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六月的阳光

武装天线宝宝

杜合最早的时候说他在马路上看到过我。那个时候我24小时隐身挂在MSN上歇斯底里的想要找人喋喋不休的说曾经有一个神婆说我将会死于25岁一场惊心动魄的事故中。杜合固执的在MSN上说他曾经在一个很具体的丁字路口看到我。他说我的头发看起来软而且薄而且长，说我的皮肤惨白，表情诡异。他总结说我很是丑陋。
　　即使我非常好奇他到底怎么见过我活着怎么想入非非出我这些模棱两可的特征但是我发誓不和说我丑陋的人说话。我最好的朋友是一个很严重的弱视患者，只能分辨出白天和黑夜。我说你是个盲武士，你的尸体会说话。你爱上了家乡的桃花。如果不是因为他有点泛灰的呆滞的眼睛，他的脸将非常非常的完美，棱角分明，线条缠绵。而且他永远都不会说我丑陋。而且我热爱华丽的外表热爱到了无可就要的地步，我喜欢把他的脸当作镜子。我用一种自恋的眼神一天到晚的看他的脸，如果我忽然想伤害这种安详了，我就会说，安详，我们一起去看电影。
　　杜合和我一同生活在一个极小的城市里，我一直认为这样很危险。他随时有可能再在某个丁字路口再一次看到我。我担心他会走过来说，我就是杜合，你就是那个丑陋的女孩儿吧。而显然我并不热爱这种并不浪漫而且毫无意义的邂逅。也许他有一分非常踏实的工作而游走于大街小巷。他是松牛奶的或者送报纸的，忽然有哪一天敲开我的门在我回去哪牛奶钱的时候瞥到了我的显示器和上面的名字，记住了我颠覆过的特征。
　　在电影院里我看不到安详棱角分明的脸于是我就对他失去了耐心。不愿意再不厌其烦的对他叙述每个人物的外貌表情动作。我们都在一个极度漆黑的环境中。他用视觉之外我用感情之外去看电影。我有些期待我们可以在这样一个环境中察觉到我们之于彼此是爱慕羡慕嫉妒甚至是憎恶。然而我们一场一场的这样看下去，没有牵手没有拥抱没有亲吻。我们被隔绝的那么彻底。
　　杜合在晚上失踪的一段时间那个送牛奶的男人依旧每天笑容可掬的敲开我的门用牛奶换走我的生活费。我和杜合宣布如果他不肯颠覆自己的审美观念说我长得漂亮那么我将坚持沉默即使我有多么的三八多么的八卦多么的以滔滔不绝的议论叙述抒情为乐趣。他反应了半天才说，他尽量努力，但是要给他时间。他说为了让我们确定彼此都活着，每天我们发一个空消息，我说好。但是我已经有九天没有收到空消息了。
　　我老觉得安详在更多的时候不像一个文学青年而更像一个吸血鬼。白得触目惊心。我们得肤色是一堆粉笔灰和一堆新雪。很难说谁更白或者谁更不健康。我可以从他羸弱的手臂上看到他青色的缓缓流动着的经脉，完全不像我的那么干燥。他举止幽雅表情阴郁。后来他需要靠那些虚构来生活，需要写很多很多的故事。就不再一边叙述一边等我噼里啪啦地打进World.他用细细的针在纸上扎不同的图案，我去学盲文。除此之外，我没有另外谋生的能力。我因为希望可以和一个可以赡养我的人结婚所以我不会爱上安详——如果我不工作，那么安详，用什么来赡养我？
　　第十一天我等送牛奶的男人找钱的时候问他，你说如果一个人说他不死就一定不会消失，然而这个人消失了，那他是不是死了？他愣了愣，眨眨眼睛对我微笑，一个人消失会有很多种原因，比如被追杀或者被追债或者，他笑得十分晴朗，被逼婚。我抬眼看到他明亮的眼睛，今天的牛奶新鲜吗？很新鲜。
　　我把两瓶牛奶摆在桌子上吃苹果，我的牙齿被我热爱的甜食折磨的千疮百孔。吃苹果是一种很残酷的刑罚，我照照镜子，我不讨厌牙医但是讨厌他们手中噪音很严重的工具。还是没有下定决心我到底应不应该去拔掉我漆黑的蛀牙，倒了一整瓶的牛奶洗脸。不用挨饿的时候我很难意识到食物的可贵，而且我看看电脑桌上安详的手稿，我想我起码还有一分工作，我已经完全可以拿到支付食物房租和看牙的钱了。
　　没有刷牙就躺回床上，安详碰碰我的脸，又用牛奶洗脸了？一会儿你把我的那瓶喝了好了。我点点头，我已经喝掉了但是我没有说出来。我问他，我要是逼你跟我结婚你会不会消失？他摸摸自己的头发，如果我消失，那么我们都会饿死的。我想我们应该试一试，但如果我们饿死了呢？我说：“那如果是我怀孕了呢？”“我陪你作人流。”“如果我想把他生出来呢？”“那就生啊，应该还有地方放。”“再如果，他不是你的呢？”他摸摸我的眼睛：“你去找他爸爸。”“可是我不喜欢。”“那我作干爹好了。”我想了想，觉得这样不错。
