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翠[原创]

西门抚琴

小翠

二十多年前的一天，年轻的杨方平为了考大学的事，从一个大城市，来到了一个偏僻的小城。
也就是说，当年的小杨就是我国第一批“高考移民”中的一位。
小杨的成绩，在当时属于努一把力，勉强可以上分数线的一类，为了小杨能考上大学，有一个好的前途，小杨的父母，不辞辛苦，托亲访友，联络了已经好多年没有联系的亲戚，终于成功的把小杨的户籍，从一个大城市，迁到了一个僻远的小城。这是一个少数民族聚居的地区。
小杨在学校里埋头读书，一心为即将到来的高考做着准备，父母为他做的一切，小杨都不怎么清楚，直到父母为他收拾好了行装，小杨才知道要去一个从来没有去过，连做梦都没有梦到过的地方。小杨就这样就被糊里糊涂的送上了长途汽车。汽车颠簸的开了七八个钟头，开进了一大片崇山峻岭的中间，路上没有来往的车辆，甚至看不见一个人影，天色又越来越阴沉了，大团的黑雾笼罩着远近高耸的山峰，在小杨的眼里看来，就是一番妖雾弥漫的景象，这让他的心里不禁有了几分害怕。
好在小城终于到了，就像父亲交代过的一样，有人到车站来接他。小杨提着行李，跟着这个来接他的胖子走。照父亲的吩咐，小杨叫这个胖子四大舅。四大舅穿着一件很旧的红色的背心，背心有些小了，紧紧的箍着他一身的肥肉，背心后面印着一行字：阎王沟水库纪念。
走在小城的街道上，小杨顺便浏览了一下小城的街景，这才发现到处的一切都很普通，虽说是少数民族聚居的地区，在街上走来走去的大多还是汉族，很少看见有少数民族打扮的人，和内地的小城镇没有什么两样。只是有许多街道还没有通电，这是小杨没有想到的，天色渐渐暗了，小杨看见有些人家点着油灯，一家人正围坐在屋子里吃饭。
在四大舅家里吃了饭，天已经黑得像锅底一样了，天上堆着浓云，像是就要下雨的样子，远近只有稀稀落落的几点灯火，黑色的山峰狰狞的立在四周，小杨从来没有见过这么黑暗的地方。四大舅一共有四个小孩，两个儿子，两个女儿，房间又窄，满满的挤着放了三张床。小杨不禁有些疑惑，不知道四大舅会安排自己睡哪儿。
这时候，四大舅却再次提起了小杨的行李，带着小杨走进了黑沉沉的街道。四大舅对小杨说，屋里住不下，安排小杨到七姑婆那里去住。小杨背着书包，跟着四大舅，在黑暗中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这回没走多久，就在小城边上靠近山根的地方，进了七姑婆的家门。
小杨第一眼看见七姑婆，不觉吓了一跳，这位姑婆，看样子似乎有七八十岁的年纪了，脸上密布着皱纹，皱纹间的皮肤黑得发亮，象存放了多年的腊肉皮，牙齿显然掉光了，嘴也深深的瘪了下去。七姑婆穿得也很古怪，大热的天，穿着一件皱吧吧的男式的军装，军装很旧了，胸前和袖口满是油斑，腰上系的围裙，却又五颜六色，绣着很多的花样，就像当地少数民族喜爱的款式，她的头发上也有装饰，盘在头顶的辫子里，夹着几缕暗淡的彩绳，发间和耳朵上，闪着银饰的光芒，脚下蹬着一双旧得发白的解放鞋。小杨见到的七姑婆就是这样。
七姑婆见了小杨，也寒暄了几句，小杨发现，七姑婆说话的时候，声音清晰，吐字清楚，意思也十分得体，这也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四大舅举着油灯，领小杨上了楼，帮小杨收拾好床铺，嘱咐他好好休息，然后就回去了，楼上的房间里只剩下了小杨一个人。这时候，外面的黑云更浓了，像湿透了的旧棉絮，一团一团的从窗口往屋里涌。小杨坐了一天的车，感觉十分的睏乏，躺在床上却一时睡不着。他睁大眼睛，想看看这屋里的情形，屋子里太黑了，他什么也看不见。这时，远处一个无声的闪电，给这座房子送进来一丝瞬间即逝的微光，正巧照见墙角的方向，有一个人影，一动不动的站在黑暗里，小杨的头发唰的一声就立起来了。
