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万物

非子

病

——致我的妈妈


你的呼吸凝重
每一口气都要提到嗓门
吃力的日常细节
你的咳嗽声顺着墙壁传播
由镜子反射
感染到毛巾、茶杯、筷子
和更多难以抵达的事物
你的家庭，它的构成
丈夫，休假的儿子
当然不会避嫌
病中的你
每一声咳都试图压低声响
装作你很好，
不用吃药，看医生
一切正常啊
无须额外的照应



落发


早晨叠被子
它们依次出现在我的眼中
它们的分布很像初秋
适时凋谢的树叶
顺从、随机地排列
它们在谈论，自身的本源和归属
这样的大问题，浅尝辙止
就够了
也从不提及主人的
是是非非
尽管它们掌握秘密的巨大。
离开头皮以后
身体减轻
若缺若失
只须大手掌一拂
它们就扬起来
瞬间隐匿。



涉水


受10号台风影响
内陆小城接连降雨两日
雨量分时段不等
量大时，路面消失，无舟可乘
赶我们回原地
打打牌，睡觉，讲荤段子
以此消遣。
发明更多的室内游戏。
是这样，
谁都知道，
我们的作为在将来的时刻。
对城市的内患从不上心。
等雨突然停了
我们都提起裤管
在路面上趟来趟去。



房间

在原地呆久了
桌子、椅子、床、台灯
甚至钢笔和碳素墨水
都长脾气了
纷纷制造难题
使你坐着，趴着，躺着
怎么都不舒服
看书、写字的效率
也大为降低
要命的是
墙壁也开始抗议
掉白色粉末
落到你的胳肢窝
嘴角以及大腿内侧
像虱子一样折腾。
于是张贴墙纸
美女图，奥黛丽·赫本，张柏芝
覆盖住那些剥落的
不安的部位。
但这效用不大，延缓之计
过不了多时
可怕的骚乱又来了



万物


要兼备巨大的耐心
和仁慈
要学会与自我对答
说，这是家，卧室和书房
同在一处
虽然狭小，但没什么不好
生活是家具上的油漆
等它剥落
再涂上新的
哦，你的心，再敞开一些
你就成了百科全书
你的魔法师
拥有得心应手的笔
你指指盆景
它就点头说话
你向着阳台上一挥手
你想起什么
自然都会来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