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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天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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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3:15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BR><BR>  文/卫鸦 <BR><BR>  巴瓦回想起记忆衰退的那个傍晚,槐花巷里家家户户挂起昏黄的纸灯笼。应该是过年了吧,巴瓦正这么想着的时候,强劲的暴风雪突然袭来了。那时的天幕正在像褪色一般渐次昏暗下去,一盏盏纸灯笼怕冷似地在风中抖动起来,暮色就那样降临了,一点点清晰了灯笼散发出来的光线。巴瓦哆嗦一下,颤抖着裹紧了身上的棉袄,他想起来了,这一天正好是自己八十岁的生日。槐花巷里有这样一种说法,出生在大年三十里的人洪福齐天,巴瓦不相信,他自己除了比别人活得长一点,一生所遭受的悲苦并不比别人少。 <BR><BR>  那一天巴瓦在门槛上坐了下来,颤抖着滞重的手指卷了支烟,巴瓦把烟叼进嘴里,再黯然闭上眼睛,他看到了八十岁以前的所有往事随同雪花一起涌进巷子。那时候他的记忆还异常鲜明,面对往事的时候,就像是捧着一本厚实的线装书,即使是沉淀已久的事件,也能被他翻得滴水不漏。巴瓦想起爹娘再想起儿女,又想起先他而去的女人,回忆便在这个时候定格了。他记得他的女人生前跟他说过,她死了之后,哪里都不想去,只想去自己的天堂。巴瓦脑子里于是翻腾出各种形形色色的天堂,就像千万朵不知名的野花,从他记忆深处奔涌出来,在他眼前突然盛开。天堂里稀奇古怪的事物迅速组合成他的另一个世界。然而天堂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它在哪里?远吗?这一切巴瓦知道得并不真切,他对天堂的认识全部来自于他的凭空癔想。这些年来,关于天堂的一切就像是一潭浑水,巴瓦越是把它们放在脑海里搅合,它们就变得越模糊。在他的印像里,天堂可以是富丽堂皇的宫殿,也可以是风雨飘摇的茅屋,还可以是一片莽莽苍苍的绿色草原。 <BR><BR>  在想到天堂之前,巴瓦非常害怕那种漫无边际的回忆。他女人死后的那几年里,巴瓦只要闭上眼睛走进往事,就会觉得自己陷入了一片深不见底的苦海,他回忆中的人和事物就像一些被废弃的垃圾一样,在苦海中挣扎浮沉。于是他觉得自己看到的不再是回忆,而是一些从回忆中剥离出来的人和事物,这一切有如绳索,一点点将巴瓦缠绕起来,越勒越紧。所以每次回忆开始的时候,巴瓦都要强行把自己的思路牵引到天堂上去。 <BR><BR>  有那么一段时间,巴瓦在想到天堂之后,总会想起通往天堂的途径。他觉得自己的女人永远是活着的,应该有那么一条路,像铁索桥一样悬在峡谷的中间,他的女人只要摸索着走过去了,就能看到自己的天堂。可是如果没走过去呢?会不会掉进地狱?巴瓦猛然哆嗦了一下,回忆在那个时候被岔开了。他看到那时的大雪迅速封住了巷子两端的道路,夜色在雪光中一点点明亮清晰起来,两排红纸扎成的灯笼吊在巷子两边的屋檐下,如同两非秋千似地拼命摇晃。巴瓦想,真的是过年了吗?巴瓦一阵接一阵地开始颤抖。 <BR><BR>  在巴瓦的记忆里,大年三十既是他的生辰,也是他恶梦的开始。他的女人就是在过年这一天闭上眼睛安然奔赴天堂的。他记起他女人临终之前的情景,那时候她的面色相当平静,嘴角边还挂着一丝浅笑。这样生动的笑容,在女人生前,巴瓦从未在她脸上看到过。