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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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R>　  当我把时钟的指针拨到1996年的滴水成冰的冬天，你就会看到一个精神抖擞戴着滑冰帽的少年手持一块板砖（这种东西在那时几乎随处可见）正在奋力的凿屋檐下水泥地面上由于滴水而突起的冰锥。咆哮的砖头显示出少年非凡的生命力，所以整个冬天冰锥总是长不高。每当透明的冰锥由于强烈而不具有摧毁性伤害的撞击在一瞬间散出股股白烟般数不清的微小裂痕时，少年就会一声欢呼，通常只需十几下那个乳房的前端就被硬生生的敲掉了。可是第二天的清晨却又长出了另一个乳房……<BR>　　<BR>　　第二年的冬天冰锥如喷涌的泉水一样长得异常高大，在我上学经过许多次中，我都无法将它击倒，这一年它变得无比坚硬，在远处看来它好似一根雪白的石柱。其实并非如此，因为它是有生命的，它不停的长高并且蓄意与房檐上的冰挂以及房檐融为一体。最后春天来临之时它仍未消失，仿佛获得了草种的强大信念。楼中的住户已经忍受不了窗外的这个庞然大物，它就像一台体积庞大的制冷机器，每天清晨都给玻璃涂上缤纷的冰花。</P>
<>　　它的存在大大削减了夏暑的酷热，每天晚上我已不再往身上涂一层粘乎乎的牙膏（它使我的皮肤变得十分粗糙）是它治愈了我的失眠并给我的生活涂上了奇幻的色彩。没有人能看出它曾经是一只娇小的形状诱人的乳房，它在我的窗前，不断长高，有时看下去酷似一根硬邦邦的烟囱，有时看下去酷似一口清澈透明的水井，夏日的阳光照向它，折射出的强烈光束炙烤着墙面，发出吱吱的烤肉一样的响声，空气中总是弥漫着烧焦的甜味。<BR>　<BR>　　那个夏天，苍蝇都长着红颜色的翅膀，我在每天晚上都拎着一个硕大的瓶子去换酒，瓶子上有无法弥补的裂纹，一些泡沫从裂痕中源源不断的流出来，我用舌头顺着裂纹去舔溢出的酒，有时我觉得我的舌头在添过之后被锋利的玻璃从中间割成了两瓣，可我停下来伸长了舌头向下瞪着金鱼的眼睛看着它们时，它们还是完整的一片。我在路上走得很慢时就会遇见我的哥哥，那时这种情况经常发生，有时我看见我的哥哥在路边的大树旁像一颗跳着的小球一样在够什么东西，有时我看见他在别人家的围墙上如履平地的奔跑，那时他就会陪我走一段路，并给我讲一些稀奇古怪的事，他说，我的身体经常会发生一些奇怪的变化，例如有时我会感觉我的胳膊长在我的小腿上，我的发梢长进我的脑门里。有一天我想起了我家楼下的那根冰柱，开始我以为那是我很久以前的一个梦，可是当我一看到正在路边水洼中捉蝌蚪的我的哥哥时，我就确定这并不是什么从前的梦，那根冰柱就长在我家楼下。我哥哥把捉到的蝌蚪装在一个瘪了的塑料瓶子里，瓶壁上挂着毛茸茸的水渍，他一动不动的跪在地上，上身匍匐着就快贴在水面上（好笑的展开双臂作出一只捕食水面昆虫的燕子的模样），他把一只手伸进水坑里，水面振了一下，由于受到了一定的惊吓在某一瞬间膨胀成了冰。这也许是因为我在无意中碰到了系在他腰上一直延伸到远方的透明细线。我告诉他，我家楼下长了一根冰柱，它的根汲取地面下的水，它吐出的寒气把整幢楼冻成了一座冰封的城堡，楼梯很滑，我经常摔倒后抱紧瓶子一口气滑下去。我的哥哥把一只游过他掌心（他的掌心处有一个不留痕迹旋转着的旋涡）的蝌蚪小心翼翼的托上来，你看，他在咬我的手，我的哥哥说，这时我看见瓶子中有一只红色的吸血虫正在嘶咬一只蝌蚪的尾巴。这些蝌蚪在今天那圆月当空的夜晚就会变成美丽的青蛙。</P>
