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芳香新鲜得象儿童肌肤一样,<br>柔和得像双弹管,绿油油象牧场,<br>——另一些,腐朽、丰富、得意扬扬,<br><br>具有一种无限物的扩展力量<br>仿佛琥珀、麝香、安息香和乳香,<br>在歌唱着精神和感官的热狂。<br> ——波德莱尔<br><br>背景<br><br>这是一幅纯粹的素描,没有任何色调。<br>27℃<br>阳光喧嚣。<br>墙上挂着梵高神秘的自画像。<br>街上车水马龙,寂然无声。<br><br>炽烈燃烧的柏油路在城市的中央膨胀、扩张覆盖。慵倦的虱子在木偶猩红的唇里无穷增多。缄默的人在钢丝般的光线里穿梭,来来回回,岁岁年年,无声无息地唤着自己的名字,没有回声。哑然的沉寂令人窘促不安。红色的风在枯槁的枝叶上萎蔫了,垂挂着,像一个半透明的梦从哑然的窗户里落下来。它散发出来的腥臭,在广阔的粘腻物质上蔓延,舒展。仿佛绵延起伏的皱纹在痉挛的额头滚动,跋前踬后,踱来踱去。爬行动物在秃斑的幻象里轻窜,捕摄每一正结痂,脆弱且空旷的脸,心怀余悸。色彩班驳的浮尘落在遥遥欲坠的阳光里,犹如默默伫立的指头。幻象嗜血,人影交割。充满速度的腿直立如稀疏多梦的森林,带着梦境的象征体系,从木然不解的影子到高效多产的光线。奇异发时间吮吸着从毛孔里渗出的潮湿的翅膀。记忆失魂落魄。<br>陋习难改。我依旧喜欢窜到流连不断的人群里,虚构几张疲塌空洞的脸。怂恿他们去犯罪,鼓励他们潜逃,酿造一个多灾多难的梦,像小说一样把情节有条不紊地进行下去。这样枯燥无味的重复,就像若有若无的唠叨。以这样一个姿势看着一只又一只的蚂蚁在绝望的沼泽中沦陷。一个猥琐的逃亡者被放到一群装了梦的傀儡群中。蠢笨地怀着一种持久的梦幻寻找着赎罪的狮子。他丧失了自己。窥伺着狡猾的猎物,在广阔无垠的手掌里翻跟头。烁石流金,色彩绚烂的服饰从充满怀疑的眼神里陈列出来。皮肤的质感尖锐如光,在纯洁的蘑菇下熠熠生辉。<br>固执的工匠在刻意地营造一个耀眼的、银白色的城市。像放射性元素一样令人眩晕。崭新的镭划破脆嫩的皮肤,流淌出洁白的中子,淹没一个城市呆板的楼房。被恝然置之的图解似的梦像以永恒不变的姿势在那里鞠躬。仿佛被碾在灰烬里的螳螂。而那些陶瓷般光滑、清脆的假肢,就像一个亡命者轻蔑与挑衅的凶器,纠结在一起抵抗来自裁缝店肆行无忌的剪刀。<br>得心应手的盗贼掳掠一切可能表示抗议的器官,镶嵌在错综复杂的蜘蛛网上。无话可说,缄默地看着过往的真假难辨的面孔,无声无息地穿梭在街道欺骗性的伪造中,像无数垂头丧气的幽灵,像太平间里横陈一屋的尸体。没有生离死别,没有饥饿和不幸,没有灾难。用酵母菌培养每一缕多病的阳光,吞噬隐藏于建筑背侧的阴影。车轮里被辗瘪的温度,来自闷热无声的骚动,来自突然坍塌的空气。像写作者无法表达的不安和明暗交替的烟头。<br>各种各样的拟声词的残骸被深埋于这个城市的地下,濒临灭绝。威胁着我无助、蹩脚的笔尖。如果我无法让我的眼睛容忍手指漏洞百出的谎言,如果虚构本身无法赋予现实一个戏剧性的外套,那么即将上演的一切台词都是无声的嘴唇。<br>如果,这是一种谋生的手段。那么我不敢怠慢任何一个可能有用的广告和背景。(或者只是不敢剪辑场景的原因。因为未来的未知导致我无法分清究竟哪一个场景可以对将要发生的一切进行铺垫。)<br>那广场上早已停息了的大钟;荧光屏上被定格的画面;雕像上无法合拢的嘴巴;被凝固在树上的风;公园里石头般坚硬的湖面;悬在空中的鸽子……<br>天桥上垂头不语,目光却不停地游移的小乞丐;行色匆匆的上班族;驼背蹒跚的老头;衣衫褴褛的疯子;花枝招展的少女……(这有顺序吗?如果我们现在是在吃一粒核桃,那么我们必须先打破它的壳才能吃到核仁;可是,如果我们吃的是一片面包,那么从左边吃还是从右边吃就似乎没有太多区别了。)