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

黑蓝论坛

 找回密码
 加入黑蓝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查看: 1818|回复: 2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梦比脚长(小说)

[复制链接]

19

主题

0

好友

191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07-8-4 13:04:43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梦比脚长

一,

要进出这个城市,主要有三种途径。1、走铁路,一般都是长途,坐上火车带上一份报纸或把前一天没有看完的一本书带上,在不知不觉中驱走了旅途上时间带来的寂寞,间或到过道抽口烟回来再打个盹儿,也就到站了。2、坐汽车。长途坐汽车不安全,尤其是冬季,路面太光,开车的司机还容易困顿,最容出事故。因此一般都是短途或所去地点没有火车可坐,才选择汽车,几个小时的路程一会儿工夫就到了。3、就是水路。临着城市有着一条江,据老人讲这条江先前每到汛期远处一看,水汽昭昭,白浪滔天。但老徐那一代人是没有这个眼福的。江面一天天的消瘦下去,窄窄的河水伴随老人们的叹息向着更远的方向流去。顺便说一句,在在老徐还是小徐的时候,在年轻的老徐刚刚出名的时候,一般人是坐不起飞机的。因此作为一般人的老徐就没有把坐飞机当作离开家乡的主要方式。老徐有生之年到是坐过几次飞机,但都是单位掏的腰包。

老徐外出和回来最常规的方式还是坐火车。
要坐火车就必须从火车站经过。

老徐在报社干了那么长时间的记者,周围的人们对他都很熟悉,没有不知道的。他们都说老徐是天才。开始的时候,大家都认为他是干新闻的天才。有例为证:刚到报社老徐就写了一篇稿子引起了全国的轰动,也就是他第一个揭露本市的头号黑社会头子刘老六的。他干这件事的聪明地方,是他知道稿子写完总编辑也不会签发的,于是,他把稿子交给了新华社的内参编辑。我们可以想象文章刊出的那天,这份内参恰好被中央的某个领导看到了,然后大笔一挥,要查明情况,严肃处理。你可能会怀疑这种事发生的可能性,但没关系,总之,那个刘老六被捕了,蹲监狱了。老徐出名了,还在全市作报告了呢,那时候他刚到报社一年,年轻有为呀。这也是他被大家认为是天才的重要原因。但是谁也没有想到,天才的老徐从那以后再也没有写出一篇如此轰动的稿子,直到老去。但是,从那时候,老徐就已经出名了。

老徐每一次从那个火车站入口进出的时候,都会很有风度的向执勤人员点头、还以老徐特有的微笑。他不会去管那些穿制服的人对他是什么态度。多少年来,他经过这里无数次,每一次都有着一种复杂的心情,他对这个城市的情感可能大部分来自从这里的进进出出。

二,

在候车室,阿吉偷了一位年轻姑娘的东西。阿吉伸出那只瘦瘦的、布满污渍的手,从姑娘脚下的塑料袋里摸出一个红颜色的铁罐,然后若无其事的站起身来。阿吉看到她疲倦的脸非常漂亮,只是她闭着眼睛,好像已经睡着。阿吉不敢再多看一眼,转身就跑,阿吉说他能感觉出来,他比昨天跑得快很多,能听见风在他身边奔跑的声音,他不敢回头看,他怕她醒后追来。

阿吉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都要睡着了。满天的星星散发着寥落的光芒,悠远又寒彻。

我感觉到有人兴奋的摇晃我的肩膀,我看到了阿吉那因兴奋而扭曲的表情。我知道他肯定是得到了什么好东西。这几天,每一次他得到好东西的时候总是这样,兴奋的不得了。还不断的跟你说他是如何如何得手的,他提到一位年轻美丽的姑娘,他说他已经记住了那张困倦而又美丽的脸蛋儿。他说,这样他就可以想像着那张年轻美丽的脸蛋睡觉了,他跟我说,这样睡觉才不会觉得寒冷。往常他都是半夜被噩梦懂醒,但自从他发明了这种睡眠的方法之后,睡的踏实多了。

