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lydia_9 于 2013-11-25 21:51 编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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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宁里人家,家家都养了狗。 一条两条不等,白色黑色不等,洋种杂种不等。 东宁里里,每道巷子都像猪小肠,弯弯曲曲,阡陌横陈,地面白得像没被尘埃染过。宽度仅两条成年大狗并排宽,长度没有人计算过。从东宁里这头穿出,你往往到不了固定的那一头。有时候去到了广美,有时候去了广工。有时候到了中环路,有时候自己也找不着北,仿佛置身荒凉的乡野。 木木住在东宁里,刚满五个月。和木木一起住的是一个成都女孩,郭嘉,说着一口京片子总让人怀疑成都和北京的距离。要不就是郭嘉压根和成都没有半毛钱关系,但她每次都喜欢在大家面前强调成都的山水孕育了她一双修长美腿和一身白皙美肌。这才顺其自然地可以依靠自己生存在广州这个大都市里,做着平面模特。 郭嘉喜欢玩三国杀,游戏里喜欢用郭嘉。女郭嘉说男郭嘉死的早,不然两人可以考虑考虑,女郭嘉有貌,男郭嘉能算计,这样可以雄霸天下。 木木就笑了,说你不一定能被郭嘉看上,而且成林也不答应。 成林已经向郭嘉求婚了,他是广州本地人。家里就他一个男人,其他的都死了。所以成林妈妈看成林不是看一个人,是看一块稀世珍宝。 木木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掏手机给未末发短信。嘉嘉看见,笑说你的未末姓很乖,姓未,而且性格也乖。木木没懂她意思,什么是姓很乖。嘉嘉解释说,这个姓氏不多,姓未的从古来就多是性格乖巧知识渊博的人,以前我姥爷给我讲百家姓的时候说起过这个姓氏,说是未入百家姓但有影响的姓氏,而且你的未末在中大读研,说起话来又一套一套的,姥爷没错。 雷木木想,一个姓氏就能知道这么多,你女郭嘉也不比男郭嘉差了。 她问,那我呢,姓雷,雷有什么说法。 郭嘉说,你的姓很古老,是上古传下来的,上古雷神知道吧,传说从他那得来。 雷木木,快下来! 郭嘉还想往下说,但是木木已经红了脸,拔腿要跑。一溜烟不见了人,门都忘了关。郭嘉一边埋怨一边笑小两口真甜蜜,跟 80年代青春电影演的一样。 都是看《奋斗》成长起来的一代人。 未末拉着雷木木的手说,雷木木你手真凉。 房东跨着摩托车气嘟嘟串出来,都不知是从哪条具体的巷子。东宁里有这点好处,也有这点坏处。好处是要是战争年代,绝对易守难攻,巷道战首选地址。但是和平年代,雷木木只好被未末拉到身后一躲,然后还必须侧身,房东那辆铁驴才可以通过。 房东毕大爷看见两人拉着手,哼了一声,没好气地呜呜走了。 别人的摩托车都是嘟唔嘟唔的声,就毕大爷的摩托车好辨认,呜呜呜着来,呜呜呜着走。前面又不知道从哪条小巷穿出两条悠闲的大狗,刚好够挡去毕大爷的路。毕大爷哭不是笑不是,吼着嚯嚯,但是黑公狗和白母狗闻若白水,寡淡无味,毫不理睬。 毕大爷平常一定忍着,可今天输了钱,而且输了不少钱。他就不管那么多直冲上去,在离黑狗白狗有点距离的地方就加了速,摩托车发动器仿佛小火柴,簌一声被点燃,蓄势待发。可这回还没发出去,就先熄了火。黑狗白狗都不是人,不知道居安思危,大概都是信主的,生死由命。哪里知道,这次主真的显了灵。 