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论东京热的衰败 于 2014-1-27 00:46 编辑
鱼
一 什么都会过去的,什么都会过去。自从我来到这个小镇我一直这么对自己说。 忘掉那个案子吧,忘掉那个让我来到这里的案子。但是我每天晚上都会梦见我追着那个杀人犯不停狂奔,最后他咚的跳进一条河里。 我是一个警察。 我被流放到这到处飘着煤灰和塑料袋的小镇。他们都说我疯了,三年都查着同一宗臆想中的杀人案。我每天都观察着有多少人失踪,用尽一切办法想出那些失踪的人的共同点,结果让我发现后面有一个杀人犯。他们让我拿出证据,作案手法,杀人动机,埋尸地点,我都说不出来。他们说我忘了警察怎么当的了。我说真正的警察就是靠一种直觉,真正的证据都在梦里。 “这就是我来这里的原因。” 河边有一个老头,背对着我。 从我第一天来到这个小镇,我就发现这条小河就是我每晚都会梦见的那条。因为我在梦中的河边做了一个标记,防止我在白天遇见这条河时认不出来。那是一天夜晚,我在睡觉之前在嘴里含了一颗苹果核,在梦里杀人犯跳下河里消失得无影无踪之后,我就从嘴里取出苹果核,埋在河边。三年了,我已经可以估计到树长到多大。 老头正是坐在那棵苹果树下。 “那你有用过你的直觉破过案吗?” 那个坐在河边的老头还是没有回过脸,他一直都是背对着我。我准备再走近点,我估计能从河水的倒影看清楚他的模样。他突然摆了摆手。 “不要吓着我的鱼。” “我相信我会破案的,我会抓到一个已经杀了几百个人的杀人犯——哦,你在钓鱼。” “这里的鱼特别肥。你知道问什么吗?” “不可能,这里只是山中小涧,鱼不会肥的。” 他站了起来,指了指山顶的一间小房子。 “那是因为这里住着一个杀人犯,每当他杀了人,他都会把人剁成肉末来这里喂鱼。” 我不由得紧张起来,我知道我现在只要跑到山上的小房子看看那里住着什么人,就可以验证老头的话是真是假。但我不相信老头的话,因为我觉得那棵苹果树比什么现实的证据都要可靠。我的计划是在今天晚上睡之前在嘴里喊着一口特殊的不掉色涂料,我会在那个杀人犯跳进河里之前喷到他的头上。 “你怎么会知道这么多?” “我也是警察,我追查这个杀人犯已经十几年了。他一直住在这里,一直在喂鱼。” “那你为什么不去抓住他,让他在继续杀人?” “因为他把所有的证据都喂鱼了。” 我把我想抓住杀人犯的计划讲了出来。他笑了笑,拍了拍苹果树。
二 “然后呢?故事不会没有结局吧?”老头听了这么久,终于把头转过来。 阳光从稀疏的苹果树叶缝隙投射下来,老头的脸像浸在河水里一样,随风飘荡,模糊不清。 “小说,特别是没有结局的小说才是最吊人胃口的。你懂吗?好了好了,简单一句话,这里的鱼特别肥,是因为上游住着一个杀人犯,他天天把他杀的人的剁成肉饼喂鱼。” 我尝试走近那个老头子,我觉得他就在我的面前。 “好,很好。这样的答案我喜欢。这里的鱼特别肥,是因为这里住着一个杀人犯!你还把我写进这个故事了!有趣,特别有趣。你知道我问过多少路过的人吗,他们说因为这里有人养鱼,这里气候适合鱼生长等等,都没你说的有趣!” 因为我是一个作家。 也只有一个作家才会想出这样离奇的故事,让这种沉闷的乡村生活不至于让一个人疯掉。我是一个流放者,因为我写了一个故事,这个故事发生在20年前的首都,一个属于坦克,子弹,脑浆,和诗歌的夜晚。我想这里应该不会有人认识我,这里没有电脑和电视,小镇的纯粹我想起了八十年代的诗歌和小说。 “那为什么这里的鱼特别肥?”我其实并不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夏日的下午,阳光让我出现了幻觉,语无伦次。 但是我仍然没有放弃想看清楚老头样子的想法,但是我走了好几十步,我们之间的距离却一直没有缩短。 他指了指山顶的小屋。 “你不是说了那里住着一个杀人犯吗?” 老头突然站起身来,鱼竿什么的都扔在了地上,沿着桥边上山的小路跑了起来。 “去哪里?” 我没有得到回答,一切似乎变得诡异起来。我只好追了上去。老头似乎越跑越快,我必须跟紧,仿佛老头瞬间就会消失在路旁那墙一样密的杂草里。追着追着我也不知道什么时间过了多久,也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黑了下来。我想起了我刚刚给老头讲的故事,故事里的警察也是像我现在一样追着眼前的杀人犯不停地狂奔。 想到这里我停了下来,因为我知道如果我继续把这个故事给老头讲下去,不出意外,故事的结局是那个警察在一个夜晚临睡前,含了一口夜里荧光的特殊颜料,就像种一棵苹果树那样作为标记,喷到杀人犯的背后。 我看到老头的后脑勺荧荧发光,像鬼火一样在风声中飘过。
三 “我并不喜欢这种小说,以自己居住的地方作为这种诡异小说中的场景。”我亲爱的朋友对我说。 我笑了笑,我觉得我的朋友提出的这个问题并不需要回答,因为等一下他就会明白为什么把小说的场景设置在我居住的这个小镇,这条小河,还有我建在山顶的小屋。 “我总搞不懂你写的小说都是那样诡异离奇,你会发表吗?你觉得有杂志会要吗?” 我亲爱的朋友啊,作为一名强大的小说作者,我总能够让自己的小说面对的是真正忠实的读者,所以我不需要杂志的发表。 “但是这种故事套故事的叙述模式是个亮点。一个作家,在一个小镇,讲了一个向一个老人讲了一个诡异的故事,而老人却是杀人犯!结局怎样?” “老人不是杀人犯,杀人犯是我!”我笑了笑。 到了下午,山里就开始吹起阵阵的风,树叶哗哗的左右摇摆,整个人随之摇摆,恍惚,恍惚,像自己就要飘离这个世界。 我的朋友是一个胖子,夏天的艳阳把他烤出了油,我可以想象我的鱼是多么的兴奋。 “我们去喂鱼吧。夏天的风已经把鱼儿欲望的欢呼吹到我这里。” 我拿起一把锋利的碎骨刀。我的朋友,我的小说的读者之一,跟在我后面,疑惑的看着我手上的刀。 “我好奇的问一句,你为什么要喂那些山里的鱼呢?” 我没有回头,用手指试了下刀口,血马上就渗了出来。 “那你平常都是那什么喂的?” 我回过头来,看着我的朋友正在漫不经心把路边的野草拔下一个,放到嘴里叼着。 “人肉,最好剁碎。” 我和我的朋友都笑了,我会想起小时候一条蛇把一个小孩吞掉的故事。 这时的我,笑的多么像一个享受乡村生活,无忧无虑的遁世隐士,以至于我的朋友不会猜到后面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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