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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章五则:孤独·永夜·宽粉·孕妇·行星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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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3:1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之一:孤独 <BR>  ?? <BR>  ??从老伴开始穿鞋子起,夏老太太就盯着他。老伴前脚一出门,夏老太太就把门给关了。把电视机打开。一个穿着蓝旗袍的半老徐娘和一个穿着灰色马褂的灰脸灰头发老人手握三弦,出现在了屏幕上。在鸣动的弹弦声中,夏老太太急手忙脚的从桌上曾经是月饼盒的一个铁罐里,掏出一包葵花子来。然后,在藤椅背上铺上了女儿送的绣红花儿的枕垫,倒上一杯水放在一边儿,把脚暖进了棉花垫的一个靠枕里头,老太太一劳永逸的坐了下来,开始认真的嗑瓜子。屏幕上那两位一吹一唱,弹出的声音像哑着声的夏蝉,慢慢按摩着老太太被秋天凉得皱了缩了的心绪。 <BR>  ??一场大雨后,南风一去不返。雁阵顺北风南下,让秋季的天空不至于那么寂寥。已经不怕有蚊子了,夏老太太开了后窗。窗外的杉树依然葱郁着。横在半空的晾衣绳们上,万国旗似的挂着颜色灰扑扑的内衣内裤们。小区里的孩子们在花园里的滑梯上做着永不厌倦的坠落游戏。欢声笑语夹杂在了三弦和评弹声中。老太太觉得心绪熨帖了。这午后时光,多多少少变得美好起来。 <BR>  ??“咚咚”,有人敲门。夏老太太微有些恼。把刚暖过来的脚从靠垫里转移到了拖鞋中,把瓜子从膝上转移到椅子扶手上。最让人不快的是刚安顿下来的情境被打破了。夏老太太觉得自己做了很大的牺牲。所以看到老伴抱着棋盘站在门外时,忍不住给脸色。等老伴进了屋,她还在觉得自己给脸色是很正当的。 <BR>  ??“不是跟老李去下棋了吗?” <BR>  ??“正赶上他出门。” <BR>  ??“哟,大礼拜天的他还出门?他不是怕人多吗?” <BR>  ??“好象是侄女儿结婚。他去喝喜酒。” <BR>  ??夏老先生把棋盘放在了桌上,用眼睛找水喝。才想起家里几只杯子在上周吵架时都被老伴摔了。夏老太太自己正端着唯一的杯子喝水呢。夏老先生坐了下来,拿两只手搓着。屏幕上,半老徐娘正翘着兰花指,模仿着少女声调说话。 <BR>  ??“那不找别人下棋去?”老太太说。 <BR>  ??“王家的老三叔又犯病,手抖,在家躺着。潘老板在陪着朋友搓麻将。” <BR>  ??“就这么转了一遭回来了?” <BR>  ??“也没有。跟老李说了几句话。小区里都转了一遍。实在没什么好玩的了。” <BR>  ??他感到他的妻子对他颇有敌意。自从上周吵架以来,妻子对自己的态度始终保持着很平衡的冷淡。像一座时钟一样精准。既不热情一点,也不更加冷漠。妻子站在自己划定的线那边。要打打不到,要勾勾不回。 <BR>  ??为了避免尴尬,他从书架上取下一本棋谱来。发黄的扉页上还有儿子的笔迹。那是儿子上中学时在报纸上发了篇豆腐干文章后,拿稿费给他买的。他随手一翻,找了个残局。在棋盘上摆下了棋子。帝王将相们在他手下拢着。