好不容易捱过了这一夜，直到第二天天光微明的时候，小杨才从被子里伸出头来，他看见墙角的方向立着一尊泥塑的神像，神像戴着尖尖的帽子，睁着一双白白的眼睛，脸上刷着金色，就算白天猛然看见还不免害怕呢，何况是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晚上？着实把小杨吓坏了。
开学了，小杨就在这个小城的中学上高二的最后一个学期。小杨和同学们很快就熟悉了，再加上临近高考，功课十分紧张，小杨无心旁骛，渐渐的也就适应了这里的生活，忘掉了刚来的那天留给他的种种奇怪印象。
小杨中午在学校里吃饭，下午放学，才回到七姑婆那里。白天看七姑婆住的楼，上下两层，都是石头垒成的，十分简陋，墙上有一个一个的窗洞，没有窗户，除了二楼上有一段木栏杆，此外再没有什么是木头的了。院子里和院门外的地上，到处都遍布着有棱有角的碎石，小杨走在上面，硌着脚痛。
小杨暗自佩服七姑婆，因为她走在布满碎石的山坡上，真可说是如履平地，来去就像一阵风一般。而且，别看她已经这么大的年纪了，可是她每天依然忙进忙出的，精神特别好。她还自己织布，每天吃过晚饭，趁天还没有黑，她总要坐在那架木头织布机前，叽叽嘠嘠的织一阵，织出的布，五颜六色，有许多神秘的图案，不知道用来做什么。
七姑婆的房间里，还放着一件让小杨害怕的东西，那就是一口黑漆的棺材，就放在七姑婆的床头边上，小杨第一次走进七姑婆的房间，猛的看见这东西，又不禁吓了一跳，后来一想，这不过是七姑婆的寿材，才渐渐的敢靠近身去。
学校里的生活，小杨再熟悉不过了，老师，同学，教室，操场，排队打饭，一切和大城市的学校没有什么两样，和同学们在一起说说笑笑，日子也过得很快活，只有每天放学，小杨走在回家的山道上，到处冷冷清清的，才发觉这里毕竟不是自己熟悉的城市。
上学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因为每天放学都同路，小杨认识了班上的一个女同学。这个女同学名叫柳叶，瘦瘦的，看上去身体十分单薄，仿佛真的就像一棵柳树那么娇弱，但是她的模样长的十分清秀，皮肤很白，透过白皙的皮肤，甚至看得见她额头两边淡紫色的血管，显得整个人就像透明的一样那么晶莹，完全不像是山里小地方的女孩。柳叶每天都和小杨同路回家，不知怎么一来，两人就搭上话了，一路上，两人谈谈功课，谈谈老师和同学，聊得挺开心的。开始的几天小杨还有几分拘谨，一来二去，两人熟悉了，共同的话题也多起来，而且越来越投契，彼此表现出了相见恨晚的心情，一天天的难舍难分了，若是哪一天没有见到柳叶，小杨的心里就会觉得空落落的。
柳叶的家比七姑婆那里还要远，每天的黄昏，小杨在七姑婆院外的山坡下面，和柳叶挥手道别，都要痴痴的看着柳叶继续往前走，直到她窈窕的身影消失在荒凉的山道上，心里仍然依依不舍。
一天放学，小杨和柳叶分了手，转身走进了七姑婆楼前的院子里，一抬头，他看见七姑婆站在院子的当中，直楞楞的正看着他，表情十分异样。
小杨正在奇怪，七姑婆开口问道：“刚才这个女的是谁？”
“是我们班上的同学。”
“是你们班上的同学？”
“是啊，叫柳叶。”
“叫柳叶？”七姑婆满脸现出了深深的怀疑的表情，她微微仰起头，望着苍白的天空看了一阵，然后一字一顿的说：“她不叫柳叶，她叫小翠！”
“七姑婆，你说什么啊，她真的是我的同学，真的叫柳叶！”
七姑婆把眼光从天空中收回来，再次盯着小杨看了几秒钟，又问：“她真的是柳叶？”
“当然是真的，这难道还有假？”
“那你知道她住在什么地方吗？”
“她就住在我们的后面不远。”
七姑婆的嘴角泛起了一丝冷笑：“那你现在就去看看，去看看我们的房子后面到底还有没有人家。”