他把好东西递给我,很明显易拉罐里面已经没有多少饮料了,但他还是叮嘱我只能喝一口。我仔细的欣赏易拉罐的图案之后,用嘴唇舔了舔瓶口上的残余,然后猛地把剩余的那些饮料都倒进了我的嘴巴。阿吉看到我的喉咙有节奏地上下一动一动。他就对我大喊,你他妈的不要脸,说好了,你说话不算数。还没等他说完,可乐就从我的嘴巴中喷溅了出来,有些溅到了我那件脏兮兮的半截袖上。我感觉到我的眼里荡漾着泪水,很快泪水从眼睛里面淌了出来。阿吉看见我的样子,就疯狂的笑,那笑声很是豪放,和他的年龄根本不符。我决定要制止他对我的嘲笑,但在我要开口说话的时候,打了一个响嗝,便把我要说出的那句话分割成无数碎片洒在地上,接着我又打了几个响嗝,我每一次打嗝,他都要笑得弯下腰去,他笑得流出了眼泪,但他还在笑。

那是我第一次喝道那种酱油颜色的饮料。感觉味道怪怪的。多年之后,我从农村出来到外地上学以至工作,每一次路过车站的时候都要买一瓶可乐。它总让我想起那个叫阿吉的浑小子。但是,在我九岁以后的生命中再也没有见过那个有趣的人。

然后,我抬起头看着夜空里的星星,突然浑身机凌地打了个了冷战,立刻驱走了几天来的疲倦。阿吉递给我一支烟卷,那是一种没有过滤嘴的香烟,抽起来又冲又辣。我在车站第一次碰到阿吉的时候他就是刁着这样的香烟,戴着一顶“前进帽”,穿了一件紧紧巴巴的西服,根本就系不上扣子,反正他从来也不系扣子,敞开怀,很有风度的样子。就是他的裤子大了点,简直是又肥又大,两个人穿都够用。这会使他的风度大大的打了折扣。

我吸着阿吉的烟,叹了口气。我就问阿吉,我就在这里转悠能等到我爸来找我吗?
阿吉说,你放心好了。你走丢了,你爸找你还能上哪?肯定会来到车站的。

我是两天前认识阿吉的。自从我抽了阿吉给我的劣质香烟之后,阿吉就是我的好朋友了。那时候我觉得只有阿吉是知道我一切的人,我爸爸已经离我远去了,他不会回来找我了,或许他根本就不想要我了,所以把我带到这里,丢下之后走人。我站在大街上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我泪流满面。我想我的爸爸,我们分开的前一分钟,还是手牵着手。然后有一个长发披肩的少女从我们身边经过,我感到一种从来也没有感觉过的香香的味道,那是一种有别于我以前在农村所闻到的泥土味和我的乡亲们劳作之后的汗臭味,即使是我家乡最漂亮的女人也不会拥有这样迷人的芬芳。我不由自主的转过身来,多看了一眼,直到那个匀称的身影裹着醉人体香消失在人群当中,我才发现我的爸爸也不见了。汽车飞快的行驶在马路上,让我感到不安,头晕。我顺着马路往前走,不敢到马路对面去,我害怕汽车。天渐渐的黑了下来,我开始感到恐惧,我害怕黑暗和在这里黑暗将会给我带来的一切,在家乡的时候就常听到大人们谈论一些可怕的事情,比如说,人贩子们是如何拐卖小孩的。最为恐怖的是有钱人为了治病专门的购买童子的睾丸,吃了可以治大人们的病,邻居王二有时候就冲我裤裆来一把,然后不怀好意的笑,有时候还说:“不服,把你割下来卖喽”。

我越想越感到害怕,人们的脚步都很迅捷,也许是下班的时间,他们都去赶车。我想我如果不回头看那个人,爸爸就不会找不到我,爸爸找不到我就会回到分开的地点等我,但是我已经识别不出方向,我已经不认识回去的道路了,我恨自己,为什么要离开那里呢?站在那里爸爸就会回来的呀。我哭了,旁边有几个路人在神秘兮兮的瞅着我。我就不敢哭了。我想我要是哭就是暴露出我迷路了。于是我继续往前走,不时的回头看看那几个人跟没跟来,见身后没有人跟踪,我放慢了脚步。我感到脚已经有木胀的感觉了。我迫不得已的坐在一棵树底下,我感觉特别的困,说啥也不想站起来再往前走了。天已经完全黑了。我特别的沮丧。