未末从背面看着毕大爷熄火,用手捂着笑,说这毕老爷今天要发威彻底没发出来。木木打了他一下,挤了眉毛,示意饿了叫他快走。 他就认真拉起木木的手,边加快速度边看着木木鼓腾腾的包问,今天那谁又来? 嗯,他过夜。所以我去你那过夜。 他怎么不住东宁里住北亭,虽然不远但有段距离。 别人的事我不知道。 雷木木只关心自己的肚子,它瘪了。她又不做模特,虽然170的个头,所以她不用像郭嘉那样成天看着好吃的流着口水憋着眼泪拉雷木木回家。 但是她光吃不长,每天也没比别人多排出去,只是食物一到肚子里就好像消失了一样。她看着很瘦,体重和166的郭嘉一样,47公斤。雷木木不明白为什么她的每一个女学生第一面见到她都要尖叫道,雷老师你好靚,好瘦好瘦啊。由于未末一直暗示她你是一头猪,于是木木的思维是自己要少吃点。 出了东宁里是南亭大街,南亭夜里都很热闹。人来人往都是附近几所大学的学生,广美,广工,华工的偶尔也来。这里有几家店口味很独特,比如罗大妈私家菜,连生意人都喜欢过来点餐。雷木木在南亭一个画室教画,这里也聚了很多来学画的高中生。高中生都家境殷实,花起钱来比老师雷木木凶狠。 穿过雷木木教画的添翼画室就来到了一天画室楼下,穿过一天到了艺天画室,穿过艺天到了天意画室,穿过天意到了艺添画室楼下就是湛江白切鸡南亭店。 未末是湛江人,喜欢吃湛江人开的小店。这叫肥水不流外人田。 雷木木对饮食没有要求,对吃喝拉撒睡等都是随便,所以大家给她取外号都叫“木随便”。郭嘉因为家学深厚,祖籍成都但出了在成都出生,是跟随大家庭在北京长大的,郭嘉父母都是社科院研究员,郭嘉姥爷是历史系退休教授,退休后回了成都老宅院,也顺道把高中毕业的郭嘉带回了成都。郭嘉念了川大艺术设计系念到一半,姥爷过了,没人管她了,她就跑出来赚钱。其实她也不缺钱,只是觉得大学没什么好念的,不如早早来到外面看看情况,交几个朋友。 郭嘉在论坛上征室友被雷木木撞见,所以就见了一面,然后一切就变成了现在这样。郭嘉找了本地男朋友成林,成林高考后考上了中国政法大学法律系,但成林他爸临时过世,成林家最后一个男人成林被批准可以不用上学了,直接继承家里的房产。 所以成林成天没事可干,所以他只能来干郭嘉要他干的事。成林家在广州市最老的一个区海珠区,从海珠开车过来番禺得一个小时,城里的高速路。后来郭嘉越来越频繁叫他,他就索性搬过来住,也和郭嘉一样租了个小房子。但不招募室友。一室一厅,自己住。郭嘉从来不去成林那里过夜,说是原则。 什么是她的原则,大家都没问,她这么说,大家就这么知道了,都哦了一声,于是像传统一样一天一天继承着。 成林在珠海长大,头脑被海风吹得有点变形,除了英语说的出奇好,别的人事一概不通。雷木木知道成林不会在结婚前把郭嘉怎么样,再说郭嘉很聪明,遇见成林之前已经不知道赚了多少男人的口水钱,社会阅历也深,怎么会被成林骗。这恰恰说明,成林是一个万里挑一的好男人。 他们在一起的时候无非是做做饭,来南亭菜市场买个小菜,和卖肉的大叔侃两句,卖肉的大叔就直接把肉送给了郭嘉。郭嘉长得漂亮,在乡风还未褪去的广州市南亭村,她仍旧如鱼得水。 四个人是很好的朋友,经常一起借光棍节聚在一起喝大酒。 喝大酒就是大喝一场,每人先干一瓶德国黑啤,抽根万宝路,然后翘二郎腿等待烧烤摊老板上烤串,然后就着串喝一瓶白的每人再五瓶黑啤。一箱Guinness黑啤从马来西亚运来,在中国广东售价是每瓶16元。 钱自然是成林出。 黑啤的口感清凉,是四个人实验了各种酒吧各种餐饮店的酒种以后得出的结论。最后在南亭最大的旺客超市买到了Guinness,是超市最贵的啤酒,也是唯一一款进口啤酒。有时候,木木和郭嘉喝超市自售的鸡尾酒,23一瓶,更贵,口味也好,但是是湖北的水酿加调的。