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烟花散尽白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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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梯直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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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2:5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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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呆呆的看着天上的烟花，一朵升起又落下，落下后另一朵又冉冉升起。 护城河里的河水几时变的清澈了，清澈的映出了人间的寒冷和站在河边的那个男人冷漠的脸，映出他渐渐被风扭曲的憔悴，黯然象个游荡在夜间的孤魂野鬼。 我今年三十二岁，当新年钟声敲响的时候，我没有一点欣喜，没有一丝伤感。这钟声如同我每天游荡在世上遇到的每个人，他们无视我的存在，就象无视路边随时被车辆压倒的枯草。我也从来没有看过他们，自从丁丁一跃入水的那天起，自从我抱着丁丁冰冷的尸体冲天狂笑的那一刻起，我就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不愿意看见了。 我有嘴，再也没有说过一句完整的话，我有心，却再也没有感到过它的跳动。 他们开始怀疑我的精神有问题，就把我送到精神病院里治疗，可是半年以后，疗效不是如他们预料的明显。他们又给我吃各种药，我如同吃饭一样机械的吞光。他们不会让我死去，所以我仍然毫无快乐毫无痛苦的活着。 五年中，只有一个习惯我从没有改变过，每天的夕阳刚刚落下的时刻，我会来到护城河边，看河水由青变蓝，由肮脏变的纯净，由温暖变的冰冷，又由蓝变青。即使在精神病院的半年，每到这个时刻，我会端盆水泼到院里，静静的看着水慢慢的消失，就如同丁丁的消失一样，我静静的看着心爱的丁丁慢慢渗透地面，缓缓的消失。 （二） 有人说，“恋爱中的女人需要崇拜，男人需要被崇拜，恋爱中的男人想要，女人想被要。”这句话到底是谁说的，好象丁丁没告诉我，空白的脑子里依稀还记得她揪着我耳朵轻语时的脸上，隐着一抹调皮的浅笑。 在精神病院里，我看见一位青年经常偷吃院里的海棠花瓣儿，吃的时候那双青筋暴露的粗手变的很是温柔，经常吃的满脸都是泪和鼻涕。一脸雀斑的护士说他曾经喜欢上一个叫海棠的离婚女孩，但父母死活不同意，直到女孩伤心离开，他躲在家里三天没有出来，出来以后不久进了精神病院。 丁丁会离开我吗？唯一的一次也是最后的一次，她离开我微笑着跳进护城河里。 虽然现在已相隔五年，但事实上她并没有离开我，每天晚上我都会在河边见到她，她仍然梳着那条用白底兰花的手绢扎着的马尾辫，仍然笑弯了腰说我是老土，仍然咬着嘴唇拉着我的衣角，仍然皱着眉眼睛睁大的怜爱的望着我。 水里冷吗，我轻轻的问她，她只摇摇头，一言不发的依在我的胸口，她的身体好冷好冷，我觉得自己已经结晶，结成了一块冰，全身麻木的不能动弹，眼睁睁看着她微笑着，微笑着，消失在浑浊的水里。 这种感觉好熟悉啊，终于，我想起来了。