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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短篇小说:懦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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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5:00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短篇小说                         懦  夫
                                 1
      我们家乡是个名叫丁香的小镇,小镇上有一座巨大的教堂。因为小镇太小,教堂就显得格外醒目。教堂西面,是一堵雪白的墙,上面用景德镇烧的上好花瓶打碎后的残片镶嵌了个偌大的行书“光”字。由于丁香镇座落在盆地里,四面皆是绵延起伏的黛青色群山,阴天或是雨季里,小镇的光线就特别地不好。这时,教堂墙壁上的“光”字犹如神明的眼睛,射出一道雪蓝的光芒刷刷地把小镇西边照得透亮。据丁香镇上的老人说,天主教的“光芒”只照耀那些正在受苦受难的和即将受苦受难的人们,因此,“光”字照着的方向,住的尽是穷苦人。这种年代,人人都不会以苦难为荣,人人都学会了逃避苦难和欣赏苦难。如此一来,住在小镇西面的人们纷纷从天主教的“光芒”里搬走,搬到了东边南边或是北边,以致东南北三边人口爆满而西边人迹杳无。
    不难发现,导致这种现象的原因是“光芒照着的西边”有一个永世循环、生生不息的逻辑性错误。那就是:“光”芒照耀的西边永远住着穷苦人,而穷苦人并不想永远穷苦下去。那么,“光”芒的意义何在?它是以何种形态存在至今?这百思不得其解的疑问始终困扰着丁香镇上的人们,当初狂热的宗教信仰嘎然冷却。最终,他们选择了逃避。“三十六计走为上”嘛。还有什么方式比这更为狡黠的呢?这些问题,我想,只能留给神学家或是研究宇宙奥妙的玄学家们去思考,去解决。这里,我只讲讲教堂西面“光”字照耀下的两个懦夫的故事。
    当人们纷纷如逃避瘟疫般从“光”字的照耀下搬走之时,有两户人家却无动于衷,好像是要故意嘲弄这荒唐的逃避。那是两幢红土墙青瓦顶的屋子,像一对苦难中的亲兄弟一样,肩并肩,面朝教堂,显得寒酸而又与世隔绝般倔犟。在阴暗的时日里,雪蓝的“光芒”把两间屋子照耀得犹如童话般神气活现。不用说,那是丁香镇上最穷苦的两户人家了。其实,妻儿们是不甘穷苦的,人们纷纷搬走之时也蠢蠢欲动,只是男人不发话,她们只好罢手,就此长久地住了下来。或许是因为与世绝般地孤独,或许是同病相怜,按丁香镇上人们戏虐的口吻,那两个男人好得简直像一对同性恋疯狗。但是,隔绝、孤独和穷苦并不如所谓的“主”们说的,是人类宝贵的精神食粮。相反,不过是酿造罪恶琼浆的原料罢了。丁香镇上,就数那两个男人最懒惰,最无赖,最横行,最不可以招惹。
    同时,他们也是丁香镇上活得最不耐烦的一对。
                             2
      一个叫刀子脸,过去是一名出色的杀猪匠,因为满脸杀气,口里总爱叼把柳叶尖刀而得名。他出名并不是杀猪这活他做得有多绝,而是他浑身散发出来的杀气咄咄逼人。听说无论什么样的猪狗牛羊一旦嗅到他的气味闻见他的声音,就会四肢发软,浑身胆颤心寒。但是,又据丁香镇上见过他最后一次杀猪的人讲,他过去杀猪的手艺再好,最一次失手真是让他的名声臭到了家!那是一次姑娘出嫁的红喜事,主人就是另外一个活得最不耐烦的人,他叫酒鬼“红鼻子”,和刀子脸是穿“连裆裤”的哥们儿,成天在丁香镇上赊酒喝,一喝便喝个天昏地黑,人事不醒。酒馆不赊酒给他,他就砸酒馆。欠的酒钱记在帐上,可从来没有还过,他腰无分文,就是还也还不起。