他由此而相信,死亡是一件非常美妙的事情。巴瓦每次回忆自己的女人,起初的时候就像是回想一棵枝叶繁茂的老树,枝枝桠桠全在他心里盘缠纠缠。可是只要他一想起天堂,这棵老树的枝叶就一点点脱落了,他对女人的所有印像会浓缩在她临终前的那丝笑容上面,从那丝笑容里,巴瓦似乎可以窥视到天堂的整个内容,他觉得天堂的里的一切应该都是很美的。 <BR><BR>  天堂真有这么美吗?巴瓦想。这时候一阵鞭炮声像雨点般响了起来,所有的记忆在这一刻被迫终止了。鞭炮声提醒巴瓦,真的是过年了。当他再次尝试着想去回想一些与过年有关的事件时,一阵狂风夹着雪花强劲地涌进巷子,回想中的往事突然被暴风雨一起卷走,他的脑子里像是被谁掏一把似的变得空空荡荡,眼前闪出一片无边无际的白色。除了天堂这个名词,巴瓦的脑海里此后就被一条狗密不透风地盘踞了。那条狗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走来的,巴瓦在记忆衰褪的时候看到了它。 <BR><BR>  你是谁家的狗?巴瓦问它。狗不作声,仿佛是用雪塑成似的一动不动。巴瓦又向那条狗招了招手,从衣服口袋里掏出一块干肉扔在脚边。狗抖了抖身子,甩下一身的雪花,它摇晃着尾巴走到巴瓦面前,四肢仆地温顺地趴了下来。狗把两只前爪搭在雪地上,抓出几个梅花形的印记。狗是非常有灵性的动物,在巴瓦眼里看来,它跟人没什么差别。那块干肉丢出去之后,狗的眼睛并不去看那块肉,而是一动不动地盯住巴瓦,这是一条无家可归的狗。巴瓦拍拍狗的脑袋,俯下身来,与狗对视。狗眼中的事物被巴瓦的目光逐渐放大,这时候他的思维也一点一点地清晰起来。巴瓦从狗的眼睛里看到了一些巅倒的事物,那两颗暗裼色瞳孔里,像镜头一样定格着倒立的巴瓦和这条倾倒过来的巷子。在巴瓦看来,八十岁是道坎,过了这道坎,他自己的世界也从此被巅倒过来。 <BR><BR>  现在,那条老狗就坐在巴瓦家的门前,与巴瓦一起凝视着黄昏日落时的情景。他们看到即将隐去的阳光是怎样缓缓落进巷子,又是怎样从巷子里悄然离去,再接着,暮色像水一样笼罩下来,整条巷子如褪色的布料一般渐次黯淡下去。他们还看到巷子两边的木板门凌乱地打开,一群小孩子从门里边涌了出来,在青石板上欢呼跳跃,他们手里提着一盏盏五光十色的纸灯笼。在纸灯笼的光线下,老狗身上的毛仿佛是被开水烫过似的,已经掉得差不多了,看上去东一块西一块,仿佛是打满补丁的衣物。这条狗已经老得让人看不清它的年龄,可它还在坚强地活着,怎么也死不了,就像它的主人巴瓦一样。 <BR><BR>  八十岁这道坎过了之后,巴瓦就不再记忆自己的岁数。起初的时候,他还会用一种最简单的方式来计算自己的死期。他用木炭在墙上画了十道印记,每过一年,巴瓦就小心翼翼地擦去一道。墙上的印记每少一道,巴瓦心里就多一份茫然和恐慌,他知道自己离坟墓又近了一步。对于巴瓦来说,死并不可怕,他怕的是自己在死去之后,无法不到通往天堂的途径,这样的话,他与自己的女人可就要天各一方了。后来那十道印记擦完之后,巴瓦还是没有死。到了现在,巴瓦索性连这项简单的工作都懒得去做了。他对天堂的概念也越来越模糊,岁月如同蚕食一般,几乎把他所有的记忆都摧毁了。巴瓦每次面对往事,就是像面对着一个千疮百孔的蜂窝,他无论如何努力,也无法把那些记忆的碎片整合成一个完整的平面。 <BR><BR>  从那时候起,巴瓦的生活方式与思维方式就成了逆流的河水,以一种不可挽回气势迅速奔往童年。每次巴瓦看着那些活蹦乱跳的小孩,就仿佛是对着一面面明亮的镜子。他甚至希望看到自己的老朽之躯能在那些镜子中痿缩成一张孩童的面孔。看到那群孩子,巴瓦不由自主地想往他们靠近,他想把自己和孩子们融为一块。可是这永远也无法做到,当巴瓦蹒跚地走向那群孩子时,这时候总有一个声音将他从那个群体边缘生硬地拽了回来。 <BR><BR>  “你已经有一百多岁了。” <BR><BR>  巴瓦猛然一惊,迅速止住了自己的脚步。