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最后登录
- 2007-8-4
- 在线时间
- 0 小时
- 威望
- 0 点
- 金钱
- 19 点
- 注册时间
- 2007-8-4
- 阅读权限
- 10
- 帖子
- 5
- 精华
- 0
- 积分
- 13
- UID
- 928

|
第三节 逆反爱情
1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欣儿会在我们的新婚之夜离开这个世界。她的死让我感觉到好像世界末日就要来临。
不明白弟弟为什么突然说要回来,我没有办法,我只能全盘托出,告诉了他有关欣儿的死和他自己的身世。
弟弟终究没有回国。
在挂断电话的那一瞬间,我感觉自己的心突然变得很轻,整个人都在飘。
心中毫无顾虑了,是不是得到了一种解脱?我不知道。
我想,一切都过去了,应该从头再来。
我卖掉了新房和所有的家具,还有那台为我辛苦工作了几年的电脑,我该走了。
改变环境也许能改变我的心境,我选择了出走。
我先后去了上海、长沙、武汉,之后又到了西安,总感觉这些繁华的大都市都不适合我,也许上天注定我只能在幽静中生活。
最后我选择了一个无名小城呆了下来,一个离清江河有几千公里的没有河流的小城。
其实这个小城就是海玲出生的小城,也是她一直居住的小城。
我按照她留给我的地址去找过她,可她的亲人说她南下了。
我知道,她是去寻梦了,也许是在寻找那种特殊的缘。
我无言,只觉得上天有时也真会开玩笑。
我千辛万苦来到了北方,可她又抱着满怀的希望去了南方。
也许我们无缘再相见。
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算命先生的叮嘱,我是离不开水的,我五行缺水,我必须生活在有水的地方。
怎么办?就把名字里灌满水吧!我就取了一个新名字,名字里全是水。
我在一个小旅社住了几天,就发现把街道走完后有一幢田园小楼,楼前楼后有花有草很温馨的那种。
我突然喜欢上了这幢小楼,一打听,才知道是一个死鬼留给他老婆和孩子的。
死鬼是一个抢劫犯,一年前犯了事被毙了,他在犯事之前在名誉上和这个女人脱离了夫妻关系,才为他心爱的女人和儿子留下了一点生活的资本,这个女人现在就靠收取房租度日。
我在二楼找到了那个女人,看见她时,我真不敢想象,她已是一个四岁孩子的妈妈。
在我看来,她还是那种二十岁左右充满憧憬和稚气的女孩,怎么就有了一个四岁的小孩呢!
她带着询问的口气问,有事么?
我这才反应过来,说是来租房的,听别人说你有房子出租。
她盯着我看了好一阵子,才转身进屋了,一边招呼我坐,给我倒水,一边说,你运气好,还剩下最后一套一室一厅的,在我头上。说完她用手指了指天花板。
刚说完她似乎突然又想到什么,就你一个人么?
就一个人,就我一个。
她听完后又恢复了先前的神态,边在柜里找着什么东西,边说,那就好说,那就好说。
我带你上去看看。说完她提着钥匙上楼了。我只好跟在后面。
她打开了三楼的第一间房门,给我第一感觉就是很舒适,有一种回家的感觉。
房内有齐全的家具和电器,木地板,卫生间里有一个白色的大浴缸。
看见白色的大浴缸,我就全身发麻,欣儿当时就是自杀在白色的浴缸里。
能不能换一个蓝色的浴缸,我转身对女人说。
你不喜欢就换吧!你自己决定。
我们还没有谈到租金,女人就把钥匙递给了我。
先把钥匙给你,找个时间搬过来吧!我还有事要出去,房租以后再说。说完她就噔噔噔地下楼了。
2
第二天我就搬了过来,其实也算不上搬,我随身带的就是几件换洗的衣服和几本刚买的新书。
房东给我的待遇正好解决了我一无所有的问题,我做梦也没想到会碰到这种好机会。
安顿好后,我突然想到该写些东西了,这样下去只会坐吃山空,那所剩无几的钱也支撑不了多久的。
我到城里惟一一家电脑公司买了一台联想电脑,之后拉了一条电话线上网,就这样又开始了我的创作生活。
好长时间没看我的主页了,打开自己的网页时,有一种久别重逢的感觉。一看访问量,你猜多少,过了五千。
好久没有这种激情和兴奋了。
留言板上的留言也增加了洋洋十多页,两百多条未看过的留言。有许多是关心和询问我的贴子。
有的问我怎么这么长时间没有出新东西,有的知道我的一些故事的就问我最近过得好吗?
