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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2:5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魅</P>
< >一扇门拖住一间屋子。那扇门合上后就不愿再开了,你推开它,它不情愿才会发出怨声,“吱”的长度写在纸上有十五个字所占的方格那么长,它到达的地方在十五个瓷砖以外的地方,也许已经从这条走廊拐弯了,就是前面浮在那里的那个直角,它那么不情愿,你追不上它的。</P>
< >从那扇门出来,“吱”的长箭穿透了你,从几个方向超过你,很快,快到那扇门摆在走廊这一侧还没有来得及摆回屋里去,就是那扇侧开着的门了。光大批量地码在门口,右眼余光的尽头处是白茫茫的一片,右前方是那扇门,它画在墙上了。越过去之后空间甩开码在一起的没有力气病恹恹的光,向它自己的身后硬拐进去,门还在拖着拖住拖带这空间,但它已经开始自我延长并大举进驻了,目光追杀过去,兴奋有余,一点儿预兆也没有的就撞墙了,无奈的。这会儿你离满腹怨气的门有大约七个方砖远,离那扇拖住屋子的门有三个方砖或者除去视角及光线还有叙述的氛围带来的夸张效果就是只有两个方砖远,离“吱”有十五个方砖以上的距离。她不在那儿,电脑前没有人,又或者你走得有些不稳,目光滞留了一段距离,没来得及赶上。没赶上。</P>
<P >那扇门推起来费劲儿,合叶很紧,紧得像把胆怯的弓上的弦。范宽用右侧身子上的几个支点包括肘部、右膝及右脚外脚背的前侧顶住门,再将身体侧倾,他是计划能在有一个小缝隙出现的片刻坚持住一会儿,就一会儿,他就能滑进去。</P>
<P >门外边有水掉进暖壶里了,成注状,但是不宣泄。这需要耐心,比如在被热气蒙住龙头的饮水机前面踱上几个小的来回,或者敲敲脚尖,但是这些小动作不能帮助你找到水的节奏。你只是在运动身体的部位,这时水声压过时间和想法,你总得做点儿什么。就是踱上几步的功夫范宽看见学生三三两两的鱼贯而出,穿得很厚,脚步比他快出两到三个节奏。偶尔有一两个人抬眼看他,看他的暖壶,那种眼神都不实,好像只是碰巧这些人的眼睛冲范宽这个方向转上了那么一会儿,和看见一直路过的虫子没什么两样。</P>
<P >声音急促起来并且变窄变尖,说明热水差不多打满了,范宽伸出手关掉了水龙头。一股热气冲击着他没有表情的面部。皱在一起的眉毛,撇向一边的嘴角,还有细微的比如张开的毛孔。范宽盖好暖壶塞,提起暖壶往教学楼的出口走。</P>
<P >清洁工开始在那些空了的教室里打扫,弯腰,动作有时猛烈,一晃就过去了。铺的都是那种泛着白光的毫无特点的瓷砖,它们的反光一点儿也没有节制,人在上面匆匆走过是不会去注意它们的。差不多是在这个时候,范宽看见脚下的红光了,像滩西红柿稀泥。</P>
<P >范宽的书包还是被门卡了一下。弄出的声响很大,以致他们第二次抬起头看了看范宽。第一次是在范宽顶住门拧动门把手的时候,那些上通宵自习或者准备回去睡觉的人抬了抬头,看看是谁在加入这间通宵自习室。在教学楼入口处标明了的,101和102为通宵自习室,开放时间从23:30到6:30,上通宵自习的学生在入口处用学生证登记。这些字是宋体,红色,比招牌上的字规矩,你尽管认为它们是妇道人家。它们是被一块长条形的屏幕框起来的,几十秒后换行出现别的内容的字,也是宋体,红色。范宽进门的时候望了望这些生动而冷静的家伙,背着他鼓出来有两个书包大小的书包。你一定这么想:范宽是个高大的胖子。不,范宽不高,也不胖,就是今天晚上他的书包太大了,你喜欢怎么形容这种情况来着?对,不合时宜,范宽今天背的书包有些不合时宜,它太大了。</P>
