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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挪威的深林》(连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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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7:36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一、 《道德经》与维纳斯、勃起、周而复始的公车

QQ里与它聊天的一个小时之前,我醒过两次。

第二次醒来时,我立马翻身,坐在凉席上揉着鼻尖。看天花板看了十秒后,觑了眼墙上的挂钟——八点半。窗外,霏霏细雨飘飘洒洒已经下了一个清早。附近有条马路,某辆车碾过路面时发出极度作呕的排气声响。听这声音与看见古希腊战士挥刀砍掉狗熊头髅时的情形别无二致。又一个糟糕的天气,我想,糟糕得没有得再糟糕了。想罢伸了个懒腰,伸罢懒腰捧起桌上的杯子,将足足500ml的白开水吞进肚里,接着照原来姿势把杯子摆好。穿衣的时间里,我又望了望外面的雨。

光线有点暗。因为没开日光灯的习惯,我便拧亮床头灯,翻开《道德经》读罢,又读《论语》。读着读着竟想不起来手里拿的是什么书。把书扔回床头后,我手捂下颌,愣愣地看着开水杯发呆。床头桌上被我抽干水份的杯子甚是奇特,长时间盯着看,竟然成了一只胀大了的避孕套。我不脱衣服横在床上,再次眼观天花板,思考眼下这种坏天气该干什么——干什么实惠干什么开心。思考的时间里,两头水牛撞门而入,操起手里的巨锤往我头上劈来——

“慢着!”我止住道。

两牛面面相觑:“不准再睡了!”

“得得,不睡就是。”睁开眼,屋里全然不见什么水牛。反正无事可干,索性关门下楼去了。

一楼的第二间门面——出门右拐——是家小网吧。既然是小网吧,派头当然不可能大气。二十台显示器二十条椅子,但仅此而已,无装潢无挂饰无摆设,甚至除业主外连个人影都没有。无论怎么看,都给人以寒伧之感,一言以蔽之:时代落伍者流。

一落座,貌似二十好几的业主端上茶来。

“有会员卡吧?”他问。

“有。”我答。前几天才办的嘛。

他笑了笑,折回原座。

呷茶的工夫里,我挑动鼠标打开QQ登陆框。输入密码,确认上线。自上往下,QQ里共计十九只企鹅图标。双击惟一一只发亮的企鹅,在对话框里打进聊天信息:

“朋友,最近可想过上吊什么的?”

确认无误,按“Ctrl+Enter”发了出去。之后打开网页,在地址栏里输入“www.163.com”,按“Enter”键。

网易主页上有非典的相关报道,我拈主要报道看了看。报道上说:眼下“非典”形势有所好转,估计7月末大可控制传染态势......一口气看罢,我又把各省市非典患者死亡统计表浏览了一遍,之后开始狂点鼠标——欣赏美女写真集呀人体彩绘呀欧洲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作品呀。

看美女图片看得脑袋几欲胀裂时,又晃了晃QQ。企鹅发亮,对方仍然下线。看来我的招呼语并不够地道,对方连理我的头趣都提不起来。我摊开双手,傻傻地盯着屏幕,徒然觉得自己成了馒头:一枚啃掉半边的、涂满辣椒油的,丢在马路上无人问津的,被人三下两下踩来踏去的,最后干脆一脚踢进下水道的馒头。总之是馒头——这里写什么来着,我凑过脸去:“这是一副充满世俗气息的关于希腊神话的绘画。这里的维纳斯是一位没有宗教冷寂气息的现实少女,躯体丰满,曲线柔和流畅,以一种优美的姿势,侧卧于榻,流露出一种人世间的欢悦气息。画家巧妙地把爱神丘比特与维纳斯的嬉戏作为瞬间定格于画面上,戏剧气氛浓厚,给人以美好、愉悦的感受。”再往上:“维纳斯和丘比特——洛伦佐·洛托(意大利)”。我缩回十厘米,再次端详画的内容,越看越不对劲——维纳斯赤裸的躯体竟然令我想起以往的女友。当时的我也是这般神采奕奕看女友的裸体来着。当时最直接的反应是勃起,此刻同样勃起。

“嘟嘟”

勃起的当儿QQ响了。企鹅图标一蹦一跳向我打招呼,看看时间,已过了十五分钟。

“不好意思,不知道是你。早知是你的话,我会在第一时间里回复你的。可刚才,以为是别的无聊家伙来着,所以——别来无恙吧,你?”

等等!我打开对方的基本资料,鼠标左击“更新”,两秒后资料栏里做出显示:

     呢称:情情(猫咪图像)

     性别:女

     年龄:108

     国家:拒绝言谈

     省份:器张美眉

     城市:7上8下

看罢基本资料,我在脑袋里找有关“情情”的信息,然而怎么翻都不见有关于这个老女人的讯息。索昧平生——结果只能如此。然而听她的口气,关系与我又似乎非比寻常。我手按键盘,在发送框里打进求证信息:


“喂,我说,肯定你认得我么?乱认知己的事我可干不来,也从没试过。不是熟人的话最好从实招来。免得磕磕碰碰双方都不好受。”

同样确认无误,同样按“Ctrl+Enter”。

这回等的时间不长,《黑客帝国》序幕还没播完,QQ就响了。把《黑客帝国》弄至暂停,挑动鼠标双击猫咪。

“认得,熟人。熟得很哩。不光熟得很,简直熟透了。怎么,这么快就把我忘得一干二净?(哭)”

简直熟透了——我念念有词(当然没出声)。本人压根儿就没跟谁熟透过,那种关系苹果跟秋季只怕有此一腿。情人关系排外的话,作为人与人熟透的关系着实没那回事。不过,即然你说的如此肯定,那么丁点熟想必还是有的。得得,姑且熟吧。

    李飘遥:呃,即然是熟人,那么也就用不着客气罗?

