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

黑蓝论坛

 找回密码
 加入黑蓝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查看: 1551|回复: 1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落地无声

[复制链接]

1

主题

0

好友

118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07-8-4 13:33:5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align=center><B >落地无声</B><B ><p></p></B></P>
< >那些肚子大大的飞蛾,一大群的聚集在上方。黑夜里它们成了最活跃的物体,它们扑哧着翅膀,那些仿佛是用空气中的灰尘粘在一块的翅膀,它们傻乎乎地迎上光源,又被炽热击退。知道吗?椭圆形的灯泡不是萤火虫清凉的,一闪一闪的,蓝荧荧的肚子。它们围着高高的路灯,招摇地要命,让我总是不由自主地就抬起头看看,这条街道非常安静,马路往前变得越来越宽阔,过了午夜就没有什么行人了。我蹲在路灯下面,点上一根烟,一辆摩托车从我旁边经过。摩托车上的男人向我喊道,声音穿过安静的马路,传到我的耳朵,好像穿越了一个广袤的平原的,像一根线在寂静无声的空气里颤动了一下,“坐车吗?”我说不,一边把烟灰随手弹开。我看见两个车轮因为我的回答犹豫了一下,然后拐了个弯,朝相反的方向缓慢远去。我无论如何是不可能听到飞蛾振翅的声音,它们离我很远,是一个星球与一个星球之间的距离,是一个低等物种与一个最高等物种之间的距离,是<FONT face="Times New Roman">3</FONT>米来高的距离。我听到的是来自一个遥远的记忆,一个屏幕影像的转化,“那个漂亮的小妞你是怎么搞到手的”,一阵刺耳的声音,飞蛾的翅膀在牢笼的壁灯中撞地鼻青脸肿。是的,我想如果我爬上路灯,近一些,也能听到它们的撞击。那些炸耳的声音如今混淆在这个黑夜里,又平复了我焦躁的不安。我想我该上去了。<p></p></P>
< >你会看见,只要等我转背,你就会看见,一个灰色的<FONT face="Times New Roman">7</FONT>层楼楼房,阴沉着脸等着天亮。我家就在<FONT face="Times New Roman">6</FONT>楼,为什么不是顶层?我有多少次,在我小时候,幻想着爬上楼顶,没有墙壁阻隔的平台,我可以到处奔跑,可以站在平台的边沿朝下望去,安全的坠落。可是每次我爬上<FONT face="Times New Roman">7</FONT>楼,看到距离我的头顶还有半米来高的铁架楼梯,即便是我现在的身高,也不会想要爬上去,那些生锈的铁架会弄脏我的衣服。我常常站在家里的阳台上看着对面<FONT face="Times New Roman">6</FONT>层的老式红砖楼房的顶层平台,它已经被楼顶住户占为己有,有葡萄架,吃饭的桌子,一个游着草鱼或者其他什么可以煮来吃的鱼的水泥池,几只鸭,几只鸡作为证明。我躲在窗帘后面,撩开一个缝隙,或者站在通向阳台的门边踮起脚,昂着头去看对面楼顶的平台。我现在准备回家。我把软包的烟盒搁在牛仔裤后面的口袋里,宽大的毛衣可以遮盖住突兀起来的秘密,我已经不在乎嘴里的烟味儿了,当然我知道我妈妈是不会跟我说话的,她这个时候或者是在打电话,或者家里的客人刚走她已经失去了说话的欲望,与我短兵相接的欲望。她需要休息,我可怜的妈妈。我先走到楼房的侧面朝家里的窗户望去,没有亮灯,这说明她还没有上床睡觉。我心里有些讨厌,不过我不回家,能去哪呢?我朝四周望了望,乞丐们晚上会睡在哪呢。夏天,夏天的晚上我常常可以从家里的阳台窗户望见那些无家可归的人仰面躺在马路边美化市容的草坪上。