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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创]虚构种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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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4:38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虚构种种



这个时候,雨把他的局促锁在屋内,而阳光正在另一端抚慰大地。他看到那些灿烂的金丝玉缕倔强地钻过遥远地层缠住他脚踝,就要将他拉入黑暗的包围。他紧张地抬一下腿,膝关节咯吱一声,象故障了的机器停在半当。一只蟑螂甩着触须一晃而过,隐匿到床底,几秒钟后床似乎剧烈抖动起来,那只丑陋的昆虫已经膨胀成一团巨大黑岩,它托起它新挑选的庇护所蹒跚前行。他揉揉眼睛,却发现周围的布景在手指掠过眼帘时突然转换成完全陌生的样子。他惊魂未定,走上前去扭动窗插销,他被什么绊住双腿,立刻失去对它们的支配权,他的腿在他目光里消失,取代的是金色绳索编织成的重网,这只残缺的蜘蛛趴在网中央咧开半边嘴角,已经岌岌可危地悬挂于窗台边缘。

出发了,他早渴望出发,却没为这样的狼狈准备好合适掩饰,幸好雨夜并未将他公布于众,他留下的可能只是一个不起眼的迷团,清晨到来时戴口罩的清洁工人会一丝不苟地把他连同积累一夜的尘土抛入轰鸣的垃圾车,让他在臭气中发酵。这也是重生的某种方式,尽管难堪不可避免。阳光普照时他会听到他的相识们的议论,和他们嘴中的食物一样经过咀嚼吞咽消化排泄,殊途同归。他居然睡着了,全然没有意识到身边的污秽。他曾经在梦中欣慰他的处境,温暖潮湿,这医治了他皮肤干裂的顽症,整个冬天他的皮肤都在嘲笑自己,笑得嘴都疼了,疼出了鲜血还停不下。要不是莫莫及时提醒他,他的血液也许就此干涸。“我要让你知道什么叫往伤口上洒盐。”所以莫莫啃了他一口,他继续疼了三天却不再流血。莫莫啃他时他还未学会反咬一口这个词,相反他觉得那样并不坏,至少他不用马上变成一个无血人了。

莫莫是一只垃圾堆边徘徊的白猫,有一天他从垃圾堆里探出脑袋时吓跑了一只大眼睛白猫,他不知道那就是后来遁入现实的莫莫。以后他们在同一个窗口向外眺望,做出飞翔的姿势。“可是我们都那么沉重,出了这个窗就只能成为一段朽木。”他们同时都这么说。说话时他手中一直横握着一只铅笔。“你干吗那样拿笔,你以为那是一把刀么?”莫莫不满意他的举止。“我们是文明人。”他用力丢出铅笔,铅笔射到对面墙上,那里出现一个九毫米口径的洞。“象子弹一样。”他说。

本来李其是要用铅笔写字的,很就以来他都在构思一段故事,可每次进行到一半或更少的环节情节就走进死胡同,他抽身出来,两边的墙倒下去,砖瓦的粉末溅了一身。他对毁于一旦的辛苦构筑报以沉默。一把火点燃废纸篓里爬满笔迹蜷成一团团的纸张。“现在还有谁用笔写字。”李其说着摔掉铅笔,如果那真是一把刀或一颗子弹,他会更快释放掉心中的积郁,如同堵在嗓眼的叙述,现在它们就要劈头盖脑扑向眼前这个来访者了。必须说明,他不是什么小说家,并且至今一个字都没写出来过,刚才他又丢弃了他唯一的书写工具,一支铅笔。于是现在他只能用意识写作了。



李其的故事是个迷,或者根本只是浩瀚内心的无序排列,随便抓一把,是金子还是砾石都不是关键所在。他知道敲门的必定是个不相识的人,不是白猫什么的。那个人说家里没盐了,想向他要一些。“不作饭哪来的盐,你没见我连灶台也没有么?盐哪儿都有,超市便利店,还有你的眼泪里。”“对不起也许我走错了门。”来访者并不打算接受他的灌输,转身便往门外滑动步伐。“等等,既然来了就不要马上走,我想你带点东西回去。”来访者眼中划过一丝惊恐,他显然看到咫尺之遥的险恶吐着舌蕊向前试探。“不不不,我什么都不要,我这就走。”“我不会要你带我的性命离开,只要你愿意坐下来听完我的故事我会表示深深感激。”“可是我听过太多故事,每一个都不能让我感动,尽管那里面充斥着摩擦和碰撞的声音。只象是听了一堂乏味的物理课那么难受,你知道我最厌恶物理课,我从来只得零分。”“我当然不知道你不喜欢物理课,但我得告诉你当年我差点把物理老师的眼睛弄瞎了,至今他的家人遇见我还扬言要宰了我这小兔崽子。呵呵,我现在是只大兔崽子了。所以我逃得远远的,害怕刀子插入胸口血会弄脏我的衣服,一千元的衣服,我饿了一个月才买下来。”李其有些诧异自己居然对一个陌生人滔滔不绝起来,对方显然对他施舍不了多少耐心,于是他急忙刹车。来访者倒是对他即将开始的段子颇有兴趣:“我们为什么谈物理,你的故事在哪?”