<br>补苴罅漏。无论多么仔细,我也无法完全勾勒。(这或许正是视觉受头脑支配的缘故。)即便肤浅,但应该记住底色的银白的。然后,再把如下片断进行记录。<br><br><br><br>片断一<br><br>比喻不会撒谎,但骗子会打比喻。<br>当一匹木马从广场上纵身而过时,我正坐在阳台上胡乱地翻着一本书。<br>“如果你抬起头,你便可以看见你自己。”在第44页的开头我看到了这行文字,醒目地躺在那里像个赤裸的行为艺术者站在街上,引人注目。<br>于是,抬头。(不由自主)<br>一只蜘蛛在墙角里艰难地织着一张网。从这根丝跃到那根丝,横穿过我的视线,落下一串串无声的喘息,像一个孤独的骑士带着忠诚和仇恨的玫瑰画下无数诱人的圆环,散发出刀子般的清香,以鲜艳的速度在这片生机盎然的殖民地上传播,像经久不灭的谎言一样,印染着黑色的火焰。光线逃避着圆环的束缚,从红色的漏斗里萃取出无数钢铁般坚硬的丝,吞掉勺子和血。一个误入歧途的(也可能是盲目的)飞行员撞到多刺的铁丝网上,甚至没来得及反抗,就只剩下一副干瘪的躯壳,悬挂于刑架里,摇摆着示威,面目可怖的蜘蛛依旧得意于自己浴血的嘴唇,从无数刻薄的尖刀上爬过。犹如恐惧的预兆无处不在地制造班驳陆离的梦魇。捆绑于漫长,单纯的几何线条上,像失重的目光里悄然潜行的野兽。然后它又蜷缩于圆环的中央,窥伺着下一个囚犯的出现。而另一侧点头哈腰的向日葵,闪烁着面包般充满欲望的金黄色。脱落的铁锈,赤裸裸地在起伏不定的颠簸里崩决。致命的游戏,遗弃那些咬啮过的灰烬和骨骼。泉源般涌出的蚂蚁,在恍惚不安的窗棂上癌变、增殖。像被切碎的光线一样令人恐惧。哭泣的流苏,全身都被挂上了眼泪一条一条的,井然有序。<br>而蜘蛛蜷伏。等待。<br>当那只木马再次跃过我的视线时,我终于看到了蜘蛛恒久的梦魇。<br><br><br><br>片断二<br><br>此时的我已经像破布一样疲惫不堪。<br>一群人围在那幢楼下,像饥饿的蛤蟆一样张大了嘴巴仰望着四层楼上那个瘦骨嶙峋的影子。谁都知道这种戏剧性的举动意味着什么。<br>木匠想,如果能用他那尖尖的下巴和手指做钉子去固定一下自家的那条四脚松动的板凳,那是再好不过了。于是,他迫切地希望那个影子能够快点纵身下来。他便可以拿走她想要的那部分,早点回家给老婆交差去,这样自己才能在晚上吃到饭菜。当然,如果老婆高兴甚至允许他喝点酒什么的。<br>珠宝商想,如果把他的两颗瞳人制成价值不菲的珍珠,那么自己从中得到的利润是不可估量的。于是,焦急地暗暗催促着将要发生的一切提前发生。这样自己就可以尽快地把珍珠赶制出来。<br>化装师想,跳吧,快些跳吧。我等着用这头发去做个漂亮的假头,并用脸去制作一张人皮面具呢。<br>医师暗暗祈祷,下跳的时候千万别让脑袋先着地。我想要的是一颗完好无缺的人脑。慢点没关系,一定要把握好姿势,千万不要像那些无聊的跳水运动员那样,有事没事就拿脑壳挡着。<br>艺术家显然有些沉不住气了,遑遑不安地想,为什么偏要条楼呢?服毒不是更好,整个身体一点都不会被损坏掉。于是,他想上前去说服他,并且愿意为他免费提供药物。<br>而其他的人则以一个看戏者的姿势等待着剧情的发展,他们所希望的是他跳的时候能够在空中玩几个可以让他们惊讶的动作。<br>可楼上的那个人却迟迟不肯结束这场漫长且庞大的等待。尽管他并未想过爬到这里来就是为了自杀。尽管他只是想来这里看看这个城市的整体容貌。尽管他想看完后就马上回家睡觉去。可是,笨蛋都知道一群人眼巴巴地围着一个站在楼顶上的人看以为着什么?一些固有的理念和推理向他逼压过来。形势所迫,他似乎已经不可以不按照常规的思维把这件事情进行下去。可这并非跳水。如果真是跳水他还可以在这么多的观众面前显示一下自己,在空中翻上几个筋斗,划条优美的弧线,然后再钻进水底。因为,他确实是个不错的跳水运动员。