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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秋裤套秋裤 于 2014-5-4 20:17 编辑
1
Baby,Babybabybaby!你想我没?哼,讲大话。你现在做什么?Oh My God!你竟然在看书,你竟然知道看书。别骗我。你现在在哪里?扑街!我听到女人的声音。喂?为什么不讲话。喂!喂!——你室友那条女?别骗我。我不要听不要听不要听……好啊就信你一次,就知道你这个衰佬没胆量。我刚刚冲完凉,傻仔,我现在同你聊天啊。Oh My God,你知道吗,早晨我刚网上下单,快递竟然下午到了。你猜。不是。不是。波罩和底裤,死蠢。你猜是什么颜色?不是。不是。豹纹啊,死蠢……Oh My God!我看见,波罩上竟然有猫毛啊!猫毛啊!我新买的,Oh My God!我同你说过没?我们宿舍有人啊养只猫。我恨死了,现在我的衫服全部都是猫毛,猫毛!你有听我说话嘛,我就快精神崩溃啊,你知道吗,人家好端端玩住电脑,它跑来你脚边没有声音地,吓你一大跳,想象一下。还有啊,它缩头缩脑在宿舍里钻来钻去,这野崽肯定在我衣柜里屙屎屙尿。肯定。我闻得出来,猫屎猫尿。Oh My God!我同你说过没,我是微博上看到的:猫身上有种虫,叫做“勾——心——虫”,“勾心虫”通过猫屎猫尿传给人啊。“勾心虫”!Oh My God!女人要是得上了“勾心虫”,生的崽都是有问题的,都是傻崽啊,傻崽啊!想像一下,我们的崽,Oh My God!我恨死了。本来我同室友住在一起就好累了——“累觉不爱”——现在又多出只野猫。但这件事,我同她们都在一条船上的,我们好心好意地找她谈过,我们轮番上阵,但她就是要养,你有什么办法。但我也不是好惹的,她不在我就捉住这只野猫丢出门去。Oh My God!我阴毒?你知道嘛,我阴毒的话,我就在阳台踢它下楼了。是啊。我早就想过。还有你啊,别似只野猫那样在外边偷腥,想都不能想,听到没。去拿快递的时候,我就看到那个女在楼下哭,旁边站住……话曹操曹操就到。小声点?傻仔,她们根本不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她们都是外地佬。说回这个八婆。死八婆。这个死八婆刚刚一直在楼下哭,就似只野猫那样叫个不停。还有她Boy Friend啊,一眼就知他不是什么好野。抵死。贱人就是抵死。谁叫她养了只野猫哈哈哈……等下……刚刚啊那个八婆问我猫去哪里了,哈哈哈我哪里知道,我怎么会知道,我就是知道也不说给你听哈哈哈,哭呀咬我呀哈哈哈……我hold不住了,屙尿先。Oh MyGod!下住雨哦,你听见没?咳咳——“雨下整夜,我的爱溢出就像雨水”……我唱得怎么样?Oh My God!你竟然现在就睡觉!考试?你明天考试!你竟然为了一个小test要先睡觉。Oh My God!刚十一点!不行,不行不行不行!谁同意你睡觉啊!给你闻一下香味提提神。你闻到没?你有听我说话吗?你猜我是屙尿还是屙屎。给你听一下声音,听到没?哈哈哈……Oh My God!我的手机!我的手机!我的Baby!
