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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胡同里的波西米亚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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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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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1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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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道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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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11 |只看该作者

[原创]胡同里的波西米亚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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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一个人去找NANA玩跳房子的游戏，从一开始我们俩就在比着谁能玩得更加得好，不出一点错误的，精确无误地从这边跳到另外一头去。NANA实在是温柔得不得了的女孩子，这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的事情。每个家长都会很喜欢NANA这样水灵的女孩子，而不会去喜欢我这样顽皮男生样的“疯女孩子”。但大人其实一点也不了解孩子们的世界，就像他们无法理解我们对于美少女战士的崇拜一样。其实不止是NANA喜欢和我待在一起，这个狭小胡同里所有的孩子都愿意和我一起玩耍。我当然不能用人格魅力这样大人化的字眼来形容我的处境，但至少真实的情况是，整条胡同的孩子都和我打过架，排除NANA这样的骄弱的女孩子，男孩子里最猛的应该是张阿姨家的李卫，可他从来也不愿意和我正面交手。所以大家都愿意听我讲如何游戏的规则，无论如何，规则这样的概念真是游戏的羁绊，让人无法理解的其实不是规则，而是制定规则的人。

小城5月的燥热天气已经让人有了温度的感觉，这一点谁都无法否认地和某些事物联系在一起。比如街坊刘妈妈家的姐姐要高考，还有冯叔叔家的哥哥，都一样。他们都有一样的特质，比如都戴着很大很深的眼镜，比如我们从来就没见过他们下过楼梯，他们每天很早就出门，很晚才回家，关于他们的记忆只是停留在回荡在胡同上空刘妈妈冯叔叔对他们冷暖的问候。