<P >范宽也抬头望了望前面,阶梯教室里面零零散散坐了一些人,达到了一种自组织的均衡状态,这个教室没有因为哪一侧坐了过多的人而显示出左右的倾斜,它还是贯如往常的从后往前扑过来,像耸起来的一座小型山脉,或者正在倒运渣土的那种货车,它一直这样,倾斜就是稳定的。范宽想了想,往离门这一侧靠墙的第三排座位走过去。每隔两排座位出现一个台阶。开始是每隔三排的,范宽又仔细注意了一下,到了第五排后面就是每隔一排出现一个梯级。所以范宽坐的第三排是不在阶梯上面的,他比后面的学生、前面讲台上如果站着老师的话都要低一些。黑板是泛绿的那种,用黄色粉笔能在上面写出醒目而漂亮的公式出来,几乎是所有能够应用的颜色中可以达到最佳视觉效果的一种。在这种教室上课范宽就坐在最后面,比讲台要高出很多距离也远的地方,老师像个念台词的独角演员,时不时暴露出他的屁股和后脑,对着大块的黑板轻率地涂抹。但是现在范宽要上通宵自习,上通宵自习他就坐在前面第三排靠墙临近门的一侧的位子上。教室另一侧也应该有一扇门的,但是这一间没有。</P>
<P >树清给她宿舍打电话。风在一辆汽车过后加了些势头,范宽帮树清抱着另一个毛绒玩具,是头驴。树清跟她宿舍人说她要上通宵自习。范宽的驴头耷拉在外侧,他抱紧了驴的身子,驴头就自己折出去了。刚才的一股风把范宽和驴的身子刮紧了,紧在一起多少暖和些。树清挂了电话,看看范宽,点点头示意可以走了。范宽说没想到今晚风那么大,他不说冷,他要说风怎么那么大。云没有被吹走,还在上面紧扣着那些星星,它怕那些星星许久没人来吃,就凉了。范宽和树清走着,感觉冷。</P>
<P >那边的楼没有凸出来的阳台。教学楼都是没有阳台的?雾很大,雾停在那些亮着灯的窗户外边,就是本来应该是阳台的地方,现在是平坦的大雾。它不能给人以稳定感,没有建筑学的原理支撑,它神奇地停在每一层,似乎每一层那些亮着灯的教室都将有人背好书包出来踏上大雾,和离开码头坐上一艘快艇没什么区别。甚至是兴奋的——等着有人从窗口跳下来或者把脑袋扔下来——但是只有大雾。雾真大。范宽指给树清看。树清背着一个粉红色的书包,在夜里不是那么粉了,也是一团小雾,朦朦胧胧的,她抱着她的雪娃,是兰色的,比她衣服的颜色要轻薄,浅上一些。范宽说这些描写真的不是必要的,重要的是你得走进雾里去,甚至走进雾里去也不是重要的,他说,你真的走进雾里就找不到雾在哪儿了,你不知道你在哪儿这很可怕。范宽指给树清看那片雾,他说还亮着灯的就是通宵自习室了,这会儿只有通宵自习室才会还亮着灯,他说我们来得太晚了。</P>
<P >一路上就没有问什么人:同学,你知道通宵自习室怎么走吗?没有问,一路也没什么话,驴在不住地点头,勤恳用力而且夸张。树清还是忍不住跟范宽说让驴头离他的身子近一些,驴的脖子看上去都要折了。他们的脚步声进入了空荡荡的大厅,在大厅里面门关上后脚步声就加上了一层厚的音质,它的体积在宽广的层面上有所加强。侦察兵就是这么干的,各个地方都要仔细看一看闻一闻。他们推右边那扇门。走过左边那扇门的时候透过玻璃已经预置好了座位,右边第一排的位子上还没有人坐,右边第一排的桌子上面还没有头。推开右边那扇门的时候他们略微屏着气,但是一股小风已经等不及了,擦着范宽的脸、下巴先挤进去了。同步的,那些脑袋上的眼睛亮了一下,停顿,就灭了。</P>
