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与错》第二章

武语清

第二章

“如果一本杂志纯粹以客户的角度出发，那么读者一定会觉得这本杂志是本枯燥乏味的，甚至都不想拿在手中翻阅，这会降低我们杂志在同行眼中的水准。”K并不是有意冒犯主编，他只是希望用平等的的方式告诉主编，他是多么希望公司能够得到有更好的发展并采纳他的建议。

“你是一个荒谬的人，我希望你能够认真的思考刚才的话是否有欠斟酌。”主编用斥责的声调批判K。主编是拥有绝对的主导权，他是这里的每个人在上班时段都必须服从的一名决策者。

“我再次重申，就目前我们在做的这本杂志它需要的是市场，不是需要什么狗屁艺术，所有的话题点必须都是建立在客户的基础上，我们是在做一本商业杂志，不是做艺术。我们是一本DM杂志，我们根本不需要什么读者，我们也没什么所谓的读者，现在的纸媒已经到了山穷水尽地步，我们只能保住客户，才能保住你们的饭碗，别再跟我提什么梦想、理想、艺术。那些在饭碗面前不值一提。”主编不想再与K进行辩论。用一种闭嘴的眼神让K停止让他尴尬的局面。就这样，K再也无法对主编推心置腹的辩论，似乎他让自己陷入一种难辨清白的状态了，对此，他对今天做出这件非常冒失的举动，感到懊悔极了，他犯了一个多么愚蠢的职场举动，岂能在众人面，这么简单的道理对于一个30岁的男人难道还不明了，他一定是着魔了。

整整一天，主编看K的眼神都是一副不能原谅的神态。K知道这个根本不是个问题，这只是一场正常的职场辩论，只是今天鬼使神差的说出了一些他人永远不会说出的话，他应该同别人一样给予主编一份威严，一份人人都务必给予的尊重，而这份职场上的威严是荷包鼓瘪的重要因素。就像某人学识不高，但是他拥有足够的社会阅历与客户人脉资源，照常能在复杂的社会浪潮中的活的潇洒，而这样的人根本不需要什么高学历，这个国家已经不需要什么大学生与知识分子，需要是的人脉，需要的是精明，需要的是门路。这些话，K常常能够从公司实习毕业生的谈资中听到。

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与K聊刚刚发生的事，这让K感觉寒冷并产生一种非常不好的思绪，继而陷入到一种恐慌中。周围全是人群，白炽灯今天格外的刺眼。今天女同事的香水过于浓烈，看来今晚她要整装待发。耳膜被低低窃语、三全音、马林巴琴、打印机、换气机不断的冲击，即便如此，所有的一切声源对K来说就像自己一个人走在无边无际的沙漠里，空寂无声，一个询问的人都没有，他知道自己就快要渴死在沙漠里，周围的沙子就是他身旁的同事，没有水，只有无情的炙热，而沙子似乎根本不知道自己正在炙烤着K，K感受到喉咙里有一股语言就要冲破而出。

“请不要吝啬嘴里的语言，开启紧闭的嘴，吐出三言片语的文字，让我不要产生不安的思绪。这对你们来说，是一件多么简单的事情，为何是沉默的三只猴子。”最后K独自默默的在心中呐喊。

邻桌的同事往K这边瞄来一种试探的眼神，他的脑中正迅速的判断K是否会接他接下来的话，K盯着他，几秒钟后，同事开口。

“我认为你的对的，你没必要愁眉苦脸”

“谢谢你”K一时觉得这个平时讨厌的家伙今天看起来是多么的想让人上前亲吻他，感谢他在此刻的问候。

“因此，我觉得这份工作它只是一份工作，仅此而已，而且我一直认为这份工作并不能让我对它报以无比的热情，我甚至厌恶这里的人，而我也只是在这里暂时性的过度而已。不过，我还是觉得你是个很有思想的人，你不应该埋没在这里。”K突然看见同事的头顶上喷射出几道早上八点钟的阳光，朝气新鲜，这让K激动不已，可随即就陷入自己的尴尬窘境中，他已经不具备这种能力，这种能力及光芒永远也不会出现在K的头顶上。