颜色清丽,粉色,橘色,白色,淡蓝色,淡青色和无色。还有一种浓郁的深红色,像踢踏在北京路步行街挎着持黑色小皮包的土鳖暴发户的一头酒红色波浪头发的恶俗美女的红色高跟鞋。所以木木和郭嘉看见那酒就没有喝朗姆酒的心情,索性一股脑和成林未末干黑啤。 喝完大酒大家就一起开着成林的BMW-X5去体育西路逛夜吧。到了吧,大家都不怎么再喝了,酒差不多被夜风吹醒了,看着台上脸上泛着几点芝麻粒的女孩,静静地听她唱香港七八十年代的粤语歌。 每回都要去广州电视塔E层吃观光餐,一开始雷木木和未末觉得光门票就四百一人,要是遇上郭嘉发疯,还鼓励大家一起从栈道爬上去,到了目的地就总有不想下去的感觉。因为累。去旋转餐厅即便你不吃东西去那看看也得交388一人。8真是好数字,北京上海广州深圳,外国人开的餐厅也给你一路8下来。 如果是喝小酒,大家就没这么折腾,因为小酒经常有事没事喝。一喝喝一整晚,喝到站也站不起来才算数。 先是成林从家里拉来一后车厢的威士忌,然后大家各自看着办去采购吃食。成林负责每次小酒聚会的酒,未末就负责了白切鸡。 木木和郭嘉吃点芒果干,和湖南人喜欢吃槟榔不同,来了广东一定要吃广东人自己做的芒果干。木木和郭嘉总能在东宁里人家买到地道的芒果干,就着威士忌特别爽口。比柠檬强。很多人喝洋酒喜欢用柠檬片,她们觉得口味不如怪点,加颗橄榄早成为酒吧调酒师必备技巧,加芒果干是她们自己发明的。 有一次,成林说好久没回珠海了。那星期周末的时候,就拉着大家去了一趟珠海。郭嘉兴高采烈地赶着周五晚上怂恿雷木木去买泳衣,自称雷木木身材比自己的好,不秀一回泳装就太浪费了。于是木木陪郭嘉去了天河城,这时节,买泳装还真是不太好买。后来左挑不到右挑不到,就恼了地把雷木木一个人扔在天河城,自己又去了北京路。 雷木木坐在天河城三楼供客人休息的木色长椅上,觉得坐得疼,用手摸了摸椅子,发现是水泥做的。于是换到了另外一条有靠背的长椅上,这真是木头做的。她休息了几分钟,刷着羊城通回了东宁里。 东宁里附近就有个游泳馆,木木常去那游泳,所以她有泳衣,根本不用买。她不知道什么是身材,只是回到家拿起画板比一下画框,继续把自己的《知更》画完。画完可以得到一个月房租和生活费。 生活不知道教给雷木木什么了,让她一直保持着一种处变不惊的状态。 雷木木没有爸爸,这大概是最根本的起因吧。未末也不知道雷木木家里情况,只是喜欢雷木木单纯率真,不思考问题的样子。而且广东男青年也都不喜欢问人长短,所以谈起感情来都很纯粹。雷木木也不像当下的女青年,整天考虑嫁人谈恋爱,房子有钱没钱,所以她有种刚从荷塘里捞出来的气质。 她像出淤泥的莲藕般,洗刷干净以后外皮布着黑色的斑点和灰色的块,但是内里却洁白无尘,什么泥巴都不能深入骨髓,只能轻轻覆盖住洁白。但质本洁白,外皮和泥沙又有什么用。这就是未末看着她都心疼的地方。她脑子从不想事,她为此说,世界上有什么好想的。未末和郭嘉都答不上来。既然没什么好想的,又为什么要让我想。说完她就扯下皮筋,撒乱头发准备睡觉。 雷木木除了在画画,教画画,改画纸,卖画,交房租和吃饭上厕所以外,都在睡觉。她在冬天尤其嗜睡,睡起来没有声音,大家都以为她要睡死过去了的时候她就自然醒了。然后喊饿,然后刷羊城通去中大找未末,说我饿。 未末说,你是头猪。 木木说,嗯,是头猪,我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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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六点左右是大家下班的时间,走在南亭外围大街上你总能看见开着雪佛兰的年轻老师,骑着后座上插了根扫帚的二八式自行车的本地环卫工人,拉着奇怪三轮车发动机的中年人一脸黑色的表情。