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视镜[原创]

兰影

　　　　　　　　　　　　在房间里

　　我要讲的这个女孩她刚醒，她懒懒的睁开眼睛伸了个懒腰，然后转了转眼珠看了看四周，好像一时想不起自己在什么地方，她从床上坐起来又看了看四周，闭上眼睛想了一会儿，然后身子一软，又躺在床上。

　　女孩很年轻，长着一张轮廓分明的脸，是一张很普通又与众不同的脸。她的眼睛的形状很出色，可是却缺乏水的滋润呈一种透明色。那眼神落在人的身上让人感觉一种穿透感，可也说不上冷漠，或者称淡漠更合适。

　　现在女孩从床上起来了，随意往身上套一件宽大的T恤衫来到卫生间开始洗漱，她洗漱的时间很短，甚至没对镜子看上一眼，脸上的水珠没擦干就出来了。然后她又在床上坐了下来，往床上看了一眼。床上很整齐，好像没有人睡过一样。床单被罩平整而规规矩矩，安分的让人心虚。女孩就这样坐着，很长时间。

　　女孩从床上站起来，来到书桌前。她在桌子前坐了下来，然后在面前摊开一张白纸。女孩对着这张白纸又一阵发呆。女孩手里握着笔的姿势停留了很久，后来她将笔扔在这张白纸上，离开了桌子。女孩点燃了一根烟，来到窗前，然后狠狠地抽了一口。她的眼睛很亮很透明，像面镜子一样将玻璃的光线又反射了回来。

　　抽完烟，女孩脱下身上的T恤衫，拉开衣柜，手在一排衣服前面滑了一遍，后来在一件带蕾丝花边的上衣上停了下来，女孩将这件上衣穿上，站在镜子前看了一会儿，目光带着审视。女孩耸耸肩膀撇撇嘴，把上衣脱了下来往衣柜里一扔，随手在里面拿了一件白色的无袖小背心套上，然后穿上一件牛仔裤。就在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女孩重新在床上躺了下来，拿起了电话。她一边漫不经心的说着话一边翘起脚，看着自己的脚趾。这时候女孩发现自己的脚趾甲有点长，于是拉开床头柜的抽屉找出指夹剪，然后将电话夹在肩膀上，开始剪脚趾甲。

　　这个电话很长，女孩没怎么说话，一直在听，不时地嗯，哦，好。女孩并没有不耐烦，她剪脚趾甲很耐心，小心翼翼的。电话终于结束了，女孩好像没有说再见，就把电话挂上了，然后在床上又躺了下来。

　　又是很长时间。

　　这一躺就到中午了，女孩再次从床上起来，来到书桌前。这次她没有拿笔，而是翻着一本书。女孩翻书时懒懒的好像提不起精神。翻书的速度很快又不很快。书页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突然女孩翻书的动作停了下来，目光停留在书上。她从书里抽出一张纸看着，可能是信也可能是别的，不知是什么。女孩看了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又将那张纸夹进书页里，把书放在桌上，陷入了一阵沉思。

　　这段时间好像空白的。

　　女孩终于从桌子前站起身来，然后走到衣柜前看着衣柜上面，上面有个箱子，女孩子踮起脚尖想把箱子取下来，可是却够不着，于是女孩搬来一个凳子站上去，把箱子取下来，然后打开柜子往里面塞了几件衣服，又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把箱子盖上。

　　女孩走到书桌前把笔记本电脑装进包里，那本书仍在桌子上，女孩子拿起来看了看，想了一下，把它也装进包里。然后女孩子背起包掂着箱子在房间里站了一会儿，又环视了一下整个房间，就出门了。