他按着棋谱,“啪”,把车直压到九宫之顶。 <BR>  ??这在棋谱上见着的棋和他自己下的棋,确实是不一样。他想。要我也能下这么好棋,就能成谱出书了。这一辈子没希望了。他叹口气,“啪”,把对方一个象给吃了。这棋妙啊。“啪”。哎,按这么着,这红的就死了。难道他还有招? <BR>  ??手指沾唾沫打算翻页时,他的余光扫到了他妻子不快的面容。他的妻子正满腹不快的看着他,脸上的皱纹一条一条的深凿着,显得格外狰狞。他吓了一跳。 <BR>  ??“小点儿声。”妻子说。“听电视呢。” <BR>  ??他噤了声。妻子的话是合理的。他没借口生气。闷着声他摆了一会儿棋。好比是千军万马哑着嗓子厮杀。他心里开始不痛快了。 <BR>  ??“你说你也不会打个门球什么的。否则也不至于没伴。只能下棋。”老伴忽然就冒出这么一句。 <BR>  ??“啊。”他说。表示他听着。 <BR>  ??“人家侄女儿结婚,人家还特意跑过去看。你也不去看看儿子女儿,儿子女儿偶尔来一次,你也爱搭不理的。”老伴继续说。 <BR>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表示热情,表示生气,表示激烈的情绪。他该这么着,他心里知道。可是他不会。 <BR>  ??“你嫌吵,我就出去。”他说。“我晚上直接买菜回来。”说着,他就站起身来,又抱起棋盘。 <BR>  ??他觉得自己应该走得很潇洒,表示出他虽然生气,还是很有涵养。可是到出了门,他才想起,他连棋谱都没带。他想象自己出门时的背影何其潇洒。他斟酌着,不至于把老伴气着,可是,得让她知道,自己生气了。而且,挺孤单。 <BR>  ?? <BR>  ??到了黄昏,那两位评弹员累了,屏幕上开始播时装秀。夏老太太把瓜子壳裹在报纸里扔进垃圾桶。看看时钟,她想老头子怎么还不回来。真生气了?生气成这样? <BR>  ??隔壁的小夫妻拿钥匙开门的声音。夏老太太过去开着门,和人寒暄了两句。 <BR>  ??“出门哪?” <BR>  ??“啊,看电影去了。给妈买了条围巾,明天送去。您吃晚饭了吗?” <BR>  ??“没呢,等老头子回来呢。” <BR>  ??“啊?我以为他吃了呢,所以刚看到他,都没叫他。” <BR>  ??“他在哪儿呢?” <BR>  ??“我们从小区门口进来,看他一个人坐在石桌那里。拿着副棋盘。拿红的下一步,走到另一边,拿黑的下一步。他在跟自己下棋呢。” <BR>  ?? <BR>  ?? <BR>  ?? <BR>  ?? <BR>  ?? <BR>  ?? 之二:永夜 <BR>  ?? <BR>  ??那场遮天蔽日的大雨到来之前,我和甩甩在黄昏的花园散步。呆头呆脑的孔雀和睡意深酣的河马对我们兴趣不大,两头公羚羊在追赶着一头母羚羊,并彼此争风吃醋的邀宠。我们在河边兴之所至的用石头投掷横行的鲽鱼,而那诡谲的东西轻松的躲避开我们的袭击。到后来,孤注一掷的我拽下口袋里的怀表,朝水里掷去。似乎并不愿意安慰我,鲽鱼转了个弯飘走了。甩甩将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微笑着看我耍这孩子气的举动。雨云便是在此时遮蔽了夕阳,从远处的山顶飞奔而来。那是我最后一次看到绚烂的夕空。随即,雨丝开始坠落,甩甩拉了一把我的袖子。来不及去拣起那怀表,我们飞奔进了房间。而花园里,动物们被阵阵恶风和骤然击落的大雨惊散。 <BR>  ??水鸟的叫声被大雨淹没之后,黄昏的光泽被乌云遮蔽。我隔着窗望见大雨不断的切分着视野,动物们无不寻找到巢穴和住地,只有鲽鱼们自由自在在水里游弋。