读者始终是没有忘记我的。
我马上更新了主页,在更新日志上大大地写着,主人回来了,以崭新的姿态回来了。并附了一首短诗:
重新开始
一切都已过去
留下的只有回忆
我轻轻地拍一拍手
敲落往日的足迹
旭日又已东升
新的生活又开始轮回
我没有理由
不重新站起
我的读者像开座谈会一样,在留言板上你一句我一句高谈阔论,欢迎我的归来。
场面太感人了,我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本来我不想和原来一样颠倒着时间过日子,可没坚持几天,我又变成了白天睡觉,晚上上网或写东西。
晚上安静,网速又快,而最重要的一点就是晚上我的精力特旺盛,感觉只有晚上才能写出自己满意的东西。
3
我现在仍旧去批发市场整箱整箱地搬方便面,惟一和原来不一样的就是不敢在房间里裸奔。因为楼下房东的儿子常喜欢跑上来敲我的门。
房东的儿子叫冬冬,既聪明又可爱,左看又看也不像抢劫犯的儿子。说句不怕你们笑的话,冬冬倒像我的儿子,细皮嫩肉的,和我一模一样。
刚住进来时没留意和我一起租房的朋友们,日子久了,我才发现她们和我有许多相似之处,比如白天在家休息,很少露面,一到天黑之前就都浓妆艳抹地挎着小包匆匆地出去了。
还有一点令我十分不习惯的就是后院,本来我特别喜欢躺在后院草坪上看书,可后院里经常挂满了女人的胸罩、内衣、内裤等乱七八槽的东西,使得我不敢涉足半步。
突然有一天,小冬冬急急忙忙地跑上来敲我的房门,我问他有什么事,怎么这么急。
小冬冬抱住我的腿说,叔叔,叔叔,我和你是这里惟一的两个男子汉,我们应该联合起来。
我大笑说,你也能算男子汉?还小了点吧!
他撒娇地说,这里的男人除了你就只有我了,我当然是男子汉了。
小冬冬的一句话才使我注意起这幢楼来,从我住进来后,果真没见过有男人出入,全是一些年轻美貌的女人。
我觉得有些奇怪。
接着小冬冬又说,妈妈以前从不让男人住进这楼的,除我以外你是第一个。
是吗?那是为什么呢?
小冬冬嘟着嘴摇了摇头,这我就不知道了。
这时我又想起了我最初来找房东租房时,她特意问我是不是一个人,也许她有她自己的苦衷。至于为什么破例让我住了进来,也许是看着我戴着厚厚的眼镜,书生气十足并傻乎乎的样子,才放松了警戒之心吧!
这时,房东拿着鸡毛掸子跑上来,问我看到冬冬没有。
还没等我开口,冬冬就在我身后咯咯地笑个不停。
房东跑过来抓住冬冬就要打,冬冬急得大喊救命,叔叔救我啊!
我问房东,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要无缘无故打孩子?
房东见我插话,忙停止了打他,说冬冬打破了茶杯,不但不认错,还到处躲,这么小就变得不老实了。
毕竟还是孩子,太小了,不要计较太多。
房东听后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就转身准备下楼。这时冬冬又撒娇地摇着我的腿,还是叔叔好,还是叔叔好,叔叔,我能叫你爸爸吗?
房东听完忙转身,冬冬,小孩子不准这样没礼貌。
冬冬仿佛没见他妈妈的话,还一个劲地摇着我的腿。我蹲下来,摸着冬冬的头,冬冬,就叫我干爸爸。
冬冬听完后一边高呼一边向他妈跑去,我有干爸爸了,我有干爸爸了。
房东似乎有些难为情地说,这孩子太不像话了,你不要介意。
没事的,孩子慢慢大了,这是他心理上的需要,他需要一个这样的人为他填补心灵上的空缺。
房东头一低,轻轻地点了几下头。就像小学生在接受老师的批评。
我也转身准备关门进屋,她又突然叫住了我。
我看你也是个老实人,提醒你注意不要和租房的那些女人来往,她们都是妓,不好惹的。
我听后大吃一惊,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这回轮到我当小学生了。
谢谢你,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这时我才清楚那些女人为什么白天在家休息,一到晚上就都打扮得花枝招展地出去了,原来都是从事特殊行业的妓。
4
当我知道左邻右舍的女人们都是妓后,有一种身入虎穴的感觉,又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我突然很想知道她们究竟是怎样生活的,想找机会接近她们,千方百计地找机会,可她们从不理我,连看都不看一眼。
也许是我的样子不像她们的顾客,也许是我的语言不够专业或商业化,也许是她们在熟人面前装淑女。