　　送牛奶的男人穿深蓝色的工作服，编号是9712，看上去更像一个邮递员。性格开朗笑容明亮。我总觉得9712是一组很熟悉的数字，但和那种笑容的熟悉截然相反，好像我上过的每一所学校里都到处洋溢着这种笑容，它们张力十足。它们的欢乐很彻底但不能湮没无处不在无止境的忧伤。后来他们走出学校会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保持这种明亮，直到他们终于跟自己的骄傲认输。
　　安详总是拒绝看我热爱的童话就像我不喜欢诗歌。只是我们都不接受现实的木讷。于是家里堆满了诗集和童话集。安详埋怨我将那些被他像热爱生命一样热爱的诗歌读的苍白和惨淡。但我没有热情灌注到这些诗歌里面去。我惊服于安详的记忆力，他几乎可以背出我只读过两遍的冗长的诗歌而我只记得聂鲁达说，六月的阳光将花朵溺死在你的嘴里。因为这是一个有中国名字的拉丁美洲诗人。我看见安详的颜色淡薄的唇，我想，那么低的温度，花朵一定会被冻死，我都会被冻死……
　　9712问我你的头发软而且薄而且长，你看起来有点胖但是你的头发为什么看起来这样营养不良？我的头发垂到了腰间我说留长头发是因为可以饱暖我的头发看起来和我不一样是因为它们根本不是我的。然后我摘掉了我的头发。9712说：“这样很清爽啊，你不用带那个长头发的。”“可是我喜欢，”我摸手上顺滑干燥的头发。“那怎么不留起来呢？”我说：“我的头发不够好哦，听说头发如果不够好就可以把他们通通推掉再长新的，头发就会更好了。”9712笑了，说你的新头发很好。我说谢谢谢谢。
　　我用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时间临睡前给安详一遍又一遍地读天方夜谭，大概安详不像那个国王一样充满了愤怒但是我试图使这个黑暗中苍白的人变得更加富有浪漫主义色彩，不仅仅在他华美的诗歌中和有些晦涩的小说中。而略略的出现在他绝美的脸上，然而那些肌肉的表情始终不够顺畅。我说安详，如果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我深知你的身家底子，我一定会以为你是一个从坟墓中逃出来的吸血鬼。安详说莫阳，如果我们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我深知你的身家底子，我一定会以为你是一个在一个很幸福的家庭中被宠坏了的小孩子。
　　原来我家门口有一条被污染了的小河，整片整片的睡好像一直是静止的。黄绿色的死水上铺了一层一层细密的白色泡沫，连鱼的尸体都没有。露出来的一部分河床上堆满了固体垃圾。一年四季缓慢的腐烂，一年四季的散发着死亡和腐臭的味道，阳光好的时候反射的光还有石油那种诡异的瑰丽的色彩。六月我们在房子里坐卧难安，空气臭的像是在房子里藏了一具尸体。有一次我去一个住在上游的同学的家里很淳朴的小村落，他们在河水里洗澡，白天男人洗晚上女人洗。河里有青草和山羊的粪便，但水还是清澈见底。干净的让人安心。他告诉我这条河是我家门口那条河的源头。从那天开始，我记住了一个叫9712的造纸厂，在我家和那条清澈的可以洗澡的河之间。
　　安详和我一起上街的时候我不带长长的头发。安详有种摄人心魄的感染力。我什么样也只能充当一种陪衬。他走得四平八稳不用拐杖。我告诉他所有的障碍，他是蝙蝠我是超声波。我会为这种信任所感动。我们十几年没有发生过欺骗。我是他的眼他是我的心。我们并不知道是不是相爱但是我们无法离开。否则我们连活下去的能力都没有。有一个男人留着黑白混淆的长长的胡子坐在路边的一个小板凳上。前面摆了一站发黄的纸，写着算命看手相。我看到他混浊的眼睛一直盯着我们。一直到我再也看不到他他也看不到我们为止。