我到了NANA家找她，她正在叽叽哑哑地拉她的小提琴，这是NANA从很小的时候就开始练习的了。我不喜欢NANA拉小提琴的声音，不成腔不成调，尽管她练习已经有了一年，但我真的知道NANA是不喜欢拉小提琴的。我也不喜欢，我一点也不相信这样的东西可以发出动听的音乐。尽管我这样的想法受到NANA的嗤之以鼻，但事实的情况是所有的大人们都是喜欢NANA这样会拉小提琴的水灵女孩子，并认为她长大一定会有出息。而我，不管我喜欢或不喜欢，我妈妈都不会给我买小提琴逼我天天拉，谁都觉得我不会有出息，就像他们看待我的生活一样，无可约束。
我必须等NANA练完琴，这个过程起码需要一个小时，NANA的妈妈也在旁边陪着等了一个小时。NANA妈妈长得很漂亮，很漂亮很漂亮，比我妈妈漂亮多了。我妈妈一天到晚都是系着围裙的女人，胡同里比嗓门数她最大，她会打麻将，会抗煤气罐，会做很好吃的菜。NANA妈妈则好象完全另外的一个人，温文而雅，斯文小语，脸上无时不刻不保持着一种让人舒服的微笑。我靠着NANA妈妈，她喜欢抚摩的我头发，就像抚摩小猫那样，静静地看着NANA拉琴。这个感觉是很安静的，一点也不嘈杂纷扰，我在这个时候仿佛只能够听到NANA妈妈的心跳和NANA的琴声，我愿意听这样的合鸣。
“喵…喵……”兀地，不知道从哪里窜出一只野猫，跳上墙头。我敢肯定它是只野猫，而不是谁家养的，因为它黑黝黝的皮肤，凶狠的眼神，看的人心里直发颤。NANA家里曾经养过猫，是只温顺的家猫，据NANA自己说好象还是我记不得名的名种猫，那是一只完全与之相反的白色的家猫，会撒娇，懒惰得成天只会晒太阳。NANA时常抱着它出来跟我们一起玩耍，因为逗急了它还曾抓破过我的脸。白猫消失的时候NANA很着急，我还记得她在胡同里因四处找寻不着的哭声和她妈妈的安慰。
那只黑猫久久不走，一直瞪着我看，我心里一直发毛，大家都没有发现。我不敢吭声，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毫无来由地惧怕一只野猫。NANA家的猫抓过我之后我开始不喜欢猫，NANA家的猫消失后NANA久久不散的哭喊声让我开始害怕猫。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念头，我只有12岁啊，是的，我真的只有12岁啊。
我似乎是听某个大人说过，看到黑猫好象是什么不好的预兆，诡异幽森的黑猫。它就那么站在墙沿上，一动不动，直直地瞪着我，好象世界上任何东西都静止了只有它和我那么互相地瞪着，等待某一方率先的忍受不住。它肯定是盯住我了，我不禁打了个寒噤，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事情。一只诡异黑黝的野猫盯上了我，它的眼神凶狠得好象要一口吞了我，它那么镇静地站在墙沿一动不动，与世隔绝得仿佛像一尊哥特式雕塑，阳光照耀下来在它身上像是为它黑黝的皮毛打上了蜡。然后周围的世界都在正常地运行，只有它和其他都没有任何关系，小鸟依旧在飞，花草依旧长长长，就只有它不声不响地迎风独立，骄傲无我。
琴声戛然而止，黑猫一惊，纵身一跃，跳过墙的那一头去了。我也一惊，站了起来，NANA说：“啊，你怎么来了……”我回过神来，说：“恩，来找你玩的，你看你，拉那么久的。”
我心里却仍然惦记着黑猫。
拉着NANA出来，她看上去心情很是不错的样子，这个女孩子就是这样，成天是一副快乐的样子没有什么心事。我和NANA家住得很近，我们两家的大人是没有什么频繁的来往，小孩子却是无忧无虑，一直玩耍在一块。我妈妈很喜欢NANA，就像NANA的妈妈很喜欢我一样，她们或许都能够在彼此身上看到自己女儿没有的那一面。
我们走到胡同口，好些人已经等在那了，比如李卫，比如张霆军，还有王盼盼他们。我们一开始只会玩打弹子还有跳皮筋，丢沙包看谁丢得远这类的游戏。跳房子的游戏是某一天李卫突然跑来跟我一个人悄悄地说的，他跟我说这是他姐姐告诉他的，他去姐姐家玩，于是就学到了这样一件好玩的物什。于是我就把这个好玩的物什告诉了NANA，几天之后整条胡同的小朋友就知道了。小胡同开始流行起游戏来的速度很快，一开始我们在胡同中央玩，响声笑声太大，大人们说是哥哥姐姐们要高考了不许影响他们，我们就被赶到了外面来，在胡同口。