时间一长,我慢慢喜欢倚窗而立,看着那些女人在后院挂胸罩、内裤。有的每天挂得多,有的挂得少,也许是根据接客的多少而定吧!这样一来,我也就慢慢知道了谁的生意好,谁的功夫高。行行都有竞争和下岗,我开始理解她们生存的不易。
通过长期的观察,我发现房东一直未到后院来挂过衣服,感觉有点不可思议,后来一问冬冬,才知道他妈把衣服全挂在卫生间了。
房东的形象在我心目中一点点地在改变,我越来越无法把她和她死去的丈夫联系起来, 这样贞洁的女人怎么就嫁给了抢劫犯呢?真他妈的想不通。
不到半年时间,冬冬就把我当成可以信任的干爸爸了,大事小事都喜欢跟我说,有时和他妈出去旅游了,还给我带小礼物回来。
人间处处充满了温暖,只是我以前没有用心去发现。
房东偶尔叫冬冬上来喊我下去和他们一起吃饭,我最初感觉很不习惯,毕竟我一个人独立生活的时间太长了。
我平时不是吃面就是用电饭锅煮在外面买的熟食,吃时也是狼吞虎咽的,从不注意吃相,因为谁也看不见。
可现在不一样了,我不得不学着去用那种文雅的吃法,有时一不小心就噎得直咳嗽,不噎着还好,一噎着就还会吃感冒药。
房东以为我感冒了。
最后房东完全不让我自己做饭了,她要我和他们一起吃。她说我太不注意饮食了,这样对身体不好,长期下去会得肠炎、胃炎。
虽然暂时还没得这些病,但我还是有点担心迟早有这一天到来,我还年轻。
我答应了她,并主动每月交两百元生活费。
5
中秋季节的一个傍晚,我正在电脑上敲无聊的东西,敲得正起劲时,冬冬上来了。
他站在电脑前不停地给我扮鬼脸,我问他是不是喊我吃饭,他说不是,我说那你上来干什么?
今天不吃饭,你下去就知道了,妈妈说你现在可以下去了。
我停止了敲键盘,问冬冬,怎样是可以下去了,又怎样是不可以下去。
他不回答,嘻嘻蹦蹦地先下楼了。
我关掉电脑,到了二楼,先敲了敲门,没人来开,只有冬冬的声音,门没关,可以进来。
推开门,客厅没开电灯,房东和冬冬坐在桌边,桌上放着一个五层的大蛋糕,五根五颜六色的蜡烛在蛋糕上跳跃着。
谁的生日?怎么不提前打个招呼?还好,我还来得及出去买礼物。
我刚准备转身下楼,房东叫住了我,不用了,是冬冬的生日,他奢求的不是你的物质财富。
听起来好像很深奥,我还是听懂了,忙关上门和他们一起坐下来。
我们先让冬冬许愿,接着吹蜡烛、切蛋糕。房东拿出了一瓶上好的红酒,给我盛了满满一杯,同时给冬冬拿了一罐饮料。
我们就这样边吃边喝。
没多大工夫,我和房东就喝完了一瓶红酒,她起身又拿来了一瓶,开了盖就往我的杯中倒。
我说我不能喝了,已经开始头晕了。
房东给我倒满酒后,又给自己盛了一杯。没事的,今天高兴,多喝点,好久没人陪我喝酒了。
我和房东就这样一边拉家常一边喝酒。冬冬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睡着了。
房东把冬冬放到床上,关掉了小屋的灯又退了出来,她坐下来又准备喝。我说不能再喝了,真的,再喝就醉了。
她仰了一下头说,能不能还陪我再喝点,好久没醉过了,真的,有好久了。
我理解房东失去丈夫后生活的枯寂和无奈,我没有理由拒绝她这么小小的要求。
我们继续喝。
第二天东方刚泛白肚皮时,我忽地醒了。左看看,右看看,越看越不对劲。
我没睡在自己房里,却躺在房东那宽大而舒适的大席梦思上。手一伸,碰到了一个人,是房东,房东和我睡在一起。
再揉了揉眼睛,才知道我和她都是和衣而眠。
昨天晚上我完全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也不知道究竟喝了多少,更不知道是房东扶我到床上,还是我扶房东到床上,抑或是两人相互扶着。
房东还睡得正香,她的睡姿简直可爱极了,就像小时候睡在我旁边的小白猫。
我凝视了她许久,便轻轻地退出了房间,回到三楼自己房里,先淋了一个澡,再洗脸刷牙,最后下楼开始晨跑。
我有一个习惯,洗澡时从不洗脸,脸要特别对待,所以每次都是单独洗。
这个习惯决不是遗传,好像是几年前从一本日本小说中看来的,那个小说的主人公就是这样洗脸的,我认为很有道理,就效仿了。
晨跑回来时,房东已经起床了,她看见了我,习惯性地打了个招呼,嗨!早。
嗨,早。
打过招呼后,我上楼了。她怎么不提昨晚的事?并且以后自始至终也从没提过,好像生命中没有我们和衣而眠的那一夜。
6
房东开始帮我洗衣服了,最开始是叫冬冬上来抱下去的,后来慢慢地她就自己上来拿了。
开始我觉得很不妥,就不让她洗,可冬冬这小子每次都偷偷溜进我的卫生间里,等他妈把衣服洗完了才告诉我。
这肯定是他妈教他的。
最后房东跑到我房间里,要拆我的被子,揭我的床单,我急得大叫,干什么?干什么?你还让我睡不睡?
