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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打《糊涂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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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32:1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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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和付奎上生物课从来是忘了带课本，这次又忘了带课本，所以我们俩决定照例逃课。其实我在上课前五六分钟记起自己又忘了带课本了，但我懒得回宿舍去拿课本-----因为我家在三十里开外的棣花镇上，所以我住校。付奎他家就在这小县城里，但来回一趟也要二十多分钟。说实话，我们俩几乎不带所有的课本，上课时就欠着同桌的课本，但生物老师却喜欢将没带自己课本的学生赶出教室，我和付奎就毫不客气地被赶出来过一次，所以后来我们一旦到了生物课而发现照旧忘了带自己课本的时候就自觉地不上课去了-----免得两下麻烦，老师还要赶，我们还要被赶；况且老师因此也要生闷气，我们也因此感觉不爽：所以干脆让他老人家落得个眼不见为净。我们俩的课桌兜里只有许多科目的作业本以及《故事会》和武侠小说，每到自习课的时候实际上不是看《故事会》、武侠，就是和同桌说悄悄话耗费过去的，到晚上的时候才突然发现作业还没交，于是“借”来一本“好学生”的作业参考参考，三下五除二完事，交作业。
 
我和付奎并不是同桌，众所周知，中小学同桌一般都是男女搭配的，否则那首《同桌的你》就没办法流唱了。我和付奎当然是两个大老爷们，否则不会这么“跳”！但到上自习的时候我和付奎就会换座位，也就是说换同桌，因为我的同桌喜欢和付奎说“悄悄话”，我自己倒是无所谓，不过和付奎的同桌谈不来。甚至有一次我把付奎的同桌给逗哭了，我只是在又一次换好座位后随便说了一句，“跟你坐有什么前途！”只见她立刻拿出自己用来喝水的罐头瓶子往地上一砸-----我下意识地一躲还以为她会向我砸来来着，直到听到地上传来乓啷一声，我心下才松了一下，但她却使劲搡了搡我，“跟我坐没前途，你坐回去。”就趴在桌子上哭了起来，声音很响，全班同学都看了过来，我怀疑整个学校都听得见，我真是又急又臊，狠不得把她的嘴捂住……
 
当时付奎的个头和我一样矮小，有所不同的是，我属于短小，而他属于小巧，我小而不巧。当时我被同学们赠送了个著名的绰号，√2；而他也被同学赠送了个“五魁手”的雅号-----因为丹凤人喝酒划拳时喜欢猜“哥俩好一心敬你六六大顺巧七门五魁手”这样的酒令。但是他长得颇为标致，一张娃娃脸很招人喜欢，连同班女同学都把他当小娃娃般戏弄；而我长相委琐，典型的贼眉鼠眼，不笑自奸，连我都对自己讨厌得不行，更是自卑得无以复加，所以我有时故意行为乖张来掩饰自己的自卑情结。但付奎和我关系特铁，我们俩几乎形影不离的。实际上，我没说实话，他每次上自习课和我换座位我并不是无所谓的，而是隐隐约约有些嫉妒，我的同桌是班花，甚至是高二年级的“级花”，我多少会滋生一些模糊的情愫的，但她却落落大方地将我赶走，“√2（根2），你去和王鹃去坐，我想和五魁手说一下话。”我只好装作很大度不在乎换了座位，心里却在唧咕：要我换座位竟然还喊我绰号，也太过分了吧……
 
我不知道付奎何以喜欢和我玩，但我确实喜欢和他一起玩，大家不要误会，我们并没有同性恋的倾向。所以我有时真心赞叹，他和我的同桌真是天设地造的一双，真搭配，真登对。而我面对他的同桌，心里还是自我委琐，觉得仍配不上这个王鹃。虽说这个王鹃相貌比不上我的同桌，但是耐看，也就是说看得时间长了，竟然发现她姿约动人……
 
我有时对自己有如上阴暗的心理感到厌恶，难道男女间没有单纯的同学关系吗，比如我看到自己的同桌和付奎就很落落大方，并没有我想的那么微妙而复杂，或者暧昧什么的；而我自己对同桌或者付奎的同桌也只是偶尔产生一种缱绻之情，并不敢“越雷池一步”的。所以面对他们尤其是付奎的单纯，我感到自己极其的下作，因此我总是让自己换个角度来观察问题，要心胸大度，其实并不是我猜想的那样，正如道家看红楼只见其淫一般，是我自己想法不对头……
 