后来,我遇到了阿吉。他说他十二岁。比我大三岁。

我们看着天上的星星,聊天,阿吉抽烟,阿吉说,他昨天捡的。阿吉给我一支烟,说这烟好,你抽一支吧。我觉得味道好香好香,我就叼在嘴角,像模像样的“抽烟”了。后来我听人们说那种烟叫“凤舞”。
后来我们就不说话了,我坐着等待天亮的到来,但我还是在中途睡着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又被冻醒了,阿吉已经不见了。

我以为他回家了呢?
我不知道阿吉的家在那里。

两天前的那个夜晚上我们打算在铁路旁的废弃的墙脚坐到天亮,讨论我们的生存问题,阿吉说他再弄几次,就回家找他姐姐,阿吉说他姐姐会供他上学的。阿吉跟我说,我想家了,但我又不知道我的家在哪。

三、

在报社呆久了,老徐就想下去走走,近些年城市里的污染越来越严重,空气越来越不好。到下面去可以看看有没有什么可写的东西,老徐这些年竟然写起了报告文学,而且小有成绩,在国内几家大型文学期刊上都发表过,但更多的还是写好人好事的宣传稿件,也是因为这样的原因,老徐在各地交了一些好朋友,或许他们觉得老徐够朋友,或许是觉得老徐的笔在他们升官发财的道路上还有很大的利用价值。所以每次老徐下去,都会有人安排,吃住玩一条龙服务,让老徐觉得很满意,想一想人生不过几十年,能有如此享受也不妄活一世。遂心胸开阔,豪气顿生。面对大森林竟纵情高歌“我爱你,塞北的雪……”,随行诸人都鼓掌,喊好。

火车是在傍晚前驶进这个城市的。从林场出来的一路上,老徐就在随身携带的笔记本上对本次出行要写的稿子作了初步的勾画,做到心里有底,回到报社再写出来基本上就是成稿。于是,老徐闲下来,就把目光投向窗外,火车已经走出大山了,放眼望去,一直到太阳的脚底下都是辽阔的平原,下午的太阳悠然的,又有点懒洋洋的悬挂在地平线的上方。低矮的庄稼马上就要成熟,隔着车窗似乎都能嗅到一种泥土的成熟味道。老徐想关东大地果真是一片神奇的土地,冬天里白雪覆盖大地,孕育着春天的耕作,夏天的大地就像铺了一层绿色的地毯,向无限的远方延展,等待秋天的收获。他在感叹大自然造物神奇的同时也想到,正是这无比开阔的关东大地才造就了东北人的一身豪气。

出车站的时候,太阳快要下山了。天还是蓝蓝的,太阳却是红红的,马上就要掉了下去。老徐从闷热的车厢走出来,顿时感觉到一阵精神,不由得使劲的做了两次深呼吸。在走出出站口的时候他还是一如既往的向执勤人员微笑了一下,走出来之后,他就被车站对面的高楼上新立起来的巨幅广告所吸引,那是刚刚红起来的一位女演员做的内衣广告,女演员的绯闻不断的出现在他们的报纸上,因此,他记住了那双柔情似水的眼神。女演员搔首弄姿的表情和她极具性感的形体被固定在大楼上,然后在路人们的眼神中流走,有时候老徐感觉这个城市非常的陌生,陌生的让他跟不上它前行的脚步,他迈着缓慢的步子,要离开车站的时候,他突然的觉得警察也不该随便的打人,何况被打的还是一个未成年的孩子。

于是,老徐朝那个警察走了过去。这事要是往常老徐是说什么都不会去管的,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眼不见心不烦。但是偏偏赶上今天老徐心情由旅途上的愉快到出站时的突然低落,心里总是横了一块东西,如果不找个事发泄出去就可能永远的郁闷下去。所以他朝那个警察走了过去,他朝警察走过去的时候还是面带笑容的。