我极不情愿回家,漫长的楼梯在我的视线尽头被黑夜吞噬,又被对面高楼的房间里透露出来的灯光吐了出来,我有点受不了这种吞吐,大鲸鱼的肚子,潮水在涌动,我加快了步子,直奔家门口。我站在铁门外,透过封死铁门铁栏的木板缺口望进去,黄色木门上的小窗户透出亮光,声音从门缝里飘出来,客人还没有走。还没有走,这些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却要通过自己手掌看出未来的人,多么自欺欺人啊。我并不讨厌他们,也不喜欢他们,可是我不能老耗在这。我不想下楼,好不容易才爬了上来。烟味会弥漫吗?有人会注意吗?我用钥匙打开了门,他们都在笑,带着笑脸齐刷刷地转向门的方向,我站在门口,使劲往脸上挤出一丝微笑,脱了鞋。坐在我妈妈身旁的中年女人说,不早了,我们该走了,耽误您睡觉了。<I >是耽误我睡觉了。</I>一进屋我就往厕所跑,一边跑一边装出尴尬的表情。他们会以为我憋坏了。我跑到厕所漱了口。出来,妈妈正在门口跟他们继续浪费时间,放心,不要想那么多,不会有什么事的。我妈妈真会安慰人。我又快速地跑到卧室,把屁股口袋的烟抽了出来放到提包的内袋里面。我决不会跟他们说再见的。再也不见。<p></p></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我们家所住的这一层只剩下我家一户了。他们都搬了,等我回到家附近读书之后这层楼就只剩下我和我妈。我爸也搬了,他回来过,回来跟我妈办和平手续。我妈问我,你觉得我跟你爸离婚好吗?那个时候我已经很大了,大的有点残酷了。我问她,像一个成年人一样,像一个还相信爱情的人一样,我问她,你还爱他吗?她躺在长椅上,眼睛飘在天花板上。我看着墙上挂着的楷体书写的心经,他问我,你明白色即是空,空即是色的意思吗?扯淡,我说不知道。不爱了。我站在长椅旁边,俯视着我渺小的妈妈,我说那就离吧。她欺骗我了。她还爱他。是什么样一种爱呢,再也不能在一起生活的爱。他没有问过我的意见就走了。在我即将成年的日子里,他在我的眼里变得越来越扁平,最后竟然变成一个紧紧贴在墙上的影子。我再也没见过他,这个曾经是我父亲的人,一个陌生的父亲。<p></p></P>
<P >我坐在阳台上看书,发呆,偷看对面楼房的住户,戴上耳机听着歇斯底里,无端发泄的歌,我从黑暗中不断向上攀登,好像一个探险者一般。<p></p></P>
<P >你一天到晚待在家里,不找工作,大学生,你同学有你这样的吗?<p></p></P>
<P >她不断臃肿的身体,即便平静的说话,也让我感觉气势起伏,好像随时都会哭出来,都会喊出来。不,她有着高雅的气质,是一个素养很好的女人。我知道她担心我。当我们没有办法,电视节目也已经被我不断增长的年龄所鄙视之后,我们躺在一张床上,她缓慢地对我说着那些我出生之前,他们的爱恨,我抵抗着睡眠的侵袭,抵抗着我的厌恶,静静地听,假装很认真地听,不时发出一些评论地听,直到她抵抗不住困倦。她睡不着,她说自从这里的路拓宽,车变多了,路灯像白昼的光一样,她就再也睡不着了。<I >可怕的失眠?</I>不,她鼾声很大,可是只要我转个背,她就声音清晰地问我怎么,睡不着吗?<I >不,我睡的着。</I>我假装迷糊地回答她:嗯,唔,啊。我们能相信这些从嘴里发出的语气词吗?它们是敷衍的坚实守卫者,带着温情的调侃语调。我一动不动地躺在她身边,绝对保证自己不触碰到她庞大的身躯,仔细地听着她的鼾声,我就能安静地睡着,像一个从来不知道忧愁的婴儿。<p></p></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我家太小了,一个卧室,一个客厅,一个无法藏匿秘密的家。那个男人给我写了很多信。我说你不能寄,尽管也许你觉得很浪漫。他毫不在意我的刻薄。他乐此不疲地给我写信。我们约好,他会把信夹在楼下文具店的铁闸门下,我则旁若无人地去取回。我对他说你真没劲。哪有写信,没有信封的。<p></p></P>
