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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叫嚣的山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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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4:22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英文老师从我身边颐指气使地走过时我正埋头系我的鞋带。她的双肠大腿裹双乳色白丝袜，红色高跟鞋踢踏着像阁楼钢琴上摆放的老式节拍器。擦身而过之后香水一点一点抖落让我有点眩晕。我不慌不忙撩起长发侧脸打了一个不驯的坏笑。水子站我身后，他蹲下来，报复的倚着我，像只黑色羊羔一样用眼神撕扯我。

段主任用扩音器告诉我们这个学校得迎接一批新老师，他很威严的告诉我们每个人都有责任拿捆小花在校门口列队等候。于我来说这是个严峻的问题：好比冲完澡之后你必须用条浴巾擦干水滴遮掩胸臀——这个冬天大风凛冽恰巧水子和我衣裳褴褛单薄不堪。于是决定逃，不谋而合我和水子才如此兄弟。在装载满满一车牲畜的大巴缓缓驶进学校的时候天空骤然放晴，可爱的同学们随之吼叫应声让垂死假花转瞬摇曳风中。我和水子像看猫狗发情一样一起长叹而去。

段主任还说我们不是不努力生活，毙命在于我们自以为大无畏。新来的英文老师可以360度转舌头吐一口标准的美式英语人家可是学习学习再学习的。对此我以翻白眼来宣告段主任的一席肺腑之言彻底失败。水子说他开始怀疑段主任和英文老师的关系融融恰恰看起来有点暧昧。很不幸这一伟人名言被后桌不知性别的同志听见，他贼笑把头一甩好象守住一个秘密。我假装不知情正襟危坐继续翻我的白眼——360度的翻你说段主任怎么就不夸我呢。

我坐水子车后架，水子载我下陡坡，一辆28寸大凤凰咯咯噔噔像头大毛驴。关于水子，关于我，关于这辆国产大凤凰，三友情根深蒂固不可动摇。一段步行些许时候可以越过的道我们连人带车的走就路漫漫小道霎时变得很幽长。那时候我就这么坐着水子的车从南到北的闯闯得浩浩荡荡，如今这小陡坡有气慨，让我和水子抖得癫痫，两脑袋咯噔着又让我想起阁楼钢琴上摆放的老式节拍器。

水子是三月野花。天使在远处山坡上叫嚣。这是一场逃离这是一次劫难。我温顺的像只猫一样倚着水子。我说水子那英文老师要变成了天使那可怎么办。

我热爱自杀我把掌心给水子看。你看。什么。纹路。斑斓七彩光之下我立马收回空荡荡的手掌我感觉这将是一场万劫不复的灾难。猛烈的光可以穿透我的掌心可是我抓不住它还得感叹自己的无能为力。纹路错乱的散掷就再也拾不回来。水子不说话了，我不说话的时候水子就不说话了。

第二天我和水子一起迟到因为大凤凰年老色衰。冬天寒风料崤差点让我们风化，于是一气之下我们弃了凤凰飞奔学校。这么自以为感动的事段主任不但不给予承认反倒对我们发脾气，他说你们混蛋，滚，滚，都给我滚，右手食指在半空随之比划舞动的挺显力度。他声嘶力竭的让我想起很远的热带草原上一只从未谋面的犀牛，我门百口莫辩甩了包就走。转身的时候我打了个寒战水子看我目光凌厉，我一个白眼长发飘飘飞奔而去。我觉得那个时候的水子有点难过可我痛快。

经过办公室门口我倏而有了某种欲望。那扇绿色掉漆的木门后浮现双肠大腿。一恍惚我心跳加剧像等待一场逃难。那女人把右腿的白丝袜自以为姿态高雅的架在左腿上，一动不动像将要生宰的未盖章猪蹄。红色高跟鞋踮着办公桌的桌沿，我远远听到木桌被蹂躏之后的惨叫。
“她是新来的英文老师。你进来。”
于是我庆幸自己终于可以光明磊落地踏进办公室，意气风发我把右脚踩水泥地上顿觉筋通脉活无比舒畅。我觉得段主任真是伟大，他带领我继往开来。