不说话的老人家拄着拐杖站在东宁里入口看着路的尽头,好像在等待什么的到来。 嘻嘻哈哈的高中生背着一个个黑色画板从四面八方聚在这条街道上,个个笑得好像春天田野上的不知名小花开在了脸上一样,五颜六色的。尤其是开在女孩脸上的花好看,颜色浅紫和奶白的,交错着经过你面前,仿佛道路右面正开得红紫的三角梅香气溢了出来。 昏黄的路灯在这个时候光线有点淡绿色。 因为天空还没完全暗下去,太阳还没完全西沉,远方还有大片橙色的火烧云,围绕在大块橙色间隙的是紫灰色的小迷雾,这是夜里要起风的征兆。紫色上方是一块明亮的蓝,在这时才真的懂了蓝。许多人把蓝比作大海比作浪花,其实蓝只是蓝自己,没有心情的,明白敞亮地被刻画在天幕。 折射太阳光的散云呈紫红色,像锅巴一样黏在深蓝暗蓝紫蓝紫色灰蓝浅蓝灰白色下面。两块大色系间独脱脱的杵了一座高压电。那是城市的象征。市民活动的卫士。 高压电脚下是一幢幢黑色剪影的房子,有一点两点豆芽大的光。 这个点,谁都该回家吃晚饭了。 未末拉着雷木木却逆人流上了四号线地铁。 接下来是万胜围,客村然后鹭江。到了鹭江B口,他们一般不直接回中大,而是沿着滨江路先吹吹江风。 刚开始来广州的时候,喝珠江纯生,雷木木总要问朋友,珠江水酿的?朋友都笑她傻,珠江水还能酿珠江纯生,那企鹅都能和北极熊交朋友。雷木木不明白这二者之间有什么具体关系,但说出这个比喻来的那个朋友却突然诗兴大发,当场站在软凳上,鞋也没脱,估计脱了鞋大家就不会听他说那么久了。 大家听好!本人诗兴大发! 几个人在下面窃笑,然后派一个人大喊,我看是兽性大发吧!女青年们要保护好自己的男朋友!这朋友是个男人,一听大家拿Gay这事取笑他,瞬间急得跳了起来。然后又没踩到点,摔了个狗吃屎。 雷木木特别认真严肃地问,小鬼,你想到什么诗了?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你说出来让大家品品。 大家都转过脸来看雷木木,这次聚会后又给她取了一个外号“雷神”。 小鬼当场站好,为了雷木木力挺他,这口诗到嘴边,可偏在要说出口的刹那都忘了。于是支支吾吾地说,木木,这……我好像……不记得了…… 大家一听,轰然大笑。倒是木木,像个木头一样面无表情,还诧异这句话有什么笑点。雷木木仗义地说,自己刚画完《春田》,真的学古人在上面赋了首诗。 于是大家就鼓舞起喝啤酒的热情要雷木木背背自己那首诗,雷木木张口就来: 花城何处不问君,寒酒抖擞东宁里。蛙声孤鸣圆镜湖,障壁青灯春睡去。 一桌人除了醉倒了就是趴下了,剩下还能支撑的没人听懂了。 木木咏完诗就继续拿起酒瓶,咕噜咕噜把半瓶珠江喝了下去。脸上微醺,一抹红云开始泛了上来。小鬼这时颠簸着脚,看样子也醉了八分说,雷木木你写诗总是有东宁里和睡觉。 桌上还有个清醒的就是未末,未末在中大读研,研究比较文学,古典文学素养一般,但外国文学素养极高。可是他也觉得这诗写得很寡淡,有些自视清高又有些孤独味。不像简单纯净的雷木木能有的心境。 他只问雷木木的《春田》画了些什么景。雷木木这时候已有点头脑不清,但脑海里马上呈现春天田野的景象,说自己得春游婺源的灵感,画了大片的白墙黑瓦,墙角下种了田地状盛放得黄腻腻的油菜花。油菜花的绿梗真美啊,绿梗上叉出的小叶片不是圆圆的,是带点三角状的。油菜花不香,或者说根本没香味。