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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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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6:1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DIV class=content style="WORD-WRAP: break-word">　 　　从兰城开往南方的列车已在秦岭山脉的脏腑内穿行了一个多小时了。在这一个小时里，或许比这还要长的时间里，靠窗坐着的女子一直没有移开她那望着窗外的视线，不管外面是风景秀丽的广阔田野，连绵青山，还是寸草不生的石壁，漆黑的不见一物的悠长隧道。要不是仔细观察，发现了她的眼睑在瞬间眨动，谁都不会怀疑这是一尊完美的，栩栩如生的雕塑作品。 　　 　　如果她真的是一尊雕塑，那么最吸引人的就是她那双眼睛了。这是一双比蒙娜丽莎的眼睛还要动人的双眼，你再也不会见到能像它们一样包含那么多内容的双眼了。平静的，深思的，悲伤的，绝望的，遥远的，等等等等，她的双眼会让你不由自主地对她产生同情，使你忍不住要问：她到底怎么了？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然而，当你的视线落在她的双手上时，你也许马上就会想到：她手里的包大概就装着她所有的秘密。 　　 　　浅黄色的包像睡熟了的婴儿一样躺在她的怀里，她那仿佛母亲，又仿佛情人似的双手轻轻地抱着它，抚摸着它。她的双手包含着太多的语言。 　　 　　这名位女子名叫蝴蝶。是的，对她来说，这只包里装着的就是她所有的秘密。其实，当你打开那只包，你将看到的只是一些重新粘好的或者被抚平的画稿，画稿上无一例外的都是蝴蝶，画上的署名也无一例外的都是方生。蝴蝶与蝴蝶与方生。你也许会这样思考他们之间的联系，但请等一等，在他们之间还得插入一个关键的东西——一张照片。在列车行驶的过程中，蝴蝶不止一次想到这张照片。 　　 　　我给你免费。这是方生对蝴蝶说的第一句话。当时方生在长满粗壮的大槐树的街边已完成了他给一位中年妇女的肖像画，并送走了那位妇女，见再无顾客上前，便收实东西准备回家。四周围观的群众随之也要四散开去。偶然间，方生抬头，看到了正欲转身离去的蝴蝶。四目相对，数秒之内，谁也不知道他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然而，就是这目光交汇的一刻将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紧紧地联系了起来。 　　 　　他说我给你免费。坚决的语气，深邃，坚毅的目光令她甘愿顺从于他。给他的画，他只画了从鼻子到嘴的一部分。没有眼睛，没有额头。绣在她胸脯上的蝴蝶画的维妙维肖。 　　 　　一周后，他带她去他的住处。在城市偏僻的角落。房屋破旧。她跟在他身后，他推开门，夕阳的余辉及她的目光一起被推入房中，投在墙壁上。她惊愕地睁大的双眼。整整三面墙壁上全是蝴蝶。它们或穿越花丛，或翔于高空。姿态各异，种类繁多。仿佛置身于仙境之中，令人眼花缭乱，心醉神迷。另一面墙壁与此大不相同，雪白的墙壁上只单单挂了一个小相框。如此鲜明的对比显出这张照片在主中心中的地位。照片里是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在离镜头最近的地方是小女孩捏在手里的一只色彩鲜艳的蝴蝶。因为离镜头较远，脸部有些模糊，但那张快要溢出笑容来的脸仍不免把她的快乐传染给每一个人。 　　 　　在蝴蝶欣赏着他的作品的时候，方生脱去外衣，穿着不太短的短裤，用盆子到外面接满水，然后从头顶浇下冲凉。这样浇了三盆后，他才觉得一天的闷热有所缓解。回到屋里，他从床板底下拿出一瓶啤酒，在桌沿上磕掉啤酒瓶盖，一边倒酒，一边对对着照片出神的蝴蝶说：那是我妹妹，她曾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她已经死了，她最爱的就是蝴蝶。之后，方生再没有说过一句话，只一个劲地喝酒。披散的长发上往下滴着水，同身上的水珠子汇成一条条小溪，奔向大地。蝴蝶至此终于明白方生当初为什么要给她免费，为什么给她画不全的肖像画了。 　　 　　在蝴蝶眼中，方生沉默寡言，却又才华横溢。在方生眼中，蝴蝶美丽大方而又不失稳重。如同所有热恋中的情侣一样，在除了支付维持生存所用的时间外，两人几乎天天粘在一起。蝴蝶与我们一样都知道方生是靠卖画为生的，方生也从蝴蝶口中得知她在一家大酒店里工作，总是上夜班。两人赚的钱虽然不多，但日子过的也还可以。对未来，两人都还没来得及思考。 　　 　　但也用不着他们伤脑筋了，因为他们本就没有未来。在他们相识还不满两个月的时候，方生与他在兰城相识的哥们去酒巴喝酒，碰到了浓妆艳抹正在陪男人跳舞的蝴蝶。方生从不知道她会跳舞，也不知道她会如此妖娆，与男人们调情的本领竟那样纯熟，更不知道她会如此放荡，任由男人们对她动手动脚。一瞬间，方生感到愤怒直冲脑门，压的他喘不过气来，他觉得自己要发疯了。后来的事情他自己也记不清楚了，只记得蝴蝶在他面前倒了下去，嘴角挂着嘲讽的微笑，与蝴蝶跳舞的男人也在他面前倒了下去，人群一片惊呼，音乐震天地响，灯光闪烁不停。还有自如至终伴随着蝴蝶仿佛来自天外的声音：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我就知道会有这一天…… 　　 　　想到那天晚上的事，蝴蝶不禁打了个寒颤，将她那投向窗外的视线收了回来。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仿佛那天挨方生那一把掌的脸还在剧烈地疼痛着。自从那天晚上之后，蝴蝶再也没有见过方生。第二天，等她赶到方生的住处，看到的只有一片狼籍。无数画着蝴蝶的画稿被揉皱，撕碎扔在地上，桌椅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光线本就不强的白炽灯还亮着，在白天更微弱了。墙壁上装着方生的妹妹的相框已被拿走。蝴蝶的泪水洒了一地，浸透了她拒拾在手中的画稿。一屋子的蝴蝶，如在废墟中飞舞。 　　 　　列车到站后，蝴蝶转公共汽车，后换乘三轮车，又步行数里到达了方生曾经给她描绘过的蝴蝶谷。那样美丽的地方，蝴蝶感到的不是新奇，而是熟悉。在方生的房间里，她就已见过无数次了。不同的是，这一次蝴蝶走入了画中，成了真正的蝴蝶谷中的蝴蝶，与方生笔下的蝴蝶一起在蝴蝶谷中飞舞，如同雪花一样，纷纷扬扬。没有人听到那天回荡在蝴蝶谷中的笑声。那似乎母女，又更像姐妹的清脆的，欢乐的笑声在各个山头间此起彼伏，在美丽的蝴蝶谷整整回荡了一天。 　　 　　 　　 　　2006/06/30于西安小南门 </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