　　牙医的病人很多。我们坐在候诊室里等着。穿淡粉色制服士的护士倒水给我们喝，她的头发比我的长比我的假发短。我说不清我为什么非要那个软的薄的长的头发，我耿耿于怀杜合把我的特征颠覆掉。我曾经跟杜合说我25岁会死掉。我被这种越来越近的无足轻重的诅咒撩拨的想象力满天飞腾。我等着别人和我一起想像我会怎么死掉比如跳楼比如撞车比如抽筋或者被谋杀。或者想像我死后会变成神仙魔鬼精灵或者阿修罗。杜合说，万一你没有死的话，嫁给我好不好。
　　安详端着被子不肯喝水。我问他是不是饿了。他摇摇头，拍拍我的头发，你要是饿了去买些东西吃吧，趁着你的牙还能吃东西。
　　9712在对面的超市门口喝牛奶。我跟他打招呼，天天送牛奶还喝奶不腻啊？他换下制服显得很随意，我有点怀疑他是一个勤工俭学的大学生。“啊，我是喜欢喝牛奶才会去送牛奶的，你的朋友回来了嘛？”我下意识的摸了一下头发但是摸空了：“没有哦，我想他大概真的去结婚了吧，你在干吗？”他无可奈何的指对面的医院：“等人。你呢？”“我看牙，先买东西吃，等女朋友？”“啊？先进去买吧，不是女朋友是未婚妻。”我笑他：“等未婚妻就这么无奈了，变成老婆怎么办？”“有蛀牙你还吃这么多甜食？”“是啊，最大的人生乐趣。”“堕落啊。”他说。
　　看过牙我还要陪着安详去看眼睛。我说安详如果你的眼睛还能像小时候那么黑该有多漂亮。安详抱了我的肩膀，没说话。我们其实不抱什么希望。我们喜欢并适应这种生活，光明于他于我都不会意义重大。他进去作检查的时候我出来闲逛。那个长胡子的算命男人还在注视着我。“你究竟想说什么？”我过去问他。告诉他我的出生年月日时分秒。“25岁，”他说。“25岁我会死哦。”我翻了翻白眼，同样的结论只能证明他们用同样的公式。他否定了我，他说：“25岁你会失去你最重要的东西。”我笑笑：“给你多少钱，你能帮我？”他黑白混淆的胡子被风吹得一直颤抖，看了我半天，站起来捡起那张纸和板凳，摇摇头：“我留不住。”我这才有些心悸。
　　安详起的很早，他用尽方式把我从睡眠中惊醒。发神经的说莫阳莫阳我要吃油条喝豆浆。我翻身：“自己去买。”安详勒住我的脖子：“你给我起来！”我坐起来披着果绿色的睡袍睡眼朦胧的看看他，我知道这个和我生死相依的男人是缺乏独立生存能力的，我勾着她的脖子站起来，在更多的时候我不想伤害他，我想是因为他美的触目惊心的脸。
　　在小区门口我看到了另外一个送牛奶的男人，和9712穿同样的制服，带一副眼镜，老许多。我拎着油条端着豆浆过去打招呼：“新来的？9712呢？回去上学了嘛？”他奇怪的看了我一眼，有点僵硬的微笑：“我在这里已经送了五年的牛奶，9712？我不认识。我们的编号是字母开头的，我是DH374，我告诉他我的门牌号，他说他不记得我们订过牛奶。
　　安详拿过豆浆很是兴奋：“刚才有人来送过牛奶了。我们可以喝豆奶咯。”“送牛奶的和平时是同一个人吗？”“是啊，声音一模一样。”“他有没有说他的号码？”“9712啊。”我笑了笑，吃早饭：“听说总是吃油条会变痴呆的。”安详很安详的说没关系。
　　我想，DH374才是杜合，但9712看起来更像杜合，也许……也许杜合真的结婚了。结婚之前是9712，结婚之后是DH374.而结婚之于杜合是一个选择性失忆的过程。他不再记得他说我丑陋。我带假发，他也不再说我的头发软而且薄而且长。他也不记得我的门牌号不记得我的MSN，记得的是9712，但他和DH374不是同一个人。DH374和杜合是同一个人，9712和杜合是同一个人。那么这个推理矛盾重重。我想其自己已经25岁了。
　　安详把油条撕成一团一团的泡在豆浆里捞出来吃。我不起怪他能准确的捕捞到那些面团但他吃的异常狼狈，我也吃的异常狼狈。因为我向来异常狼狈。然后屋子里都是呼噜呼噜吃东西的声音，然后安详忽然说，我的眼睛会好了。
　　杜合以前下线之前都会说他去玩儿了，从清晨到凌晨都是不知所知的去玩儿了。我忍不住问他你去玩儿什么。他说去走钢丝了。我说走钢丝脚不会疼吗？他说他可以穿着鞋子走钢丝。
　　我咽下一口豆浆，安详说：“医生说现在可以作手术，然后我的眼睛就会好了。”我说那会不会有危险？他点点头：“但成功的机率很大。我想了想：”那我们的积蓄够不够？“”积蓄？有多少？“”一千，但是我希望可以留五百给我去看牙，五百交房租。“他说恩，不够。