可这是坚硬的水泥地面,没有良好的弹性可言。如果跳下去无论如何都会丧失掉自己原有的荣誉。但自己又不能让这么多的观看者失望。他们的希望是那么的明显、那么的迫切。他惶惑不安地在楼顶上踱着,空气中充满了强而有力的压迫感。楼房几近崩溃。然而,他也正希望这样。染群才会散去,自己的羞耻和尴尬才不至于被他们发现。可这一切并没有在想象中发生。<br>如果可以他宁愿现在自己是以一个诗人的身份等待着这场盛大而又无助的游戏。可是,自己是一个跳水运动员,死于跳这无非是个巨大的耻辱。似乎一切都不在想象之中。渺小的希望像苍蝇一样从猩红的视线里风尘仆仆地赶来,奔跑如闪电。然而,人们依旧没有丝毫要散去的意思,他们的耐心正在一点一点地吞噬着他的肉体。还好。几个衣着不整的警察在这个关键的时刻匆匆地赶来了。他们迅速地拉开气垫。而他终于看到了水一般极富弹性的垫子。于是,他满怀希望地一跃而下。在空中的时候,他还是习惯性地翻了几个漂亮的跟头。这也确实让下面的观众感到惊讶。他们甚至怀疑这是在跳楼,而是在跳水。并且真的以观看一个跳水运动员的姿势看着这一切。<br>但他想他确实没有想过会有这样一次有趣的表演。还有这么多的观众。这简直就是自己一生中最有意义的跳水表演了。可他还是希望快点结束这次漫长的跳水,他还要回家去午休。<br>人们从未见到过这样有趣的跳楼。既不是跳水,也不是蹦极。甚至他在临死前翻几个可爱的跟头作为以后的纪念。<br>警察们也张大了嘴巴看着一切,他们忘了这是跳楼。而把它想象成了一次漂亮的跳水。于是,他们抓着气垫的手开始松懈了。此时,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放到了跳水者的身上。他像一只失去翅膀的鸽子一样从空中划过一条笔直的线段落下来。猩红的血液印染着一张张可怖且沮丧的脸……<br><br><br><br>片断三<br><br>那废墟上闪动着的洁白的影子是两只同时抓到那片残缺面包的粗糙肮脏的手,撕着彼此的衣领以单薄的速度无声地抽打着耳光。知道精疲力尽,而面粉飞扬撒落成一地的灰烬。像进化论一样残忍。没有埋怨,没有叹息,没有呐喊,甚至没有观看,像古老的无声电影,只有画面在不停地闪动。<br>一个小丑在人群里向空中泡出了七把小刀。他让这七个小家伙井然有序地在空中绕着圈子。所有的围观者都张大了嘴巴,但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刀在样下反射出的一道又一道的闪电般的光芒,映照出无数狰狞可怖的面孔,像五颜六色的彩虹,在色盲和白血病患者的脸上切割一条一条的皱纹。亮条闪动,从商店到大厦的窗户隐约冒出许多的脑袋,像狗嘴里欲伸欲缩的舌头。这声音般跳动的光,给整个城市带来了无声的骚动。人们忘了小丑脚下那顶空空如许的破帽子。此时正仰躺在地,嘴巴张得和所有人的一样大。然而,它并非惊讶,只是饥渴。它希望围观的人们能够填满它空洞的欲望。<br>“谁来同情饥渴?谁来拯救饥荒般的干燥?”<br>小丑一边扔着刀子,一边用焦虑的眼神暗示人们。可围观者的全部注意力都放到了那些给他们带来了惊奇的刀子上。小丑一咬牙,又扔了一把让它在原来的七把中插队。像威武的军官一样让八把小刀在空中有条不紊地转动了起来。人们把嘴巴张得更大,眼睛被睁得像许多红色的气球。目光跟着下刀来来回回地转动。那顶破帽子,依旧仰躺在那里,大张着嘴巴等待施舍。可人们的眼里此时只有刀子和刺激着他们神经的闪电般的光芒。这些光线产生了一种神奇的效果,人们惊讶的面孔下,有着另一个期盼:要是小丑能在此时出那么一点点的差错该多好啊!毕竟这样无休无止地重复着扔几把刀子是令人感到枯燥无味的。如果这时某一把刀子厌倦了这种单调落了下来,那时打开的局面可能给他们带来另一种惊喜。这时候,出丑的效果也许远比这种单调的重复有趣得多。