当手忙脚乱的他们把丁丁从河里打捞上来的时候，我爬到丁丁的身体旁边，把脸贴在她的冰凉的脸上。一口血伴着我的狂笑喷了出去，然后就感觉进入一个漆黑的梦里，梦里自己也是这种浑身冰凉麻木的感觉，看着丁丁微笑着走掉。 （三） 丁丁走的那天，天空也放着烟花，她喜欢看烟花，每年正月十六的时候她都要拉着我到护城河边看烟花。 她喜欢把那朵直冲九云傲视群芳陪伴在明月旁边的烟花比喻成我，把那朵慢慢升入空中慢慢释放出美丽的浅黄比喻成自己。 烟花真的很美，比春天里野地里开满的小花还要美，比护城桥上的一颗颗闪亮的如明珠一样的灯还要美，但比不上在烟花的映照下眼里都是痴痴情意的丁丁美。 第一次见到丁丁，是在小城的卖花店里，阿兰过生日，想选些花来点缀晚上的宴会，丁丁微笑着为我们介绍着，只觉得她的声音带些南方女子的水秀，轻笑着仿佛不曾真实的存在，屋角的阳光也不曾这么真实的存在过，直到消失的时候才会感觉她的温暖。 阿兰终于选好了，但在付钱时发生了争吵，阿兰要少付3块钱的零头，丁丁涨红脸气愤的看着趾高气扬的阿兰，咬着牙不说一句话，手里却紧握着花不肯放手，阿兰却舌绽兰花的威逼利诱。 我很看不惯阿兰为了小利费尽心思，冷冷的说声，“你有完没有，不就3块钱吗，我先走了。”说完掉头就走，阿兰这才扔下钱，拿起花，撇下句，“下次再不来买你的花了，”紧跟上挽着我，“等急了吧。” 我拉开门走出去的瞬间，回头看见丁丁的眼里有些发亮，亮的好象街对面的镜子反射过来的阳光，把我的眼睛映的有些发疼。 初春的风乍暖还冷，阿兰温暖丰满的身体紧紧贴着我，路上的行人不断的向我们行注目礼，心里很有些男人的满足。 阿兰的确很漂亮，当我第一次见到她时就很迷恋，而且还能一起写诗读文，相识三个月后的一个夜晚，我们来到她的卧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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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好象女人在乎自己的美是从衣服和脸部着手进行的，可男人的心只在她的风韵和身体上。 记得有一次，阿兰试穿着一件价值不菲的大衣，扭动着诱人的身躯问我，“你看我穿什么衣服好看？”我微笑盯着她，“你不穿衣服最好看。”她扑进怀里，使劲的掐我，“你真黄，，，我最好看的时候都，留给你。”她真的掐的我很疼。 那个晚上，我们蹑手蹑脚进了她二楼的卧室，她轻轻的吹我的耳朵，“说句好听的，，，，，，” 我把手伸进她的衣服里，“你真美。” 她的脸深深贴着我的胸膛，“你的心跳的很快，我听到了。” “你也是，”我的手终于找到了她一直抗拒的我久久寻找的东西。 “爸妈会惊醒的，你把灯关了，别出声。”我很乖的点头，即使让我变成哑巴也愿意。 等我回到她清香的床上时，发现自己走进了一片从未来过的深湖。 湖里随风微微颤抖的两朵睡莲，在月光的抚摸下越发变的丰盈。粉红的花蕊娇羞的露出乳色的香，那是怎样的香啊。我好象在寻梦，在一塘碧水的温暖中寻梦，我变的梦一样的下沉，着陆在湖底。随着湖里的波浪快乐的起伏，那湖底的泥啊，怎么会如此的湿润光滑。耳边飘来阿兰梦一样的呢喃，“你，，，别，，，我，，，，，，，，爱你，，，，，，，，。” 过了很久，阿兰把我推醒，“你知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我，，，，” “怎么？是不是我的魅力太大了难以抵挡，”我有些疲倦， “今天爸爸同意了，并答应送我们一座别墅。”她搂着我的头。 “是吗？”我从床上起来，点上一根烟，默默的抽着。 “怎么，你不高兴了，他们就我这么一个宝贝，，，，，我知道你很要强，，，，，，你想干什么都行，，，，，，，，我绝不会离开你。” 