我们从一开始就在比谁玩跳房子玩得更好，李卫玩得最好，比我们都好，这一点我一点也不高兴。NANA是里面最差的，她体质弱小，时常会摔交，我也玩得不好，但比NANA好一点。李卫总是我们之中第一个跳完全部格子到另一头的，然后他就会回过头来帮我，指点我该怎么丢石头，怎么跳格子。我完全被他这种自大的人所郁闷到，因为他的指点是我经常犯错的原因，而且他只在我跳的时候才慌乱不责言。
对此，谣言是李卫喜欢我。
这个谣言是某一天NANA跑来告诉我的，而我听过之后一阵脸红后觉得受到了奇耻大辱，这是我人生之中第一个无中生有的谣言。于是我马上跑到李卫家把李卫拉了出来，我生气极了，关键是李卫还笑呵呵的，这种态度让我无法忍受，当一个姑娘的清白就这么被他败坏了，而他居然还能笑呵呵的，于是我问他：“你喜欢我？”李卫听了这话一下子很吃惊地看着我，他脸上居然还有刚吃完饭没有擦干净嘴巴留下的饭粒。这个时候我完全气坏了，也不管他是不是很可爱，这个样子是不是很搞笑。李卫支吾着还没回答，我就急了，我说你怎么这样啊，你怎么可以随便跟人家说你喜欢我啊！！李卫说：“不是我说的，我没说……”于是我就哭了，我也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哭，只是我觉得我应该哭，还有就是电视剧上都是这么演的，一个女孩子被男孩子欺负以后都是要哭的。我哭的很大声，把很多小朋友都引了过来，还有许多好奇的大人。他们大概都觉得很奇怪，像我这样一个女孩子也会哭，这大概是他们印象当中第一次看到我哭。所以我就哭的更加大声，李卫完全被这个阵势吓到了，他退后两步，呆呆地看着我。有个大人说：“李卫啊，你还真是厉害啊，陈阿姨家的小姑娘都被你弄哭了，啧啧啧……”周围一片哄笑，NANA也来了，她跑过来抱着我。
我为此好长时间没有理李卫，总是躲着李卫走路，这在以前简直是不可想象的。总的来说我和李卫的关系是很铁的，出了这个事情后我就开始疏远他，我觉得我不该和他在一起玩耍了，这样子才会比较像一个规矩的女孩子。可是后来并没有做到这一点，因为似乎我和李卫是不可能不碰到的，不管是上学也好还是放学了大伙一起在胡同里做游戏。最关键的是李卫家是胡同里唯一一家烟酒店，我不可避免地要去他们家买我妈妈炒菜用的酱油和我的果汁软糖，这真是一件郁闷的事情。每次我去他们家买东西，李卫这个没心没肺的就冲着我傻乐，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他越是这样我越是不理他。NANA说，其实李卫并没有说什么，谣言都是别人传的，我犯不着生李卫的气。那也不行，既然冲他发了火，我就不会那么轻易原谅他，就好象我冤枉了他似的，如果没有他不就没那些谣言了么？再说我都在那么多人面前哭了，眼泪也流了，脸也现了，证明了我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好姑娘，这是最关键的。总之李卫就是一个该死的李卫，我恨死他了。
事实证明我并不是一个好记性的人，不久李卫屁颠屁颠地跑来来告诉我他的跳房子的游戏时，我几乎都忘记了这个事情，于是依旧是一副“老战友”的样子跟去一起玩了。这事后来被所有的人遗忘，包括我自己。
