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暧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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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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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1^#

发表于 2007-8-4 13:34:0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再次看到杨丽，是个星期天的晚上，九点的经视频道是我每天必看的。那时我刚刚搬家没几天，凌乱的房间还没来得及整理，值钱点的，大个头的东西都放亲戚那。房子是单位分的，一室一厅的房间依然显得狭小。进门的走道窄长，客厅阴暗，刚好放得下一张餐桌，一个电视柜和电脑桌，勉强往角落里塞进的沙发长期没有洗，显得很脏。刚找到一家实习单位的女友坐在电视不远处的电脑桌上，进行她的服装设计工作，偶尔也往电视屏幕瞟上一眼。音响里播放着左小诅咒的《我不能悲伤的坐在你身旁》，一切井然有序，只是房间里的整个气氛很阴郁，低沉，我不知道，这是不是杨丽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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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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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算起来，我跟杨丽失去联系大概已经有五年，但她电视里祥装镇定的样子，让我一眼就认出了她。电视上的杨丽穿着很奇怪，在我看来，咖啡色的皮草饰边外套，配上benetton的印花伞裙，未免太过媚俗，手里的编织手袋，碧绿的淡淡眼影，却非常时髦。以前杨丽无非是拉我到长江一桥边的旧货市场淘些已经磨边的li牌牛仔，配上打折甩卖的阿迪达斯悌恤或者上衣，顺带会请我吃一杯麦当劳的冰淇淋。她还是跟以前一样年轻，虽然她老是侧面对着我，只让我看到她蠕动的唇角。
 
“agatha的耳环啊”，女友停下手里的工作，凑过来在我耳边尖叫，杨丽的视野里仿佛因为她的出现而有些惊诧，她侧过脸来，扬扬眉毛，蠕动嘴角，好像是在询问我什么。我推开女友，慌乱的找到遥控器，把音量打到最大，这时候杨丽的甜美声音在介绍日本涉谷服饰。这样做的结果无疑是伤害到了女友的自尊心，女友撇撇嘴，咕哝了几句，回到她工作台，把键盘敲得噼啪直响，而我目不转睛看着杨丽，杨丽开始眉飞色舞起来。
 
电视的声音嘈杂得有些夸张，借着摄像机的广角镜头，可以看到看到杨丽那边的陈设：除了身边的水红色皮沙发，就剩下前后左右的几排电视屏幕，像积木一样摆放在杨丽身边，堆放得并不太高，所有的照明来自于屏幕的光亮，那些屏幕墙播发着世界各地的服装秀，服装设计大师的访谈，散淡的打在她和主持人的身上，闪闪烁烁的，并不见得就很耀眼。然后我意外看见了摄像机镜头边缘的几个塑料人体模特，或躺或仰的随意摆放，她们的穿着极像我小学时期的校服，系着鲜艳的红领巾，她们有着很长的刘海，遮住了眼睛。
 
到最后，杨丽很妩媚的向我挥手道别，然后是节目结束的背景音乐，滑动字幕。镜头暗下来，杨丽和主持人像皮影戏中的剪影，慢慢也消失了。
 
第二天，一上班我就点进经视频道网站，试图找到“时尚流行”节目的影像文件存档，可是没有，我点燃一根烟，努力回忆杨丽昨天的样子，可是越是想记起，记忆里杨丽倒是越面目模糊起来。这时候同事李婷走过来，手里端着咖啡，“来一杯？”她总是能那么充满疑惑的望着我，我摇头拒绝了，她微笑着抖抖手里的稿纸，她说可以帮我点忙吗？
 
什么？我说。
 
她把稿纸递过来，能帮我修改一下吗？她眼里依然是那么疑惑。
 
临走前她好像是记起了什么，抱怨说洗手间的抽水马桶坏掉了，修理工竟然说今天没时间，明天才能来修好。我坐在办公室最角落的一张桌子上，这才发现洗手间的门一直开着，好像总没人关上，几个同事匆匆忙忙进去，涨红着脸出来，毅然的冲出房间。
 
 
到了下午三点，李婷要我帮忙的打印稿还没修改完。眼看着李婷走过来，说谢谢你啊。我不知道她指的是洗手间的马桶，还是我手里的打印稿，我说还没弄好。她显然也没弄清楚我说的是陈述句还是疑问句，愣了愣，说是啊，明天，明天一定能弄好的。
 