<>      冰柱在那一天的夜晚倒塌，在那天晚上的梦中我的整个意识都被一种雪白色的力量攫取，我想这是冰与光相混杂的颜色，它们之间在进行着微小的能量的传递。那个夜晚，我梦见了冰河期的到来，冷风像乌黑坚韧的发丝般缠绕着我的身体，血液在凝结成细小的冰凌。我从冰河期的梦中惊醒，整夜无法入睡。屋子的正中央蒸腾着不断变幻的能够刺瞎双目的光亮，即使我闭上双眼它们依然在我的头脑中闪耀着，我发现我周围的物体似乎在熔化成具有一定形态的粘乎乎的液体，我用舌头舔了舔自身不停收张的窗台，发现窗台是甜腻的饴糖，我奋力的从床上跳下，扒着门缝窥视我父母房中的情景，他们的屋中漆黑一片，什么都无法看到，好象一个趋进于无限的空间，我不敢走进那间屋子，那样我会掉进无底的深渊。我听见粗重的呼吸声和轻轻的呻吟声，这是因为我的妈妈总爱压着自己的胸睡觉，我大声的嚎叫，可是他们仍然无动于衷，我想起了我被梦魇杀死的爷爷，皱紧的双眉划过一丝忧伤。“我的屋子就要爆炸了。”说完这句话，我看见我房间的门被风刮开，里面的光亮在瞬间的骤闪后熄灭，就好像一切从未发生。第二天的清晨我扒着窗户向外望去，窗台边多了一个豁口，上面留有浅浅的牙印。我终于看见了因冰柱遮挡而久违了的天空，开阔的视野中楼群以从未有过的高大姿态出现在我的眼前，它们甚至高过我曾见过的任何建筑，我把上半身悬出窗外，（那一刻我几乎要凌空而起）看见冰柱光滑的平放在地面上。我在窗口处系下一条绳子，这条绳子很粗，我想象它是一条柔软的很长的人的胳膊，我顺着绳子把自己荡下去，在墙壁上作出一跳一跳的愚笨的蜘蛛的动作。<BR>      冰柱虽然倒塌却依旧完好，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是晶莹剔透，它坚硬的外表散发出七彩的光晕。我咬着青紫色的嘴唇，在一瞬间我认为那根冰柱就是我的哥哥，我死死的盯着他看，并且眼神十分迷人。冰柱很滑，可以在我双手的推力作用下前进，我突然狼狈的滑倒在地，左膝被地面抢破，露出粘着泥土的新鲜皮肤，冰柱飞快的向前滑动，带着利箭穿过水面的柔软感，咝咝的摩擦声逐渐离我远去，我的膝盖流出粘稠的与经常出现在我梦中的某种形象相吻合的液体，灼热的滑过我苍白的小腿。冰柱平稳且丝毫不差的沿着平直的路面前进，我甚至怀疑这一切的发生并非我的失误造成而是出于冰柱自身的意志。这条路很长，路的另一端在我头脑中沉浸在一片深紫色的雾霭中，在我目力所即的地方我的哥哥飞快的闯过了一个红灯，巧妙的跃过了一条埋设管道的壕沟，动作优美敏捷。最后我的哥哥为了躲避一只恶狗的追赶，踅入一条小巷，一只狗的狂吠切断了我和哥哥有所关联的最后一条细线，为了纪念这一次，我从冷饮店买回了一些冰块，把他们当作我的哥哥养在了寒带鱼生活的鱼缸里。</P>

黑天才

<>哥哥这个人物在这么短的篇幅里完全可以拿掉。</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