听七姑婆这么说，小杨果然就去看了一下。他刚绕过七姑婆的房子，发现仅有的一条窄窄的路，已经到了尽头，再往前面的山脚下，有一块不大的缓坡地，坡地上什么都没有，只有十几座乱坟，看上去分外的冷清凄凉。
小杨十分意外，不过还有些不甘心，他踏着遍地的乱石，接着往前走了一段，然后又攀到了一块稍高的石头上，向四周张望，四周也都是荒郊野地，看不出一丝一毫有人烟的迹象，而且时间已经是黄昏了，这里荒凉的景象更加让人感到不安。
小杨从石头上跳下来的时候，正好落在一座坟墓的前面。这是一座很破旧的坟墓，坟前竖着一块小小的石碑，石碑也很破了，但上面的四个字却像新写上去的一样彤红：小翠之墓。这时候，小杨的心禁不住“噔噔噔”的狂跳起来，心里涌起了许许多多的疑问。当他正想反身往回走的时候，不料又看见了坟的一侧有一个拳头大小的洞，黑咕咚咚的，深不可测，不知道通向什么地方，而且离洞口不远的地上，还有一朵粉红色的绢花掉在那儿，十分刺目。小杨记得清楚，这朵绢花就是柳叶平时的发饰，刚才还看见戴在她的头上呢。这一下，小杨再也撑不住了，后脊梁“嗖”的一冷，脸就青了，他拔腿就跑，跌跌撞撞的，一口气跑回了七姑婆的院子，身体一扑，就倒在了院子中间满地的石片上，浑身抖个不停。
当天晚上，小杨高烧四十一度，昏迷不醒。烧到半夜，小杨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七姑婆的床上，昏暗的油灯光中，小杨看见七姑婆正在床头的边上，费力的移开棺材的盖子，棺材盖和棺材身相摩擦，发出恐怖的“嚯嚯”声。小杨心想，坏了，我一定是死了，七姑婆多半是要把我放进棺材里去，想到这里，小杨不禁失声大叫起来：“不要啊，我不要死啊，我不要死啊！”可是他一个字也说不清楚，旁边的人只听见他恐怖的叫声，就像是鬼嚎一般。
小杨一阵糊涂，一阵清醒，再次清醒过来的时候，他看见自己还是躺在七姑婆的床上，七姑婆躬着腰，头埋在揭开盖的棺材里，正一件一件的往外拿东西，先拿出来的是一把明晃晃的宝剑，然后是一对红蜡烛，一卷黄纸，一件黄色的袍子，朱砂，毛笔……
这天晚上，七姑婆为小杨做了法事，她穿起了那件黄色的道袍，点燃了一对红烛，又用朱笔在黄纸上写写画画，又用嘴里含着满满一口水往黄纸上喷，往宝剑上喷，最后，七姑婆手持宝剑在屋中间挥舞起来，一边舞，一边嘴里还念着什么。舞了一会儿剑，七姑婆又并住了双脚，一上一下的跳起来，然后又握着宝剑向上下四方刺过去，嘴里厉声喝道：“小翠，走开！不要来害人！小翠，走开！不要来害人！”
在七姑婆为小杨做法事的时候，小杨一时清醒，一时糊涂，因此整个过程他并不完全知道。天亮的时候，小杨从昏迷中再次醒过来了，他的脑子里还盘旋着七姑婆的声音：“小翠，走开！不要来害人！小翠，走开！不要来害人！”
小杨的病就这样莫名其妙的好了。七姑婆掩饰不住心中的得意，对小杨讲起了自己年轻时的经历，那时候她跟着她的爷爷为别人驱鬼降妖，曾经救过许多人的命，她又说：“还好，我和小翠有交情，她不会再来纠缠你了。但是你再也不能跟那天和你在一起的女孩说话！”
小杨点了点头，问道：“小翠到底是什么人？她为什么要来害我？”
七姑婆说：“五十年前，这个小城里没有谁不知道小翠的。她是一家大户人家的女儿，人生得聪明，一心想外出上大学，可是家里安排了，要她嫁人，她和她的父亲，谁也不让步，最后，小翠就走了绝路，悬梁自尽了。现在，她一定是知道了你也是来考大学的，想借你的身体，来实现她自己的梦想。”