我笑了，觉得应该轻松的跟她聊一聊，我说最近有什么好玩的？
 
没有啊。她皱起眉头，郁闷的样子。
 
“你知道涉谷吗？”
 
“知道啊，听说那里的服饰很前卫。”
 
她意识到我正在微笑着盯着她看，似乎有点不太自在，把自己上下看了看，转过身，在她那张办公桌抽屉里拿出小镜子左右端详，掏出纸巾整理口红，背向我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问题。”
 
“那你盯住我看干嘛？”
 
“你的耳环挺漂亮。”不为什么的，我这样说。
 
她一阵慌乱，红着脸，半晌才说：“agatha的耳环，别人送的。”
 
“男朋友？”
 
“不算是吧，只是一般朋友罢了。”
 
“你这个朋友品味不错啊，对你挺舍得的。”
 
“是吗？我倒觉得他品味糟糕透了。”这么说着，她也慢慢恢复了镇定。
 
“我觉得再配上咖啡色的皮草饰边外套，benetton的印花伞裙就更好了。”
 
“是吗？”她睁大眼睛望着我，似乎很意外。
 
“嗯，新世纪商场刚进了一批货，很不错的，下班可以一起去看看。”我记得昨天的节目里，杨丽提供过这个信息。
 
“那太好了，嗯……我再看看等下有没有其他安排。”
 
“好的，那下班你在楼下等我。”
 
“好啊。”她淡淡的说着，听不出是欣喜还是敷衍。
 
 
 
 
下班时间，阳光渐渐淡了下来，透过落地的玻璃窗罩在我前面的办公桌上，反射和漫射过来的阳光让我头脑有些发胀。窗帘拿去干洗了，几天都没人去拿，如果我还是这么不在意，这种情况应该还要再维持几天，公司的同事们三三俩俩回家了，办公室显得有些空荡。如果杨丽在，肯定是另一个极端吧，也许她会带来贝思和电吉他，她会朝我笑，然后微微点头，说晓健，我们，开始吧。于是一段狂躁的朋克前奏，也许就是盘古的那首《你不让我摇滚》：
 
我没有什么资格\\我特别喜欢卖弄\\我缺乏必要能力\\我从小盲目冲动\\可我还是能等\\可我还是能忍\\你不让我摇滚\\你不让我摇滚\\可我还是能等\\可我还是能忍\\迟早让你知道我的狠\\狠\\狠。
 
那时候她嘶声竭力的吼出最后的那三个狠字，仿佛都砸烂了这房间里的一切东西。我望着她，眼里也是一样的光亮，我们也可能继续演奏盘古的《无望》，我们在空旷的房间里就那样无望的嚎叫着，让情绪喧嚣的占据我们的身体。那时候，我们会觉得自己虽然还是个孩子，但是那么多理想腾空而起，让我们有了种生活的激情，那，就是我们生活的目的。就像杨丽无不幸福的向我推荐加拿大SUM41乐队，她说晓健，你听，你听，这才是朋克，朋克不是歌特金属空旷的废墟背景，更不是重金属那般狂嚣，歇斯底里，朋克代表的是激情，上进，还有那随之而来的乐趣。晓健，你能体会到吗？
 
我点燃一根烟，是啊，我现在还体会得到吗？我想起昨天电视里杨丽对我说话的样子，我真想马上就当面问她，杨丽，你现在，还体会得到吗？
 
……
 
 
李婷果然在楼下，我和她一言不发，一前一后，直到公司大楼已经看不见了，我才加紧几步，和她并排走着，太阳还没有落山，阳光高过前后左右的大厦，我们在经过一片大厦缝隙的阳光时靠近了一些，长时间没说话，我不知道怎么开头，所以我停下来，果然，她开口了，她说，怎么了？我对着那片阳光笑了，我说没什么，走吧。
 