我从来也不是跳房子的高手，就像NANA从来也不是拉小提琴的高手一样。我跳的时候总是出现一点小点的错误，比如我的石头总是压线、出格或连穿两格。这些错误往往是我失败时的最大征兆。因为很多时候我都已经胜利在望却因激动失误而回到原点，这简直就是懊恼死人的错误。相比起来，李卫跳时他的动作总是那么完美无缺，他会先将石块放在第一方格外，全神贯注的，用一只脚将石块轻轻踢进第一格内，接着他就用单脚跳进第一格内，用支撑脚将石块踢进第二格。成功的时候他会得意洋洋，冲大家做出胜利的动作， 然后是第二格，他完全没有任何压力地前进着，只有在这个时候，他才像个正常的男生，平时的他怎么看都像个只会傻乐的傻小子。他将石块踢过全部方格，中途从不停顿，回“老窝”方格内休息，这是我们都做不到的。他最先到达终点，要把石块放在脚背上，轻轻地走出方格。于是这个时候我们通常因为失败就都成为他的俘虏，要为他做任何事情。
今天也是一样，当他安稳地跳过最后一个格子的时候，我们都开始盘算如何联合起来算计他，这将是一场艰苦的战斗，我们个个磨刀霍霍，摩拳擦掌。出场的顺序是按照实力来排，我和NANA是倒数第二和第一。
这真是个极端气恼人的排位。
轮到我的时候前面的张霆军和王盼盼以及所有人都已经全部挂掉，我前面已经没戏，后面根本无望，简直是前有狼后有虎的尴尬处境。
我开始跳第一格，我的脑海中突然跳出黑猫的影子。
阳光照射下的幽森森的胡同，阳光照耀下绿黝的梧桐树，在细风和煦地吹拂下的我们，似乎是为了游戏而生活的我们。我想到黑猫，就好象能够看到它一样。这讨厌的坏家伙！
我站在我的小小方格子里，NANA在后卫为我加油。忽然见到一个黑影窜过视线，是黑猫！它不知道从哪个角度哪个地方跳了出来，跳入我的视线。它摆摆头，伸了个懒腰，一纵身，跳到了李卫身后，我一下子呆住了。而李卫却完全不知道状况，坐在我的对面，吃吃傻笑。
猛然是一声怒喝，我们都吓了一跳，停止了游戏，朝着声音的方向纷纷围了过去。是赵叔叔的骂声，我知道他的儿子也是要高考的。
“臭小子，我打不死你！叫你再去鬼混！上不了大学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赵叔叔显然很生气，拿着他的皮带狠命地抽着。我们都被吓了一跳，那么粗那么粗的皮带，那么凶那么凶的骂声。NANA害怕地躲在我的身后，我们这帮小鬼没有一个敢发出声音，生怕这么粗的皮带会挥向自己，那一定会很疼很疼。我记得我妈妈只那么凶地打过我一次，那次我偷了她的一块钱去买了街边的棉花糖给大家吃了。那次妈妈很凶，打得很凶，我哭得也很凶。我知道自己做的错事就是要挨打的。所以赵叔叔的儿子一定也是做了错事，可是我看着他的眼睛，没有见到眼泪，只有不知道如何形容的复杂情绪。许多年以后我知道那叫哀怨，那叫无奈，叫倔强，是劫难，是年少轻狂所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看见黑猫，不知道什么时候跳上了墙，凶狠的眼神，一如既往，看着这一切。
赵叔叔越打越凶，丝毫没有手软。黑猫一动不动，我看见它的尾巴直竖竖的，像个幽灵。“我叫你不争气…叫你不争气……”赵叔叔因为打得累了，说话渐渐直喘。大人们一个个循声而出，有劝架的，扶人的，“老赵，诶呀，这是何必呢……”“赵叔，赵叔，孩子都那么大了，打的那么凶干嘛……”一时间各种声音充斥我的耳膜。我看着黑猫，它一直不曾离去，只是那么远远地站着，远远地看着。赵叔叔打累了，打不动了，被街坊们劝了回去，胡同里好心的张奶奶护着赵叔叔的儿子也回去了。人群渐渐散去，我追过去，黑猫见我走近，耸耸肩，一跃一纵，消失掉了。只剩下我站在原地发呆，NANA跑过来说你在看什么，我说，哦，没有我只是随便看看风景。
后来的几天，我没有再在胡同里见到赵叔叔家的儿子，我只逐渐听见大人们议论纷纷，说赵叔叔家的儿子一个人跑掉了，也不知道去了哪里。再见到赵叔叔，似乎苍老许多，声音沙哑许多，他说：“小姑娘啊，听话的，听话的……”喃喃的，他用他那用很粗很粗的皮带抽过自己儿子的大手抚摩我的头的时候分明是温暖的。我有些害怕，抬头看他，他冲我笑笑，自顾自地推着自行车走掉了。