　　外面的天气很热，女孩子一手拧着箱子，另一只手不停地擦着脸上的汗珠，她脸上的汗珠很细很密，在鼻尖上闪闪发亮。

　　女孩在火车站买了一张票，然后随着人流涌入站台，很快消失在人流中。


　　　　　　　　　　　　　　　在路上

　　女孩在卧铺车箱。这时候她正躺在卧铺上。车厢里一片漆黑，不间断地传来轻轻的鼾声。外面现在是深夜，也是黑漆漆的一片，只有远处的村庄有灯火在闪烁，很近又很遥远，看起来很荒凉。女孩没怎么睡着，她不断地醒过来。然后又沉沉地入睡。再醒来时头发被汗水粘湿贴在脖子上。后来她从卧铺上爬起来，从包里取出了笔记本电脑并打开。电脑屏幕幽暗的灯光映照在她的脸上，使她的脸看起来有点阴森。女孩开始在电脑上打着字，不知在打什么，女孩打字的速度很快，键盘在安静的车厢里叭哒叭哒的响着。

　　这一夜女孩没睡，当一抹晨光抹在车窗上时，女孩伸了伸懒腰把电脑关上，点起了一根烟抽了起来。这时列车员向她走来，向她说了句什么，女孩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手里的烟，从床位上爬起来走到车厢外面的过道，不一会儿传来列车员报站的声音，女孩用力地吸了一口烟，将烟掐灭，又返回车厢，将箱子从行李架上取下来。

　　出了出站口，天还没有完全亮。外面的天有点阴沉。广场上的人还很少，几个人站在广场中间说话，声音听起来很空旷。这是一座小城，出租车不多，女孩走了很远才叫到一辆出租车，女孩上了出租车，车向某个方向驶去。

　　出租车在离市中心很远的一个小区停了下来。小区是新建的，是这个小城为数不多的高层建筑。女孩从车上下来，抬头看了看楼上的某个窗户。女孩取下肩上的背包，将那本书取了出来，翻开找到那张纸看了看，又放进去。然后女孩就上楼了。

　　电梯在十九层停了下来，出了电梯，女孩用手拢了拢头发，来到某一家门前轻轻地敲了两下。这时屋里传来脚步声，门开了。一张睡眼惺忪的男人的脸从门后探出来，愣愣地看着女孩。女孩没说话，只是看着他。这时男人的脸清醒了，并且慢慢荡漾着一丝笑意，伸出手拨了拨女孩的头发又拍了一下她的脸。女孩也笑了，笑的浅浅的，但慢慢笑容加深了，更深了，直至在在整张脸上荡漾开来。

　　男人向后退了一步将门整个打开，让女孩进去，然后门轻轻地关上了。

　　
　　　　在一个男人的房间


　　男人递给女孩一杯水，然后他们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们仍在看着对方微笑着，谁也没说话。女孩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然后将目光洒向整个房间。她从沙发站起来在房间里转了一圈，男人跟在她的身后。女孩推开卧室的门，卧室里很乱，像任何单身男人的房间那样。地上扔着一件件脏衣服。女孩回过头看了男人一眼，男人眨了眨眼睛，女孩也眨了眨眼睛，看起来有点俏皮。女孩弯身将脏衣服拾起来扔在床旁边的椅子上，然后盘腿在地毯上坐了下来。男人也在地毯上坐了下来。

　　女孩的目光仍在寻视着，突然目光在某处停了下来，女孩低下头看了看床下面，然后从床底取出一件东西。女孩拿在手中，这是一件女人的内衣。女孩手里拿着这件内衣看着，目光中带有研究的神色，然后女孩将目光落在男人的脸上，嘴角的笑意又渐渐荡漾开来。女孩不知说了句什么，男人也笑了，笑的有点尴尬。

　　他们从卧室里出来，女孩打开箱子找出件衣服，进了卫生间。卫生间里很干净，里面有一个大大的浴缸。女孩拧开水笼头让水哗哗地流着，然后从卫生间里出来，脱下衣服扔在地板上，又走进卫生间。男人微笑着摇了摇头，将衣服拣起来放在沙发上，然后进了厨房。