　　9712那条河边的房子是我妈留给我的，她偶尔也会回来住。爸爸偶尔也会回来看我。爸爸先开始是很穷的，穿脏兮兮的工作服。不会抱我和亲我。但是会对着我笑，夸我越来越漂亮。极偶尔也会说我有些先妈妈然后感慨无限。后来不知道为什么他变得很富有，穿干净的昂贵的西装。但我开始长高了，他不能再抱起我了，也不敢亲我。会给我很多的钱，旁边会有很漂亮的阿姨，很年轻。但爸爸还是疯了一样的衰老，像安详的个子一样疯长。
　　我从小就和安详在一起了，吃饭啦睡觉啦上学啦。他奶奶去世之后我们就相依为命。在小学里我告诉他老师的字是怎么写的。在他的手上一遍一遍的划，不顾一切的攻击所有嘲笑安详的孩子。骄傲的暗笑那些偷偷的看安详的女孩子。直到我们一次一次的在办公室罚站。高中没有学校收安详，他不去盲人学校。我们在我的学校附近租房子住。安详读书我上学。后来他开始写啊写些东西。我就帮他打到电脑里。我说安详安详，你永远也离不开我。他点点头。
　　妈很漂亮，和爸离婚之后她又有很多的情人。他们有钱或者有车子或者有公司。但我从来没有见过他们，就像他们不知道那么年轻漂亮的妈妈还有一个女儿。妈说她不再有好看的情人了，不会再要好看的情人了。说得很悲伤。是啊，除了安详，我再也没有见过像爸爸那么好看的男人了。
　　我出去取钱，我不知道爸再卡里打了多少钱，因为一直用不到。我不化妆不用香水不认识名牌。我全部的乔装，是软的薄的长的假发。我看了看，取出了手术费，还剩下很多很多。我想着大概足够一次旅行，但是去哪儿呢？我其实是哪儿也不想去的。
　　9712叫住我。好巧啊，我说。他说除了喝牛奶，你喝不喝咖啡？我点点头。于是他一边搅拌他的咖啡一边说，他结婚了。我说：“可惜啊，没有看到你的未婚妻，还送牛奶吗？”“不送了，上次最后一次送到你家，是你男朋友拿的。”“恩？男朋友。”“就是眼睛不大好的那个。”“恩，会好起来的。”“会吧，你们挺好的？”我开始觉得我们的谈话进行的很艰难。“是啊，你和你妻子呢？”我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说妻子这个念起来咬牙切齿的生硬的词。“也很好，我快当爸爸了。”我笑笑，我们再不伦不类不伦不类的用一种悲苦的语调讲两件看上去很幸福其实就是很悲苦的事情。他给了我他的手机号。我说你是不是杜合？他说是啊是的，你有多大了？我说这是一个秘密但是我真的已经25岁了。他一言不发，我说你不用娶我。
　　大夫说十天之后安详手术。两个月之后应该就可以好了。我看到安详短的干净的指甲再手上留了几个很深的印。我交了钱说谢谢大夫了。大夫点点头，我开玩笑说，安详，你可以离开我了。安详抱了抱我，但是你不可以离开我。
　　我问9712你认不认识DH974.“认识啊。”“他是谁？”“我们公司的牛奶工人。”“同事？”“算是吧。”“他……也是杜合？”我觉得自己已经开始语无伦次。“他叫邓航。”“他负责我们小区？”“是啊。”“那你呢？”“我负责你家。”“恩，你随便挑？”“是啊，我的公司当然我随便挑了。”“那9712呢？”“小时候家门口的造纸厂，印象很深。”我没再说话，我忽然觉得生活变得索然无味，所有的神秘原来都只是误会。原来所有的奇幻都只存在于我的想像中。现实中的，只是一点儿一点儿的机缘巧合而已，我很烦。
　　天气开始变得温暖。我模糊的记得这个季节是不适合手术的但是安详要去作手术了。他刚好能看到六月的阳光。他可以自己挑选衣服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喜欢我买的大都一样不同颜色的条文的T恤，也许他会喜欢单色的，或者该穿吸血鬼的斗篷。他像以前一样一天到晚的扎文字。依然语言华美内容晦涩。我帮他打进电脑看不出他的欢喜。他陪我娶看牙医，牙医说要拔掉我的蛀牙十天之后回来补上。比安详的十天晚了三天，但我的黑色的牙齿已经没有了。
　　9712还会回来送牛奶，我笑他：“不是最后一次吗？”他说：“重新开始。”我还是用生活费换牛奶。我不理解这种暧昧。在网上碰到了高中同学。给了我一首歌，他说是甲壳虫的，我说解散了哦。他说恩，列侬死了就解散了。我忽然变得悲伤。安详灰色的眼睛，我们的灵魂主唱，我想我是哭了。