<P >你以为之前总得做点什么,但是其实没有预演的必要,它到来的时候连个拐角都没有的,直冲冲的不刹车就碾过你的镜头。接受就是了。她抱着一堆东西,用右手的臂弯托住,左手其左腿外侧正在挤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门。范宽在电脑前,网页打开了,图标在闪烁着像是一些从内里注视着的眼睛,不安的眨眼。范宽看着她,门正在被推开。范宽说他已经知道她不在这儿了。门紧贴着收回的左腿的膝盖往回里打,缓慢而轻的在她右手那堆东西的上端停靠住。“吱”声也就停了,箭发出去三分之二在飞行中就被急切地折断了。来不及折断,射箭的人依然拽着箭翎,没发射。她说她是不在这儿了,以后有事就到隔壁去找她好了。范宽说是,是的,她现在在隔壁。范宽后来说她其实没笑,那根本不能算是笑,要是没有合叶发紧的门和手里抱着的那堆东西她的嘴角早就掉在地上了。捡都捡不起来了,你只好拿鞋底去踩,它就随便贴在你的鞋底上了,走到哪儿跟到哪儿。</P>
<P >范宽说他正打算上楼,手里应该是一个作文本,本皮发黄,一对燕子正恼人地从一个沉思未醒的小姑娘的头上乱飞而过。他正迈上楼梯,吓了他一跳。没东西砸到他脑袋上。没有控制力的声音间的碰撞。他看见她的饭盒摔了,手里还抱着教案,两腿的膝盖向里靠并在一起,她蹲下来的姿势也是优雅的。范宽走到她旁边的时候勺子正落回饭盒里,一声,两声,范宽用右耳朵数着,勺子应该重新回到饭盒里了。接着是向左转顺着扶手爬上通往三层的楼梯。她还蹲在那里,头发垂下来一些,遮住大部分的额头,上衣领口向外敞开几厘米,项坠隐隐约约将碎光投掷出来,膝盖向里正羞涩地并在一起。</P>
<P >范宽问树清这桌上的书怎么办,还有位洞里的。树清说不要紧,推到一边就是。范宽迟疑着坐下来,问树清这书是人家用来占座的吗?树清说都这会儿了,还有谁来。到处是书,凌乱没有秩序,塞住了空间的某个部分,让阶梯教室变得臃肿起来,原本虚的地方被挤实了夯上了。但没有温度,他们正对着进来的那扇门,不时有人开门出去,门打开的间隙里教室中的声音与外面空旷的回响混在一起就变薄了,好像增添了一种稀的质料。范宽把成摞的书往左边推了推,将书包扔在上面。驴压在自己的肚子上,造成了全身一个温度的制高点,他的手被吸引过去,插在驴的肚子和他的肚子之间。有人进来,一阵风就进来,鼻头上是凉的一块,能感觉到正方体般的尖利的棱角。树清正掏出自己的作业、教材,范宽瞥了瞥,又是一摞,他想。范宽仍然没有动,驴也在呼吸,随着范宽的垫了一只手的肚子起起伏伏。树清的纸巾贴在范宽的耳鬓上,轻拍,擦拭。树清的声音比纸巾离范宽还要近,在右边,她说范宽怎么出汗了,哎呀,你怎么出汗了。</P>
<P >桌椅是深灰色的,范宽还没打算动他的大书包。他看前面,在第一排靠近左边过道的位置上站着一个女孩。她穿校服,校服一直就是臃肿的设计,像没有充满气的太空服。她弯下腰对着范宽对着她的画板,正用橡皮在上面涂涂抹抹,一种快速而小心幅度也不大但频率稍快或有所缓和控制的涂改,不时低下头去吹掉橡皮屑。范宽能听到她吸气吹气时短促的迸发,范宽坐在那里,书包挡住了一些门口过来的游丝冷气,看着那个画图的女孩。她撑起腰略作休息的时候也没有抬头看别处,还只是盯着她的制图,是制图,机械的精确以一种纤微的谨慎势态在图纸上面显露出来,连她皱眉察看时两眉之间的距离似乎都是根据力学原理精心计算出来的。范宽拉开书包拉链,敞开的口被迅速撑开了,很多烤馍、怪味豆还有几根小面包,一块儿挤出来了像打坏了的肠子。阶梯教室的天花板非常高,悬挂的管灯在高处,那姿态你几乎可以将其形容为灯火辉煌,它亮得有些晃眼了。这间教室里零散坐着的人随着坡度增加了彼此之间的距离,但又因此而很近,他们共同维护了某种声音,这声音正像巡视似的在梯阶上上上下下,穿梭游移。或者那更近于一种味道,扩散中凝聚中的味道。范宽把吃的推到一边,从书包里揪出小说。她的头发垂下来一些,挡住了大部分的额头及至眉毛。</P>