<P >可是我不能邮寄啊!<p></p></P>
<P >我们这栋楼里的信件都放在楼下米粉店。米粉店老板的家在四楼,他和他第二个老婆开了这个米粉店。我说不能寄,他们会把信给我妈的。蓝色封皮的户口簿上户主的名字写的是我妈妈。他把信夹在文具店的卷闸门缝隙里,我常常担心信会遛到门里去。他是多么细心,他会在折好的信纸上夹上一个夹子,这样就避免了遛进去的意外。我每天晚上下楼取信。有一次我正好碰到他在塞信,他一抬头看见我,有点不好意思,又把信取了出来,我要他等我一下。我跑上楼,把装了五颜六色夹子的鞋盒拿了下来,我说夹子已经放不下了,你别这么浪费。他说这个不重要。我不敢告诉他,他给我的信我都烧了。<p></p></P>
<P >我没有办法藏匿那些信,没有一个柜子是专供我使用的,没有一个抽屉是上锁的,墙壁只是糊上白色墙粉的空壳,你可以听见,听见他们说话。<I >我是什么时候睡到阳台的小床上来的?</I>(他们把卧室外的阳台改装了一下,成了一个小型卧室。)一张折叠床,外面是深蓝深蓝的天,我在水底摇晃。蛐蛐的叫声,沿着厨房,进入客厅,穿过卧室,勉强地挤过阳台门下的缝隙,却还是那么响亮,简单的音节和重复。我听到他们在说话,听不清,他们故意把声音放低,好像在床底下说话。有的时候我会听到床的摇动,温柔的。场景总在切换,它们都在排队,等着进入我的大脑,什么时候他们又说起白天的工作,某个同事,某个未来,慢慢我又睡着了,什么也听不见了。<I >我们在子宫的时候是不是也是这样?</I>对于我而言,任何角落都是暴露在外面的,她可以打开任何一件东西,包括我的信,对此我并没有怨言,我害怕的是她那看似和蔼可亲的询问。我记得初中的时候她蹲在厨房洗菜,我也蹲着,看着她。她问我有人追我没,我尴尬,我想起那个跟我一同搭车的同班男生,我们坐在热乎乎的发动机盖上,我穿着一件嫩绿色的小毛衣,他挨着我,我们不停地说话。热气隔着铁板和布垫不断得在我们的屁股底下泛起涟漪,我被热气包裹着简直快睡着了。我只听得见自己的声音,只看得见他微笑的,一张一合,漂亮的嘴唇(嘴上角有一颗黑色的小痔)。我哈哈大笑着对我妈妈说,没有(拙劣的演员,爱撒谎的小孩,害羞的少女),我脾气这么坏,谁敢喜欢我。<I >他喜欢我吗?</I>我能把信藏在哪呢,我的包里都是他写的信,这样太糟糕了。如果上天要惩罚我的冷酷,它就会让我的包当着我妈妈的面掉在地上,信纸撒满一地,她会看见,幼稚的爱情,她总这么认为,他的幼稚的爱情,我,我害怕什么。<p></p></P>
<P >她出去了,多好的时机啊,我跑到厕所,开始烧信。妈妈说不要随便烧有字的纸,烟会飘到天上,老天爷会看见的。<I >他喜欢看情书吗?他会惩罚我们吗?</I>有一次烧信的时候,我妈突然回来了,钥匙插进了钥匙孔里,我的手抖了一下,还好快烧完了。我妈在叫我,我说我在厕所,我真苯,不打自招,我妈站在厕所门口问我在烧什么。<p></p></P>
<P >你脑子里到底在想什么?<I >又来了。</I>你在想什么呢?<I >我,我没想什么。</I>这是我妈最不厌其烦问我的一句话。好像我是一个随时会出错误的电脑程序。<p></p></P>
<P >我说我肚子痛,我躲开飞来的质问,不让它们碰到我。<p></p></P>
<P >你偷偷摸摸在干什么呢。真不知道你在想什么。<p></p></P>
<P >我听到门砰的一声关上。我待在厕所里,恨不得变成一台排气扇,把那些刺鼻的烟味像吸烟一样吸到我的肚子里。还不是特难闻,我顺便小便了,尿在这些被烧成灰的信上面,我觉得自己真的很混蛋。我把厕所冲干净。出来。我妈这个时候正在客厅看电视。她没有看我,一句话也不说。我就像个肮脏的乞丐跑到阳台的角落,不让她看到我。<I >我总是事后很乖。</I>可是我没有突然消失的本领。人有多奇怪呢,让我来告诉你,即便白天我们有多大的仇恨,可是到了晚上我和我妈还是睡在一张床上。我为什么没有勇气离开这个家,或者对她说我要单独睡呢。所以我说,我们家是藏不住秘密的,连仇恨都藏不住,到最后你连恨的勇气都没有了。<p></p></P>