甩甩在厨房里把香菇、肉糜、皮蛋、米、水和盐一起搁进锅里,然后点燃了煤气,按了一下计时钟。在雨夜不开电灯是她的爱好,取而代之的,是桌上的一根蜡烛。 <BR>  ??这是漫无绝期的永夜开端,然而那时我们都很轻松,像一对贮藏好冬眠物资的小松鼠一样活泼的说话。她跟我讲她小时候朝一个男孩子扔石头的故事,而我则告诉她我昨夜的梦境:我梦见她在熟睡中成为了玫瑰花妖,花枝蔓延了整个房屋。 <BR>  ??我们这样聊着天,忘了其他。雨的声音密集而萧远,到了后来成为一种单纯的节奏。我们都陷入一种麻木的语境。直到后来,一股象征死亡的枯萎味道袭击了我的鼻子,甩甩跳起声来,扑向了厨房。一会儿,她从厨房门口露出了脸来: <BR>  ??“亲爱的,可以告诉我现在几点吗?” <BR>  ??我抬起光光的手腕,并向她展开空空的口袋,然后耸肩。她缓步走到我的身旁,轻轻握住我的右手,让我的手指滑过她的鼻子: <BR>  ??“我们的计时钟,停了。” <BR>  ??永夜正式开始。 <BR>  ?? <BR>  ??乌云布满天际,我们在窗前看着雨下,听留声机播放梅耶的大提琴曲,那轮转的旋律像雨在水面击打的涟漪一般闪烁不定。我们无聊的吃着香蕉、米饭,喝着粥和汤。她兴趣好的时候会下厨做一两道菜,并兴之所至的说:这是我们的晚餐。事实上,我们谁都不知道这是一天的哪一餐。因为外面永远是黑夜,而房间里,除了电灯开启的时候,永远那么灰暗。 <BR>  ??我的怀表在鲽鱼的身旁沉睡,并且忠实的旅行着职责,走着没有人去观望的发条。而我和甩甩在房间里安静的等待着,并观望这永远不停、遮蔽天空的大雨。时间失去统计单位。我们用留声机计时,每播放完288遍曲子,便是一天的过去,用铅笔在橡木制的门槛上划一道坎。47天后,不堪驱驰的留声机坏了,我们只得摸着自己的心跳来计算时间。然而,我们在计算时遇到了分歧:由于身体素质的区别,我的心跳比她的慢。我的心跳8次等于她的心跳10次。于是这一计划最终废除。我们开始寻找新的生物钟。 <BR>  ??“一天究竟是多长?”有一天,她问。 <BR>  ??“嗯,我们的行星自己转一圈的时间。” <BR>  ??“我们看不到星辰的运行,怎么能算出时间来呢?”她无聊的提着裙子,跳着踢踏舞。大雨的日子中,她每天换16套衣裙。“如果到了其他的行星,就应该用其他行星的计算法了吧?” <BR>  ??“有道理。”我说。 <BR>  ??从那天起我们彻底忘掉了时间这个概念,并开始无聊的打发日子。读书、写字、跳舞、唱歌、下棋。由于没有了时间限制,我们的棋常常会因为一步而耽搁很久时间。然而这并没有关系,雨一直在下着,我们看不到晨光与夕月,没有任何事件提示着我们时间在过去。 <BR>  ?? <BR>  ??我们并不知道多久过去,但有一天甩甩帮我梳头时发觉我有了白发,而我在吻她时发觉她的牙齿松动。我们面面相觑,身体的老去再次提示我们时间的过去,而很多事情一去不复返。这个时候,我的记忆已接近模糊,只有她,偶尔还会回忆起那些关于时间、钟表之类的往事。 <BR>  ??“那时还有一种东西叫时刻表。”她说,“电子闹铃,时间表,日程安排,电视直播表……嗯,那是个有意思的年代。” <BR>  ??“是的。”我简短的回答。老了的人总是有回忆的权利,以及打断别人回忆的义务。 <BR>  ?? <BR>  ??在疲惫的时候,我便与她安然睡去。我闭着眼睛,能够梦见一个古老的怀表,它在水的深处滴答滴答的走着,鱼儿在它的周围环绕。 <BR>  ?? <BR>  ?? <BR>  ?? <BR>  ?? <BR>  之三·牛杂宽粉 <BR>  <BR>  ??1 <BR>  ??昨夜起始坠落的细雨幕中有人收起黑色的伞,少年抬起头看到一个穿青风衣的男子走进店堂。“一碗牛杂宽粉打包带走。”他说,声音带着奇妙的明朗节奏,“加辣酱,加香菜,嗯,加一点花生酱和螺肉。”少年大声的复制完男子的要求,看到厨房师傅的颔首后便回过头来望着青风衣男子的背影,后者在低头点烟。SOBRANIE。厨房的师傅勺匕飞舞,少年双手望着男子在冷雨飘洒的屋檐下来往轻踱。一大碗牛杂宽粉被灌入泡沫塑料便当碗刹那间滚汤烫飞了鲜活的香气。少年娴熟的为大碗套上两层塑料袋并接受了青风衣男子赞许的眼光。硬币叮当数声落在柜台上,青风衣男子已经把烟踩死撑开黑伞踏入雨中。师傅在厨房里腆起肚子慵懒的打着呵欠继续被中断的无聊等待,“喂,”他朝少年喊道,“又是那个长睫毛俏嘴儿的姑娘来买粉么?”“不是。”少年半自语半嗫嚅的说。“就她一个人加了辣还要加花生酱和螺肉。”师傅总结说,像东北大熊一样摇摆着走向后间。少年极目望着那踏过马路的青风衣男子渐次走远,雨声凄迷使倒春寒的黄昏趋向冬势。 <BR>  ??少年再一次看到青风衣男子是在阵雨已止阴风未散的两天之后,午后三点是一个来客罕至的时段,少年看到穿着青风衣的男子手扶一个红衣的倩影穿过马路。他平静的咽了口唾沫,在半分钟后说:“啊,来了?”“嗯。”红衣女孩儿俏生生的应道,她勾起的嘴角慧黠灵动,眼珠轻轻一转。“牛杂宽粉加辣酱香菜花生酱和螺肉……你要什么?”青风衣的男子被她明珠落盘般连贯的语声触发了一阵微笑,笑声中他微微一挥手使在场目睹的另两个人都明白他的意思。“两碗牛杂宽粉一样办理花生酱老样子啦!”少年自己都觉得自己的喊声是在下意识的提醒着自己、女孩儿和青风衣男子:他对于红衣女孩儿的了解由来已久。然而他看到这一对男女像一对深海鱼似的漫着步子走向一个靠窗的位置。在他的内心深处,他感觉到了遗憾。 <BR>  ??他保留着这一天的记忆,于是三天之后他看到女孩儿一个人来到店里时自觉无所适从。女孩憔悴的脸上难以掩饰泪痕和疲倦的影子,就像春雨在泥泞的道路上轻刺出的痕迹。“牛杂宽粉老样子。”女孩儿低声说罢便掏出手机开始按短信。少年轻步走过时听见女孩儿无可奈何的把手机拍在桌子上。“来了。”他轻声说,女孩儿抬起头来看到热气腾腾的牛杂宽粉,随即勾出一丝笑意:“谢谢。”她以暗哑的声音回答道,开始一个人缓慢吞咽宽粉。一反常态没有回到柜台后的少年站在她身边,凝望着她吃粉的动作和苍白的面颊。他要找到一个机会开口询问,以尽可能温和客气而又不显得过于关心的方式。 <BR>  ?? <BR>  ?? <BR>  ??2 <BR>  ?? <BR>  ??“故事编完了。”他说。“有趣吗?” <BR>  ??“你觉得你无聊不,拿一个孩子说笑话。”她说,为自己点上一支SOBRANIE,由唇间轻轻飘出一缕烟。而他莞尔一笑,侧头打量着那柜台旁不时向她投来一瞥的少年。 <BR>  ??“只是做出合理的想象,从这个孩子的角度揣测。你不觉得他喜欢你?任何一个男孩儿都会被你迷住,你不觉得?” <BR>  ??“那又何必,”她以手支颐,在细雨的黄昏中脸色苍白,“说这样一个故事……” <BR>  ??他看了看手表,轻轻皱了一下鼻子。 <BR>  ??“因为你不允许我故意把车票忘在你家里,不允许我继续逗留在这里,不允许我照顾身体状况糟糕的你,执意要我回去做那些我本来随时可以推迟几万年的公事。”