我叹了口气，把烟掐了，搂着阿兰沉沉睡去。 （五） 忽然，一个童音从飘渺的空中传来，“妈妈，你看这个叔叔在干什么。” 我缓缓回过头，孩子显然是被我的摸样吓哭了，一个慈祥的妇女过来拉走孩子，“他是个疯子，别哭，乖，妈妈给你买糖葫芦去。” 我是个疯子吗？低头看水里的倒影，水里的那个男人怎么变的满头白发，这是我吗？这是五年前那个英气逼人的我吗？我满头柔软乌黑的乱发呢？是被丁丁带走了吗？“是你带走了我的头发吗，丁丁？”我轻轻的问河里的丁丁，水面竟泛起了一层波浪，是我的丁丁在回答呢。 她最喜欢抚摩我的乱发了，满眼爱怜的抚摩，我的泪顺着消瘦的脸庞滴进了河里。如果丁丁在我旁边，她不会让我流泪的，不会。她说，她最讨厌男人哭哭啼啼。 第二次遇上丁丁，是在我去局长家里送礼出来的那个晚上，阿兰说我年轻有前途，应该和领导搞好关系。 骑着摩托车从局长家出来后，想着局长翘着抖动的二郎腿，我狂怒的在街上狂奔。车子拐弯钻进小巷里的时候，听到一声尖叫，一个姑娘飞了出去，我从地上爬起来，抱起她拼命往医院跑了去，路上姑娘的脸很苍白，紧闭的睫毛长长的颤抖着。 凌晨时，阿兰赶了过来，扑进我的怀里，“吓死我了，你没事吧。”我安慰的拍拍她的头，在急救室门口徘徊着，等待着那个姑娘的消息。 阿兰匆匆打着手机，一会的工夫，医院院长也赶了过来，和阿兰开着玩笑，并让阿兰向她父亲转达问候。一会他出来说，那个姑娘生命已经没有危险。 （六） 阿兰和我打车回到家里的时候，我的眼里始终晃动着姑娘的苍白的脸庞和那双微微颤抖的睫毛。 阿兰搂着我安慰，“放心吧，爸爸会处理的，花点钱就可以打发了。”抚摸着她娇软的身体，我心里总有些不安，夜就在无眠中度了过去。 第二天上午我匆匆赶到队上请假，老张看我一脸的疲惫，开着玩笑，“年轻人，悠着点，阿兰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姑娘，可你也要注意身体啊。” 医院的病房里很静，她还在睡。我把水果放在一边，坐在椅子上凝望着纱窗上的一只苍蝇，它乱撞着，怎么也飞不出去。 “你怎么不打开窗户，让它飞出去吧。”一个软软的带着水秀的声音。 我吓了一跳，手足无措的回过头， “你是陪着美女买花的那个？你想说你撞我不是故意的？”她有些虚弱的笑了， “我，，，，，，”我更加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别在意，我没事的，你去忙吧，给你个电话号码，让我妈妈中午送饭。” 我手指了指水果，向门口走去。 “给我倒杯水可以吧。” 床边，我颤抖着手，抑制住心里的激动，水还是洒出来了。她藏在秀发里的皮肤苍白的近乎透明，几乎能看见细微的青筋里流动的脉搏。 我走出医院，深吸一口外面的寒气，心跳的不是那么厉害了，空气里隐隐有一种特别的花香。 （七） 吃完晚饭，阿兰挽着我出去散步，小城里的人不时艳羡的看着我们。阿兰越发柔媚的偎紧我，月亮走的很慢很慢。 “你怎么不说话，是因为爸爸说你不应该在局长家里拂袖而去？如果你不高兴，下次就不去好了，我只要你守着我过一辈子。你今天去医院了？那个女的没问你要钱吧，医院里爸爸已经都安排好了，你不要再去了，明天我们去看家具好吧。别生气了，明年春天我们，，，”阿兰又开始掐我的手。 “明年春天我们干什么？” “你，，，，，，，真坏！”阿兰开始狠狠的咬我的手。 我停下来，又认真起来，“有空你告诉你爸，我自己的事情自己知道怎么做，没必要让别人来指手画脚。” “唉，，，你怎么这么小心眼，爸爸还不是心疼我，为我们好呗。” 不知不觉我们散步到医院门口，一个女孩正拄着拐杖拿着饭盒往外走，弱的象风中的小鸟。 “是你？真巧，”女孩子看见我们楞了一下，又笑了，竟是卖花的姑娘丁丁。 “你？”阿兰也有点奇怪，“怎么不卖花，来这里养病？” “被车撞了，没什么。”丁丁看着我，对阿兰说。 “你妈妈怎么没来送饭给你？我帮你买饭吧，想吃什么？”我的心有些不安和隐隐的激动。 “妈妈还没收摊，那好，你帮我买碗面吧，里面多放些醋，这是3元钱。”我执意不要。 她的小脸绷了起来，“虽然我很穷，但也不要别人施舍过日子。”说了夺过饭盒就走，一转身，疼的哎呦一声。我急忙扶着丁丁，她的身体很轻很轻，轻的象小鸟飘落的一片羽毛。 等我把面端来时，丁丁接过饭盒，低声说了句，“谢谢你，快去陪你女朋友吧，她一句话都不肯说，好象快哭了。” 扭头看见阿兰美丽的眼里竟噙满泪水，一言不发的看着我，心里不仅长长叹了口气。 （八） “不要，不要动我的手绢，这是丁丁留给我的，”我握紧手里被风吹动的白底兰花的手绢，一阵剧烈的咳嗽后，上面又添了些红梅，这是血，是我的血，古人曾有喝酒三斗吐血五升的豪气，而我的血却没有一点豪气。 阿兰回去后，一晚上没说话，我想解释些什么，又没有什么好解释的。第二天下午，我又到医院里，病房竟然空了，医生说，病人已经出院回家了。第三天就出院？医生说是领导的安排，我急匆匆感到花店，门上挂着铁锁。 阿兰在城外找到我，夕阳如血般的散发着余晖。 “你怎么不接电话，我快急死了？”阿兰泪光闪闪的看着我， “是你安排那个女孩子出院的吧，神通广大啊，”我甩开她的小手， “爸爸已经给了她一万块钱，她还想怎样？我就是不愿让你去看她！”阿兰第一次和我生气。 “她还没有好，而且我有责任，照顾她也是人之常情，你怎么这样！”我耐心的解释， “不，你从来没有用那样的眼神看过我，我不能冒这样的风险，爸爸给她的钱足够请个保姆的，你答应我，不要再想她了好不好？”阿兰又柔声说，“我对你不好吗？我怕，，，，，，” “不可能，我只见过她两次。你爸爸，什么都是你爸爸，没有你爸爸你知不知道该怎么活！” “为了她，你竟然冲我发这么大的火！两次？哼，我再不会让你见她一次！” “是吗？那我倒要试试看！”我哼着小曲，独自离开，留下阿兰呆呆的立在寂寞的夕阳里的倩影。 （九） 将近一个月，我没有找到丁丁。 阿兰和我又合好如初，我们忙着四处挑选家具，只是不再提起丁丁，象那道墙上的裂纹，谁也不愿去碰它，让它事实的存在，却只存在于事实里。 忽有一天，细雨如流。 传达室里电话传来，说妹妹来找我，不会啊，父母远在京城，而且从未听说我还有妹妹。 满腹疑惑，我打着雨伞，走到门口。 远远望去，一个削瘦的身影站在雨里，好象办公室窗外的那枝不知名的花一样瑟瑟发抖，竟然是丁丁。 她跑过来，紧紧拉着我的衣服，满脸是混合着泪的雨水， “你救救我妈妈吧，她上午昏倒了送到医院，说是必须立刻做手术，医院要两万块钱押金，我哪里去找那么多钱啊，，，”她的头发被雨水重重的压倒在美丽的额前。 “我想想办法，你先到我办公室里坐会。” “不，，，，，，我哪也不去，你快救救妈妈吧。”她的手有些歇斯底里的抓得我手腕发疼， “那，，，，我们去医院吧，，，，，我试试看，，” 医院的医生根本不理我的警官证，依旧一脸漠然。 只好要了院长的电话，电话里传出的官腔直到我报出阿兰的名字，才立刻变的热情起来。床位很快解决了，医生也不再说押金的问题。 丁丁偎在妈妈病床前，满眼感激的看着我，感激里竟仍有一种怜爱。 我走出医院，雨水顺着脸流进嘴里，有些发咸。