这声音所告诉他的只是一个模糊的数值,并不能确切地表达巴瓦的年龄。现在,就连巴瓦自己,也不能确定自己到底活了多长时间。他被那个声音惊得浑身一震,嘴巴里一颗牙齿又掉了出来,这是最后一颗了,他的牙床随着这颗牙齿的跌落而变得毫无牵挂。巴瓦活动了一下嘴角肌肉,故意让上下两排空洞的牙床撞击出一种空无一物的声响。这应该是临死之前的迹像吧,巴瓦这么想。他笑了笑,为自己感到悲哀的同时,也为牙床的解放而感到轻松。他发现,什么都没有,也是一种幸福。到了天堂之后,得到的会不会也是这样一种一无所有的幸福? <BR><BR>  “你是谁?”巴瓦把头仰起来,眯缝着眼睛,想盯住发话的这个人看。但他眼睛里只有那群孩子和那条老狗,此外就是一片蔚蓝色的天空。巴瓦看不到对他说话的人,他有点怀疑跟他说话的根本就不是人。 <BR><BR>  “我是你儿子。”那个人说,他狠狠地踹了巴瓦门前的那条老狗一脚,又说:“挡在门口干什么?你这条老狗,连我都认不出来了,早该死啦。” <BR><BR>  巴瓦看到那条老狗呜呜低叫了几声,就像小鬼见到了阎王一样,惊慌失措地撒开四蹄逃奔而去。他感觉到那个人正在向自己逼近,身上散发出一种公狗身上才有的牲畜气息。他使劲睁大眼睛,想盯住那个人看。但他眼里只能看到一个飘忽的影子,而且那人向他走得越近,他就越看不清他,最后连他的影子也消失了。巴瓦的视觉范围已经成了一个腐烂的西瓜,目光只能达到西瓜的边缘部分,而中间的那一团早就被老年人的远视症状蛀空了。他看不清楚摆在眼底的世界。 <BR><BR>  既然看不清楚这个人,巴瓦索性就不看了。他又抬起头来看天,现在他对天空的兴趣,比对人的兴趣大多了。巴瓦想,既然房子是由砖头码起来的,那么天堂肯定就是由一朵朵白云做成的。这么一来巴瓦又看到了自己的女人,他看到她的脸浮在云端上,露出那丝让巴瓦永远也忘不了的笑容。巴瓦还看到了他的女人在向他招手。 <BR><BR>  “我想我就要死了。”巴瓦说。“你知道去往天堂的路吗?” <BR><BR>  巴瓦的目光全部落在了空中,不知道他是在问那条老狗,还是在问那个自称是他儿子的人。也有可能是在问浮在云端的女人。但人和狗都没有回答他。巴瓦并不在意,很多年以前,他就习惯自己和自己说话了。 <BR><BR>  “把你的狗杀了,你不就知道了吗?狗是可以拿来带路的。”他儿子说。“快过年了,把狗杀了,可以卖个好价钱,比养在家里老死的好。” <BR><BR>  巴瓦没理他,他记得槐花巷里的人说,只要那条狗不死,巴瓦就不会死。要不是那条狗,巴瓦可能早就死了。他后面的这些年里,全是为了那条狗而活着。巴瓦不知道这个人想杀他狗的人,到底是自己的第几个儿子。现在他对儿子这个概念,就像那些曾经记忆鲜明的往事一样,在他八十岁以后,早就模糊成一团了。他只记得最大的儿子很多年前就死了,最小的儿子如果没死,最起码也有七八十岁了。他还记得,有个儿子是个专门杀狗的屠夫。 <BR><BR>  既然这个人对狗这么感兴趣,可能就是他吧,巴瓦想,他说的话也许是真的,杀了这么多年的狗,也没见哪条狗敢来寻仇,他肯定是充分了解狗的脾性。狗真的知道往天堂的路怎么走吗?巴瓦往门口看了看,那条老狗早已经跑远了,还没回来。 <BR><BR>  巴瓦决定去问问住在隔壁的老道士,除了那条老狗,现在唯一能让巴瓦相信的就只要老道士了。但巴瓦平时很难碰到他的面。老道士是个忙人,一年到头在外面跑。这些年来,赚钱的门路多了,没几个人再愿意去当道士。这样一来,老道士的经营就成了独门生意。村里村外的哪一年都要死些人,他赚的就是死人的钱。现在听说他的生意越做宽,有钱的人家死条狗死只猫也要往老道士口袋里塞两个钱,念场经后不但有钱可拿,还有狗肉可吃。巴瓦一向都羡慕老道士的职业,因此他的言语在巴瓦心中颇有份量。 <BR><BR>  这时候已经是年底了,老道士的生意总算淡了下来。