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盲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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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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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3:1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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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林的妈妈这几天有些奇怪，鸡蛋好像比往常少了。小林家总共七只母鸡、一只公鸡，每天可能有五至六颗鸡蛋，可最近大多是四颗或者五颗。小林妈妈这是第一次养鸡，没有经验，后来问了邻居王大妈才了解，原来其中一只母鸡准备孵小鸡了。这一天，小林放学回来，妈妈就给他分配了一个任务，看看那只母鸡把蛋都藏到哪里去了。小林准备出去玩的时候，妈妈又嘱咐他不用专门为了找鸡蛋而去那些偏僻的墙角或者旧房子。
 
小林妈妈人长得很漂亮，生在农村家庭，没有读过书，年轻时有人来提亲，可小林外公就是不答应，因为对方的当家人曾经在文革的时候整过自己。事情泡汤后，小林妈妈接着就嫁给了小林爸爸，一个民办教师，赚不了几个钱，不过好歹算个有文化的人。小林兄妹俩个，妹妹刚会走路，很可爱，人家都说长得很像她妈妈。小林五年级了，学习还算优秀，每次成绩都在前几名，他还有一个其他小朋友羡慕的优势：他有很多时间玩。村子里，大多数当家男人都出去工作挣钱了，农活全落在女人身上，因此家里会很忙，小孩子在下午也被叫去干农活。小林妈妈不一样，虽说小林爸爸下午就闲下来了，可她也不会指东指西，喊着让干这干那，对小林就更不用说了，基本上由着小林的性子，想干就干，不想干就可以去玩。但是，就这样，小林家的收成也不比别人家差，主要是田里肥料上的多，加上小林妈妈勤劳，日子过得挺滋润。
 
小林出去玩的时候，找了好几家，才找到小河跟小琴，他们两下午没有农活干，可以玩。小河、小琴和小林一个年级，也一个班，因为学校不大，一个年级总共就一个班。他们三个边走边背诵成语，要求顶真：龙群争珠——珠光宝气——气象万千——千军万马——马到成功——功德无量——量入为出——出生入死——死不瞑目——目中无人——人尽其才——才貌双全……小林还顺便说了妈妈交给他的“任务”。他们三个今天决定去小林家秋天打谷物的场面上去玩弹杏核，在他们村，根本就没有人玩弹玻璃球，一方面玻璃球得花钱买，另一方面杏核可以卖钱。他们三个玩了很久，小琴把带来的杏核都输光了，就在小林家用糜子杆搭成的草房里休息，她的手不自觉地玩起了草房中果实的壳，特别柔软，摸着摸着竟然发现里面有鸡蛋，她赶紧叫小林和小河过来看，已经有八个鸡蛋了。小林高高兴兴的和他们分了手，唱着回去了。家里刚做好晚饭，小林正好赶上，一家人说说笑笑，小林妈妈夸了小林几句，然后全家人就以妹妹为中心，逗小孩子玩。
 
第二天，小林妈妈和往常一样，在全家起得最早，过去场面上把那八颗鸡蛋拿了回来，放在平时母鸡下蛋的地方的旁边，这都是王大妈告诉她的。过了几天，小林发现家里的母鸡好像少了一只，赶紧跑到田里去找爸爸妈妈，把这件事情汇报了一下。小林妈妈笑了，小林这时候发现妈妈是多么的美：头发有些湿了，脸微红，眼睛正温柔地看着自己。小林留下来帮了一会忙，天就黑了，三个人一起回家后，奶奶早就把妹妹送来了，在小林家吃过饭就回去了。
 