这已经是5月的下旬了，我还是那个很皮很皮的女孩子。NANA还是每天练琴，叽叽哑哑的。大人们说今年的高考提前了，总之，一切可怕的东西似乎就要来了。
我们在学校里，我和李卫不是一个班，但时常还是打闹在一起。李卫是学习不好的孩子，这个我是知道的。我时常在拿着小朋友的作业去交到老师办公室，路过他们班级的时候看到他站在教室后面的黑板那里。这是学校老师对小朋友的惯用的惩罚手段，还有我经常看见他们的班主任出现在我们胡同口，进了他家的烟酒店。但是李卫其实是个不错的人，比如他总是拿自己家里卖的糖分给我们吃，比如他一开始就是班里的劳动委员，很会劳动，什么活都抢着干，比如他跳房子真是玩得好。
我和李卫还有几个胡同里的孩子那时候放学都是一起回家的，李卫经常带着我们去干一些上树掏鸟，下河抓鱼之类的勾当，这让我有段时间毫无理由地觉得他有的时候简直是一个无所不会的神仙。
李卫也挨父母的打，他爸爸打起来也很凶，总是一发火，抓个什么就打了出来。我们经常看李卫爸爸打李卫，那真是个好搞笑的事情，李卫很会跑，他爸爸啤酒肚，自己追不上，于是就出现李卫爸爸堵在门口，李卫则久久不敢回家的僵持局面。这是胡同里的一幕活剧，大人小孩都爱看，吃完饭，看他们爷俩追逐，哈哈一乐，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接下来的日子开始接近程式，有一天放学，李卫做了值日，我们都不愿意等他，就拉着其他孩子一起回家了。张盼盼说时间还早，我们不如去清水河边玩吧。对我们来说这似乎是个不错的主意，以前我们也常常去清水河边玩耍，是个再熟悉不过的地方。这也是李卫经常下河摸鱼的地方，我虽然是胆大的疯癫女孩子，比起李卫来，却是显得安稳很多的了。清水河两边有很高很高的芦苇草，高得过我们的头，通常我们可以在这里玩躲猫猫的游戏，划拳输的一个，用红领巾蒙住眼睛，然后来找大家，直到找到为止才换另一人。
5月份的时候芦苇草是越长越茂盛的样子，清水河水一直都是那么清澈，清澈得像一面巨大的镜子，泛在这个城市的某个不起眼的小角落，只是她是我们的宝贝，流淌在我们胡同边的清水河，也流淌在我们心中的清水河。
划拳我输了，不幸成了躲猫猫的抓捕者，被蒙上红领巾，数数到30。大伙四散逃开，我什么都看不见，循声抓人真不是我的强项。我走着抓着摸索着寻找着，仿佛整个世界都已经离我而去。好久，我一个人也没抓到，慌了神，大声呼叫着，没有人理睬我。也许是因为大家怕出了声就给我找到了，也许是晚了，就都回去了。我扯下红领巾，果然周围已经没了人，天空泛了红，我想一定已经很晚了。于是我就去找书包，我急了，慌了，找了很久，我差一点忘记它在什么地方。天快黑了，我认不得了路，刚才走得多了，我想哭，却没哭出来。瘫软在地上，不知道如何是好，我突然想我的妈妈，我想我如果死掉了她会怎么样。我想她一定要哭死的，还有NANA，NANA妈妈都是一样的。高兴的人里面一定有李卫，我想他巴不得是我可以死掉的。虽然这个念头来得奇怪并且没有什么根据，但我依旧固执地认为，我的意识开始模糊，我想我是要死了的。
恍惚间我听到有人叫我的名字，那一定是阎罗王的小鬼要来抓我了。声音越来越大了，我睁开眼睛，回望这个人，是李卫。我说：“怎么拉，李卫原来你也被阎罗王抓到这里来了呀？”我看见的李卫还是那个样子，呵呵傻乐，他说：“NANA说你放学后一直没回来，我问了王盼盼，就找到这里来了，你果然在这里。”我咿唔了一声，没有回答，李卫说：“走了，回家了……”我无力地看着这个男孩子，一瞬间觉得他是那么可爱，只有他会来找我。
李卫拿着手电，我走不动了，他交给我，自己却背起我。像个小救世主，要把我从这个苦困的地方救出去了，我觉得他像我的爸爸，肩膀那么宽阔，头发那么短硬，后背是那么那么地厚实。我说：“我给你照路吧……” 我接过他手里的手电，一束灯光打出，像一炬有力的光剑瞬间刺穿了无限的黑暗。