    情情:哪里要什么客气,很乐意眼你聊天嘛(害羞)。

    李飘遥:(思考)说说昨晚的事吧,四川盆地发了洪水,你可知道?
??
??情情:不清楚。我这人,对新闻节目提不起兴趣。
??
??李飘遥:据说,洪水像发了脾气的“哥斯垃”,轰轰烈烈飙过街头。把高楼当作武器握在手里。拖走汽车的同时,顺便把街上男男女女的内裤拔了个精光。
??
??情情:哪个地区呀?(吃惊)世上竟有如此了得的洪水?这我可是头回听说。
??
??李飘遥:成都平原及周遭地区,重庆也小范围受此牵连。昨晚自贡市儿童频道就此展开专题报道,说此次灾难造成999只哈巴狗加9999只蟋蟀死于非命。另有10000零1只蝴蝶无家可归。人们只能驾起舢舨北上黄土高坡避难。
??
??情情:儿童频道会报道这些?也太过分了吧??(气愤)就连哈巴狗蟋蟀蝴蝶也要纳入伤亡统计范畴?可是,死了多少人呢?
??
??李飘遥:死多少人的确切消息我倒没有,(无奈)一个人没死,或者死了一帮人。总之电视台没提死人。可能因为涉及政治影响,不便告之民众吧。节目里气象分析专家们倒严肃指出,此次灾难的罪魁祸首是环境。说是环境遭受破坏,已经达到无以复加的地步。正因如此,太平洋才以抱复名义向人类发乱。长江接到命令立即改流,北上直捣成都平原,意欲穿插大西北横跨西伯利亚归顺北冰洋。
??
??情情:啊!? (吃惊)
??
??李飘遥:千真万确,并非信口雌黄。专家座谈时的口述。我当时耳配耳塞在厕所里尿尿来着,得知消息时裤子湿了一大片。 (汗)
??
??情 情:可我觉得你在开玩笑。(气馁)
??
??李飘遥:不是玩笑。(吸烟)不信的话,去问女蝴蝶的男朋友得了。长江边上奄奄一息的女蝴蝶在接受记者采访时,一讲完洪水泛滥经过就死了。女蝴蝶的男朋友,也就是男蝴蝶。洪水退后被人从花盆里捞起,现在医院里接受治療。康复后你可以去造访的嘛。地址这就告诉你:自贡市五星街88号,动物医院8楼9413号病房。 (大笑)
??
??情情:你这人呀,怎么说呢,简直没得救了。可怜啊李公子。 (皱眉)
??
??李飘遥:哦?
??
??情情:你掏空心思,搜刮一箩筐话来吓唬我,从中获取快慰以达到你神经兮兮的目的。然而结果却适得相反,在增加你自身失落感的同时,遭到别人——我——的鄙视与不信赖。于意义于价值什么都沾不上边。十足的小丑,你!难道不觉得可怜? (皱眉)
??
??李飘遥:只是告诉你眼下世界环境在变罢了。作为女孩子的你,可要像疼爱猫咪一样去爱护环境。否则,长大后会因大气污染导致月经不调。弄不好,疼经会疼得厉害,子宫大出血也说不定。(皱眉)
??
??情情:是嘛!如果你这家伙让我逮着,保准喉咙出血。 (刀)
??
??李飘遥:就事论事嘛,何苦发什么火。(害羞)再说了,我这人自头往脚从没上流过。整天介躺在黑洞子里爬呀爬的蚂蟥。别说喉咙出血,就是肚皮开了窟窿,肠子“哧溜溜”淌了出来,也在所不惜。 (大笑)
??
??情情:嗯哼?
??
??李飘遥:大体是这样,可以理解的话。
??
??情情:说了嘛,你很可怜。可惜我爱莫能助。可以的话,真想鞭你几下子。上次的情形也大抵如此。可还记得?
??
??李飘遥:不记得。
??
??情情:几天前,我们碰巧在网上遇上。当时的你死活要我加为好友来着。
??
??李飘遥:不记得。(无奈)
??
??情情:我们身在同一地方,更确切点,比同一地方还要近。上次提起过。
??
??李飘遥:不记得。
??
??情情:头回说话,你欠我一笔债,我一辈子都忘不掉的债!
??
??李飘遥:一笔债? (吃惊)
??
??情情:对,一笔很大很大的债。
??
??沉默,海底梦游式的沉默灌满四周。有人捏起地球,像掷垒球一般朝某个据说深不可测的井底投去。我摆直双腿,捏着下巴,望了望墙壁。猫咪图像已经变暗。得得,开哪家的玩笑。

??看罢《黑客帝黑》,又把前些天看过的《欧洲任我行》看了一遍。《欧洲任我行》里的女主角非常漂亮,耳朵跟我以往女朋友的耳朵长得一模一样。看电影期间,QQ里仍一片死寂,我几乎可以伸进手去把那死寂的灰尘抓出来。没人上线没人搭话。

