[原创]太阳下的花朵

江冬

<>爸爸妈妈在吵架。他们的脸一个是红的，一个是白的。他们张开嘴巴的时候，一些玻璃弹珠大小的泡泡，排着队出来了。多么讨厌啊，我们去看望那个又老又脏的五保户老头的时候就是排着队的，我们还排着队挨李老师的鞭子。两串泡泡在空中相遇了，纠缠在一起，一半红的，一半白的。<BR>猪耳朵的红领巾对我说，我们跳皮筋去。我说不，我要钉地图。猪耳朵抓不稳钉子，被我关得死死的。猪耳朵弯着身子，红领巾轻飘飘地垂在胸前，他用力地一甩，钉子在地面一弹，蹦远了。我说猪耳朵，你输了，你把红领巾给我戴。猪耳朵不理我，一个人加入了跳皮筋的那伙。跳皮筋的女孩们这次没有说猪耳朵不要脸，她们说他的红领巾真好看。猪耳朵跳皮筋的时候，红领巾跳得比他的人还高。“哗”的一声，红领巾把树上的一片叶子扫了下来。我看着猪耳朵的那个肥胖的屁股，决心以后叫他猪屁股。<BR>我怎么也不肯亲那个五保户的如茅坑里的木板一样又黑又臭的脸。李老师说，谁亲了谁就有红领巾。李老师自己不亲。她把一个装有一瓶杨梅罐头，一袋白砂糖，一包红枣的塑料袋放在老头的床上。之前她想把东西放在那间黑屋子里唯一的一张桌子上，可那上面挤满了脸盆茶壶碗什么的。老头坐在床上只知道点头，对李老师的话一点也没听进去。李老师问他身体如何，他说感谢政府。李老师问他有什么困难，他还说感谢政府。后来李老师就要我们象来时那么排好队，每人亲一下老头。我是第一个，我不肯亲，于是谁也不肯亲了。猪耳朵是个叛徒，为了红领巾，他才不管那老头是不是一辈子没洗过脸呢。<BR>妈妈把爸爸的烟烧了，我们家飘满了烟草味。我跑到灶口使劲吸鼻子，我说香死人啦。妈妈一把将我拉开，说哪天要把我也烧了。爸爸挥舞起拳头来，拳头碰在一叠碗上，“哗哗”。拳头碰在铝制的水壶上，“嘭嘭”。以后我就闭上眼睛，听到“哗哗”就知道是碎了，听到“嘭嘭”就知道没碎。再睁开眼睛时，看到妈妈周围布满了拳头，层层叠叠的，可就是没有一只碰到她身上去。她一移动，那些拳头也跟着移动，就是不碰到她身上去。<BR>很多人都到院子里来了。我们开始斗马。最后两个人决斗时，我们都为他们呐喊助威。我爷爷一脸怒容地从一本祭文书里走出来，径直来到我面前，他右手握拳，放出食指弯成弓行，在我的脑顶上用力一敲，“嗡”的一声。那声音从我的耳朵钻进去，又从发源处钻出来，接着又进入耳朵。那声音就这么一直在我的脑袋里边和周围循环。我把耳朵一封，被切断的声音响得更厉害了。我担心我会死掉。他们说要到河里洗澡去，我以前从来不去，这次我想反正是要死了，还不如淹死算了。<BR>我们脱光了上衣站在李老师面前。李老师说一个一个来。上去一个她就用竹板子抽，一边抽一边说还敢不敢下河洗澡。都说不敢了。我身上多了一道道肿起的红印子，昨天爷爷给我的那个“栗子”还在头上没消呢。李老师的教鞭在我身上挥舞时我只看见白花花的一片。我想那竹扳子可真白啊，当然，它老是被放在粉笔灰里。但我的眼睛一定还蒙着一层白花花的水。昨天我被人捉弄，靠近了最深的地方，我睁着眼睛，看见水突然淹没了头顶，像只是覆盖上了一层空气，我依然看见了河边的风景，还有天空中的太阳，白晃晃的太阳。<BR>他们吵累了，睡着了。我听到他们肚子里的泡泡不停地响。他们的嘴巴是闭着的，鼻孔太小，泡泡们出不来啦。我张大嘴巴闭上眼睛，一下子看见猪耳朵从栏杆上摔了下来。猪耳朵在挡着楼梯的栏杆上滑啊滑，我在下边骂，我说猪屁股，你是个叛徒，是个告状精。猪耳朵一点也不生气，他笑嘻嘻地滑啊滑。我恨死他了，我朝他大声叫喊：<BR>掉下来！掉下来！<BR>猪耳朵掉下来的时候一点声音也没有。我站立的世界静悄悄的。一个个白色的光圈从鲜红的猪耳朵身上盘旋而上，它们掀开了屋顶，朝着一个白色的太阳飞升而去。</P>

邱雷

有点写梦的意思，碎片拼缀的结构对实现这个意图应该是比较有用的；选用童声可能是通常的做法，好处是童声总有突出的特点，难的是这特点往往不容易显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