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礼
提起玛德兰娜这个名字的时候,米尔德斯小镇上的人们似乎都表现出强烈的不屑和厌恶。这种不屑和厌恶仿佛由来以久,好像风俗习惯般注入他们的血液之中 。
比如一个花匠说:
“那个女人,她最好老实的收起她那恶毒的话语。”
一个屠户说:
“让那个疯子滚出我们的地方!”
市长玛丽亚尔斯说:
“无轮他是恶意的,或是无意的,我都不能允许某人妄图以灌输观念的形式毒化我的人民。”
于是我开始后悔提及这个名字,但事实却不可避免,并且正在发生。
作为一个前提的结果是我的身份开始受到置疑,然后我就澄清到: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读者,情节的设置不是由我来操纵。”
小镇的人们或许相信了我,因为他们走开了,紧接着便有一个声音响起:
“上帝要惩罚我们这些无知的人类。我们中将有一个人会死于上帝之手,恐惧会袭上我们的心头,我们会不知所措。而被选中的那个人,他或她应该感到无尚的荣幸。因为他会带着全人类的恶,到天堂去赎罪……”
这声音透过每个人身上的麻织衬衫,覆盖过居民房子的每一片砖瓦,最后终止在一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老女人的脸上。
然后我就从故事中消失,情节由他们来推动。
“妈的,又来了。”
有人转背的时候说了这样一句话,然后小镇人们的身影便随着那声音飘向远方。
小镇上的人们或许会有人记得玛德兰娜那身破烂的灰色牧师服:
“对,那个上面至少有三个洞。”
阳光透过那些洞射入她的身体,然后我们就能看见一个千疮百孔的中年女人在斑驳的阳光上散步。接着镇上的男人们便用手捂住了眼睛,镇上的女人们则呆站在原地,眼睛里流露出无限的同情。
站在一个第三者的立场,我看见的是一个面容苍老的女人一瘸一拐的试图逃离影子的追击,除此以外还有一个银色的十字架,像一个巨大的累赘,勒得她喘不过气来。于是我把它刻成一道记忆,烙在小镇人们的心里,随后悄悄走开。
跟据一般剧情的发展,后面的事情我们可以想象:
有一群女人迎着太阳冲了上去,把那个目光呆滞的女人拖到了某个人的家里,跟着会有老人们帮她擦洗,用一桶接一桶的凉水唤起她被太阳晒没的感知,然后会有人把玛德兰娜从时间的隧洞里拉扯到黄昏,领着她去参加那自华尔德。格雷弗下台以来早已破败不堪的广场上举行的篝火晚会。伴着跃动的火苗,女人们围起薄纱的白布,男人们露出结实的肌肉,男孩子们会拉扯着女孩子的手叫着笑着满场的跑,老人们则会一把拉过我,对我说:
“你是个好孩子,我们知道的。”
玛德兰娜这时就出现在人堆旁,她身上银色的十字架露在了外面,有个小孩于是跳了起来伸手抓了一把,玛德兰娜顿时惊恐的推倒那个好奇的可怜小孩,随后惶惶的离开了人群。
人们对玛德兰娜的不屑和厌恶由此而生,并且像野草一样在人们心里滋生起来,而这些我全都尽收眼底,作为一个无权改变故事的人,我或许真实的跃然纸上,像玛德兰娜逃离时的慌张,确实存在,又或许只是一个流溢于思想间的无足轻重的群众演员,像路人甲乙丙丁从故事中匆匆而过,比如镇上人们诧异的眼神。
不时的,在小镇的各个地方,人们开始频繁的接触到玛德兰娜那富有威胁性的攻击话语:
“单纯的人们啊,被邪恶占据着呀。”
“我有权行我的道,让这个地方从此消失在亡灵的墓地中。”
“愿主宽恕我们无知的行为。”
“我们的生命啊,它是以牺牲的形式存在的,就像一场祭祀活动,我们生命的过程。”
……
这些话语在小镇上空回荡,有时候会令人们回想起那个晨风里夹杂着鱼腥味儿的明媚早上华尔德。格雷弗那富有磁性的声音,从小镇的各个角落的喇叭里冲出来,弥漫于小镇的各条空寂的小巷之间。小镇上的人们于是开始厌恶,他们觉得自己成了被利用的工具——就像一把与权利和利益有关的肮脏的铁锹。
接着,玛德兰娜便陷入了无尽的指责声中。
“我打破了保尔家的一扇玻璃,但我发誓不是我干的,真的,或许我只是路过的时候被玛德兰娜逮到,她说,上帝会惩罚我——一个愚昧的撒谎者。但是我真的什么也没干,事实也是如此。”一个小男孩哭诉着对他妈妈说。
“哦,可怜的孩子,我知道你是诚实的,别听那个疯女人的鬼话。”一个身为母亲的女人如此的安慰她的孩子。
人们的反应越来越激烈,他们开始意识到救了这样的女人是一个错误,她的言行正使小镇的人们陷入恐慌之中,就像一道阴影,从人们的每个毛细血孔中钻入,然后侵蚀到小镇的每一片砖瓦。
“那是个错误,我们得从一个人的精神意念中把米尔德斯夺回来。”玛利亚尔斯在一次公开演说上时讲到。
“她说的没错。”
“她是对的。”
……
于是指责声演变成为了一场精神战争,人们开始予以回击,犹如拆掉违章建筑般,无情的毁掉了玛德兰娜强行建在他们精神上的大楼,并且开始用恶毒言语制成的箭朝玛德兰娜射去。
“你们这些可怜的人将会受到诅咒。你们所骂过的每一句话都将在死后得到惩罚……”
我有些看不下去,因为一个鸡蛋让玛德兰娜住了嘴,而这时老人们会对我说:
“有些事情让她自己来的,我们谁也帮不上。”
然后我会稍加放心,慢慢溶入老人们甜蜜的微笑中。
在某个雨后的黄昏,有人看见一个疲惫的女人登上了教堂的屋顶。
“上帝啊,米尔德斯已经在驱逐我了,我能听见恶灵的步伐,他们已经靠近了,他们从来没有清醒过,或许他们会认为吃一只薄饼的时间比念一段祷文的时间要重要得多。他们之中现在得死一个人了,他们会后悔,会痛苦,主啊,这是我不愿见到的。可是我已经被排斥了,帮不上忙了,没有用处了,只是一把生了锈的螺丝刀吗,仅此而已。”
有一段时间,我看见的是个画面。
……
“主啊,我要报答它。”
跟着那个先前看见玛德兰娜爬上屋顶的那个人会看见那个疲惫不堪的女人纵身一跃,而与此同时,玛德兰娜会在绝对自由中听到一个声音:
“我可怜的孩子,你就是那个人。”
接着,那个看戏的人对我说:
“瞧见没有,一切都结束了。”
以利,以利,拉马撒巴各大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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