<P >他会在信里写道,我迫不及待想见你。激动的情绪总是具有极大的感染力,我甚至带有感激地给他电话说在学校门口碰面。<p></p></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为什么不去街上,或者公园逛逛?<p></p></P>
<P >我不喜欢去那些地方,而且会给我妈碰上的,或者碰到什么熟人,我就完蛋了。<p></p></P>
<P >他握着我的手,捏的很紧。学校就不一样,这里有那么多的人,那么多年轻人,那么多红扑扑的小脸,那么多搂搂抱抱,那么多不知羞耻。<I >我们可以隐藏在里面,他们发现不了我。</I>我说你别牵着我,我们走到学校的小树林里,那里已经有很多男男女女重重叠叠,像夏天茂密的树叶,随风摆动。我们并肩坐着,<I >他们说到了晚上,有一些胆大的情侣会在小树林里做爱,飘逸的长裙,小心翼翼地喘息,男下女上。白天你来这,就可以看见邋遢的软在地上的用过的避孕套。</I><p></p></P>
<P >你在想什么呢?<p></p></P>
<P >粘糊糊的<FONT face="Times New Roman">……<p></p></FONT></P>
<P >粘糊糊的什么?<p></p></P>
<P >我说这些粘糊糊的情侣。<p></p></P>
<P >不好么?我们不也是。<p></p></P>
<P >谁跟你是啊,毛病(我发现我自己就像北极的冰山)。<p></p></P>
<P >那我们是什么呢?<p></p></P>
<P >他似乎并不生气,那我们是什么呢?难道跟他们一样,像到了繁殖期的动物,它们在太阳炽热的大草原上,在茂盛的热带树林里,在彭湃的海岸,它们在决斗,它们可笑地打开小屁股上的羽毛,表演,动画片里面长睫毛的母松鼠,居然还有鼓鼓的胸脯——<p></p></P>
<P >狗男女。<p></p></P>
<P >坐在一块的时候,我会对他说很多事,就像一部广播连载。他说好,我就放肆地说,从小到大,从慢到快,只要我想的到的,我就告诉他。他很安静,很少打断我,直到我心情坏了,有气没气地就冲他一句你到底想知道我什么,你不觉得烦吗?<p></p></P>
<P >是你烦了,我不会,我想听你说。<p></p></P>
<P >我不想说了。<p></p></P>
<P >有一天我们待在一块很晚,因为我妈晚上不会回家。她去乡下了。他送我回家,他在两栋楼中间的过道里,吻了我。吻了很久,似乎要把我吞了。他的牙齿咬了我的嘴唇,他问我好不好。<p></p></P>
<P >别碰我。<p></p></P>
<P >红灯亮了,一只老鼠穿过宽阔无人的马路。我想像踩死一只蟑螂一样把它踩死。<p></p></P>
<P >好不好?<p></p></P>
<P >我要回家了。<p></p></P>
<P >我把他扔在了黑乎乎的过道里,我再也不想见到他。到了家门口,电话铃就像救火铃一样把我弄的心里发慌。我打开门,鞋也没脱,就跑去接了电话。我妈气急败坏地说她打了一晚上电话。<I >不可能。</I>这么晚你跑哪去了。我说我在看电视。电话线松了,你知道的。这不才发现的。你什么时候到的?<p></p></P>
<P >晚上<FONT face="Times New Roman">7</FONT>点多。<p></p></P>
<P >还好吧(好什么呢?)。<p></p></P>
<P >还好。我跟你表舅联系上了。<p></p></P>
<P >表舅?<p></p></P>
<P >是个企业家,是我们家的表亲,以前在外公家住过一段时间,读了一段时间书。外公,我们对他很好。等我回来,你就去他那,他会给你介绍工作。<p></p></P>
<P >表舅在哪呢(亲戚总是有一种魔力,马上可以消灭陌生感,即便从来没有见过)。<p></p></P>
