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啥？

杜撰

七月诗志，九首

《七月一日，雨，在河州的路上》

1
地上的雨水飞溅在出租车车窗上
在加油站避雨
看到挡风玻璃后有着“夏河”字样的
长途班车驶进来
雨中送张鼎去夏河，他要去拉卜楞寺找活佛
返途中暴雨还在倾盆如注
就像被人提起倒下来

2
雨中的出租车驶向医院
这是啥？
一诺指着挡风玻璃问我
这是雨刷
你看它把玻璃上的雨水都刷掉了
第一次在雨中撑伞
一诺似乎不会走路了
近24小时，他发烧38.6摄氏度
医生看到了他扁桃体上布满的白色脓点

3
小马不在，只有谢斌守着影碟铺
他买来上次的简装杜康酒
谢斌是鼓手，他从肃南皇城到西宁
然后又到河州
我是裕固族，他忽然说，是黄裕固
他给我念“裕固”的裕固语发音yuhuoer
说黄裕固是蒙古人
他的另一个名字，才让多吉
是藏语，是我奶奶起的
他告诉我
他的老家皇城，原来是西凉国的夏都

4
大哥在兰州避暑，他打来电话
问候父亲的生日
父亲是老党员，和党同一天生日
有一年父亲带我回祖籍
向杜川的老人们打听
他的生日，老人们都说不知道
只记得当时天很热，应该是七月
父亲是老党员
我们就把他的生日定在七月一日

5
夜里
雨一直在下
在住院部二楼，儿科10号病床旁边
我写诗
2005/7/1

《七月二日，阴转晴，在医院》

一诺在睡，他的眼皮底下
眼球在快速地转动
病房窗外的云像一幅英国油画

在走廊抽烟，看大片的烟涌出窗户
备用楼梯上空无一人
昨晚睡在那里的打鼾者已经不见了

太阳晒在腿上，东门河淌着泥泞的水
满满的水，漾湿了水泥护岸
有人扔下新鲜的垃圾

护士送来体温计，护士取走体温计
一诺都哭
下午，他的体温是36.2摄氏度
2005/7/2

《七月三日，雨转晴，读书》

夜里读完陈小三诗集《交谊舞》
感觉未完成

小三兄，不论用多长时间
你应该再写一本
2005/7/3

《七月十日，阴雨，想起天才的设计》

10年前的夏天
我们坐在街边喝啤酒
一个在党校读大专的朋友显摆说
他们党校聘来的北京老师
上课时给他们讲了90亚运会会徽的秘密

大写的英语字母A
和罗马数字XI，还有太阳组成的会徽图案
如果反过来看
就会看到阿拉伯数字6和4
还有喷火的枪口

我们环顾左右，伸手抓住一个一起喝酒的朋友
因为他像个土鳖还穿着几年前的
北京亚运会纪念T恤
我们七手八脚扒下他的T恤
七手八脚反过来，举起，对着光看

印着会徽的T恤白色透光
我们果然看到了北京老师所说的新图案
那一年夏天，街边坐着的人们开始一起咂嘴
一边喝着啤酒一边说
啧啧，这真是个天才的设计
2005/7/13

《七月十三日，阴，与杜明在街上散步》

一辆三轮机动农用车开过来
一辆轿车开过来
它们轰响的发动机忽然带走了我的听觉
哥，你说话的声音怎么变小了
哥，我们去那条街走一走吧
就是你们车间的那条街
你在厂里当工人时
有一次妈妈带我来河州
去过你们车间
那次你打开你房间里放着的木头枪柜
给我和妈妈看里面的
步枪
冲锋枪
哥，快30年了
我终于有机会向你问起，那些枪里
哪一把枪是你的

哥，我一直记得你们车间的大门和围墙
值班室旁边你住的平房
现在是比梦还模糊的影像
住到河州以后，我就找不到它们了
这条街已经拓宽了
在上坡拐弯的青灰色街面上暂时没有车辆过往
我们走到街对面
哥，你认出车间的地方
是大厂卖掉的地皮上
一片白瓷砖贴成的商品楼和办公楼
2005/7/13—25

《七月十八日——二十日，雨，医院》

1
酒后嗜睡，担心一诺要去看夜间急诊
天亮了，出院刚刚十天
一诺又开始发烧
雨在出租车快到医院大门时
落下来
离开血液化验室
大夫说住院吧，你们不是有保险吗

2
这是你哭过的地方
这是你吸过氧气的地方
这安静的医院是另一所医院

3
上班，下班
一诺侧躺着，他说我个人睡呢
他拿开了我拍他的手
他闭上眼开始睡
雨还在下着
雨下到第三天，身上的感觉已经是秋天了
2005/7/21

《七月二十九日，雨转阴，酒醒》

1
初中同学
多年后又来到我家，我自己的家
前面的楼
五分之四已经拆没了
房地产开发商，以前的包工头
现在要来拆我的家，我的
金风粗沙楼
还要我给他们倒交钱
拆了真可惜，初中的组长说
我喜欢带院子的楼房
另一个同学说
我们喝酒
初中的时候，我们在同一个小组
组长，现在是科长
我们说到初中和高中
说到89一届都被教育成一根筋

2
喝酒的间隙
到书房翻腾2002年从兰州
带回来的书
三年了，这些书一直放在那个
红白条纹的编织袋里
翻到《诗歌与人》一至四期
黄礼孩寄来的
翻到《朋友们》第二期
颜峻送的
翻到一本《诗文本》，一本《葵》
唐欣兄送的
看到这些书都盖着红色印泥的“杜撰之印”
那枚杜元刻的我最喜欢的印
现在不知道放哪儿了已经很久找不到了
2005/7/29

《七月三十日，雨，一诺的连环问》

他用筷子在餐桌上摆出一个“十”
说，这是加号
忽然开始问

加号是什么
（是十字）
十字是什么
（是十字架）
十字架是什么
（是基督教）
基督教是什么
（是宗教）
宗教是什么
（是鸦片）
鸦片是什么
（是大烟）
大烟是什么
（是罂粟）
罂粟是什么
（是米莲子的阿大）
阿大是什么
（阿大是我）

他终于不问了
他笑着望我，忽然又说出一句
“问着屎出来了”
2005/7/30

《七月三十日，雨，又记首都》

你不是长安
你是蒙古皇帝的城
今天忽然想念你
是我在想念朋友们
难道是
我把朋友们从各地派到了首都
让他们求学
让他们为文化打工
让他们做摇滚
让他们为帝国写作现代汉语诗歌
让他们与异性或者同性做爱
让他们酗酒磕药，远远的
飞得更高
此刻我想念河州农民的大麻地
在通往吐蕃的西川
在今天的雨水中悄悄茂密
悄悄腐败
2005/7/30

路塞

我顶   啥

杜撰

赶得及看法上。

这是什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