槐花巷里已经挂起了花花绿绿的灯笼。风一吹过来,屋檐下摇曳出五颜六色的光彩。跟很多已经被岁月抛弃了的风土人情一样,巷子里的灯笼也早已经变了样。以前的时候,槐花巷里的灯笼全是是用纸扎的,外面由清一色的红裱纸糊成,里面点的是蜡烛。到了现在,灯笼早就不用纸糊了,外面变成了花花绿绿的绸缎,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彩灯。 <BR><BR>  这些东西,巴瓦早就没心思去研究了。即使对这些灯笼还有印象,巴瓦脑海中的灯笼形像也可能还停留在几十年以前。以前他记忆鲜明的时候,每次对着那些纸灯笼,心里都会想起一起沉重的往事,那些往事曾经让使他活得万分艰难。后来记忆衰退了,巴瓦心里就只剩下了那条狗和那个叫天堂的地方,他心里反而没有一丝忧虑了。现在唯一使巴瓦感到困惑的,就是怎么样才能找到那条通往天堂的路。只有巴瓦心里明白,之所以活到现在还没有死,他并不仅仅是为了那条老狗,更多的是为了他心中神往的天堂。 <BR><BR>  “天堂……”巴瓦说。他的声音像一把陈旧的灰尘,从喉咙里突然迸溅出来,再缓缓地扑向老道士。他问老道士。“你知道天堂吗?” <BR><BR>  “知道。”老道士拍拍口袋,咕噜噜喝下一口酒,又吞了两块肉。他说。“只要袋子里有钱,在哪里都是天堂。” <BR><BR>  老道士的口里喷出一股浓重的肉味。巴瓦闻得出来,他吃的是狗肉,也许做道士的都喜欢吃狗肉吧。巴瓦的胃部突然一阵紧缩,此后道士每嚼一口,巴瓦的胃部就痉挛一下。他仿佛看到道士的嘴里突然冒出了两排寒光闪闪的屠刀,片刻间就把一条狗肢解了。道士的嘴巴张合两下,那条狗就只剩下了一个光秃秃的骨架。难道道士也是杀狗的?巴瓦额头上沁出了一丝冷汗。 <BR><BR>  “天堂怎么走?”巴瓦说。“你知道通往天堂的路吗?” <BR><BR>  “就这么走。”老道士把酒碗往桌上一顿,抓起一块狗肉递到巴瓦面前。“有吃有喝,比做神仙还舒服。我这不正坐在天堂里吗?” <BR><BR>  巴瓦弯下腰去开始呕吐,自从他的牙齿开始脱落以后,他就没吃过肉了,想吃也吃不动。老道士把狗肉递到嘴边的时候,那股几乎要被他忘记了的肉腥味让他有点受不了。同时,老道士的话也让巴瓦觉得有点不可思议。他怀疑这时候站在他面前的,根本就不是那个以念经来超渡众生的老道士,而是他那个杀狗为生的儿子。 <BR><BR>  我已经有多长时间没跟他说过话了?巴瓦想,可能是十年,或者二十年,也可能是一两天,巴瓦一点也想不起来。他不得不把时间这个因素巧妙地抛开——他这么归结,以前跟他说过话,现在没有。这些年来,巴瓦已经完全混淆了时间的概念。他只知道太阳升起来就该起床,太阳落下去就该睡觉,一切时间因素都被他总结成一种约定俗成的产物。这样的方式简单又行之有效,巴瓦还没有在时间上发生过任何错误。他又问老道士: <BR><BR>  “你说狗能将人带去天堂吗?” <BR><BR>  “能。”老道士说。“只要是人能去的地方,狗也能去。” <BR><BR>  “听说你也给狗做丧事。”巴瓦说。 <BR><BR>  “做。”老道士说。“怎么不做?众生平等啊。” <BR><BR>  这下子巴瓦才相信,这个貌似屠夫喜欢大口吃肉的人,的确是那个善于念经渡人的道士。他记得在他女人死的时候,这个在当时还是小道士的人,就说过众生平等这么一句话。当年的很多记忆都从岁月这个巨大的筛子中漏了下去,只有这句话连同他女人死时的微笑,他一并记了下来。巴瓦觉得自己的记忆就像一条河流,那些沉在最深处的石子,平时并不怎么引人注目,可是等河水干涸之后,它们反而清晰地呈现出来。可是巴瓦要怎么样才能杀了自己的狗呢?唯一的办法,就是巴瓦先把这条狗忘掉。 <BR><BR>  八十岁以后的所有记忆都是断点,巴瓦对着回忆,就仿佛是对着满天零散的星光,这些散乱的印象说隐就隐去了。