过了几天，小林突然心血来潮，他觉得很奇怪：孵小鸡的母鸡为什么老不出来吃东西，他想看个究竟，就在晚上让妈妈第二天早早地叫他起床。大清早，小林跑出去看，他觉得母鸡很温柔，特别像妈妈，就心生怜意，摸了一下它，这一摸可吓坏了小林，被狠狠地啄了一口。小林刚缓过神来就抱怨：妈妈怎么没告诉他？他也不敢大声，害怕爸爸听见骂他不小心。小林揉了揉自己的手背，仔细一看，血似乎就要流出来了，吃早饭的时候，他换了左手吃饭，右手端碗，妈妈觉得奇怪，就问怎么回事。小林扮了一个鬼脸，说：“老师让我们有时候应该锻炼锻炼左手的灵活性，是吧，爸？”，小林爸爸点了点头。手上那么大一块红的，中午回来的时候就露馅了，妈妈一看，很吃惊：“这是怎么弄的？都快出血了”事情说明白，小林妈妈有些慌张，小声埋怨王大妈不告诉她母鸡孵小鸡的时候人不能碰。“这不能怨人家，妈，王大妈挺好的，是我自己不小心，那天她还给我吃了好大的一个苹果呢，呵呵”。
 
2、
 
小鸡全部出来了，只有七只，那一颗鸡蛋是“水蛋”，孵不出小鸡来。当天晚上，全家人把鸡母子放入大纸箱，带回屋里，放在地上。一晚上最高兴的是小林和妹妹，都快睡不着了，尤其是小林妹妹，看着小鸡不停地笑，这时候，小林觉得妹妹可像妈妈了。
 
星期天，七只小鸡早早地就开始出来活动了，一听到鸡妈妈叫，就赶紧狂奔而来。这天，小林带着妹妹出去玩了，这是第一次，因为小林以前老觉得妹妹是个累赘。家里小林爸爸和小林妈妈闲着没事聊了几句：
“咱把那几只小鸡卖了吧，对面坡上富平家的想买。”
“那能卖几个钱？不想卖”
“一只两块，总共还十四块了呢”
“要不等两个孩子回来再说，看他们那乐和劲，我就舍不得卖”
“呵呵，看你把孩子宠的。慈母多败儿呀”
“哪有那么严重，你呀，呵，要不后半年开学你把女儿带学校去，一边看孩子，一边让她识几个字，不当睁眼瞎。”
 
……
 
吃中午饭的时候，小林牵着妹妹的手回来了，妈妈给他们盛了饭，一家人在院子里的树荫下坐着吃。妈妈叫来鸡母子，把碗里的黄米扔出去一些，所有的鸡都抢着吃，小林和妹妹也效仿，妹妹笑得都合不拢嘴了。吃完饭，小林爸爸去富平家走了一趟，小鸡就留了下来。
 
小林家还喂着猪、羊、牛，这也不算什么稀奇事情，村里家家户户都那样，可小林妈妈喂的猪几乎每年都是产肉量最高的，这多少让全家人有些自豪。过了一段时间，小鸡的翅膀长出来一点，偶尔还能扑打几下，飞的特别低，大概就几厘米，其实也不能叫飞。小林放学回来了，爸爸过了一会也回来了，妈妈看上去有些不高兴，吃饭的时候说：“一只小鸡掉进猪食里，差点没烫死和淹死，幸亏现在还能走，就是精神不太好”。全家人都不说话，小林妹妹看着全家都不说话也不敢说话了。吃完饭，小林妈妈没有洗碗就到院子里把鸡母子叫过来了，结果少了一只，受伤的那只一直没有动过，像木头一样呆在原地一动不动。小林把它抱过来放下，大家都盯着看小鸡有什么反应。这件事小林妈妈很自责，好几天后，小鸡终于又和以前一样了，只是不太灵活了，瞎了一只眼睛，全家人因此对这只鸡十分好，给它起了一个名字：盲鸡。其实也不盲，还有一只眼睛可以看得见。
 