她一路说起最近的电视节目，大多是韩剧和日剧，伤感的爱情。我一路附和着，我想爱情这东西，有点像巧克力，或者哈根塔斯冰淇淋，女人们品尝这些东西的时候，总是一脸甜蜜。
 
在车站旁的小卖部，她接到一个电话，她把电话极力凑近耳边，说话的声音很微弱，温柔，我甚至听不清她在说什么。她一边电话，一边用抱歉的眼光询问我，我伸手掏出一根烟，点燃，走到一边，示意她并不用在意。她满意的扬起头，手和肘张得很开，眼睛望着对面的楼顶，不住的踱着，聚精会神的样子。没一会，她已经走到离我十米开外的地方，已经是在很大声的对着电话喊，那时候起风了，她语速极快，以至于我仍然听不清什么。
 
她挂了电话，笑得很勉强，为难的样子。我表示理解的问她有急事？
 
她说嗯，脸庞有些微红，我朝她笑笑，说有些事，急也没用的，没事，我们以后再约吧。这时候车站到了，她礼貌的犹豫着，我说去吧，路上小心，她匆忙着上车。我抢上一步，拦住她，她诧异的停下脚步，然后，双肩缩得很紧，似乎有些紧张。我突然觉得自己也没什么话好说，只是直盯盯的望着她，她低下头，又缓缓抬起，仰着脸，仿佛在等待什么，我这才发现，我离她的脸庞过于接近。
 
 
 
能陪我一下吗？我莫名其妙问了这么一句。然后退后几步，像个痞子一样笑起来。
 
她睁圆了眼，充满疑惑的看我，她脸上的红晕还未褪去，而这时，车已经离开了车站，缓缓向前开去。
 
离开车站的时候，李婷还在等车，看着她浅红的风衣消失在车站人群里，我确定她不会回头了。四周都是人群的嘈杂，喧嚣的汽车轰鸣让我的身体又开始漂浮在空气中，我甚至觉得，在这个春天，甜甜的花香，人群的气息，一切是那么安详，温情。
 
我就这样在那里站了很久，觉得自己还是要做些什么。既然又无事可作了，那就约人一起发呆吧，我拿出手机，拨出了一个并不熟悉的号码，约好一刻钟后在“老树咖啡”。
 
五分钟就到了，咖啡馆比较幽暗，静谧。放着的音乐是许巍的《兰莲花》，想起当年听许巍时，他的歌是那么小众，而现在，确是白领必修了。我在临窗的角落找了个位置，环顾四周坐下，叫了一杯卡布奇偌，在杂志架随笔找了本看起来。想不到，我又看到杨丽了，杂志上有她的照片，这是个有关服装设计的访谈，杨丽现在的头衔是资深设计师，但她又是几时开始服装设计的呢？她和我一起淘旧衣时就开始了？我记得她当时跟我谈得最多的是地下乐队，摇滚，是朋克，有时候服装只是在她谈朋克文化时偶尔谈起一些，比如豹纹，搭扣什么的。而我那时只是个文艺青年，只是跟她大谈萨特，存在主义。因为朋克源自萨特的存在主义，而她，可能就是因为这个而跟我交往吧。
 
访谈的主题是朋克服饰，杨丽把当年灌输我的那套又冠冕堂皇的重复了一遍，让我感觉这个世道确实在改变。朋克服饰改头换面竟然能混入主流？那杨丽电视上戴的agatha算什么，她的benetton印花伞裙，又算什么？而这时手机响了，有人匿着手机铃声走过来，“晓健？”她这样问我，我说是啊，请坐。微笑的同时上下打量着她，而她的眼光在黯淡的灯光下显得很亮，眼角微微有些皱纹，不露声色的也在观察我，我说安迪？她点头微笑，晓健？她声音很沙哑，并没有伸出手，我的双手支在桌边，抱拳托着头，也很随意的向她微笑。她礼貌的坐下，我发现她的身材保持得很好，小腿笔直，很漂亮。
 
 
她是我一个女友的女友，前段时间网上认识。女友是在车上认识的，路上碰见她，觉得不错，跟着她进了一家美发厅，实在是没机会搭上话，又尾随她一起出来，上了公汽，估计是残联组织活动吧，碰巧的是这公汽一车都是残疾人，而我们身边又都是几个聋哑人，指手画脚，眉飞色舞的聊得正欢，她到那个时候才注意到我，估计是惋惜我这么年青的聋哑人五官还挺端正，所以我开口拙劣问她几点钟时，她才意外的接受我这种过时的追求方式。
 