段主任拨拨掉下来的一撮头发甩头就一个妖媚的动作。他秃头他少有头发我知道他的这个动作很多余，可在眼瞳孔的西施面前这很有必要。
“小赵哪，这我班学生。文史分不清孔孟英文只会背字母。”
段主任说这话的时候很慷慨很激昂，我一直低着头让长发遮住了自己的大半张脸。他从容的启了茶壶吞下一大口茶水，茶水下肚时波涛滚滚。壶盖在木桌上做了三次大跃起之后英文老师娴熟的把右脚从坐腿上挪下，红色高跟鞋在水泥地上踩得作响。
“What`s your name？”
“What is your name？”
她眉飞色舞挑眉频率之高让我哽塞，我一直低着头我怕那微笑太媚俗我还不想与世长辞。沉默之后蒙娜丽莎矜持的微笑逐渐凝固。段主任一个巴掌拍木桌上，他一跃而起还带着点抗日情绪。“这得尊重！”
那训斥响彻天际震得我心神不定。手心捏了一大把汗我低头看手掌的纹路。恰时我恍然大悟——大凤凰没白搭。我料事如神我再次证明女人具有敏锐直觉这话可信，可太悲哀我竟然毫无防备，更不幸的是我竟然把水子给弄丢，他现在一定正蹲哪棵大榕树下啃棒冰或是徜徉小道咒我祖宗18代。
我说，段主任，我得走了，铃都响了。说这话的时候我心平气和比猫还温顺。
段主任一跷腿又一地主架势。他说你问问英文老师吧嘿我不管你了。话毕又一大口茶水，穿肠破肚。
我温柔的把目光扫向香气扑鼻的英文老师，我企及她可以做我的天使，没心肝没翅膀都好，只要她一个点头一颦微笑她就可以做我这个阳光明媚的上午的天使，我会用我的全部热情来热爱她并且不怕与段主任为敌。因为这个时候的宰猪场真的不适合我抒发感情。

水子说这个城市还有一脊荒凉山坡，上面站满了各样天使，可这个季节他们只会卑微的沉默。然后他说这一句话只说给我听。
你说天使要是没了翅膀那可怎么办。

从办公室走回教师的时候走廊外的雨点一颗两颗的掉下来，砸在扶廊上像朵绽开却转瞬即逝的白色小花。路过它们的葬礼我的心一下子沉了下来。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我捡了书包，水子和我的。我想教室里的那些黑脑袋一定都在看我，他们看我提着两个沾了尘土的书包有的兴奋有的得意，他们不喜欢我，也不喜欢水子，可我们一点都不悲哀。
我一步一步踱回我的座位选了个最高雅的姿势倚着背椅做他们眼中的野兽，我感觉眼泪要沸腾了可是我倔强的用眼睛狠狠瞪他们。水子说在他们面前不能哭再疼都不能哭。
段主任带着英文老师进来的时候春光满面，没有人知道就在之前我差点被当作小猪崽任他宰割。我保持沉默我想呻吟无罪可那太懦弱。同学们噼里啪啦拍红双掌笑的两眼放光。段主任很激动他当然很激动他得感谢同学们的热情配合。我摊看双掌发现纹路错乱的一塌糊涂，然后我心里悬乎我担心那双肠大腿不久之后会被一把两把屠刀一分为二。

放了学我继续沉默，我想我是想念水子了。他真的连安慰都不给就让我把他弄丢。他说天使都沉默我觉得自己像个不知廉耻的婊子。我像野兔一样两步蹿到走廊上，用整个手掌沾了雨水再让水滴一颗颗掉落，它们在手指尖凝固然后一刹那消失不见。我真是热爱上了它们那就像是我的眼泪，没有人会看的见只是消失的太迅速。水子说的那脊山坡会不会太遥远。他从不会为我编一个童话可我仍然执著地拥抱它们。死亡糜烂或者是希望。

很远很远的地方灯光朦胧水雾难散，我依稀看见一对男女嘻哈撑把精致花边的小洋伞漫步操场，那女人双肠大腿裹双乳色白丝袜那男人背影隐隐绰绰像个老屠户。我一下蹲地上让眼泪一颗一颗掉下来到底谁是三月的野花。天使都已经回了家他们都已经有了翅膀。可我们，我和水子，怎么就这么进了圈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