（十） “是不是为了她？”当我告诉阿兰我要借钱的时候，阿兰脸色变得苍白， “她妈妈住院了，需要钱用。”我看着她的眼睛，里面有一片迷雾。 “她对你就那么重要吗？比我们的婚事还重要？你喜欢上她了？” “你怎么纠缠不清啊，，，我不能见死不救的，这完全是两回事。”我开始气愤， “你看着我的眼睛，是不是，真的喜欢她了？我有种预感，，，，你，你不会离开我的，是吧？”阿兰伏在我的怀里开始抽泣， “不会的，我们不是好好的嘛，你这么漂亮，我怎么舍得离开你。”我轻轻拍着她的秀发。 “但愿，你不要骗我，存折在那边，上面有钱，你拿了给她吧。”阿兰幽幽叹了口气，紧紧的抱着我，直到夜色吞噬了黄昏。 第二天，当我把钱取出来，送到医院的时候，怎么也找不到丁丁。 在后院的太平间里，丁丁半跪着在给妈妈擦脸，缓缓的擦，擦掉滴落在那安详的脸上的一滴又一滴的泪水。 我呆立着旁边，从上午一直站到晚上点灯，丁丁擦完了，慢慢站起来，又倒了下去。 当丁丁无力的倚着我的肩膀走出医院的时候，刚到大门口的阿兰愣住了，手里的水果掉在地上，眼神死一样的平静。 （十一） 小城里的灯升起来了，弥漫着一种花香，很是特别。 我曾问丁丁，“这是什么香味？”她说，“我们给它起个名字吧，叫做想，好不好？” 我躺在丁丁的怀里说，“不好，我不愿想你，我不能离开你，” 丁丁轻轻笑着，“你只是你自己，人总有分开的时候，有一天我走的时候，你不许流泪，我不能看见别人哭，更不能看见你哭。”那是阿兰离开将近一年的时间以后。 阿兰怎样离开的，阿兰为什么要离开，是吃安眠药吗？我记得不是很清了，只是记得阿兰离开的前一个夜晚，我们来到那座准备结婚做新房的别墅里，那里曾记载着我们无数次的欢乐。 阿兰满脸笑意的一盘一盘端出她亲自做的小菜，我一动不动痛苦的看着她，阿兰仿佛没有看见。 当我们象往常一样喝交杯酒时，我实在忍不住哽咽起来。阿兰仍然若无其事的擦擦眼睛，“什么也别说，亲爱的，今晚你什么也别说，因为这是我们认识一周年的纪念日。” 桌上的红烛轻轻的燃烧，流下一滴一滴的红的象血一样的眼泪。那是泪吗？卧室里也点满了流着泪的红烛。 阿兰很长时间才从浴室里披着湿漉漉的头发出来，笑着说，“我知道你不喜欢我化妆，你看我只化些口红，是不是很美？”她真的很美，我从未见过她这么美，眼睛有些发红，美得更加让人心疼。 我们一直疯狂到天明的时候，以前阿兰从始至终都是闭着眼睛，任我怎样动作都不肯睁开的，可是那个晚上她主动得痴狂得让我不知所措，我只是在默默的承受，看着她把我一点一点揉的粉碎。 阳光从窗户的一角进来时，我要走了，阿兰一丝不挂的从床上爬起来，抱住我痛哭失声，“为什么，，，为什么啊！你怎么会不要我了，你说过不会离开我的，，，你怎么说话不算数，我有什么错可以改的，你告诉我，我改还不行吗？别离开我，你不喜欢爸爸，我们离开这个城市，只要和你一起让我干什么都行，我能吃苦，只要你不离开我，，，，” 我颤抖着双手，用被子抱起她，“我，我不能和满手血腥的人在一起生活，，” “不是的，不是的，我告诉过你了，不是这样的，我没有不让医院给她妈妈作手术，，，你相信我，，，。” 阿兰眼神痴痴的望着我，“是你，是你爱上她了，我没有，我没有害她妈妈，，，是你，是你已经不爱我了，，，，，，，”
（十二）
 “是我害死阿兰的吗？”我问丁丁。 丁丁凝望着我，“其实，你自己最知道答案。” “你妈妈死的时候，你恨阿兰吗？” 丁丁摇摇头，“不，我谁也不恨，我从来没有恨过人，即使对我从未见过的抛弃我和妈妈的父亲也不恨，妈妈从来不让我恨任何人，她说仇恨只会毁了自己。” 是啊，我恨吗，我该恨谁呢？不，我不恨自己，我没有害死阿兰。 我离开阿兰以后的那天下午，那座别墅的床上发现了她，她安详的睡在床上，手里紧握着我们的合影，再也没有醒来。 对了，我记起来了，阿兰是吃安眠药离开的，她美丽的脸和丁丁的妈妈一样安详，她的身体仍然有我熟悉的味道。 那天她下葬的时候好热闹，我远远的望着，丁丁扶着我远远的望着，那天阳光很好，但灿烂的阳光里有一道寒气。 是嘴里咬着烟的阿兰父亲，眼睛没有任何含义的看我和丁丁的一眼。 那是恨，我知道，那是一种带着绝望的恨，但我不害怕，因为我没有害死阿兰。 “那是谁害死阿兰的？”我迷惑地问丁丁， 丁丁抚着我的头，“没有人害死她，她离开了，就象你身边的小草小花一样，每个人都会离开的，，，，，来吧，乖孩子，该吃药了。” “你不会不要我了吧，你不会把我送进医院吧。” “不，不会，我不会不要你的，我求了你爸妈一个晚上，才把你留在身边，我会好好照顾你的，因为，我，，，，，”丁丁的脸很红，象夕阳旁边的一抹云彩。 “你真美，你是谁，你是阿兰吗？” “不，我不是阿兰，我，，，，是你的，，，，妹妹。“丁丁眼里很亮，亮得好象第一次在花店里见到她，映得我眼有些疼。 