“我认为这家公司的人完全不具备艺术修养，我非常认同你的看法，一本杂志它必须具备一定的文化内涵，只有这样才能体现一个公司的文化价值，如果一味的追寻商业，那这家公司也将气数已尽。”

“我现在对于所谓的商业、艺术不感兴趣，我目前只对主编的态度感兴趣”K不想与同事继续交谈下去，他还是那么令人讨厌，K觉得自己还是有一点在他面前值得炫耀的，那就是勇敢与不惧怕。

“你应该拿出刚才的那种勇敢的气魄，我觉得窝在这里根本就没有出路，你不觉得这里根本就没有什么出路。”

“那不是气魄，那是一种可笑的气魄，对于现在的我来说，它根本谈不上是气魄，我甚至厌恶你所说的气魄，虽然，我不知道我哪里让你感受出气魄，但是，我真不知道气魄到底在我身体何处，但是，反而，我觉得你应该拿出你的气魄，既然你厌恶这里的人，那你就应该拿出建议别人气魄的那种状态来给自己营造出一种属于你自己的气魄，你应该会在别处找到你的出路，而我现在需要的不是你的那种寻找出路的建议。其实，显然，在今天，当我拿出你所说的那种气魄的时候，你也应该和我一起拿出属于你的气魄与我一起去反抗，而这就是我给你的建议。”

“哦，那好吧，我想我们该结束即将蔓延出来的一种不愉快谈话，看来我是不应该与你交流的”

“是的，不过还是谢谢你”K不想过于尴尬，可是他已经让同事伤了心。他也知道，此番话出来后，这位同事日后再也不会与他有任何交谈，或许在未来一段时间内，k会从别的同事内听到这句话：他的头脑一定出了问题，他是个不知好歹的人，我希望你们能够谨记我的忠告。k明确知道这位同事会捉住机会对其他他讨厌的同事说出这句话，毕竟他在同事眼中算是个思想者，他有自己的一套为人处事的套路，他具有这种批判他人的资格。

“我接受你的谢意。其实你是知道，我并不是出于恶意，我只是表达了我的看法”

“是的，我明白，我们现在所说的一切都只是交谈，只是，人如果在经历一件坏事后，势必会有些情绪上的波动，我想既然你能说出那些话，想必，你也会理解我的，也会理解我并没有说出错误的话，我们之间谈话没有错可言。”

午后，在茶水间，K坐在吸烟区，有那么一刻，K觉得自己具有替换主编的能力，或许在老板的眼里，他将是替换主编位置的最佳人选，而他也将不再整日提心吊胆的担忧自己会被突然的叫进办公室，告诉他一件他不幸的事情。长久以来所有美好的幻想都不曾真实的发生在K的身上，永远都是存在他乘坐公交车上的那段拥挤不堪的人群里一个小时的漫长上班途中的意淫脑海中。然而这所有的一切都只是一个人的幻想，幻想的好处就是能够缓冲生活中一些即将发生的真实事件，在事件发生前夕不停的说服自己，试着去接受并消化掉它所带来的未知的绝望。从另一面来说，对于任何事情都不能抱有绝对的成功，应该站在成功与失败中间。

K清醒的知道，自己根本没法与主编进行抗衡，即便是有那么一点才华，如果一个人对着众人大声宣示，我的才华将为你创造无可比拟的财富，那么，众人一定会捧腹大笑，才华在这个社会并不是最重要的因素，在这里，这里的每个人都有那么一点才华，都有各自的人生感悟，都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技巧，而所有的这一切都只是一点点，它并不够强大，才华的突出在众人看来，在当下的拥有财富的人看来，它是需要的，但是他们却更看重的是，才华外的你的人脉关系网，你的客户资源是否比同样面试的人面试同等职位的还要丰富，如同三文鱼群那样让鲨鱼惊讶不已，这是注定的也是它决定的首要因素。