<P >在<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FONT>市。<p></p></P>
<P >哦,等你回来再说吧。<p></p></P>
<P >别到处乱跑。(她是不是已经知道了。)<p></p></P>
<P >知道了。放心吧。你注意安全。明天回来再说。<p></p></P>
<P >我希望她永远都不要回来。多可怕的念头啊。但是我猜想她明天回不来,她总是能被许多事情绊住。比如她上街买菜,她总是能碰到某些人,某些人会拉着她说话,最后就变成她说,她不停地说,把某些人的一生都说完,接着就说别人的一生。她可以提着菜在楼下待上好几个个小时。直到她自己都无法忍受。有的时候我为了找她说话,<I >为了一点温情,</I>我就说妈,你帮我看看,我以后会怎么样。她无法抵挡这样的诱惑,只要你把手伸出来。她说我的命好。<I >她希望我好。</I>她说我太懒。说我有钱。<I >多荒谬啊,模拟两可,你想我怎么样就怎么样吧。我不会抛弃你的。你不该痛苦,你不该以为我跟我爸一样没有良心,我会爱你,即使是在我对你叫嚣的时候,我只是害怕失去你。</I>真的吗?我笑的很诚恳。她知道我不相信,她从我的眼睛里找不到虔诚。她不想说了。<p></p></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她不在家的时候,我常常会百无聊赖地翻开以前的照相簿。那个时候流行卷发,她把短发烫卷了,那个男人也是。她穿着一件蓝色的运动衫,他穿着一件白色衬衣。他故意站在地势高一点地方,我妈有一次指着这张照片对我说。因为他没有我妈高。我到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有多高。他有一张英俊的脸,脸刮的很干净。他们俩站在一块,看起来有点不和谐,因为她挺得笔直,而且比他要显得壮一些。他们结婚了,就一块拍了这么一张照片留恋。他的胡子很多,但总把自己收拾的干干净净。他亲过我吗?我知道胡子扎在脸上的感觉,刚刚长出来的胡子,沙沙得磨梭着我的小脸。他们面对镜头,后面有一个假山,她笑的很幸福。她把他的照片都留着,她说他还是你的爸爸。<I >我会忘了他长什么样子吗?照片比影子还要虚假。</I>他的头挺大的,脸形很硬朗,藏不住的一丝傲气。我那个时候觉得他很聪明,就嫁给他了。她梳着两个辫子,黑白照片,笑的时候就像大家闺秀一样,齿不外露。还有我,他在家里,给我和我妈拍过一组照片。新买的照相机,他拍我从冰箱里拿冰棍的样子,我的头发还没有长长,只到耳根,有点像娃娃头。我的眼睛都笑成了一条缝,我穿着肉色长丝袜,丝袜已经滑到了膝盖,一件长体恤,遮住了我的短裤,我对着镜头,觉得这个男人真可爱。这一张,我正趴在阳台的书桌上看书,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他偷偷地拍了一张。我总是在笑,抿着嘴,咧开嘴,我的两个锋利的小犬牙就蹦出来。照片里,卧室门上挂着一个钟,那个时候它还在那。时间是下午<FONT face="Times New Roman">4:30</FONT>。她有看过这些照片吗?会像我这样,漫无目的的看着他们,看着这个陌生的男人吗?<p></p></P>
<P >她的确没有回来,中午打电话她说你自己在家弄点吃的。我今天恐怕赶不回来了。我说好。注意安全(天天都得注意安全)。我给他打了个电话。他说下午出来一块吃饭吧。<I >他爱我吗?</I>他说爱,他说他会对我好。正午的太阳快要把人融化了,我缺乏足够的耐心。我妈要我嫁给有钱人,你没有钱。那我们不结婚不就行了。我鄙视地瞥了他一眼,你当我是什么。没有人会像我妈这样爱我,人会麻木,忘记事实的真相,我对他说我妈的时候,我就会慢慢苏醒,我才发现没有人会像她那样爱我。她是那么浪漫,在我过生日的时候,会在学校的广播站给我点歌,全校的人都知道今天是我的生日。可是我没听见。她会给我送花,她会给我做好多好吃的送到学校。她会为我哭泣。我得病了,她比我还紧张,还嘲笑我说我怎么这么怕死。她把存折的密码都告诉我,怕自己会突然死掉。他能这样爱我吗?<I >你凭什么要求这样的爱呢。他又不是你妈。</I>我们甚至连一场电影都没去看过。不怪他,是我不愿意。<p></p></P>