    丁香镇上的风俗,红喜事上杀生要顺顺利利,千万出不得一点儿差错的,出了差错就意味着不可预见的灾难会从天而降。
    那是一只瘦得比狗肥不了多少的架子猪,听说这种猪的命最长。
    众人将待死的猪揪出来,搬倒在木凳上。只见刀子脸鄙夷不屑地朝掌心啐了一口,伸手拍了拍猪的下刀部位。然后把口里的柳叶刀子吐出来,玩杂耍般抛砍在准备用来接血的木盆沿上,刀把子把空气搅得嗡嗡作响。他朝前一个箭步,把猪踩在脚板下,左手指曲成钢钩状,扣住猪的鼻孔,用劲向怀里猛地一搬,猪的嚎叫嘎然而止,而下刀的部位在眼底下暴露无遗。柳叶刀子还在发颤,他顺手牵羊般抓住刀把往回一抽,刀尖在半路调了个头,裹着股冷风随势一推,眨眼间刀柄子没进了猪脖子里。
    他以极快的速度,轻轻地一搅,伤口立即扩大两倍。然后,又是那鄙夷不屑的神情,刀子在水中游泳一般,血淋淋地从猪脖子里抽了出来。众人都以为高压水一般的鲜血会把猪的五脏六腑也箭一般射出来,像一串串弹簧神经质地四下里纷纷弹开……令人失望的是,伤口里的血如小鱼吐泡泡儿玩,只是洒了几滴在湿漉漉的青石板坝子里。
    不过,猪已经死气沉沉的躺在地上不能动弹了,红鼻子也没理由不悦。众人解嘲说,“财”全关在“仓”里了,红鼻子的脸色才好看了些。丁香镇上的这种说法,是一种自我愚弄的方式。
    “财”关在“仓”里,这是多么美的一件事呢。红鼻子立即招呼大家烧水拔毛。没想到,就在猪毛拔去一半的时候,猪睡醒了似的,翻个身爬了起来,哼哼叽叽地往猪圈里走。那副样子,就像是午餐没吃饱,或是主人赐的食粮不可口而诅咒主人不得好死,实在令人哭笑不得。
    红鼻子不知所措,显然愤懑到了极点,他一意孤行地认为是刀子脸故意戏弄他,趁着酒劲专找世界上最难听的词儿挖苦刀子脸。
    揪猪的众人也无计可施,只好瞅着刀子脸,看他怎样把这棘手的事儿摆平。
刀子脸从十八岁起杀了三十年猪,从没出过错儿,这意外的变故还是头一遭。刀子脸骂了句娘,眼里满是鬼火冒,气呼呼地抓了一把砍刀朝猪屁股奔将过去。猪被堵死在圈门里,众人还没围拢过去,只见刀子脸手起刀落,鬼哭狼嚎声四起,满猪圈血醒扑鼻……见过那一幕的人都说,只有刀子脸这样狠的屠夫才下得了那样的手。整整一天一晚的时间,丁香镇上一股黑色的杀气四处乱窜,害得天生胆小的猪们“茶”不思“饭”不想,魂儿被吓掉似的六神无主。
    第三天,当教堂里的钟声音悠扬地响起,一缕阳光冲破云层和四面黛青色群山的围堵,杀气才慢慢散去,猪们才大病初愈似地尝点新鲜食物。
    猪是死了,刀子脸的名声却臭不可闻。从此,逢年过节,或是红白喜事,再也没有人请他去杀猪了。小孩子们见着他便远远躲开,连奶娃子嗅见他的气味也会立即止住哭声,把头往母亲们的怀里钻。牲口就更别说了,只要被他的眼光扫着,它们就像被刀子剌中心脏一样,立即瘫软倒地。
    他成了无业游民,过着懒散又极不耐烦的生活,家底也越来越穷。每回从小镇上走过,他口里经常挂着的就是“老子活得不耐烦了!”先别说谁惹着了他,即便是他惹着了谁,一听他那句口头禅里咄咄逼人的杀气,也不敢跟他计较。
    他和红鼻子的亲密关系也一落千丈,甚至后来眨眼间变成了仇人。
                                       3
      一个月后,红鼻子刚嫁出去的女儿得心脏病死了。虽说红鼻子是个令人讨厌的老酒鬼,但女儿从小就是他的心肝宝贝。一个无赖的老酒鬼突然失去了心肝宝贝,像丢了魂儿似地寻死觅活。他把所有的因果报应归结到了刀子脸的身上。
    终于,在四月底的一天,他从幽暗的屋子里出来,一声不响地站在了刀子脸的面前。刀子脸正在嚯嚯作响地磨割麦子用的弯月镰,口里叼着的那一把,寒光乍泄,跃跃欲试,特别想夺去别人的性命。
    妻儿们都上山割麦去了,太阳像块黄金,搁在黛青色的山头。
不用抬眼,刀子脸也知道是谁来了。来客十分耐心地等刀子脸把手里的活儿做完。之后,他用颤抖的但是满怀怨恨的声调说,“我活得不耐烦了。”刀子脸沉吟了一会儿,然后吐掉口里的弯月镰,慢条丝理地说:
    “我也活得不耐烦了!”