就在这个时候，我看见了黑猫。刺目的灯光在黑暗中照射到了这个幽灵。
它就站在路中央，挡住了我们前进的道路，它黑黝的毛发在黑暗里在我的手电的照射下更加显得光亮，它的眼睛绿莹莹好象一个黑夜的幽灵，战胜一切的黑暗里的王者。它就站在我面前，挡住了一切，我害怕了，惊声叫了出来。猛然间天旋地转，我和李卫一起倒下去，倒下去，旋转旋转，翻滚翻滚……只觉得浑身一凉，我们掉进了水里，李卫原来是被我的叫声吓到脚底打滑一个跟头我们都进了清水河。我不会游泳，害怕失重的感觉，手脚不断地扑腾，水花四溅。“你快别乱扑腾了！”一双大手拉着我的领子，命令式的口吻在我耳边响起。我说：“谁要扑腾了，我不会游泳啊！”李卫就边笑边说：“原来你不会游泳啊，难怪每次来清水河都不愿意下水。”我的脸一下子红了起来，幸好是在黑暗中他看不见。李卫拉着我往岸边游，我突然很感激李卫，是他救了我。
“李卫…”
“诶，什么？”
“你是真的喜欢我吗？”
如此当口我突然想起这个事情来。
“嘿嘿……”
“是不是啊？”
“嘿嘿…嘿嘿…嘿嘿……”
“你‘嘿嘿’什么啊？”
“嘿嘿嘿……”
嘿嘿嘿嘿嘿……许多年以后我的梦中一直回荡着一个清楚的笑声，虽然是隔了很久很久，声音却是越来越清晰，好象就在耳边，让我觉得这把年纪了，依然存在着一种尚未超脱的桎梏，到底是什么，却是怎么也想不清楚，更加说不清楚了。
这个事件之后一段时间我们都规矩了不少，我被严令禁止去清水河边，托我的福整个胡同的小孩子都不被大人们准许去清水河玩耍，这让生活少了很多乐趣。比较严重的时候我妈妈甚至不让我触碰跟水沾点边的东西，好象我经此一下，跟水犯了冲，谁都以为我命薄，多水成了克星，这自然是封建迷信的说法，不足为信。NANA跑来跟我说，她听大人们说，李卫小名叫阿土，也许是他的土命克了我的多水命，所以碰到他让我捡回了小命。我暗自担心，这下是不是又该起了谣言，好在十天半月过去，也没人再提，于是事情也就过去了，成了一个事件而不是一个话题，没了追忆。
我渐渐怀疑黑猫的存在是我的一大威胁，如果不是，为什么我每次碰到它总是遇上不好的事情。没有人知道我对黑猫的恐惧，包括我的闺中密友NANA，神秘的事情一人所知，或者不为人知。
李卫因为救了我的命，似乎成了胡同里英雄一样的人物。尤其是我妈妈，有事没事总喜欢拉李卫到我们家里来吃饭，一时间倒似乎我和李卫是成了很好的朋友。
跳房子的游戏一直在胡同里流行，后来又从我们这里的胡同流传到别的胡同里去了。李卫依旧是我们胡同里的高手，哥哥姐姐们则依旧为了高考忙忙碌碌。
这个时节的日子被阳光拉得冗长，像一弦弹不完的乐曲，开始变幻出不同滋味的纷繁。
首先，我得知NANA要出国的消息很震惊，就像许多年后我得知自己的签证过了可以出国了一样震惊，只是那个时候年纪还小，还是一个住在胡同里的小姑娘。出国，真是一件很大很大很不可思议的事情。我去NANA家，NANA妈妈告诉我说，是NANA的外婆想要把她们全家都接到法国去，那边的生活更加好，对NANA的成长也更好。当然，大人安排的一切，小孩子是没有办法反抗的，也是只有乖乖顺从的。NANA看上去很高兴，去一个新的地方，过一个新的生活。说实话我很羡慕NANA，羡慕她是那么美丽的一个女孩子，羡慕她有一个美丽的妈妈，羡慕她有从小就完美的生活。我拉着NANA的手说，NANA你走了，以后就没有人听我说话了，没有人陪我玩游戏了，我以后再也不能来你家等你，听你拉小提琴了……我们俩抱在一起哭，整个下午整个下午都没有停。这个夏天都没有结束，NANA就会走掉了，去一个对她对我来说完全陌生的国度开始新的生活。而我则继续留在这里，守侯着这些记忆，属于我们的记忆，有时候我会想，有些人是不是注定要分离，就像我和NANA，有些情感是属于某个时间里的，某些记忆是停顿在那个时间的缝隙里，只能艰难的窥视，却无论如何也触摸不到了。