      外面的雨势不减,似乎要没完没了下至时间的尽头。我摘下耳塞,站起来拉开窗帘,看着外面的雨:骤雨倾斜着下落 ,把对面的楼房死死拦住。下雨的流线俨然挂着的无数条绳,半空里铺天盖地的消防兵们抓住那绳子,一面大洒其水一面招呼浇水的方向。这是一场大雨,一场誓将扑灭地面一场史无前例的大火的雨。想入非非之际,一股莫可名状的东西染黑了我的眼睛。我退回坐下,倒抽一口气,摇了好几下脑袋才把那黑东西赶走。
??
??下午三点雨刚落完我就走出网吧,迎着盛夏的雨后烈日走进百米开外的小面馆。要了炒粉,狼吞虎咽连残汁剩糕都没留在碗里。连同烟钱付罢帐,返回住处睡觉。睡前什么也没想,只是一味地抽烟。抽完第五支后沉然睡去。醒来是翌日早上九点,足足睡了十七个钟头。洗罢脸涮罢牙梳罢头,对着镜子朝空气击了两拳。之后登上黑皮鞋,换上刚买不久的白T桖棕布裤,重新坐在网吧里昨天的位子上。半小时内,QQ里出现了一个女孩,我以最快速度约其见面,对方说没问题。

“真的没问题?”我发过信息反问。

“没问题。拧红手包的女孩。记得哦,地点是一医院,我在大门口旁边的石阶上等你。”她发信息过来。

    ***
??
??公车在一医院附近的农行门前停下时,我跳下车,开始顺着徐缓的街道走近约会地点。我瞥见了站在那里的撩起额发四面顾盼的女孩,这时身体里的一个东西颤抖了起来。我只能折返公车中点站,几分钟后钻进了下班公车。我挤在大群市民中间,无声地念念有词:罢了罢了。
??  
??十字口站不少乘客下了车,我顺势在左边的空位上坐了下来。臂肘靠着窗缘,以一种无忧无虑的眼神看着外面。筑楼一排一排倒退,作为城市一员的人们转眼即逝,“自贡宾馆”的巨幅招牌一闪而过。良久,汽车到达作为终点站的长途客运站,继而折返。不足一小时又以一桥作为始发站,往长途客运站进发——如此周而复始。我保持原有姿势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中间司机问我在哪里下车,我没回答。再次问起时,我说在哪里也不是的地方下车。或许我的脸色不大对劲,对方再没多问。我猛然记起:十余天前,正是这路车把我带进这里。我黯然伤感:可是,那时的我,到底有没有在意这里呢?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7-8 23:24:00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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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狐独而写作 “http://club.book.sohu.com/read-literature-814913-72-78.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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略有小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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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ilan Administrator's 不吐槽会死患者 恋爱渣滓 Heilan Super Tea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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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7:36 |只看该作者
继续贴吧
我三岁的时候,很忧郁
喜欢,在河边丢小石头

http://heitiancai.blog.163.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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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um IMB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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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7:36 |只看该作者
“将足足一升的白开水一口吞下”他也不怕呛死。
给你蛋子打鬓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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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7:37 |只看该作者
2、性学问、 鹦鹉学舌的少女 、 淋洗脚水的狗


我毕业以后,便悄悄闪进了株洲开往重庆的1325次列车。

车厢里拥挤得未免过分。大家抓住手里的支撑点,赌在稍可立足的地方。这种场面很搞笑,只差不连人带物捅进搁物架里。我夹在两名妇女中间,盯住蓝色的帆布包以防不测。搁物架上的蓝色帆布包当然是我的,里面装有毕业证计算机证英语等级证,两套衣服,另有百元钞票五张。总之都是本人的私人财产,万不可吊以轻心被居心叵测之徒据为己有。

列车在湘潭时我补了张软卧票。车刚停稳,我便尾随几个到站的男人蹿下车,在月台买了矿泉水买了槟榔,确认了软卧车厢的编号,往前跑了几步,跟着人流钻进14号车厢。

“是软卧车厢吧?”我问列车员。

“是的,快点,后面等着呢。”她催促道。

打开帆布包,取出方便面取出矿泉水,放在脑袋可能碰不到的床的角落。继而掏出一包槟榔,撕开一颗投进嘴里。确认再没东西非取出不可后拉合拉链,当做枕头垫在脑下。如此做罢,舒了口长气,闭起双眼小憩了十分钟。十分钟后把手伸进脑下,扯出《性之初》看了起来。《性之初》是上车前到手的。当然,说到手或许不够确切,确切情形远非我不想要就不要。老婆婆应是一把汗水一把口水要我买下。说什么非盗版货,内容于吾辈青年人相当之实用。我无心与其纠缠不休,掏了钱便走,走前老婆婆把书插进帆布包的侧袋里。

翻开书,索性看了一遍。上面密密码码排满了爱抚方法做爱技巧及性交招式。读的时间里,下面的东西如埃及金字塔一般顶撞裤裆,势头非同小可,只差不拿块大石头死死压住。好在睡上铺无人察觉内情。看来老婆婆所言非虚,于吾辈青年确实相当之实用——活血。

把书翻完,确认内容无遗后又挑重点看了一遍。之后看了看标价:4.5元。最后偏着脖子打量车内光景:合金壁板把车厢切断,切成若干个独立空间,惟走道使独立空间相连;每一独立栏里,上上中中上下的三层铺位两相对峙。这令我想起在校时期的双层床架,惟三层与两层的区别罢了。自然,较之先前的硬座车厢,这里多了空调多了驻足地多了氧气少了二氧化碳。如若条件允许,往后真想一直坐下去。

列车风一般前行,产生高频率的振动。因看不清窗外景色,我便试着联想车轮碾过铁轨时的情景。那上面必定产生电光火石般的热量,足可把刚好路过的蚂蚁烤焦。火车奔驰远去,蚂蚁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四脚朝天的蚂蚁静待同伴把自己发现。然而同伴们发现时它已经死去。死之前拼尽喝奶的力气在铁轨边上扒了几个字:我死于车祸,要为我报仇!

找谁报仇哩?我问。

找火车,把火车咬掉,让你坐不成火车。蚂蚁答。

找我?喂,这事与我无关呀。我笑道。

反正是你们人类下的毒手!蚂蚁说完,张开大嘴朝我咬来......