<P >中午我带着饥饿做响的肚子躺在床上,秋天的太阳穿过窗帘,温和地晒在被子上,我睡着了。我看见了一幢老旧的房子,木质楼梯,我从楼梯摔了下来,我晕倒了。好久好久,一个年轻的女人走近我,她想弄醒我。我闭着眼睛,不想理她。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看到好多人围着我,我在楼道中间躺着。我看见那些熟识的邻居——陌生的面孔。我看见我妈妈拨开人群,她朝他们嚷着,要他们不要管我。我再次闭上眼睛。我知道我让她很难看。我害怕她会生气,会给我一脚,我总是这么讨厌,让她讨厌。我不想爬起来。人群散开了。我独自躺在那里。风很大,哪来的风,我觉得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我想我该起来了。我该回家了。我睁开眼睛,窗帘被风吹的不停的往上拔高。我真希望她给我一脚。我爬起来,走到阳台,把窗户关上。<p></p></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P >我打算对他说再见,但是我是想说再也不见,人真奇怪。我们在学校附近的一个油腻腻的小饭馆里吃饭,我们的座位正好在昏黄的灯泡下,他当时挺高兴的,或者说是装做挺高兴,因为我表情非常别扭,一句话也不说,<I >难道他猜不到吗。</I>老板问我们吃什么。我抢先一步,说,要一个茄子煲,一个蒸蛋,一个蒜蓉空心菜。他看着我,我知道他心里已经起风了,大雨前的狂风乱作。老板走了,我低下头,不看他,埋头喝水,直到我脖子实在受不了了,才抬起头,迅速地东张西望,回避他的眼睛。<p></p></P>
<P >你怎么了,<p></p></P>
<P >他的声音很腻人,仿佛是想把你浸在蜂蜜罐里。我掉进去了,曾经掉进去了,弄得浑身粘乎乎的,我的翅膀被粘住。<p></p></P>
<P >他还在继续说话。我爸爸挺喜欢你的。<p></p></P>
<P >我得意地笑了一下,我在干什么,我笑了,我讨厌我这样,我要飞出去。<I >你是个骗子。</I>我看了一下他,避开他的眼睛,视线越过他的头顶,把眼睛定在对面校墙墙根垒起来的垃圾堆上。这堆垃圾,每天都是一样多,大家似乎都习惯了,来往的人在经过这堆垃圾的时候身子总是立得很直。我也习惯了。我看不清楚,我是一个度数不高不低的近视眼,可是我拒绝戴眼镜,现在我眼前是灰白一片。<p></p></P>
<P >他只听过我的声音,也就电话那么一小会儿,就喜欢我(我说这个干嘛?)?<p></p></P>
<P >是啊,我也觉得奇怪,可是他是真的喜欢,就像我喜欢你一样。<p></p></P>
<P >我有事跟你说——我把这句话在心里重复了好多遍,我想找准时机说出来。越是这样,那句话就像失控的电梯一般,上下乱窜,门却打不开。总会有机会的,我安慰自己。我不喜欢他,这是我们的区别。我吃不进,整个人像一块大石头一样重重的。现在是七点,我得早点回家。他把手伸了过来,碰到我的指尖,这个时候上菜了,真及时。我对上菜的姑娘说麻烦盛饭过来。他脸色有点变,眼神反而变得越发暧昧,是一种没有得到回应却极度渴望得到我的安抚的眼神。他并不苯,恋爱的人在这些事上都不苯,甚至是异想天开,但是有的时候也能撞对。这次他逃不掉。不会像上次在我家的楼梯那样,当我厌恶得把脸扭过去,他还是亲了我,他的舌头舔着我的牙齿,我的上唇,下唇,这次他逃不掉了。<p></p></P>
<P >我有事跟你说。<p></p></P>
<P >嗯?<p></p></P>