    之后,丁香镇上的人们只见两个活得最不耐烦的人,一前一后来到了镇上的“桥头”小酒馆。两人斜靠在污秽的柜台边上,你一碗我一碗地喝了一通闷酒。两个活得最不耐烦的人相约来“桥头”小酒馆喝酒是经常的事,人们见怪不怪,因怕招惹上而远远躲开。黄昏时分,两人终于喝完酒,又互相搀扶着回到了家里。
    两个当年好得不能再好的朋友,令人惊讶地把那两把磨得雪亮的弯月镰架到了对方的脖子上。两人双眼惺红,仇视着对方,恨不得一口将对方的脖了咬断。
    弯月镰的寒光扫中了因充血而青筋爆绽的脖子,有两缕墨绿色的液体像蚯蚓一样爬到了剌目的刀刃上。两人浑身颤抖,弯月镰在闷钝的空气里显得格外沉重。也许是空气过于紧张,弯月镰突然呜呜作响。叫人心寒的声音,瞬间把两个男人虚张声势的豪气扫荡得一败涂地。只听见懦弱的“叮当”一声,两把弯月镰几乎是同时掉到了地上。
    死字当头的时候,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放下了手中的镰刀。一对贪生怕死的胆小鬼,要想轻轻松松地死掉,也是件不容易的事。掉到地上的镰刀,两个懦夫谁也没有勇气再一次弯下腰去。即便弯下腰去,给他们一百个胆他们也没勇气再一次拣起来。他们费尽心机,最终决定先把自己带到意识混乱的昏迷状态,再试图让对方干掉。
    主意一定,红鼻子便返身回到阴暗的小屋,刀子脸也跟随了进去,从床脚找来一瓶性子烈得足以刮破喉咙的从未勾兑过生水的高梁老白干。他们要互相灌醉,然后在意识迷乱的状态里把对方的脑袋抹掉,同时也让对方把自己的脑袋抹掉。当然,没有疼痛不见鲜血,就是他们最理想不过的了。
    酒瓶抓在手中。此时,他们的意识里只有迷人的酒。而死亡,早已抛到了脑后。刀子脸不知何故一定要让红鼻子先喝。红鼻子醉眼朦胧,对刀子脸最后的情分表示由衷地感动,他抓起酒瓶一仰脖子,酒瓶像是个漏斗似的,眨眼的工夫去了半瓶酒,他这表现,或多或少有点男人的味道。
    红鼻子还没来得及把剩下的半瓶酒递给刀子脸,人已经咕咚一声仰天倒在了地上,口里一股泛着泡沫的黑血奔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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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红鼻子死了,身旁倒着一只流光了液体的“敌敌畏”药瓶。
    丁香镇上谣言四起,人们都说红鼻子是被刀子脸害死的。我的一个朋友作为处理这次死亡事故的调查员,把刀子脸带到了丁香镇派出所,对他进行了详细的盘问。刀子脸牙关紧闭,头发脏乱,脑袋耷拉到了胯下,炎热的天里竟然像只饿坏了的公狗一样瑟瑟发抖。刀子脸那副样子,哪怕是你用铁棍把他的嘴巴撬开,你也休想让他吐出一个字来。
    无奈之下,派出所只好把他反锁在办公室里,让他好好反思,最终把事件真相交代出来。
    没想到的是,第二天这个懦弱的男人疯了。门一打开,谁也拦他不住,听凭他傻笑着往外跑……我的朋友隐隐约约地从一个疯子的口中总算听明白了事情的经过:那天,当红鼻子怒气冲冲地返回屋子取酒的时候,刀子脸出于本能的贪生,抑或是对死亡的恐惧,抢先把同时摆放在床脚的一瓶“敌敌畏”农药塞进了醉眼朦胧的红鼻子怀中。后来,又在卑鄙的谦让中让红鼻子满心感动地喝下它而一命呜呼……
    丁香镇上活得最不耐烦的两个懦夫,在无聊的寻死过程中,一死一疯,双双从人间消失。后来,传说有人碰见过刀子脸在邻近的水镇拣垃圾充饥。但是,时过境迁,况且刀子脸肯定是脸面终年不洗,头发缠到了腰间,谁会认得出他来呢?
    传说终归是传说,丁香镇上的人们不冷不热地寒喧两句,就再也没有人提起当年那个杀气咄咄逼人的懦夫来。像他们的名声一样,两间孤苦零丁的小屋最终也从教堂西边的“光”芒里搬到了东边南边或是北边,从此销声匿迹,“贫穷和苦难”终于从西边暂且消亡。
                              
                                      钟正伟    2004年2月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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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5:00 |只看该作者
最后一段写的最放松了,效果也最好。我觉得前面写的太兴奋了些。
我知道什么呢? http://zhaosong.blogcn.com/index.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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