我猛地偏转身子,只差倒下床去。好在有护栏阻碍,不然保准掉在拉拉杂杂摆满易拉罐的车桌上。邻铺的对面的女孩们,个个绷紧脸部神经,以一个样版的表情煞有介事地看着我。想必我这一偏身之际的声响——我纳闷——保准令他们以为天外飞来了横祸不成?我朝对面学生模样的少女们摇了摇头,说没事没事。又躬着腰对下铺的中年夫妇说很抱歉。“做恶梦来着。”我解释道。

拾起床头的矿泉水,把剩下的15厘米一口吞掉,放《性之初》进包,之后躺下。我一只手摇着空矿泉水瓶,一只手抱着后脑勺,就刚才的梦展开思索。毕竟是梦无疑,我想,任凭再大的蚂蚁再大的嘴巴也不可能把我像吞泉矿水那样一口咬掉。想着的时间里,睡意再度袭来——得得,怎么回事——梦中我来到一个地方:蓝天碧海都是蓝色,作为岛屿的陆地的一角也是蓝色。山麓长满不知名的树木花草。没有名子的禽兽悠哉游哉在此栖息。“这地方我常来——”我在梦里讲,话没讲完,远处的天空变得扭曲,即刻卷来一阵黑风,黑风里眼前的一切一切一并化为乌有。

每每做此梦我都不会惊愕,它只是我本身的一部分。身体里的一部分。

我眼开眼,靠着壁板,揉了揉眼睛。这下身体多少有了现实感。右边有两个男人在大声争辩,为“非典”给中国饮食文化带来的亡羊补牢般的影响而喋喋不休;左边靠窗的椅子上,有个小男孩在哭,哭声无比凄冽地传入我的耳内。我的下面,睡对铺的三名少女正与下铺的中年妇人玩扑克牌。我发觉衣裤早已湿不可耐。

顺铁梯扶下,穿过走道走进洗脸间。拧开水龙头,不胜怜惜地看镜中自家的脸。足足看了五分钟。之后开始洗脸。洗罢脸又看镜中的脸,脸有些陌生,像我又不像我,好似在横祸中惨死的流浪汉的双胞胎兄弟。我开始回忆照镜子的历史,这之前什么时候照过镜子来着?全然想不起来。

回来时在走道边上靠窗的位置坐了。我看着窗外,目光的定点,停留在空气中的某一虚拟点上。这样一来,视野里闪现的光景便如跳台时的电视荧屏一样稍纵即逝。这是一种奇妙的视觉感受。是几年前我在读村上春树作品时领悟到的,成功付诸行动不下百次。我闭起眼,慢慢调整焦距,之后打开。外面的风景撩人情丝,山脚平原上,铺展的稻田整齐排列,俨然夏日里凉习习的披风,紧紧裹住了我的心菲。远处的青山,作为天然屏障,有意把外界隔断了。

我抽出香烟点上。眯起眼睛,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白雾。视野模糊一会,转尔变得清晰。

绕过溪流,列车进入隧道。可能声波无法扩展的缘故,隧道里列车的碾轨声轰天价响起。玻璃缝隙里涌进强烈气流,刷一般策打我的脸。我捏了捏脸上粘糊糊的东西,又回洗手间洗了一气,脸洗完,折回窗台睡着了。醒来时天已大黑,夜灯已经开启。我这才发觉肚子饿得不行,刀绞般的逼迫感猛踢肚皮,一阵一阵涌往全身。嘴里又干又渴。看看表,九时十五分。想想看只早上在小面馆里吃了点东西,往后再没食品下肚,至此差不多十四个钟头。想到时间肚子愈发饥不可耐。于是转去洗脸间问值班室里的列车员哪里有饭吃。“呃,饭呀,十号餐车,那里有。不过,最好在这稍等片刻,时间不错的话,专卖车马上打此经过。”

我道过谢,背靠洗脸间的门,伸开双臂以耶酥临死前的姿势等待餐车。等待的时间里,随便看着对面厕所的门。怪事,门在动,缓缓往内动,水声从门缝中传出,接着有穿裙子的下半身从门缝转出,拦住视线竟不再动了。对方在看我。抬起头,对方果然瞪大眼睛看我的脸。被人用这般专注的眼神盯着瞧还是头遭,我实在有些难为情,便转移角度拉远焦距看侧方窗台桌子上购物袋里的香蕉。“日你妈!”女孩走时丢了一句。我很想追上前去问是不是日我妈是日我妈的话我就跟你妈的没完。然而想到眼下饥肠辘辘,没必要花心思与其津津计较徒劳无益的争议。索性作罢。眼下还是填饱肚子要紧。

果不其然,小会工夫,列车员模样的两名男子大摇大摆打此经过。我要了牛肉盒饭要了农夫山泉。付罢帐,提回窗台大吃特吃。虽说饥肠辘辘,然肚子没装多少份量竟异乎寻常地饱了。把盒子连同剩饭丢进洗脸间的垃圾桶,洗罢手濑罢口坐回原座。之后一口接一口抽烟。抽罢第四根撩上铺床躺下。车现到哪了呢?闲着无事可干我推测列车可能的抵达地。镇远?凯里?不知道。推来推去只能作罢。总的说来这是我头次西行,车开往哪里到了哪里与己关系不大。我甚至不能准确把握自己作为人的本质及眼下年龄在生命段中已至哪一点。我的思维我的身体我的阳具我的所有,似乎全被冥冥之中死死盯着的家伙所操控。相对来讲身体是零,作为零的身体背着帆布包在珠穆郎玛之巅仰望长空,嘴里唱着儿时的歌谣:“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春风啊春风你把我吹”——慢着,有东西钻进耳朵,手臂也有被袭击的感觉。