你有多久没洗了,不要以为不是你的你就不心疼,可这些都是我的,我心疼啊!
想想也是,这房间的一切都是房东的。除了我和电脑。
自从房东提醒我不要和周围的租房女人来往后,我就一直注意回避着有任何照面的机会。所以在一幢楼一起住了一年多了,还互不相识,甚至有许多也没见过面。
如果没有意外就会这样一直平静地生活下去,可生活中怎么会没有意外呢!
那是一个初秋的下午,虽然夏天早已过去,但炎热还没有丝毫地减退。火红的残阳挂在西空,给人一种死气沉沉的感觉。
睡了一整个上午,我突然想到附近一条小溪里去钓鱼,这是我一直以来钟爱的一个游戏。
就在我提着钓杆打开门时,看见楼梯口上躺着一个女子,确切地说是趴着。躺是有姿态的,趴才会很随便。
我歪着脑袋仔细看,从白天看她们挂的衣服分析,才知道是四楼的。叫什名谁,住几号房就不知道了。
她肯定是有病才倒在这里的,我该不该管呢?想起房东的话,我就又犹豫了。最后决定多事不如少事好,不管。
我轻手轻脚地从她身上跨了过去,刚走到二楼,就后悔了。就这样溜了,见死不救我还是人吗?
良心是不允许善良的人做蠢事的。
我又踱了回去,轻轻叫了几声,不见有任何反应,又仔细看了看,猜她可能是晕迷不醒或者是休克了。
我在走廊里大叫了几声,看楼里还有没有人帮我解决这个难题。可除了回音,还是回音。
我只好把她背下楼,拦了一辆出租车,直奔市第一人民医院,十五分钟后到了,我又是付钱又是背她进急诊室。
挂号时,医生问我病人的名字。
我跟着附和说,病人的名字?病人的名字?
我在问你呢?医生有点不耐烦了。
我这才突然想起来,我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我只好老实交代了,说是捡来的病人,我怎么知道她的名字。要想知道你们快医醒了她问她自己去吧!
医生写字的手突然停住了,望着我不说话。
我领会到他的意思了,他是担心医疗费没人付。我才补了一句,好事做到底,医疗费我先垫着,赶快救人吧!
医生这才忙招呼了几个白大褂冲进了急救室。
我就坐在外面的长凳上,不是在等,而是静静地坐着,像是坐在车上或是轮船上,只要车一停或者船一靠岸,我就会下车或者下船。
半个小时过去了,医生还没有出来,我心里开始着急了,不知为什么急。是因为我想回去,还是替这个素不相识的女子,还是担心自己会惹上麻烦,说不清楚。
医生终于出来了,还没等我开口就问,你是病人家属吧?
我犹豫了,我该怎么说呢?正在深思熟虑一个万全之策时,医生又拍了我一下,快去交住院费和押金,病人需要住院治疗。
我机械般地向收费室跑去,跑了几步突然停了下来,回头问医生,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痨病,很严重。
痨病?痨病是什么病?
我忙回家拿了些钱给她交住院费,在交费时,我问那个收钱的小妹妹,痨病到底是一种什么病?
收钱的小妹妹听到“痨病”这两个字眼,就紧张地加快了开收据的速度,把收据和找零一把塞给我,还不停地招呼着,快走,快走。
不说就不说,干吗还这个态度。
7
我一边思考着我的行为属不属于学雷锋做好事,一边向病房移动。
我进去时,她已经醒了,还冲我很甜地笑,是强忍着勉强笑出来的。
太谢谢你了,今天要不是你我不敢想像会有什么后果。
她像和我很熟的样子说着话,我走过去把收据和拿的药一股脑儿都放在她的床头,也回敬了一个笑。
真不好意思花你的钱,出院后我会还给你的。
她看了一眼医院的收款发票后又说。
这正中我意。
我给她倒了杯白开水让她喝药,她坐起来接水。这时我才真正看清她的脸,看清她的容颜。
一个典型的南方女孩,虽称不上很漂亮,但大病时看起来还仍留有几分姿色。因为我知道她的职业,所以用姿色来形容,要不就要说她很有气质的。
我想我的好事已经做到底了,不能再停留了,否则就要和一个妓成朋友了。因为话一说多就容易成朋友,房东曾提醒过我的。
我转身准备走,她突然叫住了我,你晚上有事么?没事能不能留下来陪我说说话?