2
他没有回答,他站在那里。瞄了一眼女友,还站在旁边。下着细雨,天灰蒙蒙的,树上没有什么叶子,枝干弯折扭曲,草地里夹杂许多垃圾,路面上麻雀落下来又飞去,宿舍楼的玻璃门吱吱呀呀响个不停,他知道进进出出的人都要往他们身上瞧上一眼,大家都知道怎么回事,仿佛自己胸前挂着块大牌子而两侧有红卫兵押解,跪在批斗大会的舞台上,周围挤满了愤怒又雪亮的眼睛。我有罪,我是大流氓,我自甘堕落罪有应得,我用手机上网浏览黄色图片。于是群众们举起红宝书,异口同声地念着咒语。他感到头晕眼花、内心苦不堪言,他真心悔过并希望洗心革面。
他的手插进裤子口袋里又拿出来。路面上一只麻雀落下来,这时有个人登上舞台对他们说:你们中间谁没有罪的,谁就可以先拿石头砸他。他们听了这话都一个一个走了,各式各样的鞋子从身边经过,他看了一会,赶走了落在脚边的那只麻雀。有个声音说道:不是我们都有罪,是根本就没有罪,这算什么事,成年公民拥有自主选择的权利,不仅有看黄色图片的权利甚至还有杀人犯法的权利。他抬起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甚至微笑起来。他看了一眼女友,还站在旁边。不,是站在对面。他听见身后愈发嘈杂的人群声,他们举着旗子和横幅,喊着捍卫权利和决不妥协的口号,那里面有工人和学生、有印度的非暴力不合作者、有要求人权的黑人兄弟,当被游行队伍吞没时他加入了他们,手握手肩并肩。但有个女孩却远远地站在他们的对面。
他将身体的重心从右脚又移到左脚,他看见她还站在那里。她在等着,一定是在等着自己先离开或者先开口说话,等着自己以失败收场,就像自己等待着对方投降一样。看着窗外无关紧要的游行群众,他在椭圆形办公室里四处走动,他要从如此严重的挑衅行为所带来的震惊中冷静下来,他必须立即采取铁腕措施来展示强硬的态度绝不能向苏联示弱,他将下令封锁古巴并对前往古巴的任何船只进行检查。他攥紧了拳头,咬着嘴唇,一颗汗珠凝固在前额就要滚落下来,他想象着拳头下的导弹发射按钮。
他不知道对峙持续了多久,天已经黑了,双腿已经不能动弹,痛苦和疲惫使他希望冷战尽快结束,但他知道对方也必定如此。他越是清晰地意识到对方所遭受的痛苦,越是强烈地感受到折磨对方的快感,他反而暗暗希望继续下去。即使他已经听见女孩的鼻声窸窣,好像在哭泣。他警告自己不能掉以轻心,她绝不会如此轻易认输。他站得更挺直了,但他被某个忽然发出的声音吓了一跳,这个声音说道:难道你还不了解我么,刚才我只是开了玩笑。玩笑!她说她要惩罚你,要把手指捅进你的肛门,还要在里面待上一个小时!玩笑?但是他什么也没有说,站在那里,微笑起来。
3
女孩在寝室门口站了一会。然后轻轻推开门,便看见手机从右耳换到左耳,躺在床上的室友看了她一眼,丝毫不影响那个在上楼梯时便能听见的本地话广播继续播放。她其余的室友一个吃着零食看韩剧,另一个开着台灯看书。世界仍旧正常运转,但她觉得少了什么东西,她打了个喷嚏。
女孩倒在椅子上,打开电脑,输入密码。连接网络,登录QQ。广播电台继续播放,她很用力地敲击电脑桌好几下,就好像鼠标失灵了无法关闭应用程序。她转过身去看了一眼,然后她点开男友的消息对话框,输入文字。但忽然想起了什么,叉掉对话框。女孩走到女主播床下抬头盯着她看,女孩和她说了话但女主播还没有接收到,就像真的隔着一块播音间的大玻璃。
“什么?”女主播问道。
“嗯,你……你看见猫了吗?”女孩想了想说。
“我不知道,真的,我不知道。”女主播摇头说。
“哦……”
“春哥——啊嘁——你在看什么?”
“春哥?”
“春哥你看见我的猫了吗?”
“什么?”春哥看着书说。
“你看见我的猫了吗?”
“没有。”
“你在看什么?”
等了一会,她看见书页被翻得哗哗响。
“娜拉姐,你看见小老鼠了吗?”
“老鼠?”娜拉姐跳到椅子上,“在哪里!在哪里!”