很多人物排着队出场,首先是一个寡妇。定作寡妇理由很简单,李其认为那种人是完全不同于别种类型的角色,她们往往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叙述者,他把他的故事交给她们,再从她们口中倾泻出来,就形成一条汹涌的急流。暂且把她命名为束。束在她人生道路的三分之一处被冠以寡妇,事实上旁人并不明了这个称呼的由来,甚至很多人还把她当作一名处女。她年龄不详,如果她能活一百岁,那么她就是三十三点三三岁。大部分时候人们只是看见束每天从公寓大门口进出两次。她喜欢穿着长及膝的黑色风衣,除了最炎热的那个季节,她都这样打扮。另外一个显著特征是她时不时用手指扶一下的黑框眼镜。近来镜框似乎越来越宽松,她明显感到自己的两颊在塌陷下去,类似被掏空的地表无法承受日益加重的负荷,她不得不对自己的状况表示些关切了。从她含糊的目光和静止的嘴唇边,人们编织了一个又一个可能性,多少个日夜以后人们再也看不清她的真实形象,那个氤氲着灰色光环的身影仍然继续她的方程式,她象一缕随风扩散的青烟,有时候大家可能已经视而不见了。

李其缄默了好久,似乎在思索。“真对不起我还没研究出到底是什么经历会让人变成青烟。也许我该谈谈她的过去,十年前或更早些。”来访者打了个哈欠,他开始不耐烦。“我相信今天听不完你的故事了,你根本没设计好该如何继续。多么可笑,我的菜还在锅里煮着,你却强迫我让它变成一锅焦糊。不如让我来接续,我是个心理医生,知道有些人为什么会这样那样。”他从猫眼里目睹来访者嵌入对面的红漆大门,奇怪的是他并没捕捉到他用钥匙开门这个动作。



他决定从此独自陪伴束,在她漆黑的心灵海洋里摸索,盼望马上抓到几株作为线索的海藻。在塑造束这个角色的最初,他就把她视为了自己最亲密的人。他把束请入家是因为被她清冽的形象吸引,她是寒冬最袭人的冷风,他请她进屋烤火时出了个小插曲。她长风衣的一角垂到火焰上燃起来,他慌忙扔开风衣,火延伸到沙发上,于是屋内乱成狼籍。不知怎的,他们都淌着水珠立在那儿。他才有机会仔细打量她,仿佛他们以前从未谋面。她湿衣服勾勒出来的躯体有些枯萎的迹象,衬衣有如沟壑纵横的老树皮,他伸手触摸,它便层层剥落,当她坚毅的肋骨清晰呈现,他却不敢说不忍悴睹。尽管他蠢蠢欲动的性欲被肋骨的冷漠狠狠抽打回去,他还是用大汗淋漓的亲身体验证明了她的非处女身份。这么说吧,他通常都饱含实干精神,尤其面对未知的神秘事物。

“寡妇怎么可能是处女?”她咯咯笑了起来,原来她笑时并不难看。“可是别人都这么说。所以我一直不相信你是寡妇。”“我不是,而且我不象你们想象的那样衰老,我知道他们都把我当作老怪物。”有那么一刻,她陷入初始的忧郁,两小时前她就是带着这个表情进入他公路边的小木屋。自从离开垃圾场,他已不可能再次接近人类,他选择这个地点修建木屋大约还残留一丝与人类亲近的幻想,在这里他观察着无数过往的车辆,不过没有人从车窗里探出脑袋对他和他的小屋表示过好奇,对他们来说这和一只睡觉的蜗牛毫无二致。

“我浑身散发着臭气,你不介意么?如果你愿意多走段路,前面就有可能适合你的旅店。”他起初打算草草打发这个不速之客。“我两年前就失去了嗅觉,我的字典里没有香臭之分。”她一边巡视着屋内的摆设一边继续说:“你说其臭如兰的臭字到底是什么含义?”他使了个尴尬的眼神,然后摇摇头,接着又点点头,用一个回问打断她的话题:“你怎么会到这里?我好象并不认识你。”“可是你刚才还说总听人提起我。没想到你记性那么差。说实话……”她把食指放在唇间,慢慢吮着,转眼这个女人蜕变为一名十几岁的天真少女。“说实话我知道你很久,而且我一度住在你对门。”象是被人当头捶了一拳,他的脑海突然如抽干了水后的释然,但终究还有一丝鬼鬼祟祟的神情未能掩饰。“你撒谎,我对门从没住过女人。”“看来你的记忆的确有点缺憾,你不但心理有障碍,而且……我真应该让那个向你借盐的心理医生多拜访你几次。我总是不忍心看到别人受难。”“心理医生?他是你什么人?”他立刻后悔了自己这番愚蠢的问话,他不是一个掌握娴熟谈话技巧的人,甚至过于木讷直白。束出乎意料的坦然否定了她与寡妇之间本来必然的对等。