6月，我送NANA去机场，10年后，则是我的妈妈送我，还是在这个地方。


现在，李卫也要走了，在NANA走后不久。他们家在城市的另一个角落买了房子，于是李卫不光是要搬家，而且还是要转学。这个偷偷跑来告诉我怎么玩跳房子的男孩子，这个救过我性命的李卫，他就要走掉了，从我身边消失掉，没有留给我任何的余地。我突然想起李卫的许多好来，而不是他的坏和傻。想起他的傻笑，想起他玩跳房子时候的骄傲模样，想起他救我时候的宽膀厚实……


最后的消息是胡同要被拆迁了，如此这样的夏天我们也许再也待不了几个了。夏天本来一直都是这条小小胡同里最好的季节，白天我们会在一起玩游戏到满头大汗，跑累了疯够了一起到我家吃我妈妈准备的冰镇西瓜。傍晚的时候，大人小孩们会坐在胡同口，迎拂着缓缓吹来的夏风，豆棚闲话或是家长里短，会讲笑话的李叔叔讲的笑话总能引得所有人的哈哈大笑。于是一天就这么过去，消逝在仲夏夜缓慢的节奏里。


6月，哥哥姐姐们的高考提前了，我看见叔叔阿姨们的忙碌，看着那几天他们的紧张诡异却又安静的气氛。我想念NANA，有她在的时候我们总可以找到新的玩意儿填补着没有人理睬我们的6月。我也想念李卫，总能给我们带来高兴和新鲜的李卫，永远不敢和我动手打架的李卫，谣言喜欢我的李卫。


6月，我追寻黑猫的足迹，我一个人找遍胡同的角角落落。又从这个小胡同里出来，走遍寻遍这个城市的角角落落，只是这次再也没有人陪在我身边。我所看到的，所听到的，是一个全新的世界，原来是这个城市我所没有看到的一面，而不是那个小小胡同所可以概括的世界。高入云霄的大厦，宽广齐驱的柏油马路，郁郁葱葱的法国梧桐，以及形色匆匆的人们。我没有找到黑猫，却看到了整个城市，整个世界。NANA，你将要看到一个新的世界吧，NANA，这个夏天就快要过去了，你的小提琴还拉得那么难听么？我玩跳房子，已经可以跳到最后了……


李卫，你还是那么傻么，到了新的学校，新的地方，有了新的朋友，会忘记我们么？我，NANA，还有张霆军，还有王盼盼……你还会玩跳房子么？你一直都是那么厉害，只是别再瞎指挥了，你一定不要忘记这个胡同里的故事，许许多多的人，许许多多的记忆。
李卫家搬走的时候我们全家都去送了，胡同里所有人也都去送了。李卫家是我们胡同在NANA家出国后第一家搬出去的住户，也是因为他们家的烟酒店的关系，胡同里的大家都和他们有感情。我怯怯地看着李卫，他跑过来，跟我说再见。我说好，你走了，不要忘记我们呀。李卫说：“嘿嘿，怎么会，不会忘记你的，嘿嘿。”笑得依旧没心没肺，他塞给我一个盒子说是送给了我做纪念。搬家的车子开动了，他就那么走了。
接下去搬走的不知道是哪一家，也许就是我们家，就在不远后的夏天。我打开盒子，里面是那些李卫平时最喜欢的彩色玻璃珠子，超人图卡，还有那个以前如何求他都不愿意拿出来给我们玩的怪售哥斯拉。哈哈哈，李卫，他把他童年的记忆封存在这个盒子里全部送给了我。李卫，你是要我也不要忘记你么，可是，那怎么会呢？
胡同到底还是拆迁了，那年夏天的哥哥姐姐们都上了自己心仪的大学。我们家搬到了城市的另一个明媚角落，有了新的朋友，开始新的生活。