“你不记得啦,娜拉姐,我告诉过你我那只猫叫‘小老鼠’。”娜拉姐喘了口气放松下来。
“俺直接忘了,俺失忆了,老天爷啊,俺失忆了,俺这可不能是得了绝症!”娜拉姐双手捧着脸看着她,等待着什么。
“那你就是没看见我的猫咯?”女孩说。
“待会帮你找找,等俺看完了这最后一集,大结局啊。”娜拉姐看着屏幕准备好纸巾。
“娜拉姐,其实我想找你——啊嘁——啊嘁——”
“——天呐,我的手机。”
这时候女孩才发现下雨声很大。
“Candy?Candy!”娜拉姐用纸巾掩着脸说。“Candy你快去找找看,万一……你也小心点啊,这大晚上的。”
关门时,Candy听见了娜拉姐的笑声和哗哗响的翻页声。她沿着楼梯,每层都唤几声“小老鼠,你在哪里”。
“喵。”猫说。
“小老鼠!”Candy说。
“喵,妈妈!”小老鼠说。
“小老鼠!想妈妈没有。”
“想死你啦,妈妈!”
“死孩子,你跑哪去啦,妈妈找了你好久。”
“我找妈妈去了,可是怎么也找不见妈妈你。”
“妈妈被人欺负了。妈妈不开心。”
“妈妈,不怕,有小老鼠呢。”
“好——啊嘁——好孩子——啊嘁——”
“妈妈你感冒了。”
“是呀,妈妈感冒了。”
“妈妈,妈妈,我们吃东西去吧。”
“你呀就想着吃。”
“吃饱了才有力气生病呀,妈妈。”
“是呀,妈妈肚子也饿了。”
“喵,我们要吃好吃的。”小老鼠说。
“好吃鬼,我们去吃好吃的。”Candy说。
“喵。”猫说。
她抱着猫坐在楼梯口,外面下着雨,猫在舔她脸上的水。
4
我觉得有人在盯着我看。我取下耳机,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被子里抽出左手,现在没事了。我鄙视自己,我本来是要写小说的。我无时无刻不想着要写点什么,把现实都变成文字,特别是和女孩谈恋爱的时候。但是现在没有人需要我了,我也不寻求他人。我自给自足,甚至那事也自己解决,也许其中含有的与他人发生联系的愿望火苗,也被我摁灭了。我野心勃勃,我可以即可不停地写,建造另一个世界,里面拥有我失去的一切。特别是她,她的样子,她的眼睛,她的睫毛,她睫毛微妙上卷的角度和睫毛上的分岔,还有它一分一秒是如何眨动的,这就已经足够我写了,更不用说她的鼻子嘴巴、她的一举一动以及和她有关的所有事情了。我意识到我虽然在彼世界失去了她,却在此世界重新拥有了她。我只需要偶尔返回现实世界获取补给,便立即返回我创造的世界。我的大部分时间都活在那里,于是这个伊甸园便成了我的现实世界。但我没有写出任何东西。我不愿意别人在后面看我写东西,所以我爬上梯子把电脑搬到了床上来——我的诺亚方舟——但我还是没有写出任何东西,我的船还停在港口。我每天躺在床上想写点什么,胡思乱想,捕捉可以远航的大风,最后我总在别人的故事里得到安慰,不仅仅是小说。总之躲在背后观察的感觉确实不错,他们刷牙、洗脸,他们睡觉、发呆,他们听歌、聊天,他们看美剧或者动漫,他们玩电脑游戏玩英雄联盟。
现在我的室友就在玩这个,寝室里只有我们两个,但我觉得我们俩都不在这里。Firstblood,Doublekill……他念念有词,他在渐入佳境。我也想试着写点东西,我又把手指放在键盘上,但下身被被子捂得很热,我试着把脚伸出被窝,可是我的脚已经发麻,脚心钻出一群蚂蚁,慢慢地它们爬行着,爬上来,开始啃食,啃断我和大腿之间的联系,然后把战利品搬走,就好像我没有了双腿,就好像……就好像……手机响了,那手机躺在室友的桌子上。刚才他还在坐着打游戏,但是现在椅子空了,显示屏上游戏还在继续,寝室门关着,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玩游戏,他没天没夜地玩,还有我们周围的寝室,他们都要跑来跑去大呼小叫,就像游戏场景中的角色那样……手机又响了,我记得曾经,他不得不接电话时也没有停下游戏,他说自己很忙还在实习,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沉迷游戏,我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我是知道的,我只是不愿意插脚进去。一旦你愿意去理解,你就会知道电话那边有人焦急地等着,你就会知道电话无法接通令人难受甚至气愤,但是我躺在床上双腿麻木而且正开始码字。
手机再响起时,我下船接了电话。
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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