“我知道你想写一部关于寡妇的小说,还知道你认为我是最贴切的原形。我今天来告诉你我还没结婚又怎么成得了寡妇,如果你愿意和我结婚并且同意我杀了你,我就可以做你的主人公。”束说这话时带着无庸质疑的严肃,他不由倒吸一口凉气。四周正在逼近的夜幕更加深了阴森气氛,偶尔外面公路上传来车轮钝重的轰鸣声。他们都不再说话,束蜷在沙发上紧裹毛毯,额角垂下来的几缕黑发遮去半边脸庞。他则依然犹豫是不是该让她尽快离开,自从他断定她并不符合他小说的原形就一直思忖着这个问题。事实上这段时间不过区区几小时,推翻一道羸弱的墙并不是件难事,何况他完全可以轻易用任何一个其他形象取代寡妇的位置。要是造就一名寡妇真的必须搭上自己性命的话。

这天晚些时候他们都丧失了再次纠缠的兴致,而是分别在沙发和床上聆听滚滚车轮。半夜里他隐约感到有个朦胧的身影随窗帘来回摆动,但那确实不属于窗帘的一部分。他想起身仔细辨认,却毫无支配身体的冲动,不久以后他重新跌入无意识的沉睡。梦魇里划过脑海无数道肃杀的闪电,冬夜将延续残忍和寂寥,他在蒙蒙迷雾中踯躅,一次无目的的旅行可能毒害他原本的将来,他时刻叨念自己被丢入垃圾场时的悲戚,而此刻的寒冷更沁入骨髓。



坐在路边咖啡馆凭窗凝望的是等待者李其,再过半小时莫莫就会坐到对面那张高背椅上向他提很多可能让他哑口无言的问题。他给自己多留些时间,以便认真回忆一下她的头发眼睛嘴唇乃至手指,最重要的是他对她将要扔给他的疑问毫无把握。他记得莫莫变回那只白猫时下了很大的雨,雨裹着空气中的尘埃落在莫莫身上,把她染成一只灰猫。然后它象所有流离失所的野猫一样凄惨哀号着狂奔而去。

他抬头看墙上的挂钟时一个穿着围裙的女孩微笑着向他走近:“先生想喝点什么?”“嘘……”他把一个指头放在唇边,示意女孩停止发问:“你没看见我在思考么……不,现在不用。”女孩脸色转而冰了下来,抛给他一个轻蔑的扫视。他顺着她的方向望去,那里有几桌窃窃私语的客人,间或向他这里投来疑惑和审视。他又朝后张望,同样的表情也挂在另几桌客人脸上。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已成众矢之的,他开始上下检查自己,是否因为穿错鞋子或者套反毛衣而引起旁人关注。对于意外的关注他很是不习惯,那进而使他成为一只行窃之后的老鼠惶惶然环顾四周环境的危险度,寻机从现场逃遁。然而他还没到时间离开,至少在莫莫出现之前。

他继续回顾一些时日前的发生的种种。莫莫自然不在记忆范围内,那段时间内她是个空缺。这空缺可能开始于莫莫啃了他一口之后,于是他嘴唇停止流血,却向溃烂的方向发展,溃烂一天后就蔓延至全身,就连他的家具和屋子也同样被传染了,他不再出门,甚至不敢去看医生,设想全身皮肤在外人面前剥光的丑态过于残忍,尤其不能接受就要失去脸皮的事实。他砸碎了穿衣镜乃至所有可以暴露他倒影的物品,没日没夜地躺着。

在李其昏睡的日夜,曾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光临。有个影子敲开他心门进入他身体,那人的性别他无法辨认,他主观上自然希望那是名女子。影子人在他体内安顿停当后就日复一日忙碌着,它从这头踱到另一头,或者没完没了刷洗着杯盘。他奇怪自己什么时候购买了那么多瓶瓶罐罐,好几天也洗不完。这次神秘经历留给他长久的后遗症,他的心总是叮叮当当响个不停,是玻璃陶瓷的撞击声,即便是熟睡时。他经常陡然惊醒,忐忑地搜寻房间每个角落,惟恐那里会不意见出现陌生的眼睛。有时这种不安竟然转换为渴望,几日前光顾他心灵的身影若隐若现盘旋在他床头,在台灯柔和的光线里翩然舞动。他伸出手指去触摸,手指被光投射成几根半透明的胡萝卜,上面爬满深深的横纹。“这个,可真难看。”他缩回手指,把它们藏到宽大的袖口下。莫莫一直说喜欢纤细的手指,她管那叫有艺术家气质。