　　女孩躺在浴缸里，浴缸里的水很温暖，女孩躺在里面看起来很舒服，长长地叹了口气。女孩将腿抬起来，看着，似乎很满意，然后哼着一支曲子，哼的断断续续的。女孩一边哼着曲子一边大声地跟男人说话，过了一会儿，哼曲子和说话的声音停了下来。

　　男人推开浴室的门，看见女孩躺在浴缸里睡着了。头发湿漉漉的搭在脸上。女孩躺在浴缸里的样子像个孩子。男人看着又摇了摇头笑了，笑的有点怜爱。男人用浴巾将女孩裹起来将她抱出浴缸。女孩的眼睛动了动，好像醒了，也可能没醒。她没有睁开眼睛，嘴里咕哝了一句什么，将身子缩在男人的怀里。

　　男人轻轻地将女孩放在床上，用浴巾将女孩的头发擦了擦，然后用毛毯将她盖上，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并点了一支烟。男人一边抽着烟一边看着女孩。男人的目光有点复杂，有怜爱，有痛楚，还有很多别的东西，不知那是什么。女孩可能太累了，好像睡得很沉，但却不踏实。

　　男人看了很长时间。

　　后来男人来到床上，靠着床头在床上半躺了下来。女孩翻了个身将身体靠近男人，胳膊搭在男人的胸口上。男人伸出胳膊将女孩揽进怀里，女孩继续睡着。男人将搭在女孩脸上的头发拨开，用手轻轻地碰触女孩的脸，很轻。女孩嘴里发出一阵呓语，将身子往男人的身边靠的更近。男人的手停了下来，停在女孩脸的上方。女孩睁开眼睛醒了，也可能女孩根本没有睡着。女孩的眼睛看起来是透明的。女孩看着男人的眼睛，很专注。

　　男人的手在空中悬了很久，后来终于落了下来，轻轻拍拍女孩的脸不知跟女孩说了句什么，女孩将目光收了回去，静静地躺着，目光落在窗帘上。

　　已经是中午了。阴沉的天渐渐变得晴朗，一缕阳光从窗帘的缝隙里钻进来，落在墙面上。男人抽出胳膊，从床上起来，进了厨房。女孩仍然在床上躺着，一会儿厨房传来锅碗的碰撞声。

　　男人再次走进卧室。他打开女孩的箱子从里面取出一件裙子放在床上。女孩看着他，眼中有了泪光。男人走近女孩将女孩揽在胸前轻轻地拍着她的背。女孩搂着男人的腰，将脸贴在男人的胸膛。女孩的泪流的更多了，浸湿了男人的衣服。男人推开女孩的身体，看着女孩的眼睛。女孩的眼睛不再透明，有了一层雾，很浓。

　　男人将裙子套在女孩身上，用手轻轻地擦了擦女孩脸上的泪水，再次拍拍女孩的脸，女孩咧开嘴想笑，可笑容却僵在脸上，更像哭。

　　女孩从床上下来，跟着男人来到外面，饭已经准备好了，女孩在餐桌旁坐了下来，接着他们安静的吃着饭，不时地看对方一眼，接着就把目光转移到饭菜上，吃得了无声息。

　　吃完饭后，他们再次坐到沙发上。他们开始聊天。开始是女孩在说，女孩说的有点漫不经心，眼睛又变得透明起来，女孩说的时候男人安静地听着，没有插话。即使女孩话停顿的间隙。女孩一边说话一边咬着自己的手指甲。男人拉开她的手继续听她说着。女孩说着说着又开始咬指甲，这次男人没有制止她。

　　后来女孩沉默了。男人开始说话。男人说话的时候女孩的目光落在某个地方仍然是漫不经心，有时候女孩嘴角会扯一下笑意，但很快就会消失无踪。再后来男人也沉默了，两个人静静地坐着。男人的目光落在女孩的背包上。男人向女孩说了句什么，女孩点了点头。男人起身打开背包取出了她的笔记本电脑，接着他就发现了那本书。男人的手停顿了一下将那本书取出来看了看，然后回过头看了看女孩，又将书放了回去。可想了想又取了出来。男人拿着那本书在女孩身边重新坐了下来，男人的目光带着询问。女孩仍沉默地坐着。沉默的姿势有种僵硬的感觉。