他说,“你赶走了我……是的,我在这个城市还有3个小时可留,然后我便只能在交通工具上勾画你的样子。而我至少希望,在我走之前,可以用这种方式讲一个故事……我希望你把我留下来,不,我只是希望你不要阻止我把自己留下来,不要阻止我照顾你的身体。我的爱,我虚构的每一个故事都是因为,我想来到你的身边,留在那里,在你生病的时候我可以帮你买牛杂宽粉,让所有爱你的人嫉妒我,让你在憔悴的时刻不至于冒着春寒颤抖着过马路。并且告诉你:我爱你。” <BR>  ?? <BR>  ?? <BR>  ?? <BR>  <BR>  之四·被遗忘的孕妇 <BR>  ?? <BR>  ??她醒过来的时候,马奶酒已经冷却。蒙古包的帷帐飘荡,暗示着那个男人的离去。她可以听见马头琴的枯涩弦响,为骤雨般的蹄声伴奏:朗朗朝阳之下,那些男人们骤马在大地上飞奔,去征服下一个帝国。而她,则抚摸着自己的腹部:那里可能孕育着下一个王子,下一个帝王,下一个大汗。 <BR>  ??部落里年老的妇女谙熟某种奇特的技巧,知道如何让妇女保持连续的生育。就像翻车鱼可以一次产下三万个卵一样,在草原上与风雪朔漠斗争的种族,知道如何最大化的繁殖后代。她三十六岁,已经生出了十五个孩子。马奶酒、油茶、牛羊肉保持着她肌体的活力,使她能够在每次生育后立刻恢复健康。然而,一次生育毕竟不同于大汗酒醉后的呕吐。当她的男人把征伐的命令布遍阳光下的大地,令远方的异邦妇女恐惧得颤栗不止时,她在蒙古包里挣扎着,被年老的妇女们操纵着,产下又一个婴儿。 <BR>  ??她看熟了那些眼睛:或聪慧、或呆滞、或沉静、或清澈的眼神。十五个生命由她孕育而出,而后,男孩从这多风的大漠逃离,去向遥远的边地,与他们的父王一起砍杀毛发颜色迥然不同的蛮虏;而女孩则披上烂漫的嫁衣,佩上明亮的珠玉,送上雄骏的骆驼,由一队骑兵卫护着驰向某一个王城,许配给某个君王,以提供帝国短暂的安宁。这些远在万里之外的故事,她也许并不知道。她只是在蒙古包的穹庐下,坐看炭火焚烧,喝着奶茶,听着部落里身体羸弱无法参军的少年弹奏马头琴,等待月升月落,风吹草动,等待腹里的孩子开始萌动,为远征的大汗提供新的继承人。 <BR>  ?? <BR>  ??她的世界非常狭小,鄂嫩河畔的草原,是她命定的故乡。她是这里一草一木温润的母亲,是老弱的部族壮健的生育能力象征。这个部族尚未成为蒙古的发源地、负载起史上最广阔最犷悍帝国的摇篮的历史地位前,也如同所有的草原一样养育着所有的子民。而她成为这片大地的缩影:她默默无语的哺育、生养着杰出的帝国王子们,如草原一样广袤的胸怀承载过无数的生命。她的儿子们远远逃出这片狭窄的地域,奔向西方的冻土、东方的大海、南方遍布稻田和丘陵的红尘大地。他们焚烧修道士的寺院、杀戮穿着铁甲的骑士、驱逐穿着短袍的高丽人、屠灭女真族的猎手、拆毁木结构的越南建筑、驾驶巨大的帆船向东航行,抢掠俄罗斯的烈酒、射下黑色的巨雕、将撒麻尔罕城夷为平地、建立宫廷、都市、牧场、美术作坊、酿酒场、大学,向帝国的子民教授统一的语言,将沙漠、草地与丘陵划为一统,征服大陆所有的角落,留取死后的威名。他们中的很多人都不记得自己的母亲是谁,这无谓的念头不存在他们宏图大志的意识里。那是强权与武功的歌颂之下,微不足道的牧歌。 <BR>  ?? <BR>  ??所以我和她是侥幸相遇,事隔八百多年以后,她,传说中的人物,或许只是史家的谵妄,在某本关于蒙古帝国秘史中出现的,成吉思汗的侧妃,在三十六岁时产下十五个帝子的女人,在八百年后的我的视野里飘然滑过。她是一个意象,字句的方砖构成了历史的城墙,而她是某个墙基的底层,靠近大地的地方,背负着所有的重担,被无限的光荣所覆盖。