“李其,发什么愣啊!”莫莫不知什么时候步入他视野,并在目光焦点停留。他似乎还沉浸在冥思中,对于莫莫的呼喊充耳不闻。良久,他眼底闪过一道暗光,有如昏迷的病人突然苏醒。“你是莫莫,怎会在这里?”“不是你约我来的吗?”“是吗,我不记得了。”“你还告诉有很重要的事要说,必须面谈。本来我看也没什么必要。”“一定搞错了。我是说我,不是你。”莫莫令人醉心的形象这一刻成长地无比模糊,李其一时间瞪大眼睛,刻意寻找属于她的轮廓,他看见那团迷雾中涌起橙色光晕,象打碎的蛋黄,渐渐扩散。“好你个李其,一句话搞错了就要我跑那么大老远来与你面面相觑,真是恶习不改。”莫莫怒气冲冲,话中满是挑衅。”听说你认识了个寡妇,真不知道该不该恭喜你。”“你说束,她还没结婚怎么可能是寡妇。”提到寡妇,他不由自主地想到束,大约是因为他起初就想把她安排到一个固定的位置,尽管束将来会不会成为寡妇还不在掌握。“我还听说你写了一部关于她的小说,当时我还真没看出来你有这个能耐。”“你后悔了?”“如果是呢?”莫莫忽然换了一中含情脉脉的眼光注视他,他下意识往后一靠,背心瞬间爬上无数虱子般难受。”“事实上我什么也没写过,我也从未结识过任何一个寡妇。”



对面的位置依然空着,这个时候是不会有人拜访他的,其他时候也一样。唯一一次是住在对门的男人来向他借盐。李其还在为当时没能挽留他听完自己的故事而遗憾不已。错失那次机会,他恐怕只能喃喃自语地结束讲述了。他在无奈的虚荣里荒废了大部分时间,如今他又摆出丧家犬的姿势把他的房间改造成垃圾场,他坚持不懈用爪子东刨西找,为的是一小段铅笔头或者哪怕一根燃烧过的火柴杆。他强烈地感受到倾诉的必要性,至于他曾经迷恋的迂回曲折的街道和阴冷幽幻的迷宫都不再对他构成磁场。莫莫充满委婉的目光比他更先感受到这种不寻常的变化,他正在朝着一个不知深浅的洞穴挺进。预知盲目或许还有肤浅的依据,但他实在没有能力窥探到莫莫现在的形象,她是白猫或者灰猫或者少女。

有一天,他轻而易举地步入他的故事,专心致志守侯束的现身。他找到逃脱的理由,这看来滑稽幼稚,人们不断告戒所谓痛苦都是他本身杜撰出来的企图骗取一点虚伪怜悯的假想。这时候恻隐之心是那么微不足道,他在唏嘘之后的空洞里找到自己躯壳。他安详地躺着,身边落满尖酸刻薄的利箭。无需再拐弯抹角,尘世的迷幻至多不过众多微细颗粒的各种排列组合。除却死守的痼疾,人们遗留给他的只有剜割不断剜割。当他的刀尖触到束的衣襟,他停了下来,他感到这个角色包含的更多是博得同情,尽管之前她滔滔如江水的往事透露了太多自命不凡。这和他本人类似,他不止一次幻想自己在刺目的聚光灯下把鲜花鸡蛋照单全收。鲜花是给束的礼物,鸡蛋他们可以用作早餐。

他花了很多心思研究束扑簌多变的个性,始终总停滞在表面形态。或许是因为他对她的关切还不够分量。他很少自责,并非自视过高,而是不忍心将苦心建立起来的信心摧毁于一旦。幻想之外,他与一株被阳光烤蔫的植物是同类。他把这归咎与来自外界种种势利的喋喋不休。命运把他和束捆在同一艘摇摆不定的小船,他时而跑到束前面,时而又转到她后面,弄得束不知所措。“你在干什么,转得我头都晕了。”“为了从各个角度看清楚你。”“连我都看不清自己,你又怎能做到?”“错了,能真正看清的那个人一定不是你,只不过我现在还没有结论。”

和其他平凡女人相同,束也对那些与他休戚相关的女人念念不忘。果然女人逃不过爱吃醋的命运。“你是说莫莫?我们只一面之交,我知道这个名字是因为李其。我只记得当时下着雨,莫莫冲进雨帘变做一只灰色的猫。李其在后面死命呼喊。至于我,就是你眼前这个样子,生年不详,姓名未知。”“听起来很离奇哦,我总觉得你和李其根本是同一个人。”“这个道没想过也不去考虑,我头疼得厉害,最近总是如此,每当我要思考些什么的时候。”