<P >范宽不知道她走了,谁想到她说不见就不见了。她说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呢?他把黄颜色的作文本递给她的时候从没有想到过会有一天这本儿不知道再交给谁。从没想过。这个本儿用完倒是想到过的。她就从这段楼梯上下去了,手提包里是她的教案,下去了,不回来了。</P>
<P >范宽打开收音机听那个男人的声音,富有磁性的催人入梦的。脑门上还在渗出汗来,湿湿的一片,怎么出了这么多汗。范宽隔着耳机卷入了一股波浪。远处有那么一股浪几次翻卷,现在又是一次。爆发力在某个不确切的点上,不可预知的未见的一个小时间段它就翻涌了,从这间大教室仅有的几个缝隙中渗透进来,瞬间积聚成它本来奔涌时的样子或者连这个瞬间都没有,它是以整体通过范宽面前的这条门缝的,毫无损耗地漫上了阶梯。是欢呼。范宽跟树清说比赛开始了,荷兰对阿根廷。树清冲范宽笑了一下,就低下头去看她刚打开的那页。欢呼是远距离的暧昧。在近距离,就在这间教室里,有一种新的欢呼,它是属于窃语的欢呼。明天就是期末考试。</P>
<P >位洞简直码成了一个小书柜。层层叠叠,可以直接搬出去卖。《爱尔兰日记》?是《爱尔兰日记》。范宽费了些力气才把头动起来,向左向右各摇了一下,树清已经开始演算习题了,笔尖与纸摩擦起来似一种稳妥的谈判。这所学校是没有中文系的。没有,肯定没有。范宽把《爱尔兰日记》放在驴头上,它在范宽的两个指头与驴头上的某个压下去的小凹面之间努力保持着平衡,晃了又晃,刚刚睡醒又昏昏欲睡的那种傻样子。范宽看见它黄色的封面上写着:内部教材。他把书从中间打开,密密麻麻的字一下子喷出来,翻开的两页都快撑不住那些字了,密得实在有些过分。范宽把书包放到左边空出的椅子上,把书倒扣在桌上,驴还是一副懒散样儿不可救药地依着这个刚才差点把它脖子晃悠断了的人。驴在某些时候还真就是这么犟。范宽拢了拢头,看着书脊,上面有著者的名字,黑色楷体加粗:瓦尔泽雷东。瓦尔泽雷东?范宽让驴自己掌握他呼吸时的节奏,驴有一点儿下窜使得范宽不得不微微夹紧裆部,一种紧张感的微妙移动。他从驴肚子下抽出来的右手配合左手一起把书正过来,却不是刚才那页了。是刚才那页,页码并没有变,但是内容不一样了,明显的戏剧对白,也不是莎士比亚或者奥尼尔或者关汉卿,都不是,他没看过的。范宽读了几句,句与句之间的衔接有些诡异但又不是新的语法结构,翻译并不因此显示出低劣反而有一些不可琢磨的怪诞高雅。范宽右侧太阳穴紧了一下,稍稍紧了一下还是加重些并无明显区别。他再把书倒扣过来,然后先将两手缩回驴的肚子下,两手都藏起来。他弓起来的背就有将自己弯成刺猬的趋势,太阳穴愈明显地鼓动了。他看见那挺立起来的书脊上印有著者的名字:图尼本斯鹊。这回是宋体加粗烫金。宋体加粗烫金。</P>
<P >范宽坐在那里读小说。左手旁已经放好了一袋撕开口的烤馍,看累了随手就能摸出一块。烤馍的香辣味已经前进到周围二三十厘米的地方,范宽决定先吃上一块儿。剩下的人就是要通宵自习的了,那女孩现在坐下来了,图纸摆在一边,她往本上记着什么,也许是数据。范宽后面传来说话声,靠得很近后相互交替着跌下楼梯来的那种情侣之间的悄悄话,或者在讲解习题也说不定。男的声音是宽的,霸占了范宽脑后大部分横向上的空间,女的那个间有笑声递过来,准确的投递,搞得范宽耳朵内的微绒毛都有些痒。好像一对穿着睡衣的夫妻就将要相互挽着谈笑着走下来,到范宽这里来坐一坐,尝尝烤馍的香辣。家庭的氛围,范宽想。这时候身后一定有人正趴在自己用臂弯围成的小巢里温上一会儿小梦。总得有人睡去。范宽嚼烤馍的声音震耳欲聋地对付他自己的听觉,范宽把小说往前翻回一页,他已经忘了前面讲了些什么。</P>