我欲言又止,想到回去和机器聊天还不如留下来陪人聊天,我就又坐了下来。
从交谈中,我才知道了她叫林微,就住在我的头上。难怪对我这样熟悉的。
我说你们不是一起有很多姐妹吗?怎么不相互照应?怎么没人管你?
林微轻笑了几声,说这是在天方夜谭,在这个行业的人都是只认钱不认人,谁照得了谁啊!有时为了抢生意还互相算计对方,一不小就会人财两空。
我像是在听天书,全是我从来不敢想像和没听说过的故事,真是江湖多险恶。
从进一步的交谈中,我对妓的真实生活和她们的心理世界有了深入的了解。
一般的妓都有着大同小异的开始,有的是生活所迫,有的是不小心失足,便破罐子破摔,有的是麻木的一种发泄的方式,总之多种多样,形形色色。
这行回头的多不多呢?
很少,少得可怜。
这是为什么呢?
也许是因为心理作用,因为心理上的阴影压着这个行业的人,使她们永远没有出头之日,再者就是回头了,又有几个正常人能够理解,能够相信。
说得也是,妓在国外是一种正规的职业,可在中国是一种丑行,是一个和卖淫嫖娼联系在一起的贬义词。
我们周围的人确实是很难接受这种思想和观点的,包括我在内。
我问她看过法国作家小仲马的《茶花女》没有?
她吃了一惊,轻轻地摇了摇头,问那是一本什么样的书?写的是什么?
我说写得是一个妓女的真正的爱情故事。那个妓女叫玛格丽特,因喜爱茶花而被称为茶花女,她在一个偶尔的机会认识了一个中资产阶级青年阿尔芒,并爱上了他。
阿尔芒也很爱玛格丽特,可他靠自己的收入无法养活玛格丽特,他很悲伤。
玛格丽特为了体现她是真正爱他的,从不花阿尔芒的钱,因为她不想把真正的爱情建立在金钱之上。
后来阿尔芒的父亲找到了茶花女,说她应该替阿尔芒的名声和前途着想。如果真心爱他,就应该离开他。
茶花女是真心爱阿尔芒的,她选择了离开。可不明真相的阿尔芒以为是茶花女暴露出了妓女的本性,以为她不爱他了。他便百般地谩骂和折磨茶花女,但茶花女一直强忍着,没有说明原因。
在这期间,茶花女病了,病得很严重,可阿尔芒却选择了独自环游世界。
茶花女病得不能起床,一直到最后病得不能拿笔写字,可她仍然坚持每天给阿尔芒写信,就在她生命垂危,即将离开这个世界时,她嘴里还不停地喊着阿尔芒的名字。
她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她是爱他的。
讲完故事,我发现林微哭了,不知她是因为剧中的情节,还是因为想起了什么伤心的事。
谁说妓女没有自己的爱情?你想听我的故事么?林微说。
从林微激动的神情中,我猜出她肯定也有一段不平凡的故事和经历,我说我很喜欢听故事。
林微就开始给我讲述她的经历。
8
我从卫校毕业后,就被分到武汉一家医院干护理,那年春节前夕,医院里突然住进了一个因车祸而受伤的年轻人,因为我是新来的,就被护士长安排留下来值班并护理这位病人。
这个年轻人就是涛。
涛是一个汽驾培训中心的教练,因学员在学习倒车时不小心撞倒了他,造成了左腿骨折并还带有严重的外伤,我出于职业心理对他护理得很认真。
他告诉我他父亲是一个公司的老总,母亲是某局的副局长,工作太忙顾不上他,由此我包揽了他的起食饮居。
他的父母每周也来看他一两次,对我的护理非常满意,见到我总是满腹的感激和歉语,有时还给我带来一些小礼物,使我从中得到了一种从未有过的自豪和满足感。
那年春节涛因病情严重而没有回家,他父母也特地到医院和他一起过春节、吃团年饭,理所当然他们把我也叫去了。第一次在外过年,因有了他一家人的陪伴,而未使我感到孤独和寂寞。
在我的精心护理下,涛恢复得很快,4月底他就顺利出院了,并且未留下任何后遗症。出院后他爸没让他再去当教练,而是到他爸公司里当了一个部门经理。
一天我正在上班,涛突然跑来找我,要我下班后和他一起去吃饭,说是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推辞不掉我只好前往。
以后涛经常来医院找我,约我喝咖啡、吃宵夜,有时还给我送花,出于女孩的本能我知道他的用心,但我不敢也不能接受他。
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农村姑娘,文化素质又低,他是个大学生,而且有着不同凡响的家境和身世,我不敢奢望。
涛却一如既往,对我穷追不舍,他说他想好的事决不回头,并且相信自己的眼光,弄得我不知如何是好。
7月15日那天是我二十岁生日,正巧那天我们医院开全体职工会议,由于延长了时间下班已很晚,同事们都一窝蜂往外走。