可是这个渴望一直没有得到满足。那些刀子似乎受到了小丑残忍的诅咒一样,永远那么井然有序。一把接一把地为着魔咒般的圆圈奔跑。像运动会上的接力赛。但人们对此有信心,他们一直在等待着。安静地满怀希望地等待着那个令人激动的场面出现。因为任何事情发生的可能性都不会小到毫无真实性的地步。这点他们坚信。现在人们对那些转来转去的东西没有一点兴趣。他们之所以依旧不厌其烦地围观在这里。无非是想从原本的自卑中找回一点优越感。可这个状态究竟要持续多久,他们却不能得到一点点可以作为预测的暗示。这个小丑对这项工作是那么的热心那么的娴熟。他简直把人们的愿望逼上了绝路。<br>这时,不远处的两个人开始用眼神交流。一个是妩媚动人的女人,一个是有些邋遢的诗人。<br>女人说:这样下去要多久才能有点新花样可看呢?<br>诗人说:这可能是一件持久的事情。到现在我仍然看不出一点要出现新东西的兆头。<br>女人说:这样漫长的等待多可怕啊!<br>诗人说:是啊。这样无休无止的乏味的等待是多么的令人绝望啊!我们得先找点其他的什么事情来做做。消磨这无聊的等待。<br>女人说:我们可以做点什么呢?<br>诗人说:这样枯燥的时刻我只想找点快活的事来做。<br>女人说:是啊。我们可以做点快活的事。<br>诗人很快就把头缩了回去。来到女人的房间里。讲好价,女人把诗人的钱藏到了抽屉里。然后,领着诗人进了卧室。百忙中既然忘了关上外面的门。不一会儿,小偷蹑手蹑脚地窜了进去。在屋子里翻寻着。最后,他翻遍了所有的隐秘之处,在那个抽屉里找到了女人藏下的钱。他迅速地把那东西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大摇大摆地出了门。而卧室里的人正在彼此抗拒着。小偷在天桥上看到了那个可怜的小乞丐。小偷心想,这个小乞丐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不怕别人的嘲讽欣然在这里乞讨。比我这不光不彩地盗窃要有骨气得多。于是,小偷把刚刚弄到的钱全部放到了小乞丐残破的碗里。小乞丐向他点头鞠躬表示致谢。然后,他快活地离开了,融进人群中。<br>小乞丐高兴地捏着钱挤进人群。这时小丑已经把第九把刀子扔上了空中。他似乎很吃力地在那里维系着秩序。不时地用他干燥的舌头舔舔他快要裂开的嘴唇。汗珠一个接一个地从他的脸颊上滚下来。而他脚下的那顶令他尴尬的破帽子依旧懒懒地躺在那里张大了嘴巴等待着。人们也张大了嘴巴等安静地待着新鲜的东西出现。他们都在暗暗地教唆着小丑再加一把刀子,再加一把。这样就可以在一定程度上加大惊喜出现的概率。他们恨不得自己亲手扔几把刀过去。让小丑终于忙不过来,出现他们想象中的场景。<br>此时的小丑真是已经彻底的精疲力竭了,他感到自己的手酸得就要麻木了。口干舌燥,但他却不能停下来。因为当他把第一把扔上去时,第二把很快就更着下来了。然后是第三把……第四把……第九把……第一把……。他终于厌倦了这样单调无味的重复了。可他又无法停下来。他只是渴望着太阳快些落下去,夜幕降临。这样自己就可以在黑暗中把这项枯燥的工作停下来。他实在是想要坐下来喘口气了,他太想睡个好觉了,即便没有吃的也没有喝的,没有床,甚至没有床铺都行。因为,他真的很累。<br>然而,刀子依旧在空中兴奋地转着,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破帽子依旧懒懒地躺着,人们的嘴也在稳稳当当地张着。这一切似乎已经不再是自己所能控制的了。他感到无限的疲惫正在一点一点地把他身上仅有的一点汁水吮吸掉。他感觉自己在慢慢地瘪下去。瘪下去。<br>他的手最后还是无力地垂了下去,像萎蔫了的枝叶。再也无法抬起来。第一把刀子落到了小丑的左脚上。人群里差点欢呼出声来。