　　安详进手术室有好几个小时，我再外面的长椅上躺着看四处蔓延的无色刺鼻的味道。小时候同学说妈妈说医院的椅子上不干静，不要靠。我的妈妈没有说过所以我躺在上面。直到医生叫醒我，说手术很顺利。我还记得我做了一个梦。我拎着一大桶油漆走迷宫。我想在右边的墙壁上刷上符号就不会迷路了。可是知道我的油漆快用完了我都没有看到我之前做的符号。我用剩下的油漆在地上划方块跳房子。我想起杜合说他可以穿着鞋子走钢丝。可是我找不到钢丝，我一直在找9712可是没有找到。安详在很远的地方睡觉。隔着墙我可以看到他但是过不去，叫他也叫不醒。我又舍不得我画的跳房子就老老实实在原地跳。
　　去补牙的时候安详还在医院。我叫杜合陪我去。我说要是累了你可以回家，不用在对面的超市喝牛奶。他摇摇头，我知道，我不想像上次碰到你那样碰到她。我才意识到这是很混乱的一件事情。我，和安详，和杜合，和他妻子，甚至和DH374.后来牙很疼，我们去喝茶汤，他惊叹于我对甜食的热爱。
　　医生说安详的眼睛的情况很好很好。肯定可以重见光明。安详说两个月之后我们一起去看电影。我说好的。我想我真的曾经用电影伤害了他。提醒他他什么也看不到。他耿耿于怀了。他很希望去看电影。但是我们在想什么？考虑我们在电影院里相互爱慕羡慕极度还是憎恶？那看起来意义重大但是曾经毫无意义因为他不可能离开我。但是以后呢？六月之后，我们要重新考虑这个问题。我讨厌重见光明这个词以及它本身。
　　9712每天来送牛奶。他也许爱他的妻子也许不爱。他也许爱我也许不爱。我想这并不重要。我需要和一个人在一起。他不会不离开我，我想起了爸爸。安详和爸爸，我固执不可救药的把他们扯在一起，认为我会像妈妈失去爸爸一样失去安详。但是其实妈妈后来过得很好，我也过得很好。
　　安详拆绷带哪天很安详的看着我。他说你和小时候一样，高了。他的眼睛很深很深。六月的阳光从窗户中射过来。这里没有花朵。我不是，安详的脸的轮廓那么清晰，但还是渐渐的模糊开来。我说安详我们或者可以结婚。安详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他看着六月的阳光。他说，他自由了。他回头说，他不会离开我的你相信我莫阳。要等我熟悉了这个世界，我点点头，面无表情。
　　我想我也许也可以自由一些时间。我让杜合配我去做人流。然后我们去旅行。我们作火车去草原，我不知道为什么要去草原，杜合说也许我们想吃羊肉了。于是我们就在那里不停的吃烧烤。很少吃甜食。回来之后，我说杜合啊，回去吧，和你的妻子在一起。然后杜合就再也没有来送过牛奶。
　　安详和以前一样，生活毫无改变，可以自己打字，只是还很慢。我去找工作，在一家小书店作收银员。DH374来送牛奶。我和安详没有再提结婚的事情。
　　我想起了那个算命的男人。我想25岁过去了，可是我究竟失去了什么，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还好我没有死，安详没离开，杜合没娶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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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沁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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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2-10 15:56:25编辑过]

陈卫

情绪小资，文字漂浮。

武装天线宝宝

以下是引用陈卫在2004-2-10 15:17:12的发言：
情绪小资，文字漂浮。

这个是褒义还是贬义呢？
不解的说[em13][em2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