钻进耳内的东西毛毛糙糙,如乘凉的夏日午后闯进耳朵里乱蹦乱跳的苍蝇。我扳开耳朵想揪住惩之以罚,然而苍蝇溜得太快太逮不住。稍不留神又打道回俯。有东西袭击手臂,不,是在手上蠕动,是蚂蟥是蚯蚓是蛇在爬动——噢,想必是跃跃欲试蚂蚁的大嘴。想到蚂蚁我立马想到与其结下的仇怨,它们定会无所顾及把嘴咬在我手上身上或者阳具上。我于是跑,撒开双腿拼命跑。我首先来了个百米冲刺,之后以珠穆郎玛之巅作跳板来了360度腾空翻,往唐古拉山方向翻去,翻在半空里竟好半天落不着地。没有着落的时间里苍蝇赶来,对着耳朵嗡嗡唧唧,蚂蚁嘴巴也愈演愈烈。

当然,不是苍蝇。只要认真思考、仔细辨别,即可明白直相。不是苍蝇,是有人在向我发话,说什么听不清楚,然确是说话无疑。手上也不是蠕动不是爬行不是蚂蚁,是某人的手,柔弱的手,女人的手。睁开眼,果然是女人的手。刚上完厕所就骂我妈的女孩一面摇我的手一面喋喋不休。

“有事吗?”我不悦道。

“请不要打搅人家。”她说。

“我在睡觉!”我吼道。

“睡觉也要喝歌?”

“不唱就是。”说完,一百八十度转身对着墙壁。

“不难恭维,尊驾的歌喉,委实无法形容。”女孩大声说。话音刚落,背面传来哈哈嘻嘻咯咯哼哼一阵大笑。

我再度转身,没好气地看着女孩。下面有五个人,在玩朴克牌,玩什么不清楚。五个人聚餐般把车桌团团围住。可能是升级可能是斗地主,又或者三打一。作为我对头的粉红色T桖女孩靠窗坐着,胸口一只嘴角边伸出半片舌头的白兔的脸。坐在旁边的,是年龄相仿的白衬衣女孩。下面的三位瞧不清,想必是另名少女再加中年夫妇。粉红色T桖女孩瞟了我一眼:“怎么哦,不服气呀?”。同时打出一张梅花A。

“不服气是一码事。”我说。“歌唱得动不动听是另码事。把人从梦中硬拉死扯揪出来是第三码事。前两码事倒无所谓,第三码事可不属于我的习惯。”

“第三码事不属于我的习惯?”女孩鹦鹉学舌。

“习惯的东西可以接受。不习惯的东西再怎么接受心里还是有渣子。”

“呃。”女孩点了点头。慢条斯理地问:“那,你要怎么样嘛?”

“不怎么样。”我答。“提醒一声罢了,大家是同一列车同一车厢同一房间里的旅客。在相当程度上讲,我想,是没有什么容纳不了的。这种情况不要动不动吵醒人家的清梦。或者说,解决措施上要追求卓越。”

“解决措施上要追求卓越?”女孩再次鹦鹉学舌。就此沉吟片刻,之后恍然大悟似的翘起小得未免过分的嘴唇:“追求卓越——怎么追求哟?”

怎样追求哩?我就此冥思苦索,怎样让人梦中闭嘴而又不至醒来呢?想了不短时间,无论如何找不出行之有效的好办法,更谈不上有什么措施。嘴里塞苹果?不成。拿本书睹住?也不成。如此看来,如此看来我这一自由存在所拥有的可怜巴巴的睡眠将永无止息被人半途里一刀两断。“梦中人的思维处于意识的边陲。”我试着解释,“任何东西都很脆弱,稍有闪失就分崩离析。弄不好会出大事。比方说我正在睡觉,而你又是唠唠叨叨又是摇摇晃晃。弄不好我会举起一巴掌打得你晕头转向。当然,这只是打个比方。实际上并没对你施展手脚。而只是提醒你下次该怎么做罢了。当然,可能没有下次。因为我们都是过客。过客的话意味着都是第一次——”讲到这里,我闭嘴打止,猛吸一口气,老半天弄不清自己到底在说什么。女孩一直阿着嘴听我讲话,讲完心领神会似的摇了摇头。“我问的,是你的——措施。刚才你讲的,简直牛唇不对马嘴。”

我没搭话,讲得再多也没有裨益。取掉脑袋下的帆布包,挺直身子以棺材里死人的模样看着天花板。弧形的天花板(准确说来是列车的顶壁)压短视线的长度。我无法拓展视野开往远处,也没拐往别处的可能。

被人弄醒后再也睡不着。虽说扮成闭目的模样,然而脑袋一片澄明,稍微有点动静,便飞速旋转大脑惴测其与自身的关联。打牌摸牌时的呢语,左近交谈的话声,种种音响混和车轮的震颤一并传入耳内。我便在此状态下闭目,死一般假寐。假寐期间,竟毫无来由地想起自家照镜时的脸,似非而是的脸,想起脸部上方二十厘米见长的头发。头发一年前在校门口的理发店理过,让作为同学的朋友专门修理过。往后再没考虑什么头发不头发。

陡然觉得口渴,不开眼睛抓起“农夫山泉”往嘴里喂。里面没水,停了五秒,估计只有0.5毫升的水流进嘴巴。于是起床,坐回窗台,一边等餐车一边观赏夜色。玻璃后面惟一的夜色就是黑,地地道道的黑,此外几乎什么也没有。只是偶尔想起似的发出几点光亮。较之作为黑色的夜,玻璃上女孩们玩牌的反照饶有兴味得多、清晰得多。我按住太阳穴,歪在桌上,看玻璃上叠牌洗牌抓牌的光景,不难看出是在打升级。而且,就眼下的形势,红T桖女孩与中年妇人占尽风头。女孩收回钞票般把朴克牌归拢,又如摆弄厨具的高级厨艺师,“朴哧哧”一洗而就。“倒牌!”她神采奕奕瞧着旁边的女孩。那表情里透出一股令我无法诉诸言语的东西。

