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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颤动的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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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5:4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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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颤动的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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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近有一件很烦心的事。每天上课一旦把课本翻开放到桌面，整个桌面就抖动起来，好像陡然贴上了什么冰寒的东西，冷得不住打颤。我用左手紧按桌面，然后掷了笔双掌一起来，都丝毫没有成效，仿佛我的手是更其冰寒的物品。没有办法，只好就着震动看书，双目追索颤抖的印刷小字，不多久便眼花兼及头晕。于是向靠背一靠，叹息着将书本合上了。说也奇怪，只要书本一闭合，桌面即刻不震了，而且陈旧的纹理上还焕发出温暖柔和的色调来，这时以掌按压桌面，静静地感受，甚至能摸触到一颗羞涩跳跃的心，是那么温柔。我将食指放到鼻孔下贴着，考虑了一会，最后把指头拿下来，轻轻伸去揭书。可是指尖一碰到课本，便感到整个桌面骤地一动，色彩暗淡到死灰，仿佛吃了很大一吓，健康都受损了。我又换别的方式，用笔用尺子去掀，全告失败；后来突发灵感，扭头闭着眼睛把手探去，还是不行。几次三翻，反而觉得对不起这桌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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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怎么办呢，要是它的习性正好相反，我一定会爱上它的，可现实不允许什么“要是”，我只得想方法对付它。可是又似乎毫无方法可想，它没有口袋，不能接受我的馈赠；没有胃脏，不能消化敬送的食物；没有耳朵，听不见我的怨言；只有一张斑斑的老脸，而看起来它也竟是不很爱面子的——呜呼，无法可想！
如果它是人，这种无缝可入的品格很可佩服，可惜是一张桌面，并且和我利益相对。我曾想过向学校反映，要求拆了它。可转念又觉得这是会中圈套的，因为事情毕竟离奇，光听我的一面之词，想必领导定不相信，以为我在发烧，一定要让他亲眼看见，这才可能奏效。那么就敢肯定这是一个圈套了，因为这么一来，主动权就落到桌面手里，事关它的性命，到时当然安静得像块棺木似的。以后大家就会失掉对我的信任，说：“他不好好学习还算了，偏偏编造离奇的理由来搪塞，这不是耍我们吗？”同学们就会疏离我，真正只剩下我和桌面单独相对，没有人来救我出去，没有领导会耐心倾听我的申诉，我只能默默忍受它的折磨和讪笑。
想到这里我气愤无比，几乎一拳要捶落下去，砸它个大洞。但此刻是上课，周围全是同学，老师也笑咪咪的，这一拳要是捶下去，是对当局有意见么？我还不卷铺盖走人？夜间潜进来收拾它呢，好像也拿不稳，万一保安看见了，哪一条原则都能杀人。
然而眼下我在这里气愤地想，它却乖得什么似的，脸色红润地伏在那里，温顺得令人心痛。不能否认，它所以不停颤抖，也许正如人需要运动一样，是天性的安排，健康的需要，别人无法苛责。至于为何偏选在我翻书的时候发作，恐怕这也由不得它，人们睡眠的时候蟋蟀却来夜鸣，不也一样道理吗？
所以，我无端端发它的脾气，真是我不对，它那么可爱，应该得到最尽心的呵护。它完全献身于教育事业，是个真正的大英雄。至于我，为了一点小苦痛而胡思乱想，将它设想得那么阴险，这不是正好反证了我自己阴险吗？
然而额头前方的老师忽然说，请同学们翻开课本看123页的内容。周围响起了悉悉哗哗翻动书页的声响。好像在我心里翻动。我盯视着课本的封面，手探到空中，要伤害谁似的，泛上内疚和怯意，迟疑了。老师巡查了过来。你犯什么傻呀，我蓦地醒悟。赶快揭开课本翻找到那一页，桌面先是剧烈一抖，继而麻麻震颤不息，我也就眼花缭乱凑合着看。不自觉地跟着抖动身子，似乎以为二者合拍，则什么问题也没有了。随这弱智的念头，我忽然觉得这桌面也真不可理喻，它既然颤得这么乐乎，何苦每回开头都显得那么痛苦呢。我用食指对它做了个枪毙的动作，脸上现出装模作样的嘲笑。
但是它这样一直不肯停息，不久我终于酥软地趴伏在了它身上，拥抱般地，在不断传来的温馨中甜蜜地睡着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6-7-2 4:03:59编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