<P >但是前面那一页什么都没有。是白页。范宽嘴巴里还都是大块没来得及处置的烤馍断片,他尝试着咽下几块,就势再嚼碎几块明显大于喉咙的,然后又往前翻了一页。还是,白页。范宽翻到后面正在看的那页,字还在。前面画图的那个女孩现在用后背把上面来的光遮住,她面对着自己阴影笼罩下的图纸,精心用尺子比划着什么。范宽若无其事地往下读,情况已经越来越放肆了,他读完一段就消失一段,转眼,他读完一行就消失一行,范宽试图更加的若无其事就飞快地读起字来,每读完一个字就消失一个字,步步紧逼,还好,句号来了,范宽松了口气。一大片的空白。刚才他读到什么了?</P>
<P >他把眼睛紧挨着玻璃的下沿,衣服与门之间尽量不相互运动发出响声。她在屋里画画。马赛克。方格已经打好了,几千个小方格,她要一个一个按着色阶上色。范宽每次看上几秒钟就恢复原来的身高,放下踮起的脚尖。往门的两边各象征性地走出十几步然后回到门前,迅速地踮一下脚尖,是背影,他再将眼睛贴上去,看她一个人在那儿画马赛克。有门隔着,声音就消失于前面几厘米的地方。范宽还是能想象出那种声音,后背在椅子上扭动时的声音,画笔的硬杆触着调色盘时的声音,甚至另一只手捋过发梢遇到一小股阻力时增强力量的钝钝的微响。</P>
<P >树清看看范宽又出汗了,就把纸巾递给他。范宽把驴往上提了提,让驴头搭在肩膀上,轻搭着,说根本没搭上也是。他合上那本“内部教材”,扔回位洞里。树清还说让他轻一点儿放别人的书。范宽打开纸巾,擦汗。一点多了,收音机里没节目了。范宽正想下一步怎么办,外面又挤进来爆发的欢呼。是先挤进来,然后欢呼重新爆发一下,与先前在门外的力度相等。范宽问树清:进球了?树清摇摇头。看着范宽。范宽问她想不想吃东西,树清说好吧我们先吃点儿东西。范宽决定不让驴的脸有翻身的机会,就仍然抱着它抱紧它,先打开门出去了。树清在后面拿了几袋烤馍,也抱着她的雪娃。后面高耸的阶梯上,与范宽树清坐的地方间隔两排距离的位子上趴着一个黑色的头顶,没动。</P>
<P >门在后面关上,声势浩大的呐喊欢呼一下子掀去了斗篷,比门里面的情形要瘦削很多,也就清晰了。更冷。范宽看树清把烤馍撕开了一个口子放在窗台上。玻璃上还有大片的泥点。范宽看看外面,没有星星。玻璃本身也许是有颜色的,但现在完全无法识别。天亮也许会晚上一些时候,如果这玻璃是棕色的那种。想到这儿,范宽有些莫名的恼火。他抓了一把挤碎的烤馍塞进嘴里。树清指了指右边,说就是那边有间教室用投影放直播。范宽又侧耳听听,没错,现在仍有个别的喊叫逸出来,到这边已经卷上一身的凉气了。你冷不冷?范宽问树清。树清亲了一口兰色的雪娃,没事,她笑着说。范宽还是扭过头去看窗户,这回他不打算越过玻璃看外面了,他打量着里面的倒影,头发还算工整,眼睛也还有神,不错,范宽想是这样。力气也是莫名的在他体内向上抬了一抬,大概一个脏器的位置,甚至比驴造成的温暖点还要靠上一些,是一股提升的气力。树清说你的手怎么样了。范宽的骨骼一下子紧凑起来,往小的地方缩。他苦笑了一下,告诉树清是老师帮他填的机读卡。“尤其是考英语那天,”范宽努了一下嘴,“七十几道选择题……”树清点点头,问他去没去再看医生。范宽听着逼近来扩展的欢呼,等待它们从身边通过。“没有,有什么用呢?我也不知道。没事,不说了,不说了啊。”树清望着范宽,她说明天还有一门,过了明天再去看看医生,好好看看。范宽笑了笑,从嘴角抖落下几个烤馍凌乱的渣子,他用舌头出来绕了一圈,舔一舔,继续把刚才没完全伸展开的笑意做完整。树清转过头去望了望欢呼的那边。有很多人从那间教室里出来了,看来上半场是结束了。范宽拍拍衣服上驴身上的碎渣,跟树清说等他一会儿,他要去趟厕所。</P>