他的确被思考的搅拌棒扰混了心志的水。为了深入诠释束的性格,他决定去束过去的岁月作一次徒步旅行。他站在略显苍凉的冬日原野前,描画着束从一个单纯的乡间少女蜕变为眼前灰色影象的过程。期间他竭力发挥了自己所具备的一切想象力,从擦身而过的每一株野草叶间搜索寓意深远的细节,首先那是一个老者濒临死亡的阴影。灰色帷幔下老者班驳起伏的脸庞反射到束胆怯的眼睛里,那是她第一次如此接近生存的危机,房间另一角,刚刚割下来的麦秸上粲动的金色光芒依然生机勃勃,束多么希望父亲可以会心地称赞一下自己平生初次劳动成果,这个愿望最终被父亲渐趋微弱的喘息声无情扑灭。束来不急擦干眼泪又面临了这所聚集祖上众多亡灵的老屋的倒塌,一切来地毫无先兆。她安葬了那个在屋前篱笆前眺望随四季跌宕的田野无奈身影,把今后的生活交到宿命的怀抱。

束还站在广袤的绿色土地边唏嘘时,却已经有人在她身后迅速搭建了一幢前所未有的高楼。它伸展着翅膀般的围栏,怂恿束接受它慷慨的赋予。建楼人在他们温暖的房间里告诉她田野里再不会种植庄稼,它们将被工业神话取代。“可惜父亲看不到。”多年以后束仍然不能忘怀他临走时忧心忡忡的注视。她有时楼下凝望引擎轰鸣的河流,对即将开始的附属品时代犹豫不决。她可能还记起某位智者把眼珠捐献给老屋后的小溪,她因为喝了那水而目光敏锐。可是有人告诉她智者的含义在于他可以看不清很多东西,这个人现在正在书写一部结构学著作。必须声明一点,他不是什么专业人士,他说认为的一切并不具有权威效力。“所谓结构,”他说,“就是单位物体之间的各种排列,他们是随意的。”束不明白这和她将来的生活有什么瓜葛,按他的定义以此类推,“那么我们也是在玩搭积木游戏。”“看不出你悟性还真不小。”“我没告诉你我小时候喝过浸泡过智者眼珠的溪水吗?”“我看这对你没什么益处。”他说完站起来走到阳光笼罩下的露台上舒展双臂。束跟在他后面惴惴不安,或许有什么可怕的事件迫在眉睫,她没留给自己更多考虑结局的时间,她就这样惘然目睹他象一只沉重的大鸟扑楞着发育不良的翅膀,它们显然托不起他比例失调的身体。那一天她成了名不符实的寡妇。



“这样的安排你觉得如何?”李其带着渴望肯定的语气问莫莫。莫莫伸出右手用指背敲敲他的脑袋:“你呀,简直荒谬绝伦,情节没有一点逻辑,什么乱七八糟的。反正我不理解。”李其看着莫莫斜藐过来的目光,垂下头去。和莫莫谈这些倒不如扔给她一根鱼骨头能勾起她欣喜的雀跃。“好了我还有很多事忙,不能在这里听天方夜潭。今天我有二十八个人要见,就算一小时见一个也还有四小时的缺口。”“一个人与二十八个人没有本质区别。”“不说了,再继续我也该胡言乱语了。”莫莫说着背起卡通小包一蹦一蹦地出了门。她依然保留了猫的本性,门在她悄无声息的脚步后面关上。李其下意识把手边的铅笔头放在嘴里轻咬,仿佛那样束就会一览无余地展示到他面前,任凭他用目光丈量她每寸正在流失水分的肌肤。

从现在起,束将不被允许迈出小屋半步。尽管她可能说过要谋杀他的说辞。他相信那只是出于大部分女人都过于对陌生的东西表示敌意,她们愚蠢地认为只有这样的途径才能安全地把一切威胁阻挡在自己固若金汤的铁门外。他抛弃了他对她的表露过的迟疑,什么角色都不是太重要,重要的是他似乎已经爱上了束。因此他不再安排另一未主人公出现,唯一的身影也在他转身面对读者前失足坠楼,他不想认为那是束有意所为,他塑造的应该都是善良的角色。那次事故之后,束穿越了长长的海岸线,来到他的城市,并且与他在同一座寓所的大门出入。