即使这样，跟我那个女友的恋情也没持续多长时间，每个星期一，两次的见面时间让我觉得我这是在乱搞男女关系。她的电话是长时间不开机的，只能给她信息，收到后她会给我来电话，约时间，玩的地方也无非是卡拉ok包房夜总会，上床的地方也无非是酒店宾馆，她从不谈她的过去，我也不问，所以我们相处得举案齐眉，相敬如宾。
 
在一个偶然的机会，我加入了那个女友的qq群，叫“武汉坏女孩”。人不多，很少有发言，估计都是私聊，我承认我还是有那么点好奇心，所以把那个群里人加了几个到我qq里，安迪就是其中一个。加她的原因：她qq资料上一片空白。
 
第一次聊，我打了个笑脸过去，她回信息：500。
我说什么？顺便多打了几个问号过去。
 
她还是回话：500。
 
后来我才知道，500是她的价码，她的顾客都是熟人介绍的，大部分来自于这个qq群，她自己是个工程师，离异，快四十了吧。我当时在想，奔四的女人了，开价这么高，生意是作不好的。
 
当我跟我当时那个女友提起这样的疑问时，她笑而不答，当晚我就发现，我被踢出了那个群，其实也没什么，在生理上，我有洁癖。
 
但是我就这样跟安迪保持了联系，直到我跟那个身世神秘的女友分手，她一直不时跟我聊一会。于是我了解到她并不是我想象的那样风尘，而是一个SM的女王，而SM女王跟我想像，或者从那些日本情色小说里了解的也不一样，只限于娱乐，而不包括肉体的实质接触。而现在武汉SM圈子里，找女王，是要付钱的。
 
到现在还不明白，SM这东西有什么乐趣，暴露，捆绑，皮带和链子，尖得无法再尖高得无法再高的高跟鞋和令人窒息的紧身胸衣。这些经典的扮相有段时间竟然占据了所有时尚杂志的封面。JEAN PAUL GAULTTER据说就是虐恋时尚的推崇者，当年为麦当娜设计的圆锥形胸罩曾让多少麦当娜的饭司为之疯狂。也许就是这些知识在维持我跟她的话题，她对我SM服饰的熟悉程度很诧异，而当我把《O的故事》这样的经典SM文学作品传过去后，才知道我对SM的看法也只是到这些知识为止，即使如此，她还是企图改变我的SM观，她对我说起她的从前：离婚后遇见一个北京男人，是他对她进行了调教，并送给了她全套SM装备，让她进入了这个圈子，也无不伤感的对我说，像她这样的女人，其他的乐趣毕竟是有限的。这让我想起波伏瓦在《第二性》中谈到的：她现在张开双臂，趁着为时还不算太晚欢迎她以前不愿意接受的一切。她容许自己对原来尚可容忍的丈夫感到厌恶。……她开始手淫，而这种活动她从童年就放弃了。同性恋倾向（这种倾向以隐蔽形态几乎在所有女人当中存在），……。
 
而我想到的是SM，她接受这一切，也还是趁着为时还不算太晚吧。
 
 
我已经承认过，我还是有点好奇心，所以这样无聊的日子里，我打了安迪的电话，我说安迪，我请你吃饭吧。安迪电话里的声音懒懒的，好像刚起床，她说好啊，哪？
 
 
而现在，她点了一杯红粉佳人，神色有些迷离，并没有太陌生的样子。她注意到我手肘压着的杂志，“杨丽？”
 
我睁大眼睛望安迪，你认识？
 
哪有，但我喜欢她的节目。
 
是吗？我平静下来，一个正当红的服装设计师，没理由没人认识。
 
“我喜欢她节目里的房间布置，说不出来的诡秘。”
 
她不是服装设计吗？
 
“是啊，但是……”她的眼光更迷惘了，好像是因为无法表达一种意识而惘然起来。
 
我想起那天的杨丽，也是一样的迷惘眼神，那天，她对我说，晓健，我要走了。
 
 
 
我也无话了，只好端起咖啡，自顾自的喝上一口，这时候暮色垂垂，窗外的绿枝随风飘摇，一切都是朦朦胧胧，变得隐约和混沌，我们就这样不做声相对坐着，感觉到一切都离自己是那么近，却又懒得伸出手去触摸。
 