3、
 
转眼间暑假来了又过去了。
 
小林妹妹也被带到学校去，下课的时候学校里的老师多了一些乐趣，总是逗她玩。放学的时候，妹妹喜欢和小林一起回去，小林也很乐意领着妹妹，自从小鸡出生后，他觉得妹妹越发可爱了。可来学校的时候，小林爱先走，让爸爸带着妹妹，因为妹妹总是要把头发让妈妈弄得好好的才离开家去学校，有时候妈妈做饭做得迟了，就让爸爸给妹妹特许一天假期。
 
原来的小鸡们渐渐长大，露出了性别特征，盲鸡是雌性的，而其他的小鸡里也就只有一个公鸡。所有的鸡都融为一体，总共十五只，两只公鸡却展开了斗争，有时候小林觉得鸡特别傻，两只大公鸡硬要斗个头破血流才罢休。村里养公鸡的人家较少，因为公鸡不会下蛋还吃得多，小林家却一下子有了两个公鸡，这也许就成了村中一个神汉的目标。他每次作法，几乎都要用到大公鸡，村里人请他看病，公鸡有时候就特别缺。这几天，小林妈妈有些心慌，自己也不明白怎么回事，有天黄昏从地里回来的时候，恰巧王大妈过来串门了，顺便给小林家带了一些苹果，小林爸爸和老师们打牌去了，王大妈也就和小林妈妈说了一些富平家的事情：
“苹果刚摘下来，让小林和小妮子尝个鲜。哎，你知道对面坡上的事情不？”
“大妈，您也就几棵树，他们平时就吃得不少，现在还给他们这么多，都把他们惯成馋猫了，呵呵。你说富平家呀，具体是怎么回事？小林他爸不在，不然又要数落我了，呵呵”
“怕他干啥呀，他不是不在嘛，哈……。听说富平家的闺女得了特别严重的病，是鬼上了身。”
“鬼上了身呀？吓死人了，这两口子可怎么办呀，前几年没了儿子，怎么又摊上这事？唉！”小林妈妈边说边摸着兄妹俩的头。
“咱村里的那个大神要给看病，肯定能好，人家跳神治好不少有钱人呢，可惜他们两家世代有仇。”
“唉，病这个东西谁能说得清。”
“我吃了你的车，你不能悔棋，咯咯咯”，原来小林在教妹妹下象棋，不小心被吃了一个车。
 
过了几天，富平家的说是来小林家串门来了，愁眉苦脸的，小林妈妈也没有问，倒了一杯茶水，还拿出几个大苹果。好长时间没有人说话，最后富平家的终于开口向小林妈妈说了看病的事情：
“唉，我们家这是哪辈子造了孽呀！”说着就哭了起来。
“病总能看好的，哭也解决不了问题。”
“我们两口子向大神低了头，人家才答应给我们家闺女看病，说是要大公鸡，你们家两个，能不能弄一个？钱……”
“钱不是问题”
“唉，钱都给看病花光了，到处请神汉神婆。”
“你们应该去大医院看看去……”
“医院花钱多，还不一定能看好，大神听人家说特别灵，给咱村里不就看好好几个人吗？要不是现在才低头请人家，说不定我们家闺女病早就好了。”
“噢。那个……要不我给你去捉公鸡去？”
“好，钱我们一定会给你们的，按一般的价格。小林他爸不会不愿意吧，毕竟……”
“嗬，什么时候有了给都行，不给也没事，病好了是最好的。别管他，这事我做的了主。”
 
小林妈妈轻而易举地捉到了那只老公鸡。
 
4、
 
晚上，小林妈妈悄悄地放了一些袜子在孩子枕头前面。并且低声把事情和小林爸爸说了。
 
“真神了”小林爸爸放学一回来就这么说。原来富平家的闺女病好了，还到学校里来串了。小林爸爸又说了一些关于这女孩的事情，这女孩本来也是他的学生，可从小体弱多病，但学习成绩很好，后来不知怎么地就一直卧床不起，现在好了，终于可以上学了。
 