他花了一整天时间清理了藏污纳垢的角落,包括自己的身体,并用山上新鲜绽开的野花装点了窗台,这一切是为束准备。束心不在焉地埋在沙发里,一直保持了昨晚的姿势,一只伸入烧破的棉布套子里摸索着,海绵填充物从她手中一点点探出,随后加快了速度,大把大把跃出。不多时,沙发表面已经瘪下去一块,正如同样干瘪的束的脸庞。浅黄的海绵在地上堆成厚厚一片,象混合了泥土的积雪。“觉得冷么?”她似乎在喃喃自语。因为惟恐再次起火,他把火炉熄灭,没有暖意的屋内连空气都凝固。她慢慢欠起身子,走到火炉前蹲下,在口袋里寻找着什么。“瞧你干了什么!”他这才注意到满地海绵的残骸。“反正都烧破了,不如一把火全点了,整个屋子。在这个屋子里什么灵感和情调都没了。”“我搭建这所房子就是为了你说的那两个词,我挺满意,除了外面的车轮声。”“那是什么?”束突然抬头看到了窗边摇曳的花瓣,“从哪儿弄来的,这里冬天也开花?”“所以我说,会是个奇迹,你不觉得美?”束没有回答,而是神色可疑地移开目光,弯腰去拣扭曲在地上的黑外套。“我们昨晚都干了什么?”“不,什么也没有。”他有些诧异地面对束抛过来提问,她看上去一脸无辜,好象她真的什么都不记得。

“我得走了,看天色快下雨了,我必须在下雨之前赶回。”眼看他处心积虑的设计就要摧毁,这个女人背后一定还隐藏着许多他未曾触及的事实,比如那个据说与束同处一室的来访者,他不经意间跨进他的故事,并且用各种细枝末节提醒他与束之间微妙的关联。他怀疑那个人造访的真正目的是否确实如他所说,或者他当时已经预感到他的不良企图,正打算给他一个教训,当时那个李其居然还对来访者畅开心扉,诉说了那么多本应完全从属于个人私密空间的情节。他那被忽略的警惕后来不再被他提起,他匆匆忙忙脱离了李其的生活和住所,全心全意打造隐居者的生活。不知道那个任性女孩莫莫是否依然一如既往隔三差五制造失踪的假象,好让李其失魂落魄的形象一再出现在大街小巷。他有时不能理解李其那类男人的思维方式,他们好象天生是容忍者,在容忍之外他们也不会放弃对任何新鲜事物的憧憬,这也是他决定离开李其的主要原因。他记得李其墙上挂有一本密密麻麻的记事本,他甚至把几十年后的发生都预见了,如果它有朝一日公布天下,那么他至少可以成为本世纪最伟大的预言家,要是李其的确能够按步就班的话。



无可否认,束的身世已经将他牢牢束缚,他决计要去李其的寓所和他深谈一二。中午十二点,天色却仍不情愿点亮光芒,云层低低遏抑着,一场积聚多时的雨还在等待有人打开宣泄的出口,束离开后的几小时内,阴霾就一直保持这样的延续,正如束欲言又止的往事,把他的好奇心高高悬起,使他不由自主随她的脉搏跳动。他走到门口拉门把手,却怎么也打不开,凑上眼去细查也没发现任何异常,他继续用力,门板发出一阵断裂的呻吟,然后整扇门剧烈摇晃起来,他猝不急防已随自己力量的方向向后倒下,门板整个压在他身上,他在地面与门板之间挣扎了一阵,扶着门板一同站起。这个意外让他极为恼火,现在他不得不先修好门再去办他的正事了。

他在门框内呆了一会,仔细打量上下,门是他自己动手安装上去的,而此刻他居然不知所措,他在屋内翻找了两便都没能发现一把可以帮助他的工具,他有些奇怪当时他是如何在几天之内七拼八凑完成了整座房屋的建造。他谨慎地端着门板,门颤颤微微竖起到门框中,庆幸的是它没有马上再次倒下,他欣慰地对门笑了一个,转身离开。这个地方是没有多少人愿意造访的,即便有人破门而入,也会因为找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物品而失望离去。

他在路边拦下一辆货车,用甜言蜜语赢得了司机的信任,司机同意免费将他送进城。“你怎么会一个人呆在这儿。”“是这样的,我的车出了点问题,现在拉去修理。”“呵呵,有车也是件烦恼事。就象我,开了两天两夜车,随时都可能睡着。”说着司机便打了个巨大无比的哈欠。“要不我给你说个故事,这样你就不会感到瞌睡了。”他把早烂熟于胸的关于束的故事重新演绎一遍,期间又临时加上不少煽情的片段,司机显然已被他的叙述动容到不断抽动鼻翼了,不料他不合时宜地打了个更酣畅的哈欠。“喂,老兄,求您别再往下讲了,不然我可真的要睡过去了,出了车祸您的座位死亡率可是百分之一百十!”他没趣地终止讲述,视线投向外面略过的虚象。终于下雨,还零星夹杂着些雪片,雪片在空气中的生命短暂不过几秒钟,便和雨滴同时触及地面。