她的姓氏早已湮灭无闻,她的故事甚至难以确定。在成吉思汗的卧侧,她曾经在八百多年间被忘记,她只是个普通的孕妇。 <BR>  ?? <BR>  ?? <BR>  ?? <BR>  ?? 之五·行星 <BR>  ?? <BR>  ??“那是什么?好漂亮的光环。” <BR>  ??“那是土星。” <BR>  ??“那,那边儿呢?那红的?是叉烧?” <BR>  ??“那是火星……” <BR>  ??她在我身旁飞行着,姿态优雅,像游弋的鱼。深蓝色的背景使她看上去神情温柔。我不疾不徐的随着大部队飘荡着,她则像所有年轻的小行星一样对什么都兴味盎然。为了保持一个老牌小行星的矜持,我不能对她所有的问长问短都予以回答。我必须定位自己的角色:这是行星间友好相处的前提。 <BR>  ??“为什么我们得在这儿转呢?”她问,“我想去土星看看。” <BR>  ??“凡事必有道理。”我像所有老学究行星一样说。事实上,那天我认识的几颗戴老花眼镜翻物理书的老行星都偏离轨道上别处去了,我没法给她灌输理论体系。事实上,什么陈述都是经不住问的,年轻的行星会不断的问:为什么我们是行星,为什么火星和土星间有我们这些小行星群,为什么太阳系九大行星要绕着太阳转,等等。有些行星信奉宗教,认为这是上帝的旨意。其他的行星选择回避这个问题,而每天数远处的恒星玩。 <BR>  ??她是一颗孤独的小行星,因为她身旁都是些嗜睡或者懒惰或者无聊的行星。他们每天或者蒙头大睡,或者吹嘘自己与哈雷彗星零距离接触过,或者没事偏离轨道和别的行星干架。于是,她喜欢有事没事和我搭话。 <BR>  ??“哎,”有一天,她对飞在身旁的我说,“你其实也不是那么老嘛。” <BR>  ??我哭笑不得。 <BR>  ??“你好闷的来。”她说,“其实你也不过比我老个几百万年,为什么老学人玩深沉的呢?小小年纪学人家地球人研究天文知识和宇宙大观,你想做哲学家呀?” <BR>  ??“我只是觉得,”我说,“行星嘛应该有自己的知识体系,知道自己从何而来,向何处去……” <BR>  ??“我们不就是这么转圈么?”她说,侧转身姿用较优雅的姿态飞行,周围的异性行星向她吹口哨。“我们不是九大行星那种王子级别的角色,又不像月亮啊什么的可以当王子的随从……我们不过是被遗忘的小行星群罢了。被太阳遗忘,被银河遗忘,被宇宙飞船遗忘……” <BR>  ??“地球人的地理教科书上有我们的存在。”我说。 <BR>  ??“那有什么用途?”她嗤之以鼻,“你总在乎一些虚无缥缈的存在,为什么不让自己开心一点呢?比如,你没觉得我今天飞行的舞步很美丽么?” <BR>  ??“很美。”我说。 <BR>  ??“有一天我们接近一点,你可以挽我的手和我跳舞哟。”她得意洋洋的说,“我可是这一带最漂亮的行星。” <BR>  ??“深感荣幸。”我说。 <BR>  ??“哎哎不要这么矜持嘛。我知道你心里想什么,你心说这小丫头不如土星的光环漂亮还自以为是……我确实不是天生丽志,可是我至少有趣味啊。我们相遇的时候,我可以给你讲一些故事。我的生命旅程可是很坎坷的哟,比地球还坎坷……” <BR>  ?? <BR>  ??事实上这一切都是空谈,小行星群间彼此难以接近,上帝安排的引力阻碍了我们的零距离接触……我们只能按照即定的轨道随波逐流的运转,她和我永远有一线之隔。 <BR>  ??“哎,”她问,“太阳会一直燃烧下去么?” <BR>  ??“不会。”我说。 <BR>  ??“按照质能守恒定律呢,太阳最后会燃烧殆尽的……然后呢,它会膨胀,变成巨大的白矮星。