<P >小便池上方是那种红外的感应器,你走近去,那上面的小红灯就闪一下,像是正在睡觉忽然被吵醒的人,抬了下眼皮又快速地合上了,它太困了,总也睡不够。范宽解手时旁边过来一个人也正要解手,但范宽看见那人身前的红外感应器没有亮。那人消失了。不,是蹲下了,有挡板范宽没有看清那人是否真的蹲下了,但不一会儿底下传出那种声响,很顺利,略微有些急切。她站起来范宽是看见了。范宽等她走出厕所后试着走近她刚才使用的小便池,没有什么异样的地方,并且那盏小红灯还适时地闪了一下,表示它看见了范宽的体温。但,刚才那人站在这里的时候它确实没有亮。范宽洗完手走出厕所,他没意识到自己正抬头看那个小标识牌:一个圆圆的小脑袋,三角形的身子。是女厕所。</P>
<P >一、你更好地感觉到时间之轴是如何向前变换坐标的,改变一个换掉一个,这两个步骤之间不是普通的那种先后顺序。你或许能试着触摸几下那层海绵状的包裹物,它们在时间轴以外距离不等的地方,选择也因而各有不同,你能体会到那种海绵上软的波浪的更替,弧度是累积起来的,正如外面天色的变化,你并不真的知道天是如何亮了的,它就亮了。</P>
<P >二、可以具体化的一方面,比如你和教室里的其他人开始看似无规律地进进出出,完成你不能阻止其到来的排泄工作,还有那扇并不怎么好开合的门其实都暗中与时间维持着某种联系,这样的外联一直存在,只是黑夜来临之后你没有选择睡去才有幸看见了这些易被掩盖的丝线,它把所有的物都规范到了一个共同的平面上,生活的不常见的这一面就是这样展开的。范宽刚才推开门,现在从厕所回来又挤进这些声音之内,你能感觉到天上的颜色一定与这里正发生的一些不知名的琐碎的私人化举动很早就建立了某种推动的协议,是这样的,天才会亮。</P>
<P >范宽经过第一排那堆图纸的时候手在右侧上衣兜里,表的轮廓很可能是自己在范宽手里凸显的而不是范宽的手在这一个时间具体化了表的轮廓。很可能也不是这样。范宽掏出表。表盘是在浸过几次水之后努力想恢复原来那种贞节的颜色时的状态,有一些勉强,在细部能看到这种颇为不寻常的反抗(浸水的命运)的表现:一些不规则的暗斑。得调整角度才能让分针和时针从这种不堪的表盘上面剥离开来,是两点四十四分。两点四十四分。范宽坐回自己的座位。声音从自己这里向自习室的边角散落,打开书的动静,座位上几个也许有些较劲儿的螺丝之间的铰动,水杯放回原处与桌面之间的碰撞。范宽身后的情景大概是这样的:用手托住腮的头,刘海挡住了眼睛然后被手扫开的头,只能看见一团黑发的头,半边脸在臂弯里若隐若现的头。范宽的下嘴唇能感觉到明显的干裂,水刚刚消失在那里。脚和鞋是混沌的一团,甚至腿也是一个加置了厚度的长方块,下半身有不能明显察觉浮动规律的水平位置上的改变。范宽用手背靠近额头,很烫。</P>