从根本上来说，K是个毫无特色的人，而这种特色是体现在他的外在基础上，内在，我们大可姑且不谈，我们都知道人的内心是无法预知的，它会随着所见所闻进而改变的。那么，对于外在，首先，他并没有一张合格的证书，哪怕一张就业资格证书，他都没有，在他身上，你很难搜出一张证书能够证明他是个有能力的男人。有时候他还挺钦佩同在一家公司上班的同事，在他们手上都握有各自能够证明其能力的证书：英语六级证书、计算机证书、导游证、会计证、驾驶证C级证，心理医生执业资格证、教师资格证、记者证，甚至还能拿出一张普通话二级乙等证书，连说话这块都让K产生不可言说的难堪，说出一口流利的话对于普通人来说是一件多么平常的事情，它是人类最重要的特征之一，如果连这一特征都不能更好的掌握，那就非常符合大庭叶藏对着参天大树说出的那句惊世骇俗的宣誓：生而为人，我很抱歉。直至现在K如果想对某人表达一种思想或者见解时，他总要深深的吸口气然后缓慢的吐出，他需要认真而谨慎的说出那些文字，如果一旦发生语言的堵塞，便立刻拿起身旁的水杯，示意他人此刻我需要喝杯水润润嗓音，请不要投射责备的眼神，这种细微的举动往往会起到好的一面，他人都会回应理解的神情。K记得J为了纠正他的口吃，从城西水库里拣来细小的石子，洗净后塞进K的嘴里，让他对着镜子不停的和他说话，反复练习说话的技巧，J一脸严肃的神情告诫K：你必须改掉这羞愧的陋习，不然，我需要你离我远远的，不要靠近我，你不是个完美的人。

摆在K面前的正是残酷羞耻的局面，他只拥有一张单薄的躯体，一颗时不时冒出让人惊愕甚至莫名其妙的一种他们难以理解的思想头颅。他连一张普通话二乙等证书都没法拿出，这对于一个正常的人来说，是何其的简单，只是张口说话，语言从黑洞洞的咽喉里顺溜地冒出来，就这么简单，然而就是这样简单的事情，K都没法去证明。这样的思想让K产生无比的痛苦，他回望自己的人生，回望自己一路走来的痕迹，他突然发觉自己是多么羞耻的待在这栋大楼里，他根本就没有资格待在这里，他甚至觉得那位打扫卫生间污垢的女人都比自己更加的有资格待在这。

五光十色的世界总是需要拿捏妥当的人，才会在这个世界里担当一份属于自己的人生，而这样的人生根本不需要什么对和错的，这个世界本来根本就没有对和错的界定，例如一对平日里要好的同事，他们刚开始根本没有利益关系，直到有天，一份突降的美差在他们两个之间抉择，那么，如果其中一位有足够的头脑与谋略，使出一些手段而得到这份美差，那他一定会招来另一个人的咒骂，但是如果细想的话，这个咒骂的人根本没有资格来咒骂任何人，因为人人都是为了生存，在这件事情上根本不存在谁对谁错，只能说，这就是社会，社会里是不容许。也只能说，那位抓住机遇的是个聪明的人，他比同事更懂得在何时何地都要捉住机遇的降临。再者，拿一份爱情来说，一开始，男女双方都是深爱对方，喜欢对方的气味，任何时间地点都希望见到对方，这是爱情的前期，直至后期，当这份爱情到头后，某一方不想在继续下去，那么，他／她都会做出逃避的态度，那么另一方势必会陷入痛苦之中，会以各种理由来为自己辩解，她／他为这段爱情投入了巨大的人力物力，但是细想下去，如果一份爱情没有了，一方不想继续，那么另一方就应该停止，这里面没有什么值得双方互相撕扯的一种所谓的尊严和不甘，或者反复的问一句愚蠢的为什么。就因为不爱了，不爱一个人就好比讨厌某样东西，你没法去要求别人还像自己那般爱你。人人都生活在日益紧张的社会里，爱情应该是一种快乐的香氛，它的作用是解脱被社会压榨的男男女女的安慰剂，它不能出现任何缝隙，不能出现争吵，它必须保持一天二十四小时的新鲜，只有这样才能让彼此快乐。爱情和婚姻是不同的。

“我一直认为，直到刚刚，我也没有任何怀疑，你是一个聪明的人，我不确定，是不是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的事情，是不是因为平时的工作中我无意中的一句话或者一个动作，让你对我产生了埋怨。今天，在我不忙的时候，我总是在思考这个问题。真的，我一直都没有怀疑过你是个聪明的人，一个意志非常坚定的人。一个从不会被流言蜚语所侵蚀的人，这也是当初我破格招你进来的原因。”下班后，主编单独把K留下，他需要跟他好好沟通。