四、

我想我的爸爸,虽然是夏天但夜晚的凉气还是会把人从梦中冻醒的,我奇怪的看着阿吉,想他怎么能睡得那么香甜,莫非他的办法真的好用,想着一个女人就可以睡着。我站起来活动活动,又躺到那个潮湿的水泥地上。夜里静得只能听到火车进站的声音。我还是想我的爸爸,他或许就在这个城市的上空看着我,告诉我不要害怕,遇事要坚强,他会来找我的。但我翻过身来的时候又看到爸爸他还在我们走散的大街上寻找他的儿子,用沙哑的嗓音呼喊着我的名字,向着过路的行人大听见没见过一个这么高的孩子,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我知道我的泪水已经冰冷的流淌出来,但我不敢哭出声来,我害怕黑暗,我害怕我的哭声划破黑暗。

渐渐的我就睡着了,已经是第四天了,我疲劳得哪里都不想去,只想睡觉,我看到我妈妈在我的梦里,在我临走的时候给我的生日祝福。然后我就随着爸爸来到一个陌生的城市,我看到了草坪还有那些比草坪还要宽阔的街道。我从来也没有看到过这么多的人和汽车,他们对我并不友好。我怀着无比兴奋的心情向妈妈讲述我要到动物园看狮子看老虎的激动。但现在我只能远远的看着妈妈背影,阳光下妈妈的笑容时那样的慈祥,充满了母性的光辉和神圣,她对我微笑要我起床吃饭,我闻到了馒头的香味。

我醒来的时候,阿吉给我留了半个馒头就已经不知去向了。太阳火辣辣的照在墙上,时间可能已经下午了。我感到特别的饥饿,我把那半个馒头吃了,自己一个人溜达出来,火车站里的人进进出出,操着不同的口音,向着不同的方向走去。我不能总让阿吉给我弄吃的,我应该自力更生,阿吉对我这么好,我也应该知道感激,所以我要弄点东西回去,即使是被人抓住,我也得去。

警察叫我过去,我怯生生的往后退,一直退倒路边的铁栅栏边上。我根本就没有想到要逃跑,我的腿像是从地下长出来的,无法挪动半步。我只能用我惊恐的眼神看着向我走来的“大盖帽”,我知道戴“大盖帽”的人都很神气,于是,在去年我过生日的时候,妈妈给我买了一顶,看着那国徽闪烁着耀眼的光芒,我高兴的不得了。现在那耀眼光芒的国徽正在向我逼近,他那高大的身影,遮住了日落的阳光,档在我的面前。我知道我的灭顶之灾来了。

警察怒气冲冲的走道我的面前,二话没说抬起手就是一脖溜子。然后让我站好。
警察:“为啥偷东西?”
“我饿”。声音小得连我自己都没有听清我说什么。
警察:“大点声,怎么回事?”
“我饿”我想我当时除了这两个什么都不会说了,说完了我咧开嘴就哭了。
啪的一声脆响,我又挨了一个嘴巴。
警察:“小鸡巴崽子,还知道哭。你都偷啥了?”
我就摇头,用一只手捂着脸。我根本就没有偷,我只是有偷的意象而矣。我在车站里看到一个休息的旅客,闭着眼睛,看样子是睡着了,他旁边放着一袋“牛舌头”饼干,吸引了我的目光。我刚要伸手的时候,我发现了我眼前的警察。
“我没偷,真的”我还坚持我的想法。
警察:“小鸡巴崽子,还嘴硬,我叫你嘴硬”。警察咬牙切齿的一边说着的同时,我的脸又挨了一巴掌。

由于我的固执,我的身体便品尝到了更多的苦痛,那天晚上,我回到阿吉的住处的时候,我一句话不说,牙关咬得紧紧的。我在心里默默的感激那位放我走的叔叔。我听到他和那个缺德的警察说他姓徐,是记者。我不知道记者是干啥的,但我看到了那警察的笑容像桃花一样灿烂,甚至有些和蔼可亲。
警察对那位叔叔说:“徐哥,我经常看报的,您一句话,说放就放”。
我只听到那位叔叔说了一句话,他说:“放他走吧,他以后不会干这样的事了。”
然后警察对我说:“还不快滚,今天算你捡着,下次别让我看见你”
我看了一眼夕阳下的那位叔叔,我感到那笑容特别的亲切,好像我的爸爸。但我来不及细想,我转身就跑,生怕那坏警察把我叫回去。
我迅速的穿过街道上的人群,拼命的逃跑,我觉得我从来没有跑的那么快,甚至后来我深信我要是参加学校的运动会,我肯定能拿第一名。