（十三）
 我的病是什么时候好的，是那个晚上，那个夏天的晚上。 晚上很热，我从阿兰的梦里惊醒，听到小屋里有一阵水声，是阿兰在洗澡吗？我爬起来，寻着水声走了过去。 月光下，有个影子，洁白的影子，月光象雪一样洒在她的身上，长长的黑发伴着月光的影子一样披了下来，遮住了她胸前两只可爱的小鸟，小鸟粉红的小嘴娇弱的挺立着，颤抖着沐浴着月光。她是谁？是阿兰吗？ 我轻轻的喊了声，“阿兰。” 她缓缓的转过身，不是阿兰，她没有阿兰那样的丰盈。是一直陪着我的妹妹，每天陪我到城外的草地里采小花的妹妹。 她转过身，双手慢慢的从胸前放下，眼里满是怜爱的看着我，胸前的小鸟无助的在风中轻轻颤抖。 “丁丁，是你，你是丁丁。” 丁丁眼睛渐渐模糊了，含着雾水凝望着我。 过了好大一会，我仿佛才从梦中醒来，不，是真正进入了梦乡。 我轻轻抱起了丁丁，她的身体很轻，轻的象一阵清凉的风，手里很滑，好象抚摩着我们在城外采摘的小花的花瓣儿，世界变的清晰了，那个晚上，我能清晰的数出落到她身上的眼泪有多少滴，她一直那么痴痴的看着我，眼睛一阵模糊又一阵清亮。 “不，别哭，我不喜欢你哭。”她手抚着我的头发， “是，我，不哭，我不会再哭了。” 那一夜，我吻遍了月亮的所有地方，清宫的玉兔正在可爱的捣着长生不老的丹药，嫦娥好象很害羞的藏起来，偷偷从指缝里羡慕着人间的欢乐，连远处不知名的小虫，也在痛快淋漓的唱着欢乐。 （十四）
 丁丁把我的病治好不久，我就去上班了，同事礼貌的打个招呼就远远的躲开了，老张见了我，叹口气，想说什么没说出来又走了。 每天反倒很有空，陪丁丁在花店里剪花，晚饭后我们就去看夕阳，没有夕阳的时候就看护城河里的河水，河水冬天变的温暖，夏天变的冰冷，春天变青，秋天变蓝，有时肮脏，有时纯净。 正月十六的时候，我们站在城外看城里的烟花，心随着烟花一起升起，一起落下，我牵着丁丁的手，丁丁拉着我的衣裳。丁丁看烟花的眼神，就好象看我一样也是那样痴痴的，充满着怜爱。 快乐如同她的痴痴的怜爱的眼神，非常的短暂，又有些永恒。 人的感觉象城里的大钟，有时很准的。 那几天，我总感到要出事，只有丁丁安静的看着我时，我的心才不会跳的那么厉害。 老张安排我去外地时，眼神很怪。我回家告诉丁丁，她轻轻摸摸我的头，“去吧，注意安全。” 几天的时间仿佛人生那么漫长，等到人生忽然过去的时候，人活着也就失去了意义。 当老张的电话急催我回去时，我的感觉就象城里敲响的丧钟一样准确。 丁丁在钟敲响的那一刻，微笑着跳进护城河里。 我拼命的往那里跑，推开那些丑陋的人，他们怎会有资格动我的丁丁，我美丽冰冷的丁丁，她只想要我，她只喜欢我，任何人都休想动我的丁丁！ 当我仰天狂笑着，喷出那口血的时候，他们吓跑了，全都吓跑了，只剩下我抱着丁丁在河边笑着，轻吻着，一起看如血的夕阳。 （十五）