“我一直在想，SM的女王又是怎么个样子。”我声音很低。 
 
她咯咯笑着，并不表示什么。然后平静下来，望着窗外往来的人群，幽幽说着我也一直在想，你会有多年轻。突然间很伤感的样子。
 
我分析不出她话里的具体意思，跳转话题，和她随意的谈起萨德的《索多玛120天》，谈起寺山修司《上海异人娼馆》，荒木经惟的《迷色》和试验影像。空气中的咖啡味道越来越浓，萦绕在屋顶上方，几乎让人有了一种可以完全放松的错觉，我喜欢这样的谈话，仿佛说着说着，我们能像咖啡一样融入周围这空气，然后漂浮，上升，然后回到现实里，像一段损坏的拉链，突然的，卡住了谈话的某个细节。无非是这样。
 
 
果然，我谈起MILA SCHON把虐恋活动中必不可少的皮鞭，演化成细细的绳索，缠绕在身上。这时候，她突然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好像在无意中突然打断我，说起她的SM装备。如果有兴趣的话，有空可以去看看。
 
我抬起头，看不出她眼里有什么暧昧颜色，我说好啊，只是看看哟，我呵呵笑着，却不知道往下该说些什么。
 
我突然又想起了杨丽，
 
那也是一个下午，我们走在广八路上，杨丽刚在三联书店买了本春树的《北京娃娃》，我说春树的书也看？她笑而不答。
 
杨丽说这条路上有个叫“怪物口袋”的服饰店，卖的东西很时尚，值得去看看。那时候我们已经走得很远了，很累，杨丽说晓健，有烟吗？所以我指着街边的快餐店说杨丽，我们去坐坐吧。
 
我买了两瓶矿泉水，一包软“红梅”。我也就是那个时候，喜欢上抽“红梅”，因为杨丽说在这个价位上，也只有“红梅”和武汉很难买到的“骆驼”抽得才带劲，我们坐了好久，聊着聊着，也像这样，我突然说杨丽，我们恋爱吧。我眼睛直直的看着她，她应该懂我意思。
 
杨丽马上咯咯笑了起来，她说晓健，我们是不可能的。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很好很好。而我理解她的意思是，她会离开我。
 
当我此时跟安迪说起这件事时，她也在笑，她问，你们上过床没？我说没有。
 
她说那就对了，她没撒谎。男人跟女人，还是不要轻易上床得好。
 
谁说不是呢。我说，觉得安迪这样的女人，经历了那么多，应该知道我在说什么。
 
饭后，我们走在街上，灯光璀璨，恋人如织，我说环视四周，说安迪，挽着我走吧。她微微一笑，很自然的挽起我。我们就这样静静的走着，内心里涌起一阵温暖，仿佛是在过着一种另外的生活，安详，宁静，服从内心。
 
 
回到家，空无一人，我倒了一杯啤酒喝下，拿起手机给女友打电话，电话里一片嘈杂，我突然摁断了电话，呆呆的望着手机，仿佛又重新回到这个世界上，却记忆不起任何东西。我又走到客厅，喝下了剩下的那罐啤酒。
 
不一会，我的大脑一片空白，我翻看手机上的记事本和电话薄，却没有一丝能够让我触动的回忆，我开始后悔没有把咖啡馆的那本杂志带回来，杂志社应该有杨丽的联系方式，可我又开始庆幸，正因为没有那本杂志，杨丽，永远不会回来。
 
没有杨丽，我该去做点什么呢，又找出了一罐啤酒喝下，我到底该怎么办才好，到哪里去？该作什么？
 
这世界上，没有什么问题是能有答案的，甚至连问题都没有。一切，都好像在梦境中。
 
 
 
“刚才，我作了一个梦。”我闭着眼睛对身边的女人说。在床上躺了这么长时间，觉得整个人都像融入了这温暖的床垫，浓烈的香水味让我又随着床垫飘了起来，仿佛人清醒着，但却是梦中的言语。“跟我小时候作的一个梦一模一样。”
 
“我从小到大，仿佛做得是同一个梦。”她好像是在摸索着香烟，打火机，然后是啪的一声，烟草燃着的声音，然后，是烟头的光亮在黑暗里一明一暗的声音。
 
 
“梦里的细节都是一模一样，那次吓得猛醒过来，满头大汗，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全身酸痛，努力睁开眼睛，却发现四周一片黑暗，更害怕了，赶紧把眼睛闭上，那感觉，就像是从一个梦里醒来，却又进入一个更深的梦里。”
 