黑猫不见了，胡同被拆迁以后，我再也没见过黑猫，不知道它是成了无家可归的野猫还是被人收养了，又或许它一直就是只在这个城市里四处游荡的野猫。在我的心中黑猫一直是谜一样的，却占了很重的分量，从它第一次出现到现在，发生了那么那么多的事情。它四处流浪，捕捉着那些瞬间，包括属于我的那些瞬间，用它自己的角度，看着这个世界的态度，它所得到的感触，却一定是超乎所有人想象的程度。


我遥望着我曾经我住过的那个胡同，如今却是一片等待重建的废墟。只有清水河的河水依旧不变地从附近流过，没有人再去关心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我拿着李卫送我的盒子，把它安静地埋在我们曾经游戏过的地方，跳房子的终点，只有那些是永远不会消失的，那是我们用心一笔一刀刻画出来的。我拍拍自己脏兮兮的手，准备要走。突然眼前闪过一抹黑影，一只黑猫跳上废壁，眼光锋利地扫向四周，骄傲凶狠得神态一如既往，它叫：“喵…喵喵……”那分明是我的黑猫。我追了过去，它没有瞧我，自顾自地跺了下脚，抖了抖身子，一下窜下了墙去，疾步跳跃几步，就消失了，就这么消失在午后环芮的阳光后。我停住脚步，黑猫，你也是去寻找自己新的生活去了吧？我想，也许，这就是这个胡同的生活的结束，也是我和黑猫缘分的结束，这样也好。我回去了，这里以后将会是城市的另一个美丽的起点，而我的起点早就已经开始了。


10年以后……


我去参加了李卫和婚礼，他在这个城市里成了有名的律师，娶了一个美丽的妻子，还是改不了傻笑的毛病。NANA在欧洲开展了自己第一次巡回演奏会，我在电视上看到她，美丽动人，只是那双灵巧的双手弹奏出的声音不再是叽叽哑哑了，而是有如天籁般动人心弦。我办了去英国的签证，准备去留学。
22岁，我还是一个人行走在城市的角角落落。
我走的那天，妈妈去机场送我，妈妈抱着我一个劲地哭，就像10年前的时候我抱着NANA哭一样。我坐在机场侯机厅里，窗外悠悠安静，突然巨大的落地窗外一个黑色的脑袋探出，接着慢慢踱出，是一只黑猫，跟10年前一模一样的黑猫。它仿佛注意到我，透过玻璃看着我。我不知道这只黑猫和10年前那只是不是有关系，但从它的眼睛里我再也找不出往日的那些凶狠和坚韧，有的只是悠闲和幸福。
黑猫庸懒地挠挠耳朵，打了个哈欠，走开了。黑猫，我就要走了，离开这个城市，去异国开始新的生活，就像10年前离开那个小胡同一样。黑猫，如果你见到李卫，就请你帮我带给他一个秘密吧。他的童年，哦，不，我们的，NANA的，大家的童年都埋藏在10年前胡同口的跳房子终点的格子下，请你记住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8-21 20:43:26编辑过]

巴巴爸爸、巴巴妈妈、巴巴祖、巴巴拉拉、巴巴利波、巴巴伯、巴巴贝尔、巴巴布莱特、巴巴布拉伯，可里可里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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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耀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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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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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7:12 |只看该作者

>挺不错。几乎要让我把它置顶了。不过没有这样做，是因为它存在几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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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黑猫”，太想使它意象化了，过度用力，就显得生硬而概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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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结尾太着重于表面的煽情。
3.虽说手法不存在陈旧与新奇谁好谁坏之说，但一些已经被庸俗化的手法，能避免还是尽量要避免，一些已被庸俗化的句子，也要力图避免，比如“10年以后…… ”“22岁，我还是一个人行走在城市的角角落落。”等等。大胆说一句，也许你本人还没意识到这个问题——这才是真正的问题。
4.题目也概念化，很像是一件有价值的古董非要给它披上镀金外衣，结果却连这古董本身也被廉价化了。

未到六十已古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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