列车到达某站时停了几分钟。我扯开玻璃窗,对着月台上推车的妇女大声喊:“大姐,请来瓶娃哈哈。”

“没有娃哈哈。”她大声回答。

我说随便。她递过一瓶“冰力十足”,我付罢零钱,扯开拉环喝下半瓶。一瓶水下肚,感觉略微好些。无聊之际,捡了前面桌上一份没人管的报纸拿来读。读罢头条,先前那位红衣女孩找我搭话了。

“打牌吧。”她开门见山地说。我不知道她在问我还是在命令我。

我莫名奇妙。看着她不说话。

“会玩升级吗?”她又问,显得有点不耐烦。

“会玩。”我肯定。确实会玩。

“过来替补一下好吗?三缺一呢。”女孩说完归座,坐在铺沿上催我快点。我鬼使神差般离座,代替中年妇人的位置坐下。

“她呢?”我问。

“谁?”女孩反问。

“年纪大的那位。”

“下车了。”

起始我们都没怎么开口,只是一味升级。升级的过程里,女孩们或尖叫不已或怨声怨气。牌发错了呀,打出的牌又抓回手里呀,对方发牌过慢呀不一而足。我小心翼翼、有条不紊、一丝不苟摸牌发牌,惟恐一旦弄错惹出捅开蜜窝式的骚乱。多数乘客已进梦乡,惟我等四人方兴未艾,半夜三更玩什么朴克牌。这么着,气氛上来后,女孩们便如敞开闸门的三峡水库里的水,天南海北谈起了各自感兴趣的东西:SHE最新的音乐专辑呀暑期档电影巨献呀上期《女报》哪篇文章自己最中意呀,诸如此类的话题。

“你是学生?”红衣女孩问。问时眼神并没指着我,只是如侦察员排察地雷似的扫描桌面,俨然发现新大陆似的嫣然一笑,“啪”——抽出红桃10拍在桌上。因为不能断定她的发问对象是我,我便装出若无其事样子,抽出大鬼锁定那10分。“棒极了!”女孩打了个响指,抬起头笑道:“瞧你的装束,结合你的模样,怎么瞧都不像是学生呀。流浪歌手?”

“何至于,”我表示否定,“刚毕业来着。”

“呃,毕业了。”女孩点了点头。旋即开始洗牌,洗完牌自己倒牌自己抓了头张。“起码现在的你,”女孩继续道,“也是学校的你吧,或者说,仍残有你在校时的影子。但无论怎么瞧,都只像流浪歌手,或者说像只被淋湿了的流浪狗——某个失魂落魄的黑夜街道,被头顶随便浇下的洗脚水淋得一塌胡涂的流浪狗。”

“呃。”我不悦道。  

“你的头发,不该留这么长的。”红T桖女孩旁边的白衬衣女孩插话了。

“为什么呀?”红衣女孩问。

“怪人。”白衣女孩答。

“可我喜欢嘛。”粉红T桖女孩不服气似的说。

我与红衣女孩作为联盟率先过关,为此,另两名女孩作为输家,各自捧出提袋里的巧克力与大白象。

“尽管吃,不用客气的。”她们说。

我对巧克力不是很感兴趣,只是拈了两粒大白象,剥去包装纸,喂进嘴里。不长时间里,巧克力也好大白象也好,均被一扫而光。之后,便开始了新一轮的角逐。

“我们得把失去的捞回来哟。”两位女孩笑道。

如此一直折腾下去,凌晨两点半终于偃旗息鼓。散席后我回到洗手间,洗了脸,用手指梳了头,翻上铺床睡觉。三位女孩均是广州女子大学的学生。暑假到了,约定一同回家。坐在我旁边、几乎不怎么开口的女孩大一结业,白衣女孩大二结业,粉红T裇女孩大学毕业。而我,只告诉她们是去四川就业的。仅仅就业而已。此外没有多提。其实想多提也没多少可提的。

半夜某个时候(估计四五点钟),我睁开眼,翻下床,站在白天呆过的窗前一面调整气息一面擦眼泪。没有看表,具体什么时间不清楚。四下漆黑,车灯不知何时已经关灭。铁轨声隆隆不息,乘客鼻息此起彼伏。除此之外,四下阒无声息。乘客们酣然入睡,我孑然一身立于窗前。漠视窗外黑色的时间里,心情再度亢奋起来。我记起难忘的事件、曾经的恋人与朋友。一切的一切,作为某种印记在眼前飘浮。它们绘在黑色视野的荧屏上,一幕一幕往下翻滚。

“想什么哩?”一个声音问。
想什么呢?我对着黑色稍事沉吟。“在想不知道该不该想的问题,可能。每每想及此处,我就刀绞一样心疼。这缘于别人,也可能缘于我自己。”
“这缘于别人,也可能缘于你自己?”
“我想可能是的。正因如此,我才这样马不停蹄遁往远方。这是我解决问题的惟一出口。舍此无路可走。”