走到医院门口时不知为什么都不约而同地停住了脚步,我仔细一看,天啦!那个穿着洁白的西装,抱着特大一束火红玫瑰的人竟然是涛。
他看见我出来了,径直向我走来,在无数双眼睛的注视下,我的脸红可以烤熟两只鸭。
他很有绅士风度地站在我面前,双手捧着玫瑰对我说:“这是六十朵玫瑰,代表二十句‘我爱你’,祝你生日快乐!”。
在一阵欢呼和掌声中,我手足无措地接受了他的爱意。那个生日是我有生以来过得最开心、最幸福、最满足的生日。
我和涛确立关系后不久,他就要把我带回他家,我想到和伯父伯母都见过面,他们对我也不错,就随从涛去了他家。
没想到的是他父母在知道我们的关系后脸色大变,冷笑着说些挖苦我、让我琢磨不透的话,我气得发疯似的逃了出来。
虽然涛的父母不同意我和他的事,但涛对我却很好,他并未因为父母改变对我的态度。不久后他提出要去看看我的父母,我考虑到自己家境不好,开始有点犹豫,在涛的再三坚持下我带着他回到了乡下老家。
当他看见我瘫痪在床的母亲和弱不禁风的父亲,以及两个还在上初中的小妹时,他没有表现出异常地惊讶,而是平静地面对了这一切,并主动提出资助两个小妹以后的学费。
父母对涛十分满意,特别是惟利是图的父亲,像是发现了一座金矿样地高兴,他第一次就以给母亲治病没钱为由,向涛索取了1.5 万元。涛自认为责无旁贷,回去后就给父亲汇了钱,没想到的是父亲对涛的要求没有止境,常常瞒着我找涛要钱,由此让我非常难堪。
以后我一见到涛,就有一种负罪感,甚至想逃避他。我清楚地知道,我爱他反而会害了他,这样下去,会让父亲把他榨干的。更何况他父母本来就反对这门亲事,在双重精神压力下,我决定以出走来结束我和涛的这段爱情。
5月12日,我简单地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日常用品,乘火车离开了武汉去了广西南宁。
我只身一人来到南宁后,本来打算找份医务护理工作,但因我没有南宁户口,又没大专文凭,找了很久也一无所获。
眼看身上的钱所剩无几,我急得只好匆匆找了一家美容院,在核实这是一家正规的美容院后,我才说出自己有医护基础,老板一听说我有这方面的特长,就毫不犹豫地开高薪把我留下来当按摩师。
我的按摩技术很快就得到众多客人的认同,在整个美容院跃为一流水平,这让老板和客人们都很满意。
在按摩中,虽也有许多客人提 出无理要求,但我都给回绝了,我不想作贱自己,我还不是那种堕落到无药可救的风尘女子。
这样一来,我每天只能拿标准的四十多元的工资,虽然我的基本工资是美容院里最高的,但那些同伴们每天还有小费、外快,加起来有时一天挣的钱比我一个月挣的还多,这使我内心感到很不平衡。
那些姐妹们也常劝我,在这种场合你再正经也不会有人相信,何不趁自己年轻多挣点钱,挣够了钱再找个本分的男人嫁掉。
听得多见得多后,我也开始心动了,我常安慰自己,我在外面干什么,老家的人又有谁知道。
再说,我这辈子恐怕很难嫁给我爱的人了,保住自己的贞洁又有何用。何况家里还等着我寄钱回去给母亲治病,我也是走投无路才选择这条路的。
随着经验的丰富,我挣的钱越来越多,但我心里一直很空虚、很害怕。
每当我挣到了钱到酒吧里独自喝酒时,我就会想起和涛的在一起的朝朝暮暮,我十分怀念那段美好的日子,想起这些我就会特别伤心。
就在我准备再干几次就收手时,我的一个同伴突然染上了性病住进了医院,我吓得连夜逃离了那家美容院。
这件事对我的影响特别大,使我不敢再有这方面的想法。为了生计,我又应一个朋友之邀辗转到柳州,没想到我那个朋友是在搞传销,并骗走了我5000多元钱,我失望地只好回到南宁。
在南宁我又几经周折,才找到了一份在饭店当服务员的工作。每天要上十四个小时的班, 感到特别地累,工资也很低,但我心里却很踏实。
8月的一天中午,饭店来了几个生意人,我负责上菜,当我端着盘子走到雅间时,我不禁大吃一惊,涛的一个朋友何飞也在里面,从他惊讶的目光中可见他也认出了我。
从何飞口中得知,我出走后,涛找我找得就快发疯了,武汉周围的城市以及所有我有可能去的地方他都去找过,但是一直没有我的音讯。
每当有朋友出差,他都特意嘱咐他们多留意,这次何飞来南宁也不例外。听到这些,我感动得哭了,这是我来南宁后第一次哭。
第二天早上,涛就站在了我面前,他是接到何飞的电话后匆忙赶来的。
看着涛憔悴的面容和杂乱的头发,我心疼地一头扑进了他怀里大哭起来,涛紧紧地搂着我,低声对我说:“总算让我找到你了,微,跟我回去吧!我的生命中不能没有你,我们结婚吧!微!”