忘掉一条狗对巴瓦来说并不难,他只要闭上眼睛,把那条老狗想像成是一个老人,那么这条狗就不存在了。他的记忆虽然衰褪了,但想像力却比以前变得丰富多彩。他八十岁以前的目光看什么东西都是那么真切,看人就是人,看狗就是狗。可是现在,巴瓦可以把人看成是狗,也可是把狗看成是人。完成人狗形像的转换对巴瓦来说轻而易举。他不知道自己的目光到底是在进化还是在不停地退化。总之,巴瓦从老道士家里一出来,就把那条狗忘了,确切地讲,是把那条在他脑子里变成了人的狗忘了。狗一旦变成了人,就成了巴瓦生命里一个陌生的东西。 <BR><BR>  “我要杀死你了。”巴瓦举着刀子对老狗说。“只有你才能带我去天堂。” <BR><BR>  狗往巴瓦的刀子底下走了过来,它前的模样异常平静。巴瓦像第一次见到狗那样,拍拍狗的头,狗很温顺地在他脚边趴下来,两个前爪在雪地上抓出一些凌乱的印记。巴瓦记得狗第一次在雪地上抓出来的,是一些梅花形的印记,而这一次,那些梅花印记已经一去不返了。狗的爪子老化得相当厉害,在雪地上抓出来的更像是一些小孩的足迹。狗和那些印记一道,彻底从他生命里消失了。他在这一刻突然发现,自己之所以恋恋不舍的,并不是事物本身,而是关于事物的一些回忆。包括他的女人。生前的时候,巴瓦并没有珍惜过她。只有在死了之后,她的笑容才会根深蒂固地凝结在他的记忆里。 <BR><BR>  那么天堂呢?他为什么会一直割舍不下对天堂的向往?巴瓦对准狗脖子举起刀子来的时候有如醍醐灌顶,那些在八十岁以前消失的记忆像雪花一样纷纷涌而来。他在这一瞬间迅速回顾了自己漫长的一生。他发现,他生命里本身并没有欢喜也没有悲伤,他所有的悲哀喜乐都来源于那些根深蒂固的记忆。 <BR><BR>  巴瓦丢下刀子,靠着墙根坐了下来。他看到自己的身体在空气中像水一样迅速蒸发。巷子里的那些灯笼,那条平静等待死亡的老狗,还有他记忆中的女人,在这种蒸发的过程中如同潮水一样迅速褪去。这时候槐花巷里的鞭炮声已经响了起来,但巴瓦已经看不到那些灯笼,也听不到那些声响,他的整个世界连同记忆一起消失了。 <BR><BR>  是过了年吧,巴瓦自言自语地说,我其实在八十岁那年,就已经找到通往天堂的路了。这时候,巴瓦嶓然醒悟,他觉得他八十岁以后的生命已经不是生命,而是一种对记忆的追溯。他之所以一直找不到通往天堂的路,就是因为他割舍不下生命中的某些记忆和牵挂,巴瓦闭上眼睛的时候这么想,其实通往天堂最好的方式,就是对所有记忆的忘却。 </P>
<>2005年12月10完稿于31区<BR></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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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ilan Administrator's 不吐槽会死患者 恋爱渣滓 Heilan Super T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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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3:15 |只看该作者
对苍老和死亡之间的这个联系,没有抓准,过于臆想了
我三岁的时候,很忧郁
喜欢,在河边丢小石头

http://heitiancai.blo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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