“我也常常作恶梦啊。”
 
“我梦到的是空房间，”我唯恐她来打断我，赶紧接着说，“房间里，孩子们在堆积木。房间很凌乱，好像是还没装修完工的样子，天花板上的吊灯却满是水晶的掉坠，很豪华。窗户是敞开的，外面是很粗铁条的防盗网。房间里堆放着没有安装完的木地板，白得几乎透明。孩子们因为能没有干扰的玩耍，显得兴高采烈。”
 
她吐了一个烟圈，低声说能问个问题吗？
 
不行，听我说完。我粗鲁的打断她，也许那种粗鲁，是出于我内心的害怕。
 
“一开始，我好像并不在房间里，但我能看到房间里的一切，我看到他们堆的积木是白色的，全部都是白色，但是他们玩得很投入，很开心，仿佛没有意识到，他们堆起来的积木很快的融入到墙壁的颜色，很快的，就消失了。”
 
“梦里的空气是很压抑的，到处有噼里啪啦的燃烧声音，我看不清那些孩子的脸，慢慢的，有孩子在找堆积起来的成果，但是没有，他们在空房间里到处找，到处找。”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呢？”她咳了两声向我提问。
 
“因为我说不出话来，我胸口很堵，还因为，他们接下来，找到了我，”我使劲的摇了摇头，“也不对，他们找到的并不是我，因为，他们找到的是我。”
 
“是吗？”她睁大眼睛望着我。
 
“他们围着我，开始在我身边堆剩下的积木，我胸口堵得慌，动弹不得，我想喊，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他们就这样在我身边堆积木，仿佛是在用积木把我围起来，慢慢的，积木越堆越高，他们找来那些木地板，垫在地上，以便能把我身边的积木堆得更高。”
 
她伸出手来，并不说话，只是抚弄我的头发。
 
“慢慢的，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继续说着。“你知道的，那些积木会慢慢消失，可我在里面，会不会消失呢？”我这样问她。
 
“人都有作恶梦的时候吧。”她仍是抚弄我的头发。
 
“醒过来的时候，心里还在想这个问题。”我闭上眼睛。
 
“会不会消失？”她语气里没有丝毫的疑惑。
 
嗯。
 
 
“你太累了，好好休息一下吧。”
 
我直挺挺躺在那儿，点着头。
 
“好啦，天已经亮了，我要出去一会。你上班走的时候记得关门。”安迪轻拍我的脸颊，“以后，睡不着的时候，还可以来我这。”她眼里有种母性的光芒。
 
嗯，
 
“记得说好的，只是在床上睡觉，不许干别的哦。”她笑了，似乎以前也没遇见过这样的事情。
 
“是啊，你说过的，男人和女人，最好，还是不要轻易上床。”我也笑，早晨的阳光，总是会让人觉得清新。
 
 
安迪示意我把眼睛闭上，我听见她换衣的簌簌声音，脑海里浮起杨丽的清晰影像，那时候，是一个夏天吧，火车站的人群像一片黑色的云。杨丽很认真的对我说，晓健，“盘古”走了，中国朋克完了。她说着“完了”这个词时，眼里却闪烁着狂热。那个时候，我是多么的想抱着她痛哭一场。 我说杨丽，你几时回来。她并不望我，说也许，不会回来了。
 
那时我真的很后悔，在认识她的第一个晚上，我送她回家，在她家门口我们停住，互相望着，到现在我都还是拿不定主意，如果时光倒退到那个瞬间，我究竟，会不会吻她一下。
 
 
 
 
那天下班的时候，我主动来到李婷的桌子前。
 
打印稿弄好了，我说。
 
 
知道了，放那吧。她眼睛都没抬一下。
 
其实那时候我就知道了，下班的时候，我依然可以在楼下等她，问她知不知道涉谷。而她，依然可以给我讲起最近的电视节目，大多是韩剧和日剧，伤感的爱情。
 
我想，爱情这东西，有点像巧克力，或者哈根塔斯冰淇淋，女人们品尝这些东西的时候，总是一脸甜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