因为年龄关系，小林一直没见到这位女学生，而爸爸那么夸奖她，所以小林特别希望有一天能在学校见到对面坡上的姑娘。秋假过去了，小林和妹妹、爸爸开始了学习和教书。上课第一天他听到有人死了，班上窃窃私语“就是那个脾气特别怪的外姓那家的闺女死了”。村里就一户外姓人家，就是富平家。这天下午小林带着妹妹出去玩，小河说：
“哎，小琴，你知不知道哪个女的怎么死的？不是被你爸看好了吗？”
“谁让他们不按照我爸说的做，我爸费了好大功夫才把她治好，哼！谁知道怎么死的。”
“哦，呵呵。哎，小林，一起玩吧。你妹妹现在可是你的小尾巴了。”
大家都笑了起来。
 
5、
 
小林妈妈每天起得早都成习惯了，首先听到鸡的打鸣声，再过一会就起床。村里出殡那一天，人比较少，除了雇来几个抬棺材的，就没了别人，富平家两口子也不哭，只是默默地走。小林兄妹俩个早就被安顿好千万别去看，所以一放学就被小林爸爸带了回来，小林刚到院子里却发现一个怪事：盲鸡打鸣了。十四只鸡在一起，只有一只公鸡，大家只要听到打鸣声，就知道是那只公鸡的，可小林却分明看到盲鸡在打鸣。小林妈妈听出打鸣声有些奇怪，正出来看，却发现孩子们都回来了，就笑着把小林妹妹抱了起来，抱回家去。
 
小林下午独自出去玩，碰到不少孩子，就一起玩捉迷藏，小林藏到一个坡上的大树里，叶子特别多，别人根本就看不见他，树下都是草，他刚定下神来，却发现妈妈在树下给羊割草。他跳下来，准备和妈妈一起割，妈妈笑了一下：“你怎么不玩了？”“不想玩了呀，嘿嘿”。小林这时候看妈妈，和以前那种美一样：头发有些湿了，脸微红，小林突然闻到一种熟悉的乳香。自从妹妹出生后小林很久没有进入过母亲的怀抱，他想着妈妈可以抱他一下。
“小林，怎么了？”
“我想……抱一下你，觉得你身上特别香。”小林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都快小学毕业了。
“这还用吞吞吐吐，你还是我生下来，吃我奶水长大的呢。”小林妈妈说着就笑了，把小林一把揽在怀里。
“妈，我发现一个怪事，咱家的盲鸡会打鸣。”
“你没弄错吧，看清楚了？其实这几天妈也觉得公鸡打鸣声有时候不对劲。”小林妈妈脸上掠过一丝疑惑，甚至不快。
“真的，妈，我看清楚了，就是我和爸爸放学一起回来的那天看见的。”
“哦，快弄草吧，管它呢。”
 
吃晚饭的时候，小林妈妈又提起了这件事。
“听老年人说，母鸡打鸣可不是什么好兆头，我明天去问问大神”
“爸，有什么不好的兆头？”
“小孩子家，不要乱问。”
小林妈妈一直没有说话，小林躺在炕上，枕着母亲的腿。
 
“他爸，你说那各大神顶不顶事？”
“嗨，人家出马看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看好了多少人呀，这你放心。”
“我是说对面坡上富平家的那个女娃。”
“那都怪他们自己不好，不按大神说的办，犯了不知道什么东西了。”
“唉，谁说得清呢。”
 
第二天晚上，小林爸爸就请到了大神，设香坛，作法。小林和妹妹一句话也不敢说，睁大眼睛看着大神把自己身上的衣服砍成了碎片。小林爸爸和小林妈妈跪在地下，问了一些相关的问题。
 
盲鸡后来被勒死了送到十字路口，捉这只鸡的时候根本就没费事，小林妈妈一叫，盲鸡就乖乖的过来了。冬天的时候，小林爸爸把所有的鸡都卖了，这时候小林妈妈念叨了一句：盲鸡不知道被什么东西给吃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