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拉图说,许多事情都是我们前世经历过的,现在我们只是再经历一次。他这句话的意思比较违心。但是自从我的记忆力衰退到不可挽回的地步时。我觉得柏拉图或许是那种记忆力强到惊人的地步那种,所以他总是觉得在重复生活;而我这种记忆力差得离谱的人,从前的事情已经记不太清,所以,现在对我来说总是新奇。<br><br>昨天有一个女人突然加我的QQ,并且告诉我,她认识我。我说,你是谁啊,我可不认识你。她说,我叫张媛媛,我今天收到你很久以前写的信了。我花了五分钟在脑子里搜索这个叫“张媛媛”的女人的印象,可是毫无所获,最后,我就放弃了这种徒劳无功的努力,我说,我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她说,好久的事情了,你可能忘记了吧。你记一下我的手机号吧,我现在要下了。说完她的头像就暗淡了下去。<br><br>说老实话,这个女人我的确不认识,我有一个叫周媛的女同学,上小学初一的时候,我们几个男同学一起追过她。我记得她还有一个外号叫“熊猫”,因为她长得有点胖,但是白净,显得有点让人宝贝的意思。可这个女人的名字叫张媛媛,我突然希望这个女人就是周媛起来,那样我还可以继续追求她,继续年少时的绮丽梦想。为了这个梦想,我小心翼翼地发了一条短信给她:你是周媛么?不出十秒钟,她又回了短信明确地告诉我,不是。我一下子就对这个叫张媛的女人产生了兴趣,于是,我做了一个愚蠢而又自然的决定,给她打电话——起码我可以知道对方是不是女的。<br><br>那个叫张媛媛的女人接到我电话的时候显得略微的惊奇,她问,你是谁啊?语气明显的生硬而且不耐烦。我说,我是钟一。她不相信似的说:你是谁?我重复说,钟一。然后我就听到电话那端的语气马上回复到热情洋溢而又饱满欣喜的状态了。她说她正和朋友在大街上,特别吵,所以没听清。接着她问我现在在干什么,在哪办公,住在哪,我一一作了回答。如你所想,我给她打电话的目的并不是为了回答她的问题的,我说,你到底是谁啊?紧接着,这个叫张媛的女人就给我讲了下面的事情。<br><br>“大概是四年前吧,恩,对,应该是四年前。你还记得你去过一次呼和浩特吧。我们就是在火车站候车厅里认识的。那个时候,我要去买点水泡面,我让你帮我看一下行李。因为我觉得你的样子很老实,其实不老实也无所谓,我背包里就没什么东西,除了一包卫生巾和一本过期的杂志。”<br><br>“等我回来的时候,我们仿佛一下子就熟了起来,在我回来之前,或者说在我让你帮忙照看一下行李之前,我们两个人都互不相识,连眼神都没有交流过。而此后竟然热烈地讨论起来。”<br><br>“具体谈了些什么,现在我也记不太清了,唯一还能记得的是,你给我讲了初一的时候,几个小男生追一个女生的事情。你讲得很有趣,我听得也很开心。我甚至不愿意那列火车准时到站,我希望它能晚点,我能多和你聊一会。是的,我清楚地记得当时的这种心情。”<br><br>我打断她的话说:“你讲的是一次旅行的事情,这样的孤单旅行很常见,路上总会碰到些能聊得开的人,我还是弄不清你到底是谁。”<br><br>她显然有些沉浸在回忆之中了,丝毫没有被我的话打断思路,并且更加充满无限缅怀地说下去。<br><br>“火车果然晚点了,我心里特别开心,可我没有表露得太明显,毕竟,我是个女孩。不过,我现在可以跟你说了,那个时候,我很想告诉你,我喜欢你。火车越临近站台,我就越喜欢你。火车整整晚点了半个小时,你知道我那个时候的心情么,在半个小时时间里,我心里充满了爱。我决定坐上火车之后,就开始新的人生旅途了。真的,当时,我又兴奋又激动。”<br><br>停了一会,她继续在电话那端让思绪缓缓地像小溪流一般倘过田野,前面还有密林和高山。<br><br>“候车厅里后来人头攒动,各种各样的声音都搀杂在一起,有小孩的哭声,躺在座位上睡觉的人的鼾声,还有火车站里广播的声音。人越来越多,而我们的谈话也越来越热烈。我看到你英气十足的脸蛋还有年轻的笑容,你的思维那么活跃,一长串的话题竟是那么的连贯自然,简直让我着迷。突然候车厅的窗户附近围满了人,人们在那里指指点点,议论纷纷。嘈杂声也变得巨大而无法抗拒起来。我们从热烈的讨论中回过神来,听到别人在喊:‘有人被火车撞死了!’我心里陡然咯噔一下,与此同时,我感觉你的手也轻微地抖了一下。我想你一定和我一样瞬间回到现实,并直接面对死亡。那种感觉就像在梦里被人一刀刺死一样让人一身冷汗。”<br><br>“接下来的五分钟,我们沉默了,仿佛一切又回复到了开始的模样,我看到几个穿蓝色制服的人用单板抬着那个刚刚死去的人从我们面前经过,尸体用白色的布遮掩着,我想象不出白布底下是怎样一番情形。拥挤的人群自觉地给蓝色制服让道,我看到从单板上面一直往下在滴的鲜血。”<br><br>“临别的时候,我们仍然没有从沉闷的氛围中摆脱出来,我们毫无表情地相视一笑,似乎,我们刚才开了一场玩笑。我记得我留下了我的地址给你,很平淡地说:‘有机会可以联系。’”<br><br>她的故事讲到这里就结束了,她后来在电话那端哽咽了,很艰难地补充说,她收到我给她四年前写的信了,那是他们学校的信箱,可她上大一就退学了,没能及时收到那封信。而我仍然没有搞清楚她到底是谁,我记得的仅仅是我初中的那个叫周媛的女同学,乘坐火车去外地念大学的时候,在站台等车时不小心跌倒在铁轨上,永远地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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