 第二天夕阳下山的时候，我告别我的丁丁，来到阿兰的家里。 他竟坐在阿兰的卧室里，这里的摆设还是那样的熟悉，和原来一样没有任何的变化。 听见我的脚步声，他背对着门，正在看阿兰的照片，“你来了，坐吧。” 我没有恨，因为丁丁不让我仇恨任何人，盯着这个我曾经喊过爸爸的人， “你看，这是阿兰小时的照片，她笑的多甜啊，我和她妈从小就宠她，惯着她，不让任何人欺负她，也从没有人敢欺负她，那时的阿兰是多么乖，多么漂亮啊，可是自从她遇到你，”他的头抬了起来，曾经威慑整个小城的那张威严的脸已布满皱纹， “可是她自从遇到你，生活就变了样。她不是自己发呆，就是一个人偷笑，我和她妈也是过来人，知道她喜欢你，我们也算喜欢你，虽然你的家庭，，，哼，你也算是有个性的人，这个城市里敢和我叫板的人还没几个。不过阿兰既然喜欢你，我就处心积虑的为你们铺路，公安局长怎么样，不买我的帐，还不是灰溜溜的到政协养老去了，可是我没想到啊，，，，，，” 他从来没有任何内容的眼睛里竟涌出了几滴混浊的泪， “你他妈的长了什么眼光！竟然看上那个卖花的小妞，阿兰哪点比不上她，是脸蛋不如她，还是身材不如她，还是我不如她那个摆小摊的寡妇妈！” “唉，，，别墅都给你们准备好了，准备我和老伴退休后，给你们抱孩子，可是你，，，，竟敢，，，抛弃阿兰！” 他的手颤抖着，点着一根烟， “我可怜的阿兰啊，你怎么就狠心的抛下我和妈妈自己走了。妈的，是我不让医院动手术的，阿兰根本就不知道。” “你他妈的这个白眼狼，吃阿兰的，喝阿兰的，睡我们阿兰，妈的，你还是不是人，你他妈的真是个白眼狼。阿兰，我可怜的女儿啊，你怎么就狠心吃安眠药了，” 他甩手搽干眼泪，狠狠的说，“你害死阿兰，想和那个小妞双宿双飞，哈，你也太小看我了！” “我可怜的老伴心脏病死了后，我就想，没有了阿兰，没有了阿兰妈，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只剩下一个目的，就是看着你和那个小妞怎样痛苦，怎样猪狗不如的活着，本来看你小子得精神病，心里那个痛快，，，，哼哼，没想到你好的挺快，那还是让那个小妞了来还债吧。” “没想到吧，是我叫人安排你出差的，是我安排人轮番污辱了她，没想到这小妞性子还挺刚烈，竟然自己跳河了。阿兰，阿兰，爸爸今天终于替你报仇了。” 过了良久，他抬起头，“你不是想报仇吗，楼下的抽屉里有手枪，厨房里有刀，来吧，老子皱一皱眉头是婊子养的，哈哈哈，，，，，哈哈哈，，，” 他开始歇斯底里的笑，笑声震动了整个小城。 （十六） 我头脑开始变的清晰，五年来，我的头脑从来没有这样清晰过。 阿兰呢，离开我八年了，丁丁，我心爱的丁丁呢，离开我也有五年了。 河水又开始变的肮脏了，河里那个满头白发的我呢，那个冰冷冰冷的丁丁呢，怎么不见了？那个整天让人照顾我，让我毫无感觉的陪着他活在世上的阿兰爸呢，怎么也不见了？ 河边走过两个回家的妇女，被我的样子吓了一跳，赶紧绕道走开， “那是谁啊，怪吓人的。” “你不知道啊，他是疯子，几年前差点成了老王的女婿，” “哪个老王？” “就是上任县太爷呗，听说前几天被双规了，” “是吗？这个疯子就是那个挺漂亮的阿兰的对象？不是说是个很有才气的小伙子吗” “谁说不是啊，几年前阿兰就是为他而死的，还有个和他相好的卖花姑娘跳河了，原来挺精神的小伙子现在也变成疯子了，唉，人啊，真是作孽呀，，，，，，” 她们在说谁呢，是说我吗，我是疯子？ 低头看自己的褴褛衣裳，我什么时候成了疯子，丁丁不喜欢我这个样子的。 想起丁丁，我想笑，口里有点咸咸的东西直往上涌，又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但我还是想笑。终于，我笑出来了，狂笑着，我大声狂笑着，向天空喷出点点殷红。 喷出血，心里觉得很是清爽，夜空好美啊，又一朵烟花上天了，那是丁丁，丁丁说过，慢慢升起的浅浅黄色的最美丽的那朵是她，我说怎么看不见丁丁了，原来她回家了，回天上去了，那我去哪里呢？人间还有什么可以留恋的。 等着我，丁丁，不要离开我。 烟花慢慢的散去，我一跃跳进肮脏的河里。 
 全文完 2005年3月2日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