“你能容我向你解释？”

“你是知道的，一件事它并不能连续说个不停，如果一直不停的说，会说着说着就会说成另一件事情，另一种意味了。”

“我可以一字不误的说出我真实的想法和缘由。”

“请告诉我，你认为，你在这家公司，你能得到的是什么”

“工作经验，它能够弥补我另外一个重要的不足”

“你丧失了一种本性，我现在在你身上已经看不到了”

“当我把你招进这家公司第一天，你告诉我，你只是为了赚钱，你斩钉截铁的告诉我，你完全有能力胜任这份工作。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种真实，一种敢于说出真实想法的秉性，并保持一种不卑不亢的姿态。看看，你现在却说出那种这家公司每个人都会说的话，工作经验，这个根本不是最重要的，虽然，我不知道是谁在你耳边说了什么，或者承诺什么，但是我希望你的真实别用在别的地方，如果就因别人的某句话，就让你产生你的能力能够替代我的思想话，那么，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你根本没法替代我，我希望你的真实能够用于别的地方，而不是这里，我认为你并不是愚蠢的人。”

“我希望主编，您能够直接容我向你解释，这一切并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首先，我并没有和别人沟通过什么，我知道，我的这番话，并没有什么地方能够给予证明，如果我的真诚在你那里还残留一点的话，我希望你能够信任我。今天早上我所说的每句话都不是出自别人那里，完全是出自我本人，而且，我所说的最终目的仅仅就是为了主编您，为了让您在参加客户活动时，手上的这本杂志会比同行更加的出彩，在商业的框架里增加一些艺术品位，毕竟我们的客户都是富有的人，他们也需要一种精致的生活方式的内容推荐，而我们的杂志恰好符合他们的要求，这就是我今天早上想说的。”

主编盯着K，在一些字眼的节骨眼上露出淡淡一笑。似乎K的某些想法打动了他的心。

“这些都会在日后得以证明的”

“我希望这个时间不会太久，主编。”

“你的想法我会考虑的。”

“最后，我最后想跟你说的，我希望我们都能在彼此的岗位做好本职工作，如果有一天，假如哪一天真的到来，我也希望你能够保持你的本性。”

“我不确定，这种互相思考对方彼此想法的行为是否能够起到作用，可是我真不喜欢这种彼此互相猜忌对方的行为。”

“这不是我们所能决定的，你身处这里，这就是你必须要做的事。”

“在这里，人人都是面具，你们在我面前扮演丑角，而我也会在别人那边扮演丑角。”

“关于这一点，我想你是清楚的”

“是的，我明白”

“那就以后不要再说这些明知的愚蠢的话，这样反而会让你人觉得你是个软弱的人”

“这不愚蠢”k再一次否决了主编，他多么恨自己，他开始为自己打圆场。

“我想说的，这不是愚蠢的行为，我只是想称述，我觉得我们或许在这个问题上都是非常明确它是存在的”

“是的，关于这个社会里的任何现象和状态，并不是只有你一个人知道，人人都知道的，只是人人都不会说出来，你不必做那个出头羊。”

k知道自己要停止这种辩论，主编根本不会对他推心置腹，任何人都不会，他们之间的谈话仅仅限于，主编需要k明确自己的立场以及自己的身份，他没有任何武器可以与主编进行抗衡，可是这种想法，k的脑袋里从未出现过，一定是他人对他进行一种背地里的诬蔑，这让k感觉再一次感受到生活里的隐藏着太多他难以防范的人和语言，此刻，他是多么仇恨语言。可是他却没有任何方法告诉主编。你完全没必要相信，我希望你能擦亮你的双眼，K心想，

“我希望你能够真正的明白我的苦衷”

“是的，我明白，主编”

生铁

第二章吗？还是题目叫第二章？

好吧，尽可能还是在一篇帖子里贴完整的小说。否则看着也不过瘾。

此外，请允许我诚恳地说，小说里的角色对话站不住脚。因为我也碰巧干过杂志编辑这个职业，我们的思考、对话——哪怕是小说化或者戏剧化的高度浓缩了现实之后的对话——也不是这个路子。

可以再探讨。要让小说在尽可能多的人面前站得住脚，破绽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