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五和他的仆人[独幕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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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五和他的仆人[独幕剧]


人物：王五 仆人

舞台背景是一片空阔的荒野，舞台中间平放着几块大石，状似石凳，故事发生的年代并不确切，而故事人物的身份有待于故事叙述过程中加以确认。观众们往往有足够的好奇心来探究一下主人公的来历。

[王五和他的仆人上场。王五骑着驴子，驴子相当的瘦，骨架隐隐可见。幸好王五也瘦的可以，不致压垮驴子。仆人挑着担子，走路左摇右摆，有些吃力。]

仆人（望见前面的石头）：主人啊，前面有几块大石，正好可以坐下歇脚。
王五（正在驴背上瞌睡，突的醒了）：你...你说甚嘛？
仆人：我说咱们停下歇歇吧。
王五（勒住驴子，揉揉惺惺的眼睛，四处张望）：还没有走出这块野地，看来要找个投宿的地方都难了。
仆人：是啊。咱们走了老半天了，该停下歇歇了。
王五（下驴，拍拍身上的尘土，坐在石块上）：你该庆幸的，遇到了我这样的主人，换了别家早就一顿皮鞭暴打了。
[仆人牵过驴子，拴在一边，嘴里暗自骂了几声。]
王五（眉眼瞪视）：你说甚嘛？
仆人（赶忙的）：是驴子在打呼噜。
仆人（走到王五身侧坐下，突然大嚷）：主人，快些走吧。
王五：你这奴才，不是你要歇脚的吗？
仆人：是啊，可是.....
（放低声音）可为什么台下有这么多人瞧着咱们，莫不是遇了强贼。
王五：是啊，这些人傻愣愣的坐在那里，一动不动的盯着咱们，怕是闲的无聊了吧。嘻嘻，有些意思哈。
仆人（牵牵王五衣袖，小声的）咱们还是走了吧。
王五：你端的是胆小如鼠。他们若是强贼，你我跑得了吗？戏已开场，索性看下去。
[仆人自包裹中取出一卷羊皮纸，展开是张地图。]
仆人：主人啊，走出这片野地怕要三天，只能露宿了。再翻过三座山，穿过一个低谷，过了最后的沙漠就该到了。
王五：炼狱似的旅行...
仆人：两个可怜的男人和一头可怜的母驴。
（脱下鞋子，大叫）还有我可怜的脚，这硕大无朋的水泡~`~
王五（捏着鼻子，仔细的端详了一下）：是啊，好大..亮晶晶，圆鼓鼓地，煞是美丽啊。
（突然想到什么，翻翻口袋，大喜）很久没有打打牙祭了。看看我们自己，世上还有这样瘦弱的生物吗？我有一个小小的疏漏，因祸得福是个不小的惊喜。有一只圆鼓鼓的熟鸡蛋，它恰是时机的躺在我的口袋里。来来，我们一起分享了它吧。
[王五打开鸡蛋，把蛋白掰了一半给仆人。]
仆人（接过蛋白，然后号啕大哭）：我仁慈的主人啊....
王五：到了这份田地，也没有什么主仆之分了。除了那只不会说话的畜生，只有你我二人相依为命了。
[仆人哭的愈发惨烈。]
王五（喝止）：不要无谓的浪费气力了，路还很长，把蛋吃了。
仆人（揩脸）：主人英明。你让我想起了俺爷爷，虽然我没有见过他。
[吃了鸡蛋，歇足了脚，仆人的思维开始活跃起来。]
仆人：主人啊，我有问题要问。
王五：你甚是勤学好问，这是你的最大优点。对于别人却是最大的麻烦。你问吧。
仆人：主人，我的头脑不及你的万分之一。我知之甚少，所以疑问甚多。我头脑简单，只懂得凡事有因有果，比如，你是主人，我是仆人，这是有因果的。
王五：这有什么因果呢？我生下来，整个生活就是这样了。
仆人：不对的，我服侍你是有因果的。作奴才的往往有作奴才的道理。
王五：这我倒没有想过，你说来听听。
仆人：俺爹走的时候说，你要服侍好小主人，然后他就走了，一言不发的躺着，然后我就服侍你。
王五：说到你的父亲，我有些怀念他啊。我对他的记忆比对父亲的记忆还要多些。生死的事情就是这样，一下子就发生了，我们完全没有回过神，连一丝毫的准备都没有。流动的风没有方向，一忽儿，欢乐被吹成忧伤。
仆人：我一直想不明白，俺爹干嘛要走，留在这里不是很好吗？
王五：那你为什么要来呢？从一边跳到另一边，你父亲恰恰的又跳了回去。
仆人：这样说是不对的呀，主人。俺爹腿脚不好，他跳不动的。当时，他只身子一抖，眼睛一定，就不动了。我以为他睡着了，后来才知道是走了。我的眼睛开始不听使唤，水流个不停。
王五：我父亲走时，我只稍稍有些印象，但几乎没有悲伤。我常常觉得我的不悲伤非常的没有道理，我是个不孝的儿子。但是我委实没有什么悲伤，只是发觉饭桌少了一双筷子，身边少了个人，家境一天不如一天了。幸好还有你的父亲。你的父亲是个好人。
[仆人大哭。]
王五（遥遥头，没有阻止）：你哭了，我却没有悲伤，我实在有些自责。一个人去了，是应了天地的造化，去了便不返回，想必过的比这里要好些。吧。
仆人（脸上挂着泪花笑了）：那边应该要好些吧，俺爹一世操劳终于得到安歇。可是我不想跳去那边。
王五：但是你却来了。
仆人：我没要来却来了，俺爹没要走却走了，这都没有来由，但是我服侍你却是有来由的。
王五：你要明白的，很多事情都是无须多虑的，蝴蝶飞，爬虫走，这都是自然的化境。自然而然，随遇而安，像流水一般。把水壶拿来，我要喝口水。口渴也是自然的生理需要。
仆人（糊涂着找出水壶，递给王五）：那么我们的长途跋涉也是顺应自然的吗？
王五：我们要到子虚洲乌有镇去。这是有因果的，抵达目的地就是我们劳顿的结果。
仆人：那么原因呢？仅仅是因为去而去吗？
王五：你把我问住了，子虚洲乌有镇是一个点，家乡又是一个点，我们在两点间移动。至于我们去的原因，我实在没有发掘过。我往往依赖直觉行动。或者曾在梦中梦到，或者曾在家族谱簿中见到，或者曾听父亲提到，到子虚洲乌有镇一直是我想要做的一件事。羊皮图卷可以作为依据，指导我们前进的方向。
仆人：主人我们还是接着走吧。台下的这些人看得我胆战心惊，我想我的心脏病要发作了。
王五：你有心脏病的吗？
仆人：马上就要有了。
王五：你确定吗？
仆人：要我证明一下吗？
王五：我看还是免了吧。你把心放宽一些。我察觉到一些异样，这是个阴谋但不是一场劫案。让我用我颇具穿透力的眼睛跟台下的这些人对视一下，掏出他们真实的心思看看。
[王五瞧着台下的观众一动不动。仆人看着台下人的反映。]
仆人：主人，他们似乎坐不住了，在互相的议论什么。
[王五瞧着台下的观众一动不动。]
仆人：他们开始心虚了。有人张皇的逃走了。
[仆人等待...]
[王五瞧着台下的观众一动不动。仆人等待.....]