五、

老徐的办公桌上堆满了读者来信和一些过期的报纸,像往常一样老徐还是把那些信仔细的看一遍,大多数都是各地的通讯员的稿件,那些稿件经过老徐的简单修改然后就可以发在他们的报纸上,省时省力,这也是老徐的工作方法之一。然后老徐又收拾桌子上杂乱的报纸,然后坐下来喝茶,然后无聊的拿起一张报纸翻阅,然后他看到一则寻人启示。

干了这么多年的记者,老徐觉得干新闻越来越没有意思,也是时间长了产生一种麻木,这种麻木使他对工作渐渐的失去热情和兴趣。但他又不能把这个饭碗丢下,于是他在写一些新闻的空余,从事了一些报告文学的创作。有时候他也会和一些朋友谈起现在报纸的堕落,除了广告还是广告,让人腻烦。他觉得一位本地的作家说的挺好,那位作家说,如今的报纸,只有日期是真实的,天气预报都不那么可信了。而整张报纸最为生动的报道就是“寻人启示”。

                                         寻人启示:

姓名启月,家住黑龙江省龙江县,九岁男孩,圆脸,脖子右侧有一颗黑痣,身高110公分左右,于昨日和爸爸逛街时走失,走失时上身穿米色短袖,下身穿蓝色裤子,现家人在焦急寻找中,恳请好心朋友留心此则启事。如有知情者,请速与本报联系,感激不尽。                  

然后是联系人姓名、电话和地址。老徐匆匆的扫了一眼,把目光停留在那张一寸照片,照片上的男孩的确很可爱,那双清澈而又略带忧郁的眼神,老徐总觉得在哪里见到过,但他就是想不起来了。在这个时候,老徐办公室的电话响了,老徐拿起电话说:“喂,我是徐……”

六、

我知道那些风尘仆仆的火车又进站了,看着出站口的人流一股一股的涌出,我盼望着能见到我的爸爸,或者那位自称记者的叔叔。

一连好几天过去了,我没有看到他们中的任何人,就连阿吉也不知道去哪里了,我们已经三四天没有见面了,说不上被人打死了或者卖了。我不敢想那些可怕的事情,因为阿吉对我很好,我们一起出去捡东西吃,我对阿吉说我们不能再偷了,那样不好,我害怕。
阿吉也答应我了,“不去偷,那我们只能捡破烂了”,阿吉说。

于是我们两个人,大街小巷的穿梭,见到垃圾箱我们就把头部探进去,迎面扑来一种刺鼻的味道,开始的时候我受不了,但渐渐的也就没什么了,我们最大的乐趣,就是指望着人们粗心大意把钱当垃圾仍出来,但有谁能干出这样的蠢事呢,所以我们得到的大多数是废纸,还有一些饮料的包装盒。于是,我们在一位中年男子的带领下,把我们几天捡来的报纸、废纸还有包装盒卖掉了,我们共得了10块钱。看到那张脏兮兮的10元钱的时候,我们高兴的不得跳了起来。

但有一次还是捡到了钱。当我把脑袋伸进垃圾箱,双手使劲而又细致的翻弄那些垃圾的时候,由于身高原因,我的双脚已经离开地面,屁股高高的翘起,我知道这在你看起来一定会觉得很可笑。但那时我高兴得已经顾不上我动作的粗野和不雅观,因为我发现了一张50元面值的人民币,那张钱无所事事的呆在垃圾箱里,以为不会有人发现它的存在,但他还是撞到了我的手上,被脏水浸泡过的钱币已经不是原有的样子,那样子看起来和其他的废纸没有什么区别,同样是黑黑的油腻的脏兮兮的。但它对我来说无疑就是一座巨大的金矿。