人们怀着激动的心情等待着第二把落下来。紧接着第三把、第四把、第五把……第九把。人们终于疏了口气。他们再也不用提心吊胆地看着那么多的刀子的空中转来转去的了。它们现在都安稳地躺到了地上,像极了此时精疲力竭的小丑。天色渐晚,人们带着失满足后的失落和沮丧渐渐散去。小乞丐还在那里张大了嘴巴,看着这一切。像那顶绝望的破帽子。他为小丑的精彩表演所折服,这个小小的失误并不算什么。作为同情和鼓励,他把自己手里的钱都放到了那顶破帽子里。此时小丑正紧闭着眼睛,喘息了。像个快要死去的人一样。等他醒来的时他才发现了帽子里原来还是得到了一定的报酬。于是,他奔向面包店,把所有的钱都换成了他渴望的面包。正当他要吞掉第一片面包的时候,他却发现了墙角里邋遢的诗人。或许是因为饥饿这样的日子里,他却在那里瑟瑟发抖。于是,出于同情他把自己的面包全部给了诗人。然后戴上破帽子,怀着饥饿的肚子高兴地走了。<br><br><br>片断四<br><br>然而,这并非机械的驱动。<br>当一根燃烧着的烟、一瓶正在泄漏着的啤酒、一枚在渐渐熔化的硬币从这条街上滚过时,人们都默默地跟了上去。俘虏一般垂头丧气地等待着判决。铅色的脸、被抠空的眼睛、封闭的耳朵、麻木的神经,一具具鲜活得能够走动的雕塑,在弥漫着福尔马林的硕大而又狭隘的空间里像蛆虫一样蠕动着。<br>这仅的一切是一张强而有力的幌子,煽动着心灰意懒的俘虏。绵里藏针,循循善诱。步履维艰的俘虏,每一步都在接近一个绝望的比喻。<br>A想,烟卷终要燃完。<br>B想,啤酒终会泻尽。<br>C想,硬币终要消失。<br>D想,我们都在看着一只天鹅箭一般穿过天空,而无能为力。<br>E想,我看到的是子弹。<br>F想,这是无法遏止的进程。<br><br>终于烟卷燃完、啤酒泻尽、硬币消失,所有的雕像都在顷刻绝望地倒下。<br>而我只想再往空中抛一枚硬币。<br><br>片断五<br><br>“比喻不会撒谎,但骗子会打比喻。”<br>如果说我是盲目的。那么,一条完整的路从想象力中延伸出来。掘墓人来了,作为一只需要填充的瓶子,他在广场上奔跑。无数的鸽子从速度多变的漩涡里涌了出来,回旋起伏,闪烁着金属般的光泽。倍受鼓舞的锹铲把颅骨从深远的地下挖掘出来,一一陈列在广场上晾晒。<br>恐慌的人群捧着自己的那一颗胡乱地抖动着。<br>倔墓人依旧专心致志地工作着,类似于一种亘古不变的习惯。当他抠到一个新鲜的婴儿时,所有的人都奔向了他。<br>一只腾飞的鸽子在遗忘中安息。<br><br><br>尾声<br><br>“首先你要抵达,然后再去靠近。”<br>从光线到婆娑的人影。落下的指头在梦幻的磁场里起立,像一个个乖巧的小学生。一根烟在唇里燃烧了起来。这种前所未有的孤独感压迫着蠹虫,把它们从腐朽的墙壁上逼出来。多么混乱的场景:墙画、家具、器皿、散落一地的射影。收割眼神和小丑无可奈何的饥饿,在深邃的阴影里拆洗每一个细节,从中找到画谜的缺口。谁在分娩飘忽不定的线条,模仿自然永恒颤动的宽容,浆洗嗅觉污迹斑驳的面孔。而无数的星星被布景师安放于街灯的位置,点缀着梦游者令人疲倦的死寂。尽管他们以光的速度隐遁了,但还是可以看见尖锐的手指无声无息地在意志消沉的影子里肆意旋转,透穿。释放出一只色彩深远的陶罐。当一个粗心的盲人蹑手蹑脚地走过时,来不及躲避的陶罐在无法抵抗的绝望中,被逼压成无数的牙齿、瞳人、耳朵的碎屑、鼻孔和手指,却没有嘴唇。<br>无声的恐惧在我的身体里肆意扩张。我想,我已不能再只是作为这场戏的旁观者了。于是无力地叫道:我抗议。<br>一头狮子腾起,摔碎。<br>洁白的沉寂。<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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