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还是会继续[原创]

山菊花

女人

下午，天还是闷热，身体虚弱的我在街巷里走，街巷已经很好了，30几年了，我从儿时就生长在这里，18岁开始到外面读书，22岁回来。在小城里谋一份工作。但是，从18岁开始，我就觉得这个小城不是我的了，因为心一直在远处飞吧。两年前，我结婚了。新婚头一个月的一天，在这个小城的另一个角落，我站在三楼的阳台上，屋子里空无一人，只有我，我站在一个陌生的房子里，我回头看了看，然后把头伸向了窗外。窗外是长了十余年的松佰，墨绿墨绿的。我突然发现，我站在一个我并不熟悉的环境里。于是，另一个我从身体里跳了出来，问：“你在哪里。”我回答：“我结婚了，这是我的新家。”“你怎么到了这儿了？”“是啊，我也奇怪啊，到了一个我并不熟悉的地方，然后与一个人就要共度一生了。”这时，天飘起了小雨，越发显得我的问题迷离飘渺，连同我自己。

“虹，虹。”身后一个苍老的声音叫我。我回头，矮我一头的她已经是满头白发。“你家的婆婆多好啊。”我笑笑：“是啊。她很好。”“不象我家孟青。”我与她家的女儿住在一个小区，常听婆婆说起，但我与孟青是陌生的，我们之间甚至几乎没有说过话。只是一同在这个街巷，同读一个小学和中学，她一直比我高一届。“你的头发怎么全白了？”我望着她凄苦的面容。头发全白了，不到60岁的年纪，不仔细看，眉毛与睫毛似乎也白了似的。眼睛眯缝着，象是见不了很强烈的光，嘴角处似乎有要溢出来的口水，在那儿湿润着。

“我家孟青要是有你这命该多好啊，她那个婆婆，咳。孩子一点也不给她看啊，孩子他爸又在外地，一年回不了两次家。一个孩子就让她带着，一点也不管看啊。”我站在街巷深处，听她诉苦。“婆婆不好，还有个大姑姐。”我听婆婆和我说过的，如果家里有了小姑子那就又顶一个小婆婆。于是我说：“那事情要多一些吧。”“你说，孟青要给公公买件羽绒服，她大姑姐跟着去的，孟青要买300多的，可是她大姑姐把她带到了百货大楼硬是让她买了件600多的。她做月子，她婆婆孩子的尿布不管洗，都堆了一堆了，都没有换的了，她公公没办法给洗了。”“大妈，听我婆婆说，你和伯伯去找他家了？”“可不是，我们气不过，去找了。”
“你说，我们该咋办？”这样的问题她其实不用问我的，我想她是太苦闷了，但是这苦闷到底有多深多重，在和她的对话中我是理解不了的。“孟青就是这样的命，她摊上了这样的婆婆，没办法。”“那你说可咋办啊”这样的声调和神情让我想起了在我18岁的时候，我和朋友到本市山区去玩，山下一个小村子，正好举行一次葬礼，那家穷的好似都没有围墙，只是依山建了红色的平房，随着时间的流逝红色褪色了，看上去还有些黑。尸体停在堂屋里，正是立冬，刚刚下过了雪，几个被山风把脸吹皱了的褐色面孔的汉子在一顶帐篷下吹喇叭，敲扁的小圆鼓。稀稀拉拉有一些人看，有中年妇女，没事儿的闲汉，青年人，还有一些小孩子。这时一个老年妇女向我走来，她穿着一件灰黑色的棉袄，由于怕冷，把手揣在袖子里面，干干瘦瘦，几缕散乱的白发在寒风中飘舞。她问：“你能给我儿子介绍对象不？”我刚刚18岁，我显然不能。“你儿子？”我有些疑惑。“我儿子都32了，还没媳妇呢。”这时她转身，指给我看，我看到了一个穿着还是五六时年代城里人穿的工作服样子的人，他好奇的笑着望着葬礼上的吹鼓手，象个孩子，其实，一看便知道，是个傻子。“给我们介绍一个呗。”她也是这样仰着头，似乎明明知道无望，然而还盼奇迹出现的神情。

我显然不知道她们该怎么办，她说：“我们孟青看着都要神经了。”这句多少触动了一些我。神经，那是心灵苦闷的结果。这位母亲在小巷深处询问的样子，也让我想到了神经这个词。
母女连心啊。

几日后，我在南湖公园看到了孟青，她坐在草坪旁的石台上，怀里抱着一个一周左右的小男孩儿。我走过去，对她说：“结婚后，还一直没有见过你，今天在这儿遇到了。这小孩儿真可爱。”“可累人了。”她满脸的愁苦。“孩子小，等长大了就好了。”“你看见没，他一点也不好好呆着。”她怀中的小家伙的腋窝儿被妈妈夹着，挺健康的使着劲儿地想在妈妈身上站稳，可是，妈妈的腿是圆的，而且滑，显然是站不稳的。但是，他不管，他兀自努力着，妈妈的双臂膊显然是酸了，想让他坐下来好好休息。于是强行让他坐下来，他望望妈妈，然后大哭起来。眼看着，小白脸就变成了小红脸儿。妈妈也急起来，站起身溜达，但是哭还是止不了，又坐下来让孩子站在腿上，但是，他好象已经被气坏了，哭的更激烈了。我真怕孩子再哭一会儿被把脸憋青，背过气去。我也帮着哄起来。。。。。。这时候孟青哭了。她强抑制着要咧开的嘴和哭声，眼泪往下不断地流，她不顾擦泪，只是不断用手拍打着孩子，说：“别哭了，别哭了。。。。。。”自己却哭得更厉害了。