似乎早就商量好,他手指刚接触到门铃,门就吱呀一声打开,他对李其出乎意料地主动颇不习惯,他们虽然一度时常见面,长聊的机会却甚为缺憾,更有几次李其对他视而不见,侧过身体昂首阔步,再以后他们连擦身而过的瞬间也难以刻意捕捉。多个黄昏夕阳投射下的粉色尘埃,他发出一声声对人生的长嘘短叹,他每天经历着黑暗降临前的恐惧感,天堂的呼吸是那么遥远,他在繁复纷乱的世象中进进退退,脚下方寸之地磨砺地光滑可鉴。令人痛苦的是他一遍遍被投入尖酸刻薄的觊觎,只有在与自己的对话中他才找到真正的他,他把那个对话人称为对手。他在对手面前表现地异常勇猛,就象好莱坞刀枪不入的英雄人物。当然这些都是秘密,一般情况下他是不会对旁人谈及这些的。

李其直接把他让进屋,问道:“又是来借盐的吧?”“看来你比我还要了解我,我还没开口你就知道一切。”“听说你是心理医生,是吧,心理医生往往解救不了自己。”“恰好不是,而且我来这里只想听听你的故事,我知道你和我一样缺少聆听者。”这些话从他嘴里脱口而出,似乎未经过大脑精心编织。这个李其究竟是什么人物,他也骤然混沌不清,一时间凝滞了脸色不知如何继续谈话。到是李其摆出与他熟识已久的样子打开了话匣。“关于束,很多天来我都在思考她的身世,没料到你也对她的事有如此大的兴趣。”“是这样的,昨天她造访了我的小屋,可是现在她不知去向。”李其突然瞪大了眼睛望着他,仿佛站在眼前的是一个天外来客。“你说真的有束这么个人?我还以为她只是我捏造的人物。”“对,我还知道她是个寡妇。”“那么果然不错,可是你怎可能遇上她,我还没时间让她真正成型,她一直在我脑海里徘徊,即便是夜晚她也不放过我,每当我急切地想把她带到世上,却总有各种各样的事情阻碍我实现愿望。所以她至今在这里。”李其说着敲了敲自己脑袋。

他感到头部一阵晕眩,象是刚被人重捶过,他慌忙扶住桌沿保持平衡。李其没有理会他的异常举动,接着说下去。李其的思维好象猛然被人打开闸门,洪水一泻而下,以致他很快就口干舌燥。他停下来喘气的当儿又插了个问题:“有件事情我一直不明白,你怎么可能不开门就进屋去呢?”“我?”被提问的他百思不得其解:“我的门被我弄坏了,可这才是今天早上发生的事。”“我说的是你住在对门的时候。”“你的确是李其?”他开始质疑自己的记忆以及隐藏在此行背后的真实含义。“那还会有错么,只是我到是记不清你的名字了,或许你根本没告诉过我。”“其实我都好久没去想这件事,他们都叫我‘喂’,要么连个招呼都不打。”这对他来说并不重要,他曾经是混迹人群中的蚂蚁,踏着人们的脚后跟中规中矩爬着,所见的风景也只是他们脚底留下的一小片黏土。一次周围景象烟消云散之后,他带着无限追思埋入对自己探索,后来他又把这种探索转加到束身上。李其是他唯一仍然熟记的名字。

李其回忆起那些倾夜难眠的日子,他在屋内象一只丧失触角的昆虫四处乱撞,等待黎明给他第一次洗礼,等待束从他脑中步出与他相会,或者还有失踪多日的莫莫可以再次按响他门铃。他总是可以看到一个身影从对面的门中进进出出,但从未见他打开房门。有时那个身影还属于束这个名字。令李其欣喜若狂的真正原因在于束的身影终于让他有能力摆脱自以为萎靡不振的形象,那天清晨他感到一丝多年未遇的阳光从窗帘罅隙中透进房间,洒在墙边的记事本上,将要发生什么了,他这么以为,束此刻就站在他门外,犹豫着抬起手做出按门铃的姿势,然而她的手随即又放下了。他开了门,束美丽消瘦的影子顿然逃逸,门外是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这次他的预言欺骗了他,但仍然不够彻底,恰好他正是要来与李其谈论束这个话题的。

“那么说来你不是那个人?”李其问道。“什么那个人?”“住在对门的,或者心理医生或者借盐人。”“我虽然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但我很清楚你说的人一定不是我。”他还想告诉李其他记得曾经在这里居住,至于你李其,他却突然淡忘了。他们似乎是通过对同一个女人的好奇而联系到一起,他们在同样的踽踽潜行中折断线索因而面面相觑,现在挂在他们脸上的迷惑笑容参差起伏,象失恋后强颜欢笑的少年般一言难尽。李其不久便恢复了平静,他已经打算今晚一定要让束的故事变地有血有肉,并且为她设计一个出奇不意的结局,也好给他这些日夜来的不安画上句号。就凭刚才一番叙述,李其欣然自得,就足以让他享受虚构的乐趣了。他必须请他尽快离开,既然这个人从未与他有任何瓜葛。可笑的是他居然也效仿自己编造关于束的故事,李其当然得赶在他之前完成束一生中的某段经历,对于束他有优先权。