　　男人也沉默了。

　　时间再次陷入一片空白。


　　　　　　　在别处

　　男人和女孩走出房间的时候，天已经快黑了。小城的街道没有熙熙攘攘的人群，没有一辆接一辆飞驰而过的小轿车。街上很静谧。男人和女孩在街上行走着。女孩手里拿着那本书，这使他们的脚步看起来并不像散步的漫不经心，可是他们又好像毫无目的的闲逛。他们谁也不说话，只是不停地走着。在一个街道的拐角处，他们同时停下来看着对方，然后同时一转身约好似的向一个方向走去。

　　他们在一个小院的门前停了下来，男人敲了敲门，过了半天，门开了。一个女人从院子里走出来，女人看见男人时脸上堆满了笑容，这时女人发现了女孩，笑容渐渐隐去了。女人看着女孩好一会儿，然后上前轻轻地拥抱一下女孩，又把笑容挂在脸上。

　　女人请他们进去了。女孩站在院子里看着，目光很透明，像是能穿透这黑夜。女人将他们领进屋，忙着倒茶去了。这时候房间里出来另一个男子。这个男子坐在轮椅上，男子的眼睛空空的看着男人和女孩，然后向女人的方向说了句什么。女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看了看女孩没有吭声。男子滑动着轮椅在女孩的面前停下来。屋里很安静，女人、女孩和男人的目光都落在这个男子身上。男子盯着女孩看了很久，然后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男子冲女孩说了句什么，女孩也点点头，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

　　女孩看着男子。女孩的神情有点不自在，她把手里的书从一只手转向另一只手，然后又重新转到这只手。男子看着她的动作，然后把目光落在这本书上。男子向女孩伸出手，女孩看了看他，然后把书放在他的手上。男子接过书看了看，他的目光长久地落在书面上。男子的神情变得幽深起来。他把目光从书上转移到女孩身上，然后又转移到书面上。女孩仍然看着他，不说话，女孩的眼睛仍然很透明，仿佛穿透了男子的身体落在很远的地方。

　　男子将手里的书转过来又倒过去，然后男子突然笑了起来，笑容有点嘲弄的意味。男子点了点头，又点了点头，冲女孩说着什么。女孩也笑了，笑的有点不自在。女孩蹲下身子轻轻地拥抱了一下男子，然后站起身来，将目光转向男人。男人冲男子走过来，拍了拍男子的肩膀，然后拥着女孩离开了。

　　男子的目光突然变得很阴沉，他仍看着手里的这本书，然后将书狠狠地向旁边的茶机上扔去。书平稳地落在茶机上，发出一声很脆很响亮的声音。书没心没肺的样子躺在茶机上，我们可以看到书的名字叫《透视镜》。


　　　　　　　　　在房间里

　　女孩揉了揉眼睛从桌子前坐直身子。她的脸上有一道很深的印痕，那是压在她胳膊下的书的印痕。书打开着，上面放着一张纸，女孩揉了揉太阳穴，捶了捶脑袋，拿起那张纸看了看，然后又拿起书看了看，女孩的表情有点茫然。女孩把书拿在手中翻来覆去地又看了一遍，然后将书往桌子上一扔，啪地一声，书很无辜的样子安静地落在书桌上。

　　电脑在旁边开着，女孩滑动鼠标看了看，然后女孩把电脑关上，走到窗前，点了一根烟狠狠地抽了一口，然后又回过头看了看桌子上的书，这时可以看到这本书的名字叫《透视镜》。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3-12-22 16:58:11编辑过]

郭天一

为什么要这样呢?看过之后心情不太好!
我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我今天的心情不好有关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