仆人：主人，你是不是睡着了？
王五：我在思考一些事情，稍稍的收割了头脑中的乱麻。我发现了可疑的细节：我们的长途跋涉仅仅是原地不动的更换身后的布景。因此我们没有消耗多少体力，我们本来就很瘦。那头驴子没有生命，是用一根细长木棒伪饰成的道具。我们被人施了障眼法，蒙在鼓里自得其乐。我们像是两只井底喋喋不休的蛤蟆，我的心情糟透了，还有，我讨厌吃熟鸡蛋，我要到医院清洗一下肠胃。
仆人：那么...那么是谁设计了这个圈套，还有是谁找来了这些围观的帮凶，这儿又不是动物园，他们以观看同类受骗为荣吗？那么让他们也来尝尝这滋味。
王五（指着场外，眼睛闪着电光射向某个点）：看，是他，那个握着笔的家伙，他戴着幅变态的眼镜，他记录下了我们的言行，或者说，是我们在扮演着他的记录，成了木偶戏的傀儡。
仆人（朝王五的指向）：你是说我们一直遭受着无耻的偷窥吗？快还给我贞操，快还给我俺爹的性命，你这个杀人犯。我以后没脸见人了。
王五：他仍在写，不可否认，他也很瘦，且跟我模样相仿，他在做自我的复制，趁他没有防备，让我打破这戒律吧。
仆人：我神勇的主人，是你用语言洞破这蒙蔽，拨开了笼罩在我胸口的阴云。主人，我是你忠实的斗士，我的血液澎湃只等你一声令下。
王五：我们离开吧，过自己的真实生活。拿来火褶子，烧掉不真实布景，还有你们台下的观众，不要做骗局的帮凶。
仆人：我全身充满了愤怒的力量，蛋白的味道实在不错，这小气的阴谋家，即使只是文字的虚构也舍不得多拿几个鸡蛋来分享，或者该给我和主人每人安排一段爱情作为报偿。
王五：你的眼睛没有睁开吗？你愿意有人在你和情人间指手画脚。
仆人：我多么的贪心和愚蠢，主人，你又救了我。
王五：瞧，他的写作中断了，他不知道该如何继续。是我们破坏了他的思路，他想不到笔下的人物有自行思考的能力。我们走吧，还有很多新鲜的尝试等待着我们，我们一起步行，你也不要再称我为主人了。
仆人：我听你的，主人.......（停顿）这固有的习惯实在难以改变，就像在一场骗局中顿悟一样困难。但是不可否认，我们二人亲密无间。
[仆人撕掉了羊皮图卷，抛向空中，在一片飞扬的碎片中，王五和他的仆人下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