“你说的我压根儿听不懂。不过,你的心情,我倒是可以理解的。”人的声音。

与其说我被“人的声音”吓出冷汗,莫如说因遭此蒙蔽(我所认定的)而悖然大怒。我猛回身子,高举巴掌朝眼前的身影脸的部位扫去。模糊的身影在眼前倒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倒地前似乎闷哼了一声。然而我听不见。此刻的我惟能感受到的,是自家体内生理系统的运行声息和手掌的钊痛,此外的任何信息,均被什么东西严严实实堵住。很长时间里,我的听觉全被一种俨然收音机调频时的刺耳声响阻断。我不成其为我。唏嘘声中,车灯被谁拧亮,地面上女孩的身影被谁扶起。我被几个管事的人问及此事时答了句什么。车灯再次熄掉后,浓重的沉寂弥漫整个车厢。我摇摇晃晃摸索铁梯,撩上床铺倒头睡大觉。

醒来是早晨八点,播放器里的女播声准时报时。继而传出《珠穆郎玛》的女高音。高亢不乏优雅的歌声彻底麻醉了睡眠,思维紧贴曲调在喜玛拉雅山脉上空盘旋。以至我再次沉沉睡去。十点一刻,饥饿感猛踢肚皮:“起来,饿了。起来,饿了饿了!”于是起床,去洗脸间打了开水,把想起了的方便面泡着吃了。前面靠窗的位子上,坐着起床不久或刚起床的乘客,他们像张望黎明的企鹅,以格调一致的眼神看向窗外。粉红T裇女孩仍在蒙头大睡。白衣女孩与另个女孩在看《女报》。两名女孩并肩坐在铺床的最下层,对着手里的《女报》指指点点。《女报》封面女郎的相貌很普通。我无心把目光滞留于旅愁可溢的车厢内,穿过玻璃,感受着外面的夏日气息。可能雨水充沛所至,眼前的河流已浑浊不堪。片片竹林环绕河堤,侧旁的稻田油油绿绿。如此景象在眼前层涌叠现,以致我对列车行进的事实感到怀疑。我屏息敛气,坐在窗前,久久眺视远方,直至列车抵达终点。

打听到客运站的确切地点,跨进重庆开往自贡的直达车。开动后,检票员发给每位乘客一瓶“青青”矿泉水。我一面抽烟一面扯开槟榔的包装纸,偶尔揭开“青青”小呷一口。不经意间,已经脱掉皮鞋,拱起双腿,把身子缩成一团。我眯缝起双眼,希冀流星划破夜空般看四角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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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7:37 |只看该作者
三、有必要停顿的

写到这里是有必要停顿一下的,我想。惟其如此,我才能更好地开展故事的下一步。我很想就前面发生的事情——至今的我仍迷惑不解的——解释点什么。夸夸其谈或许扯不上,不过微略强调罢了。正如王静后来对我讲的,我不应该在火车上无缘无故打她,因为,那是不对的,那是没有道理的。的确没有道理,有什么道理动手呢?可能会有人问,这种事在我身上是否时常发生。我的回答是少见。从小到大,自家脾气(我所把握的)还算可以,不属于动不动大动肝火的那种类型。然而在火车上,我确确实实扫了静儿一巴掌,思之忖来,着实费解。为何打她?——即使事过三年后的今天,我仍找不出很好的解释。

故事正式开始之前,我想谈谈往后几天内所发生的事情。但是,准确程度把握不住,对于那段浑浑噩噩日子的记忆,毕竟过于蒙胧过于稀薄。当时是怎么的呢?噢,对了,起先去单位人事部门报了到,发了被褥,安排了住处;等待军训的时间里,每天上网消磨时光,QQ里同素不相似的人聊过许多,“西秦会馆”里发过贴子;呆在房间里的日子写过信。如“情情”所说,当时的我,应是死缠乱打要它通过身份验证来着。至于说了些什么话,讲了哪些令她不中意的东西,我则全然记不起来。正因如此,才对它“一笔很大很大的债”的说法迷惑了老长老长一段时间。

一言以蔽之,她(它)们,都是这个故事的主角。在入题前,我是有必要强调一下她(它)们的,强调她(它)们我的生活中真实存在过。同时,加深记忆中对当时她(它)们的印象。或许只有这样,我才能更为准确地、更为清晰地记起细节,一点一滴付诸于文。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6-27 14:28:4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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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7:54 |只看该作者
第二章  


一、   自贡、党政、杨露



几年前,准确说来是2003年的夏季。我二十岁,大专毕业,步入社会尚是初次。早在毕业头一年,就与四川某企业签署了就业协议书。打一毕业,就马不停蹄远赴自贡参加工作。这对当时的我来讲,似乎是件求之不得的好事。因为,在那段混混沌沌的日子里,我的脑袋里所灌满的,全是越远越好的想法,只差不把自己丢去南极洲或者月球。

当时的中国,正卷入一场几十年罕见的恐慌之中。沙斯病毒夺走了不少无辜的生命,人们配口罩上街;物价大幅失衡,板兰根由先前的三元一斤涨至二百元一斤,商店里的醋商品被列队的市民抢购一空;南下打工的人们急欲回家,交通秩序严重错乱。我至今对那场由媒体沸沸扬扬宣传得几近世界末日的灾难仍心有余悸,昨天死几个呀今天死几个呀明天可能再死几个呀......