“√2，那你说咱们去哪儿消磨这一节课。”付奎问我，我们一边向学校的后门走去。学校后面就是被称为“小华山”的鸡冠山，不算高大，多石而少木，倒颇有华山的几分姿色，正所谓“具体而微者矣”！我们往常逃课经常到山脚下的麦田里一坐晒上半天太阳，胡扯上半天淡就过去了。我们下意识地往“老地方”走去。我的思想却抛锚了，并没注意听他在问我什么，我也不知道自己那会在想什么，突然开口说，“五魁手，要不干脆今天咱俩爬这鸡冠山吧，有好几个月没爬了。”付奎看着我笑了笑，我看到他和平时笑得有些不一样，有些狡诈。于是我问他，“狞笑什么？”他又笑了笑，才从怀里掏出一个东西，我一看是一瓶干红。我刚才竟然没注意到他怀里藏了一个宝，把衣服撑了那么高一个包我竟然没注意到，惭愧。我一看正是丹凤自己的葡萄酒厂出产的糊涂酒，酒厂早已倒闭了十来年了，每年只生产上千瓶维持着企业的法权而已，而现在出产的酒只会叫“丹凤”啊“天韵”啊什么的，而“糊涂酒”这个酒名在二三十年前已经摒弃不用了，如果付奎抱的那瓶是真品的话，那么至少窖藏了二三十年，但付奎他老爸是县委人事部的部长，家里有这么一瓶葡萄酒应该没什么大惊小怪的……
 
“看来你今天是故意忘带生物课本的么。”我笑了笑。说到丹凤这个葡萄酒厂，也算有点历史了，清末那拉氏被迫实行新政时候建立的，当时就取名为糊涂酒，大约化用郑板桥“难得糊涂”的意思吧，据说这酒也曾誉满大江南北，后来随着国家内忧外乱的动荡也风雨飘摇的，却不曾想到风雨过后，到了90年代却面临破产，更没有当年的盛名华盖了，连工人的工资也是给发几瓶葡萄酒了事。但是其酿造的酒却不马虎，仍是当年那套秘法，又加上20年代的法国传教士的改进，其酿造之法自不为外人道也。我是说这普通的丹凤葡萄酒自不比外面驰名中外的葡萄酒差，更何况至少窖藏了二三十年的糊涂酒。所以我一见付奎抱的那瓶酒就很兴奋，总算我有些口福。付奎将瓶子扬了扬，“咱俩不可能一边爬山一边喝酒吧？”
 
“怕什么，葡萄酒么，又不是白酒，怕什么，正好一边爬一边喝。”我说。其实我才说错了，正因为是窖藏的葡萄酒，才不是市面上卖的普通葡萄酒，才十一度的，实际上已不知它有多少度了。我们俩一边爬山一边轮流对着酒瓶子吹-----真是暴殄天物啊，上好的葡萄美酒我们却采用喝啤酒的方式来喝，很快我们俩就喝得有些晕晕忽忽的。我不知道自己的脸色怎么样，我看到付奎的脸上流光溢彩的，红晕遍罩，本来就好看的一张脸更见标致了，连我看了心下都怦然而动。驻足张望，一览县城小，学校更是象脚下的一块豆腐干。我们看到众生在房间里、街道上蛹动，突然就有一阵豪情生发了出来，踌躇满志似的，我不知不觉地唱起“我的未来不是梦”来，付奎也跟着唱，一边继续喝着糊涂酒，后来就胡乱地嚎，冲着下面的世界，冲着迎面吹来的风，再后来终于将糊涂酒喝完了，嗓子也嚎不动了，两个人静寂了下来，继续静静地看着下面，我感觉有一阵惆怅啊失落啊什么的突然向我们劈头盖脸地笼下来……
 
“√2，你说你同桌人咋样？”付奎突然问我。我以为自己耳朵听叉了，反问，“你说什么，你刚才问的什么？”我看到他的脸即刻如火烧云一般红透了半边天，他吱吱呜呜地说，“没什么，我随便问问。”于是就拔身向上爬去。我不禁在心里笑了笑：看来并不是我一个心里有这么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单纯如付奎也有类似的心思么。不知怎么的，我的心里突然有一种释然感，浑身突然澄明清澈一般。我跟在他后面继续向上爬，一边气喘吁吁地说，“你刚才问我同桌人怎么样来着，我觉得呢，她人还不错，不过就是有时太嗲怜（任性撒娇）啦，当然了，长得好看的女生都有这么个毛病，不光是她一个。”付奎略微停了一下，颇有意味地看了我一眼，笑了笑，“我觉得也是。”话说完，脸又红云密布了，赶紧掉转过头继续向上爬，我注意到他还提着那个空酒瓶子……
 
“五魁手，你看那半山崖上有个老鹰窝。”我对付奎说，用手指着头上面的一块山崖，一只鹰低低盘旋着终于落在一处小石窟里。付奎顺着我的手看到了那个鹰窝，也激动了，“这个石崖看起来也不陡峭，老鹰怎么会在这里搭窝，√2，要么咱俩去掏这个鹰窝去，说不定能掏几个鹰儿子，咱俩一人养一个，我一直想养一个鹰来着，带着它出去耍多威风。”我手遮眉檐打量了一下那个山崖，说，“你以为你自己是杨过啊，还养鹰，你也不看看这个山崖那儿突出那么一大块，打死咱们也爬不过去，还想抓一只鹰，我看连鹰毛都抓不到一根。”付奎却坚持己见，“你看，可以从那儿绕过去，就可以爬到了。”我看了看他指的线路，知道没有可行性，但也懒得说明了，等到了跟前他就明白了，就是不明白他还拿着那个空酒瓶做什么，问了他才明白他想再在里面灌上一般的葡萄酒给他老爸“还”回去，我不禁笑了，“你老爸哪天想喝两口再打开，结果发现是假酒，还不把那个送你老爸糊涂酒的那个家伙冤枉死。”他听了不禁也跟着笑了起来。
 