当我听到涛向我求婚时,我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幸福,但那种幸福持续的时间很短,接着而来的是一种无法言述的痛苦涌上我的心头。
当天晚上,我含着眼泪向涛讲述了自己的风尘经历,我说我已不是一个干净的女人了,我不配做你的妻子,你还是回去找一个纯洁的姑娘和她结婚吧!
涛听完我的叙述后,两眼充满了泪水,颤动地对我说:“是我害了你,我不该让你跑出来受这么多委屈,我不会在乎你的过去,只要你今后能安心地和我一起生活就行。微,跟我回去,让我们一切从头开始,好吗?”
10月1日,我穿着一套洁白的婚纱,成了涛的新娘。
婚后,我和涛一起生活得很幸福,我十分珍惜这来之不易的生活。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没有工作,涛也不再让我辛苦,我就安安心心地在家里当起了家庭主妇,每天变着戏法给涛做各种可口的饭菜,把家里收拾得干干净净。
慢慢地,我感觉自己已融入了涛的家庭,他的父母对我的态度也有所改变,这使我感到很高兴。
但我心中仍有一丝不安,在南宁的那段阴影在我脑海中时隐时现,我特别害怕有人知道我的过去,更担心有一天我会突然从这个家中消失。
没过多久,涛的秘书突然辞职南下了,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合适的人选,我闲着也是闲着,就提出去给他当秘书,没想到涛欣然答应了。
以后的日子我们过得很充实,每天早上两人一起开车去上班,工作上互相关照,有什么应酬他也带我一起前往。
在公司里,我是他称职的秘书;回到家里,我是他合格的妻子,就这样我在他生活中扮演着两个不同的角色。虽然很累,但我感到很幸福。
我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那是春节刚过不久,广西南宁的一个私营老板来涛的父亲的公司里谈一笔大业务,上午在办公室里见到那个老板时,我一眼就认出来了,从他那虎视眈眈的眼光中,我知道他也认出了我。
他会意地朝我一笑,笑得我心惊胆寒,当我到涛的办公室里给他送资料时,那个老板在旁边说到:“××经理,你好眼力啊!找了这么一位既漂亮又能干的秘书。”
说完冷冷地笑了两声。
那笔生意谈得很成功,给我们的公司也带来了一笔可观的利润,为了好好地庆祝一下,晚上涛的父亲在一家酒楼里举办了一个庆功会,各部门的经理、主管和负责人都来了,我理所当然也出席了。
在庆功会快要结束时,已经酒足饭饱的那个私营老板站起来要敬我一杯,出于礼貌我回敬了,他笑道:“微子小姐,不减当年啊!不减当年。”接着他又来第二杯,我怔住了。
他打着酒嗝:“怎么啦!微子小姐?当年不是陪过我吗?是不是现在只陪××经理一个人了,今晚再来陪我一夜怎么样?……”
我发疯般地冲出了酒楼,第二天我的事就传遍了整个公司,由此我从一个受人尊敬、人见人敬的经理秘书兼经理夫人变成了被人指手划脚、人见人避的“狐狸精”。
我再也不敢去上班,整天躺在家里也不敢出门。
涛在公司里更抬不起头, 许多业务也因为我的影响而泡汤,他虽然知道我的过去,但他只希望这是我和他的秘密,可现在谁都知道了。
我不敢想象他承受着多大的心理压力,这时他的父母又开始责怪起来,他的朋友有的开导他,有的疏远他,弄得他心乱如麻,突然一病不起。
看着躺在床上的涛,我天天以泪洗面,自责、悲观、痛苦、绝望一起涌上了心头。
这时我已深深地意识到:和涛在一起只会害了他,为了他和他家人的名声和威望,我惟一的办法就是选择离开。
我把早已准备好的《离婚协议书》放在床头,走出了那个曾给予我幸福也给予我痛苦的家。
离开武汉后,我先后又去了沿海许多城市,但不管怎样,我已无法找回曾经那种青春的萌动和生活的激情。
并且我越来越厌恶那种繁华的都市生活,我知道我是无法回到从前的那种心境了。
因为我只有中专文凭,找工作很难,在万般无奈的情况下我去站过柜台、送过报纸、打过钟点工,最后差一点去上街擦皮脚。
可我最终还是没有坚持下去,我太累了,我已经累怕了。
有时我在想,自己还年轻啊!难道这辈子就这样过下去吗?不能,绝对不能这样。
在极端绝望和矛盾的心情下我又走上了现在这条路,为了安全和其它的顾虑,我选择了这个无名小城。
因为在这里,我不认识任何人,也没有任何人认识我。
9
林微讲完她的经历,双眼陷入了无限的深思之中,没有丝毫的表情。
我问她,你知道自己得的是什么病么?