六月初,学院打开封锁长达三个月的校门。湖南省教育厅同时下达了允许高校毕业生提前毕业的通知。当月中旬,学校颂发了毕业证。毕业会餐上别人哭我没哭,次日早早起床,踏上株洲开往重庆的列车。出学院大门时我回头望都没望一眼,罢了罢了,我叹了口气,一切即将结束,一切即将重新开始,我必将遁往远方冷冷思考,此乃惟一出口。

那是一家位于自贡市效区的国有企业,我去的那个时间里,公司正着手改制。为了滚进国际发展的宏流,国有企业改制变成民营企业乃是大势所趋。对于这点,七十名新进的大学生各自怀有所谓高瞻远瞩的看法:竟争时代的肉博战呀能力血醒的较量呀管理的国际接轨呀诸如此类的言论。就我而言,态度再明确不过:“改制也罢不改制也罢,那是人家的事。本人根本没必要为别人家的事大伤头脑,非要扯上什么关系的话,那么,只要公司对劳动合同书上的工资认可就行。”

公司分厂区、家属区两个单元,占地一千多亩。位于自贡东南城效的桃花山旁。正试职工五千有余。不论从产销规模,还是从经济效益看来,都可谓大型企业。混凝土式的巨大围墙把厂区与家属区分开,又通过不同方位的三座极富现代情调的大门使其相连。其中西面大门的上方,306国道横插直过。这么着,公司员工下班回家,除去出西门不穿插国道而得走隧道,通过其它两面大门都得穿插国道道面,之后顺着各不相同的水泥甬道开始登山,直至下榻自已的住处。用“登山”来形容员工下班回家,在这里是恰到好处的。因为,家属区的宅楼本来就零零星星洒在山上。中间夹满了高大绿色的榉树。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6-29 8:59:42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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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7:55 |只看该作者
实在抱歉,不知道这地方编辑一次就提一次。我只是在作修订而已。近两天内可能还要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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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蓝富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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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7:55 |只看该作者
朋友,修好了再贴不好嘛?
风向一变,我觉得那呛人的火苗几乎要灼烧到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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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7:57 |只看该作者
没电脑 邮箱支持时间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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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27:53 |只看该作者
我所住的公寓,座落在山顶。美其名曰公寓,实则是两人一房。一个人住是绰绰有余,但对于两个人,空间略显不足。怎么说呢,总之空间比小旅馆里随便撞见的那种大不了多少。两床席梦思“二”字形横放,中间挤着两张课桌两张漆椅,床前伸出可供展臂的瓷砖地板,靠墙摆着可供摆设电视机的抽屉。墙的一角是台多功用搁物架,上面错落有致搁满了毛巾牙膏牙刷水杯水桶水盆等日常生活必需用品。门的背面有只立柜。这是一只大得离谱的木制立柜,立柜从地板升起,撞到天花板打止。到底是何等人物以何种方法把如此宠然大物弄进房间里的我百思不得其解。立柜分三层,根据空间大小分别搁着衣服书籍被褥皮箱之属。窗外有阳台有盆景,盆景上方飘着几件晾晒的衣服。没有卫生间没有浴室——便是这样的公寓。

我的房间在二楼。根据房门编排的字号看来,整个二楼约摸有三十五间房。这里包括楼梯口旁的值班室。值班室右拐几步再往左拐是洗脸间,旁边有卫生间,卫生间旁边是全天候提供开水的锅炉房。四楼五楼是不设值班室的,也没有洗脸间,而替之以男女浴室。我在的那段时间里,公寓的第七层没有住客,根据值班室里的大姐介绍,原因可能在于被安排住进这里的,大多已经成家且在市区有了租房。碰上万里无云的天气,爬上七楼楼顶,站在天台举目望去,自贡城区尽收眼底。

较之其它楼层,一楼房间的空间大两倍数量少一倍,这里是不安排住人的。当然,这里的不住人与七楼的没人住有着实质性的区别。这里替之以提供公众消遣的娱乐设施,有乒乓球、围棋、象棋、朴克牌、麻将、录相放映等应有尽有,就连小学生式的跳子棋也概莫能外。每逢周末,这里必定坐满不同年龄段的玩客。一楼的接待室,处在象棋室与楼梯入口的中间位置,进得大厅,一眼即可望见坐在这里的老太太的那双眼圈极深的眼睛。一楼接待室与二楼的值班室大同小异,惟分工不同罢了,前者处理外务后者管理内务,前者两人处理后者一人管理。大厅里靠墙摆着一条四米见长的木椅,对面墙上有按时开放的电视机,而长椅的上面,贴墙挂着一幅剽绑的《清明上河图》。

工作的时间里,我每天下楼上楼,上班下班,俨然永不休息的机械式运作,正因如此,我的作息制度顺理成章地机械化(周末排外)起来:早上七点二十五起床,洗脸涮牙花掉九分钟,一分钟内下到一楼,七点三十五走出公寓,右转左转绕过两栋居宅步入下山甬道,甬道下山(中间七分钟喝粥吃包子)至国道止用时十五分钟;六秒过马路;九十四秒进大门穿广场;左转右转循环两次,最后踏上工作岗位——刚好二十五分钟。无衣无缝。当然,即便我的生物钟精确得离谱,也难免会碰到意外。比如早上有尿意呀昨晚同事请客一起喝酒呀之类。那样的话,务必根据损耗程度拧动发条提前相对时间睁睛;万一有个闪失,只能借助小跑上班。下午五点下班,十一点半准时脱衣睡觉——如此循环不休、永无止境。

每逢周末,我便闭门不出。白天呆在房间里自娱自乐,只黄昏时分出去散步,日暮折返。早上醒来,第一件事就是小憩十分钟,十分钟后去洗手间涮牙洗脸,返回房间后看书。看《易经》看《论语》,偶尔也翻开佛经来读,如此坚持到中午。一点左右在附近的小炒馆吃中餐。吃罢中餐回屋睡觉。黄昏时分据根报时表醒来,关上房门,沿着山上的甬道步行不止。也有时沿着国道往市区走去,走得时间差不多了,折返公寓继续睡觉。

如此坚持了一个月,一个月以后,生活模式有所改变。这都缘于我的室友,一个绰号为“民政党”的同事的影响力所致。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5-6-29 8:59:18编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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