我们按照他设计的路线继续向上攀爬，他终于在一处放弃了刚才的妄想，停了下来，遗憾地盯着那处鹰窝。我也气馁了，就地坐在一块石头上，顺手揪断一根狗尾草叼在嘴里，他也坐下来，向我侧着身子，尽管阳光普照，但是“高处不胜风”，风刮得呼啦呼啦的。那酒劲越发绵长，我们正处在虚无缥缈间，不知不觉心绪了然，“咱俩上一次上生物课有多长时间了？”我眯着眼睛问他。他也眯着眼睛回想，“大概有一个月了吧，我记得那次课堂上在讲什么染色之类的。”我沉思默想了一会儿，“哈哈，眼看就要会考了，咱俩还在瞎晃荡----有个人他姐是单眼皮，她妈妈却是双眼皮，他爸爸是单眼皮，那么他自己是双眼皮的几率有多大？”我回忆着上一次生物课的内容向付奎提问，他即刻就思考起这个问题起来，而我自己也思考着这个问题的答案。但是我们俩谁也不知道准确答案是什么，于是两个人就相互争执起来。
 
我们连争争得热闹，我无意间一抬头，看到付奎背后的另一个石崖上站了一个女子，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上来的，刚才我们并没发现有别的什么人在爬山呀，女子和我们年龄相仿，站得很靠边，月白色的外套衣袂飘飘的，头发披散着随风飘扬，背影欣长。我看她静静地望着下面，好象心事重重的，于是我就胡乱思忖：她不该是来寻短见的吧，倒听说这鸡冠山上时有人自杀的。我这么一想心里不由得紧张起来，紧张地盯了盯她的背影，低声对付奎说，“五魁手，你看背后那个女的是不是想跳下去，咱俩……”
 
付奎回头看了看，发现了那女子，回头低声说，“说不定，咱俩还是过去瞧瞧，万一……”我们俩悄悄地向她靠了近去，我只听见自己的心脏在耳朵里砰砰地直跳，既激动又紧张，我猜想付奎可能也是一样。准确来说，我们是激动和兴奋大于紧张情绪，感觉就象在电影里一样，没想到我们俩还能碰到这样的事情。就在我们俩快要到她背后的时候，那女子突然回过了头，看到了我俩，先是一惊，接着好象有些恼怒，愤恨地看了我们一眼，向我们走来，和我们擦肩而过。我不禁有一阵失落，对付奎说，“现在怎么办？”付奎看着那女子向另一个石崖上继续蜿蜒逶迤而去，说，“还是跟着吧，要是她背过咱俩个在另一个石崖上跳下去，那咱俩还不是等于见死不救？！”于是我们俩继续尾随着那女子而去。
 
我们俩仍在酒意珊阑处，脑袋尽管有些晕晕忽忽的，但这新鲜事让我们俩碰着了，却是兴奋得不得了。但那女子又一次发现了我们的“不轨”，于是站下来，昂首挺胸地盯着我俩，将两只手捏得紧紧的，脸色忽儿白忽儿红的，我看到她的胸脯激烈地起伏着，如波涛汹涌一般。她的眼光象无数道冰凌向我们俩射来，我和付奎也站了下来，不禁面面相觑。那女子看我们不动，又“对峙”了好一会儿，才又向向我们走来，与我们擦肩而过，向山背后走去。我们俩仍是“鬼使神差”地跟了上去，那女子每走几步便回头看一下我们，因此每走几步我们就能看到她那一张姣好的脸孔。我和付奎不知不觉对她产生了一阵缱绻之意，心想这么美好的女子千万不要做什么傻事，否则也太叫人……。我们跟着那女子绕了半道山梁，突然出现了一座房屋，只见那女子走进没有院墙的院子去了。台阶上有个中年男人和她说起话来，我们听到那男人正是她老爸。我和付奎不禁相互一视而笑，但更多的是一阵莫名其妙而盛大的失落席卷全身：原来人家女子并不是要做什么傻事，是我们俩自己“孔雀”了……
 
我们俩正在相互傻笑解嘲，隐隐约约看到那女子向她老爸指着我俩，只见她老爸狠狠地瞪了我俩一眼，走到房檐下将他们家的狗链子解开了，又向狗指了指我们俩。于是那只狗向我俩咆哮而来，我们俩突然清醒，付奎将手中的酒瓶子向扑来的狗砸了过去，同时我们俩慌不择路地向山下蹿去，酒劲还没有下去，头仍昏昏沉沉的正在妙处，我们俩一跳一跳地向山下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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