<P >我要到<FONT face="Times New Roman">S</FONT>市去。<p></p></P>
<P >去那干嘛?<p></p></P>
<P >工作。我已经在家里晃悠太久了。我要出去。我得养我妈呢(他没办法置之不理的借口)。<p></p></P>
<P >他没有吭声。他咀嚼着饭,像个小孩,把饭含在口里,咀嚼,拒绝。<p></p></P>
<P >然后呢?<p></p></P>
<P >他忍不住了,我也忍不住了。<p></p></P>
<P >就待在那里<FONT face="Times New Roman">……</FONT>,再也不回来了。<p></p></P>
<P >我的脑袋疯狂地像开了最大档的电风扇,把我的思绪吹的到处飞散。我看到快乐在升腾,我听到哭泣,我闻到远处飘来的淡淡的腐烂气味。一个新的环境,我不认识他们,我会跟他们成为同事,朋友,他们可能会喜欢我,我知道,我一直都知道如何讨人喜欢,那并不难。他没有出声。我停下来,点上一根红豆,猛地吸了一口。<p></p></P>
<P >我说我来付帐,他没有理会我。时间漫长地好像是不断倒退的风景,走在最伤痛也是最甜蜜的回忆上。他站着,没有动,好像一动就会在空气里扯开一个很大的口子。我们并排走出饭馆,我说别跟着我,然后径直地朝学校后门走去。我将穿过学校的主干道,然后出了学校的正门搭车回家。我不敢回头,我总感觉身后有人逼近,仿佛要贴到我的背上。我有好几次差点就要回头看了,但是我只是侧着头,看看经过我的那些学生,那些情侣,我已经跟他们不一样了,我已经毕业了,但是我经常会到学校转悠,仿佛在寻找什么。我对这个学校并没有什么好感,粗糙的楼房,简陋的宿舍,新建的教学楼已经开始漏水了,还不到一年的时间。学校兼并的热潮把四面八方的人招拢到这里,一下课,我就会觉得呼吸困难。这不像一个大学,只是一个收容所,什么人都有,最多的就是没有头脑,或者是头脑发热,情欲难耐的年轻男女。从后门到学校中心广场路上的路灯就跟蜡烛一样,艰难地发着光,好像每次都是在竭尽全力耗尽生命。树叶不时遮盖住这些微弱的光,我常常会有一种邪恶的想犯罪的快感。我加快了步子,因为风大了起来,从正门直泻下来,我害怕自己会被冲回后门。我把左手插在裤袋里,右手夹着红豆,使劲用力地吸,一根接着一根,好像铁人一般,一个嗜烟如命的人一般,我的肺该有多黑了。嘴里一点味道都没有。<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我走到正门,横过马路,我不去注意周围的人,我害怕看到他。我上了公车,整个人像松了绑一样,我选择了靠窗的座位,贪婪地看着学校的出口,找寻他。<p></p></P>
<P ><p><FONT face="Times New Roman"> </FONT></p></P>
分享到: QQ空间QQ空间 腾讯微博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腾讯朋友
分享分享0 收藏收藏0 顶0 踩0

198

主题

0

好友

1048

积分

论坛游民

Rank: 3Rank: 3

2#
发表于 2007-8-4 13:33:58 |只看该作者
需要更间接些的细节,需要更直接些的叙述。
我知道什么呢? http://zhaosong.blogcn.com/index.shtml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黑蓝

手机版|Archiver|黑蓝文学 ( 京ICP备15051415号-1  

GMT+8, 2025-8-17 22:14

Powered by Discuz! X2.5

© 2001-2012 Comsenz Inc.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