从李其那里出来,他还没完全苏醒,便顺势跌入自己的影子,虽然没有阳光犀利的勾勒,影子还是隐约可见。他在影子上方俯视,影子以横陈对他表示折服,他对它满不在乎地撇撇嘴,这表情他原本是要送给李其的,它也表明他终于对李其这个人有了比较明晰的定义。李其此人不过是一个满脑子装满废铜烂铁的无聊人士,他曾经满腹经纶(他这么以为),却不得已每日在严密的房门背后长嘘短叹(他这么以为)。他看到李其渐渐成了他影子的一部分,它伏下谦卑的腰身在他面前拾起什么,那是一条烧焦一半的小木棍,李其向他转过身,木棍突然点燃,四周刹时涌入无限黑暗。

有段日子他也如此煎熬,他抹去灰烬现身光明的时光屈指可数,在他沉溺于束的包围之前,阳光本有机会为他抹上彩色氤氲,他逃窜如胆怯鼠辈,而最终使他下决心止步的是眼前一小团火光,那闪烁的含蓄焰心已经不可避免成为他心动的源泉。束在火焰后翩然起舞,他几经掩埋的欲望按耐不住激动,哪怕这是最不理智的爱情,这一次再不能听任束挥袖带走。

束举着火把站在木屋前翘首盼望,她对他的如期出现抱以精心粉饰后的微笑,他感到她脸上洋溢着一种看不清楚的情绪,他把这归结于激烈内心搏斗的矛盾表露。束张开双臂,那似乎是两只黑色羽翼,她向他飞翔的姿势被某种力量拉长,因而她身后呈现一片层叠的影象,这效果他只在一些经特殊处理摄影作品中目睹过,他想偿还她一个意味深长的动作,不让她过快识破他肤浅的热情,然而他即将酿成的情绪被束羽翼背后那片猛然窜起的火光扑灭。显然是束把手中的火把丢了过去,木屋在一阵咯吱咯吱的呻吟中灰飞烟灭。束眼中闪过一束前所未有的高昂,她一把扯过他的衣袖,尖声叫道:“看,你终于完了。”随后他们象一对仓皇私奔的野鸳鸯,向着火光的另一边匆匆奔走。他则还不时回头朝湮灭在火焰中的木屋残骸投以祭奠的目光,变化来得无法揣测,接下去的发展难道就是他日夜设计?他们将择地而居,送走悬挂于云端的生活。

李其这般设计,首先她是丧失理智的纵火犯,其次她还是胁迫人质的潜逃者,和她来历不明的出场一样,他们凝固在天边的身影开始含糊暧昧,他们今后的去向,李其不能简单地一手掌握。李其拿起手边的稿纸,端详许久,然后开始慢慢撕扯,几分钟后纸片蓬松地占满了纸篓,他如释重负。

而换了一头红毛的莫莫正使出吃奶的劲捶着李其的房门,引得全楼的人都探出头来查看是否发生了地震或飓风,看来一场骤雨难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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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4:38 |只看该作者
初初看了一下,第一感觉受<褐色鸟群>影响比较大.
未到六十已古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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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4:38 |只看该作者
即使是<褐色鸟群>,我也不认为很好。
如果世上没有奇迹,就让我们创造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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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4:38 |只看该作者
怎么都在讨论褐色鸟群,那个小说是格非的吧,可惜没有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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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4:38 |只看该作者
恩,虽然有可能作者在写这个东西的时候脑袋里的东西是“成型”的,不过,我在阅读时却总会‘走神“:有太多突如其来的关系转换太过牵强而节外生枝,使得整部作品到处充满了细微的、可以咯得脚疼的沙粒,这就让阅读的脚步不得不时时停下,因而在这个意义上,这个东西实际上是”不成型“的。
或许这就是我不喜欢这篇东西的根本原因所在。

但是——我并不是为了强求寻找这个东西的闪光点,而只是它客观存在的——文字本身(尽管不是语言)是具有节奏感的,而且,对单个细节的”精致地表达“的追求(例如:从李其那里出来,他还没完全苏醒,便顺势跌入自己的影子……)也是比较成功的。

多来,多贴!
未到六十已古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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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4:39 |只看该作者
"处充满了细微的、可以咯得脚疼的沙粒",说的很好,本人写这东西时也非常不舒畅呢,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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