<P >骚动正在酝酿。那些门缝无比重要,它形成自己的同时使这间教室从没有与另一间放投影的教室相分离。欢呼呐喊是响在一个痒处的,这间教室的痒处,它隐秘但又兴致很高地乐于将自己呈现。再来一点,屋子就能走动起来。树清问范宽只看书能行吗?范宽捏着其中的一页,留在途中,侧着头在其中的几个区域里打晃,他说看看总有好处的。树清正了正眼镜,身体向后靠贴住椅子背,穿得厚加之书堆在眼前各处让树清显得充分利用了空间的空隙,她填满了椅子和位洞之间的几种可能,一个不用再动的姿势。范宽放下那页,胸往前塌,压在驴的侧脸上,他的身子在微微地前后摆动,也许是取暖的手段或者组织话语。范宽说不敢写,也没准是不想写。不敢拿笔?树清的脸完全转过来了,能看见范宽的整个后脑勺。范宽说也许是吧,他拿起一根笔悬在打开的教材上方,试着写了几个字几个符号。树清凑上去看了看,又回到原来的姿势,挺好的不是吗,她说。范宽笑着哼了一下,指头一松笔就掉下来了,因为指尖似有似无地垫了一下,它滚到教材与椅背(前一排的)夹住的那个缝隙里去了,不动了。范宽抬起身子,用手抚着驴背,他说:“我也不知道。谁知道呢?”</P>
<P >范宽说你每天早上醒来第一眼面对的是什么几乎和你刚来到这个世界上时面对了什么一样重要。每一天,你一睁眼,不管你晚上是否曾经从恶梦中惊醒过甚至你失眠一夜也一样,总之是在天亮的那一刻,总有那一刻的,你能清醒地知道天是亮了,一下亮了,就是在这个时候你明确知道你面对了什么。范宽说那些天甚至他的眼睛还没睁开的时候手就已经在被子里动了。睁不睁眼都不重要,你的身体已经醒了,脑子在活动了,你所有的记忆又失而复得。那一瞬间他刚在睡梦里准备好的勇气就一下子被击溃了,在那么一丁点儿的光亮里(几乎是施舍给你的光亮里)就被击溃了。范宽说他没有把手伸出来,只是在被窝里用左手去摸那只右手。右手是不动的,左手过去攥住它,捏,揉,接着就出汗了,手心里脑门上或者脊背以及私密之处。重要的是天亮了,你得赶快起来,纵使你不情愿。其实一睁眼你为这一天所准备的力量就都用光了,全都用在抬起眼皮接受那点儿可怜的亮光上了。就像,范宽说,就像一早起来你发现你没有腿了,你的意识延长到你原来是腿的那个地方,但是什么都没有被抬起来,你发现你是没有腿了,站不起来了。范宽后来是这么说的。</P>
<P >很难说真正翻动书页的是什么。是仅仅是手吗?没那么简单。手不能像穿糖葫芦一样把每页纸都穿起来,它把纸翻过去就不管了。关键的在上面,在脑袋那里。范宽用手背试了几次自己额头的温度,还是发烫。脑袋是在自己内部抛锚了,它哪儿也不想去,哪儿也去不了了。范宽掀起桌上那本小说的最后几页,看到价格、出版日期都还有。现在接近于一种不动,整个教室都不再动了,前面第一排那个画图的女孩趴在桌子上,脸冲着范宽的这一边,睡去了。范宽感到左臂有些沉,就把它放到那本小说上去,然后头靠上去。一阵阵的发冷,谁能把门关严一点儿呢?门没有关上吗?门一直关着。</P>
<P >树清扭过头去看后面那个男生,他站着和另一个低头坐着算题的男生说话。他们显然在谈论那场球,已经是接近比赛结束的时候了。站着的那个说了句什么,手扶在坐着的男生的肩上,把身子挪到过道里去,小跑着出去了。他带过来的这股风让树清往范宽这边靠了靠。紧接着他们身后的那个女生也起身出去了,脚步更精准些,是脚掌完全落下去之后再抬起来走下一步,这让她走路的时候有一些停顿的点,在这些点上她的身高不显著地向上窜了一下。在他们开门的间歇另一间教室就撞过来,形状是一个口袋的宽度。范宽站起身,放下驴,用手指戳戳树清的肩膀。树清把笔帽合好抬起头看范宽,范宽并不是为了看时间的看了一眼表,他说出去走走吧。</P>
<P >经过那间放投影的教室,大屏幕的反光在墙上闪烁不定,能看见一些举着塑料瓶子的人影,从姿势看是在用瓶子敲击桌面。没有人这个时候开门出来或者从外面进去,声音在内敛之中,简直是具有排他性的。树清说他是南方人,对她很好。范宽说那就好,他最后往那些闪在墙上幻动的反光瞥了一眼。坐车经过市中心的繁华地段这些影子也是这样闪动的,那会儿你隔着车窗,是水族馆的温度。范宽说到那扇窗子那儿看看。树清比范宽略微领先三分之一个身位,她说好,好啊。</P>