待孩子好了，能在她的怀里呆着了，她的眼泪也止住了。我说：“等过了这一时期就好了。”“你婆婆对你好不？”她问我。“好，她人好。”“你多好啊。”“也许你就是这样的命，这也是没办法的，谁让你遇到了呢？”“他爸爸又在外地工作，半年回不来一次，我在这个家里真的很难过。”“你就忍忍吧，凡事要想开些，你能怎么着，他们毕竟是老人，老人生了气就是咱们年轻人的不是。”“他们真的是忒欺负人啊”“忍忍吧。”“话是这样说，可是，要忍起来真是很困难啊。我大姑姐姐家的孩子都4岁了，上了幼儿园了，她一开始推辞说要看着那孩子，后来就直接告诉我，说：‘你不是我亲闺女，我不心疼你，你自己看着吧，我老了，身体还不好，看不了。’”“她身体是真不好吗？？”“也不是，整天去玩，孩子看不了吗？这可是她孙子。”“也许她真的是身体不好，受不了累。”“那我就受的了累了？”“虹，我的这儿”她指了指心口窝儿处，“经常疼，一生气就疼。”“不要把自己气坏了，凡事多忍耐。”我只能这样劝她。“你说，昨天，我和孩子在她那儿吃饭，在饭桌上阴阳怪气的说：‘我的金戒指找不着了，找了好几天了。孟青你看见没有？’我说‘我没看见啊’她说‘那怎么没了？’当时我嘴拙，没有说出来，只是说‘我没看见’回头越想越气，戒指丢了，和我有什么关系，更何况我又没看见。把我当成了小偷了，这样瞧不起我，我该怎么呆。到现在我这儿还疼着呢，只要一想起来就疼。她又指着胸口处。我想我总有一天会被他们气死的。”她这最后一句，又是让我吃惊，我知道，她内心还有很多琐碎的委屈，但是，现在不知道拣出哪件来能够让我信服，信服她没有错误，错误都在婆婆，是婆婆太凶狠了。但是，她知道我一定不会这么想，她甚至怀疑，我是不是怀疑她做的不好，所以她努力在记忆中搜寻她婆婆坏的记忆，由近至远。“对了，去年八月十五，我想过节了，给他们买点东西，他爸爸一个月往家里寄1500块钱，你说居家过日子得攒点不是。但是，我想，还是给老年人买点东西，于是就去了菜市场，买了几斤螃蟹。螃蟹在那时25元一斤，我买了100块钱的，中午的时候，我也没回来。你说咋的，她把我大姑子两口子也都叫来了，一起吃，吃的时候，她和大姑子还一唱一和，说这螃蟹不新鲜。我买的个个活儿，怎么能不新鲜呢？然后还给她儿子打电话，说，我大过节的也不给她买点东西。什么东西，螃蟹不是吗？我买了不说我的好，相反却叨咕买的不新鲜，什么样的新鲜？我看是因为看我的人不新鲜了。老公打电话给我，问我，大过节的咋不给家里买点东西？你说，有她这样的吗？有吗？”

“老年人，别和他们一般见识，他们还能活多少年。看在这一点上，还是算了吧。”我劝她。“可是，她已经也不能原谅我了。不能了。她把我当成敌人。”“她为什么把你当成敌人？”“因为我嫁给了她儿子，因为他儿子的工资现在在我手里，因为我不是她亲闺女，因为我还有个大姑姐，还经常挑拨。”她一连用了好几个因为，好象早就编排好了似的。“会好的，时间也许会起点作用。”“现在我都睡不好觉，半夜我都醒了，想这些事。他们特别排斥我，觉得我不好。”“不会的，看轻一点吧。”“话是这样说，看不轻啊。我这辈子算是受上了。”

深夜，下班回来，小区内有隐隐的哭声，又往前走，哭声近了，烧纸钱的火光也近了，一男一女两个人蹲在那里。死了人了。问婆婆谁死了，婆婆说：“就是你们那里那个孟青的婆婆，是心脏病。”我有些恐慌。感到孟青要倒霉了，可是，我又知道他们的事情。其实婆婆和邻居也是知道的，但是我与他们不同似的。

葬礼我没有去看，只是听到哀乐声隐隐传来。过了两日，婆婆从外面回来说，说孟青的大姑姐在到处宣扬，是孟青气死了她妈妈，虽然不是当场气死的。其实，我想，孟青应该死在老太太的前面，看她一犯病，马上也吃药，要不就会难逃今天的结局。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9-3 14:50:11编辑过]

小村

但是，明天还是会继续，不是吗？

这句话使得小说变平了，味道淡了。建议作者改改。

山菊花

小村非常感谢 已经去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