但成片成片地开得很雅致。而且为了表现油菜花的立体,自己还特地刮了同事的油画颜料画成起伏状的花田地,那样子就像风吹了一阵一阵,油菜花都唱跳般。 未末没去过江西婺源,但也听说过那儿是江西的西双版纳中国的普罗旺斯,感觉雷木木那幅画应该会很美,而且又有中国元素和西方表现手法,应该会卖价很高。然后问雷木木卖了多少,雷木木打手势比了个八,未末就说,八千?雷木木摇摇手,不对不对。八万?雷木木摇摇手,不对不对。不可能八十万啊,你刚从美院毕业呢。雷木木说,八百,刚好房租和生活费,刚够活。 他看着趴在桌面上微微摆着头的木木,她眼神里正扬荡起一股水气,他以为自己问到每一个艺术生心坎里最不愿意面对的话题了,于是对她说对不起。雷木木照旧还是摇摇手,不对不对。 这时候雷木木对他说,你不懂,我不缺钱。 未末真的不懂,一幅画卖八百,一个月多画几幅的雷木木当然不缺钱,她勤快,不像她其他同事,除了一份教书的工资就没收入。雷木木是想到了自己的妈妈,妈妈这时还在家乡开着小超市,一个弟弟还挺难伺候的,不是钱的问题,而是弟弟不喜欢读书,手脚粗鲁霸道,常常不孝顺妈妈。 如果雷木木可以多卖点画多攒点钱就可以把弟弟从老家弄出来,不至于让老妈难受。生活倒也没什么重要的难关,妈妈身体健康,爸爸也不是病死的,弟弟184的身高也长得挺茁壮。只是雷木木希望自己可以让弟弟懂事一点,那样生活就不会有任何一点不顺心。 家里事从来不对朋友说,这或者是雷木木的原则。不像郭嘉,独身子女,以前有个爱她的姥爷,现在有个爱她的成林。郭嘉的原则是认床,所以从来不去外面过夜。而雷木木,就是少说话多画画。 未末也有些醉,没往下问,刨根问底不在行。再说,他那蹩脚的普通话,说的还不顺溜。成林开始想导师昨天下午对他说的事,叫他将学制转为五年,硕博连读。想着想着就睡着了。雷木木手里转着啤酒瓶,看着透明玻璃后面的众人,一个个喝得七荤八素,她摇摇手,把酒瓶放下,抓起包准备回家睡觉。 她摇摇晃晃地走路,磕绊到了未末,未末于是就说,你等等我,我也想回家睡觉了,我们一起出门打车,两个人一个texi人家愿意做生意。于是雷木木就站在那里摸着太阳穴等未末。这时候还不是男女朋友,仅刚相熟。所以两个人各自走各自的,都是摇摆状态。 车上,雷木木就睡着了。她总是能在任何柔软的地方睡着。广州计程车的司机都害怕载醉酒客人,怕他们吐在车上。未末假装清醒隔着数米用粤语和司机交流才让司机放下心来,看样子不会吐。 但是一个打弯,雷木木就势趴到未末腿上,哗啦啦也倒出了一大堆脏东西。刚吃过的海鲜粥,刚喝过的黄水。味道不好闻。雷木木捏着鼻子开始推车门,这可是开在马路上60码的汽车,她扳开车把就拿脚往下踩。司机大叔先慌了张,急忙紧急刹车。但是不刹车还好,未末已经试图在拉回她了。这一刹车,不是在直路上,而是一个十字路口,两个人都被力扯了出去,未末护住雷木木连滚了好几圈。司机见出了事,两个人一时半会没动弹,就油门踩到底地——簌休一声,剩下一圈车屁股黑烟。 这烟把雷木木呛醒了。 她先是看了看四周,第一感觉黑,然后是疑问,怎么来的这,这是哪。 右手边怎么还躺了个死人。死人好像穿得还挺像自己朋友未末。 她起身拍拍灰尘,摇摇晃晃往竖了路牌的地方走,然后看见路牌上写“寰宇二路”,敲敲脑子然后才知道自己还没到官洲隧道。她又看了眼不远处的死人,不放心,走过去把他翻了过来,左脸擦出几道血痕,五官清洗可认,未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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