哗,那可不得了……”旁边戴眼镜的老学究行星说。 <BR>  ??“哎,我问你,”她说,“那时我们会怎么样?” <BR>  ??“太阳熄灭……”我想象着,“我们会像失去水源的水一样枯竭、凋零,结束运转,开始碎裂,然后变成尘埃……” <BR>  ??“那样,”她兴奋的追问道,这语气令我惊讶,“我们就能够混合在一起了,是吗?” <BR>  ??我第一次认真的注视着她,她用那种可以照亮整个星系的温暖微笑面对着我。 <BR>  ??“会吧。”我说。 <BR>  ??“是嘛。我早就厌烦这样不能接触的生活了。你碰不到我我沾不到你……太阳爱怎么样宠信他那九个儿子我才不管,他死活也不干我事……我们总有碎裂或者被烧化的一天,是吧?我只是想,在完全消失之前,我们能够在一起,就像那些飞扬的尘沙,像地球上那些领取了许可然后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男女……那样,生活还多少有些意思……你觉得呢?” <BR>  ?? <BR>  ??这便是行星的爱情故事,我无法在天穹上写字,无法记录下这些对白。在有一天太阳系整个消失的时刻,没有谁能够分享我当时的喜悦,没有谁能够知道,曾经存在过太阳和九颗行星,在火星与土星之间星罗棋布着的、不入任何高贵者法眼的行星群中,曾经有过一对相爱的情侣。在所有行星由于太阳未来的毁灭颤栗时,惟有他们在期待着末日的来临。 <B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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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3:16 |只看该作者
<>1、2、5优于3、4。</P>
<>1的结尾不好。自己跟自己下棋,太过方便的处理,端不住前面的氛围,也端不住“孤独”。</P>
<>2,“这是漫无绝期的永夜开端,然而那时我们都很轻松……”这里这样写是好的,后面“永夜正式开始”完全不必要,而永夜开始之后的部分不如前面的好了。</P>
<P>5,““是嘛。我早就厌烦这样不能接触的生活了。你碰不到我我沾不到你……太阳爱怎么样宠信他那九个儿子我才不管,他死活也不干我事……我们总有碎裂或者被烧化的一天,是吧?我只是想,在完全消失之前,我们能够在一起,就像那些飞扬的尘沙,像地球上那些领取了许可然后在一个屋檐下生活的男女……那样,生活还多少有些意思……你觉得呢?” ——这段不要更好。下一段也以作相应修改为宜。<BR></P>
朱颜日复少,玄发益以星。
往事真蕉鹿,浮名一草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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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3:16 |只看该作者
此外,“的”、“地”混用,让我老是停顿。“天生丽志”此处有个笔误。
朱颜日复少,玄发益以星。
往事真蕉鹿,浮名一草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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