<P >树清是背对着那扇窗户的,球赛结束了,看球的人开始散场。喧哗声一下子像野草一样乱七八糟地窜出来了,到处都是,已经长到听小骨附近了。范宽试着把黑乎乎的窗子推开。刚开始有比较大的似乎是锈住的阻力,在突破之后它几乎是出其不意的就打开了,就好像这窗子本来就是开着的。范宽有点儿惊讶,又把窗子拉回来了。树清正看着几个走出教室的人,忽然觉得脖子上有一股凉风压过来,迅急地转回了头。范宽笑笑,说刚才是一不小心把窗子倚开了。树清说回去吧,再学一会儿,天很快就亮了。范宽点了下头,松开了握住窗子扳手的右手。他后来说,天其实早就亮了,黑乎乎的星星全都长在窗子上,他一推窗户把那些星星也推开了,他看见外面天早就亮了。</P>
<P >后来,范宽说,他那天一定发烧了,迷迷糊糊的并没有睡着,他知道那画图的女孩儿是什么时候走的。</P>
<P align=right class=MsoNormal style="TEXT-ALIGN: right; TEXT-INDENT: 21.75pt">2005.11.5~11.7</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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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2:53 |只看该作者
关于门的那两段,效果没出来,感觉也没出来,很别扭。这也影响了后面的调子。
我知道什么呢? http://zhaosong.blogcn.com/index.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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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富豪

3#
发表于 2007-8-4 13:32:53 |只看该作者
<>我觉得这起码是个完整的小说。是认真修改和推敲过的。就这一点就比得过好多人贴的小说。</P>
<>认真是必要的。</P>
<>对于文笔上,我也部分同意赵松的看法。我的感觉是:全文既没有形成语言和词汇密集射击的畅快感,又没有形成足够的沉稳,就显得有点“效果没出来”。</P>

<P>另外,我觉得比起好多只靠荷尔蒙支撑的一踏糊涂的短篇作品来说,这篇小说的荷尔蒙又显得少了些。</P>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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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2:54 |只看该作者
<>唉,总之是处在了一个尴尬的地方</P>
<>出于总是对自己的不认同,写得很用力,开头部分想得太多倒没进入状态</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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