每天傍晚的时候我都会准时的放下手中的事情,来到车站附近转悠转悠,其实我已经不再希望能够见到他了。但当他走出来的时候,由于他还是穿了上次穿的那件夹克衫,戴的还是那副墨镜,所以很容易我就发现他了,但我又不知道怎么称呼他,但我的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过他的脸庞,当他转头把目光投向我那里时,我看到的还是如我父亲一般的亲切笑容。

我把我买的香烟送给他。
他接过烟,摘下墨镜冲我笑了笑,然后说:“又是偷的”。
我在这里等了他二十几天,每天我都要来,风雨无阻。我就是想当面谢谢他,谢谢他把我就了出来,我没有去偷,而是用捡破烂赚的钱,买了两包烟……
我一下子哭了,似乎这些天受到的所有的委屈和伤害一下子都从我的眼里倾泻出来。它们变成我的泪水,不停的诉说着我的一切。
他身子突然的一振,站起来,戴上墨镜,然后对我说:“你是不是叫启月”。

七、

在我上大学之前,我一直对这座城市怀有一种噩梦般的记忆,但我还是考上了这座城市的大学。我别无选择,既然没有选择,我们只能顺应生活的潮流向前奔走。于是在我上大学的几年中,我几乎每一个休息日都要坐着公共汽车在这个城市里行走,从这辆车上下来,又上了另一辆车,直到夜色斑斓,我坐在末班车中,看着街道上倏忽闪过的灯光,以及灯光背后虚构起来的繁华,我感到十分的疲惫,于是我想回家睡觉。我了解了那古老的街道的历史,熟悉了那座欧式建筑里面曾经发生的许多故事,我甚至觉得它变得亲切变得和蔼。但是,事实并不是这样,事实上我一直行走在别人的城市里。

多少年后,我成了一名新闻记者,毕业后到报社参加工作。我一直在向同行们打听一个叫徐天林的记者。他们都说老徐不在这干了。我想这就是有缘无分吧。开始的时候,我们就在办公室里看报纸,看人家的稿子是怎么写的,这也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但从一开始我就没有觉得他们的稿子有可以学习的地方,直到有一天我被报纸上的一条消息所震惊。那也不是因为那个稿子写得好,而是因为那事件让我目瞪口呆。

长途客车和一辆货车面对面的碰撞,照片上的汽车已经七扭八歪的横在公路上。照片下面写下了伤亡者的名单。其中有一个叫黄华的名字后面是这样写的:

……
黄华,原名徐天林,曾任报社记者,报告文学作家……
……

后来,每一次我经过这个城市的火车站的时候都有一种想哭的感觉。那天老徐把我领到报社,找到那张半个月以前的报纸,然后又安排我住下,他可能是闻到我浑身上下臭烘烘的,就让我在那里洗了个澡。然后睡觉,等待爸爸妈妈来接我。
可是我怎么的都睡不着,可能是因为头一次睡在海绵床垫上,感觉不舒服,还没有我家的火炕舒服,我似乎看到了我的爸爸妈妈,它们由于失去儿子而悲痛欲绝,多日来他们泪水已干,双眼坍陷,神情恍惚的互相注视着。我想到了我的朋友阿吉,那个可爱的家伙不知道现在干什么呢。我想再去看他一眼,至少明天临走的时候我要去看他一眼。
在那以后的岁月里,我一想到那个戴“前进帽”、穿西装但却从来不洗脸的男孩,我总觉得那时候他的形象就像上海滩混黑社会的小喽喽。
但从那以后我始终没有见到过那小子,不知道他现在是否活着。
分享到: QQ空间QQ空间 腾讯微博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腾讯朋友
分享分享0 收藏收藏0 顶0 踩0

19

主题

0

好友

191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2#
发表于 2007-8-4 13:04:43 |只看该作者
欢迎大家批评指正。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23

主题

0

好友

363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3#
发表于 2007-8-4 13:04:58 |只看该作者
其实这个名字挺好的。
http://caozhenyi.blogbus.com/index.html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黑蓝

手机版|Archiver|黑蓝文学 ( 京ICP备15051415号-1  

GMT+8, 2025-7-30 15:20

Powered by Discuz! X2.5

© 2001-2012 Comsenz Inc.

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