她保持着原来的神态,说肯定是肺上的问题,因为前段时间老咳嗽。
我说是痨病,痨病究竟是什么病?
她这时才把眼睛转向我,你不知道么?真的不知道么?痨病就是结核病,是一种传染病。
结核病?传染病?
林微又接着说,你已经陪我说了很久了,你可以走了,我能照顾自己的,要不然我会把病传染给你的。
我正在考虑这个问题,忙顺势站起来向外走。
十分钟后,我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袋水果。
我不是不怕传染病,而是有点怜惜林微。她需要人照顾,特别是在这个时候。
我不是想深入了解她们这种职业的真实生活吗?这可是一个唾手可得的机会。
显然林微对我的返回感到百般的意外和不解。不用说她,连我自己都觉得不理解自己了。
我坐下来静静地为她削了一个苹果,递给了她。她没有拒绝,更没有犹豫地接了过去。
十秒钟后,她又递回一个苹果的一半,我不解,她点头示意说一人一半。
我突然发现她很风趣,很细心。
林微的病虽不是特别严重,但还是住了一个多月的院才得以完全康复,医生还说康复得很快。
在这一个多月里,我坚持每天给她送饭,给她削水果,陪她说话,给她讲故事,逗她开心。
并且还不能让房东知道这件事。
我感觉很累,但只要看到林微的笑容,我就又觉得很开心,很值得。
和林微相处,我无法感觉到她的职业性格,她的言谈举止以及那不伤大雅的微笑,怎么看都是一个标准的淑女形象。
可她的职业是妓。
是不是妓在装淑女?这可是高难度的演技,除非她是一个出色的艺人。
或许妓本身就是一种艺。妓女当然就是艺女了。日本就有很多艺妓的。
是不是有点乱了套,但不管怎样,林微就是不像那种出入于有色地带的女子。
我绝不是因为和她相处 时间有点长而产生了偏见。
不知道她职业的人绝对认定她是一个淑女,一个乖乖女。
在我帮她办完了出院手续,一前一后从医院大门出来时,她突然叫住了我。
我问她有事么?
她咽了一口水,说住了这么长时间的医院,整个人简直都僵硬了,想出去走一走,活动活动筋骨。
我说好啊!只要你喜欢就去吧!
她还是站着不走,像一个撒娇的小女孩。
总之不能不回家就这样出去吧!
她说不是这事。
那是哪门子事?
我要你陪我一起去。
10
一个月后,我和林微出游回来了。
不,不应该说出游,应该说是疗养。在有山有水的地方活着,本身就是一种疗养。
有人说,人的性格是很难改变的。我觉得这句话有太多的不妥。
林微完全变了。
她变成了一个活泼可爱、单纯稚气又小鸟依人的女孩。
她本应该这样的,因为这样才讨人喜欢。这也是几年前她的真实性格。
她只是为了生存而强迫自己变成了另外一种完全相反的人。
所以说人是有双重性格的。
刚坐下来,房东和冬冬就上来了,问这问那,像是我出了国一样。
房东一直以为我回了老家,因为我当时是这样对她说的。
我不想让房东对我失望,更不能让房东知道这些她们听起来十分荒唐的事情。
可无论如何,林微回到了从前。但又有谁会相信呢?
她发誓一切重新开始,不为别的,为了我为了我们的将来。
我知道她说的是真话。
因为我已经爱上了原本真实的林微。
(未完待续)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