小杨听了七姑婆这样的一番话，不由他心里不害怕，在家里卧病了几天，再到学校去的时候，就有意的回避着柳叶，经常在人丛里看见柳叶亮晶晶的期待的眼睛，小杨也狠心的避开了，而柳叶却满脸是一副茫然无辜的表情。这样过了一些日子，小杨心里也不禁生出了疑问：从小到大，老师和长辈们都教育他，世界上是没有鬼的，自己怎么会无端的怀疑起柳叶来了呢？可是不怀疑她，那么几天前的事又该怎么解释呢？小杨思来想去也想不明白，一会儿觉得世上从来就没有鬼，都是自己吓唬自己，一会儿又觉得世上从来就有鬼，满世界都是鬼，到处都鬼影幢幢的。就这样，小杨的心中七上八下的，倍受煎熬，精神恍惚。
一天放学时候，小杨和柳叶在校门外面相遇了，还是女孩子大方一些，主动和他打了招呼，又问他：“小杨，怎么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你的病全好了吗？”
小杨一看见柳叶眉目之间半含着羞涩，有血有肉的样子，就怎么也不相信她有什么异常了，再说，女孩子主动和他说话，小杨怎么好掉头不顾呢？小杨把七姑婆的叮嘱抛在了脑后，又和柳叶说起话来。
柳叶像往常一样，随着小杨回家的方向，和他并肩一起走，可是刚走了几步，小杨突然警觉起来，他问柳叶：“柳叶，你们家到底在什么地方？”
柳叶听他这么问，脸上就飞起了红晕，笑起来，反问他：“你问这个干什么？就在那边啊。”
小杨说：“你说谎，我那天专门到房后面去看过了，那里什么都没有！”
柳叶的脸色腾的一下变成了通红，好象十分害羞的样子低下了头，吃吃的笑起来。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谎？”
柳叶低着头默不作声，两只手绞着书包上的背带，好久才抬起头来，涨红着脸，两眼含情的望着小杨，嗔怪的说道：“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说谎？”
小杨听柳叶这么说，心中才不禁恍然大悟。原来，柳叶早就对小杨生出了好感，只是为了放学的时候能和他同行一段路，柳叶才谎称自己的家和小杨同在一个方向。每天，柳叶和小杨同行，在七姑婆的楼下分手以后，柳叶还要接着往前再走一段，走到那片坟地里，她才停下来等着，估计小杨进了屋，看不见她了，她又才转身往回走，那只绢花也只不过是偶然掉在坟地里的。
世间痴情的女子，往往就是这样。
两人把这些一说破，柳叶免不了羞得抬不起头来，小杨这边却是万般的感动，难以形容。那时候风气还不像现在这么开放，两人就在僻静的地方首次拉了手。小杨紧紧篡着柳叶的一双手，感觉到柳叶的手多么的娇小，多么的温暖，手指又是多么的纤弱，两人的手心都沁出了汗，还都不肯松开，小杨自然是神魂颠倒。
从这天以后，小杨的脸色也红润了，精神也开朗了，和同学在一起说说笑笑，分外的高兴。偷空和柳叶在一起，免不了甜言蜜语，卿卿我我，也免不了耳鬓厮磨，两人的关系越亲密，小杨也越觉得柳叶有血有肉，活泼开朗，没有一丝一毫的异样，心中柔情万种，暗自埋怨七姑婆装神弄鬼，让自己错怪了柳叶，差点断送了他们的一番情谊。至此以后，小杨也不再和柳叶一同往七姑婆家的方向走了，每天放学，反而先送柳叶回家，然后才反身回自己的住处。
柳叶是个很聪明的女孩，语文课尤其学得好，她的父亲本来也是搞文字工作的，反右的时候流落在此地，免不了经常也给女儿一些影响，所以柳叶很喜欢语文课，学得也好，语文方面的问题也喜好钻研。有一天，小杨和柳叶两人在一起谈天，偶然的说起了课本里的一句话，叫“军旗猎猎”，柳叶说：“猎猎两个字，都是后来简化的写法，本来应该写成‘邋邋’的，你知道吗？”
小杨说不知道，柳叶就抓过他的一只手，用圆珠笔在他的手心里，一笔一画的写了一个“邋”字，写得小杨手心里痒痒的，反而觉得很舒服。柳叶写完，小杨一看，这个字真是复杂，难得柳叶一笔一画写得这么清秀整齐，心里十分欢喜，回到家，也舍不得洗掉，但是到了晚上，这个字就被汗水洇得走样了。
七姑婆偶然看见小杨手心里有蓝汪汪的一团，就问他：“你手里写的是什么？”
小杨说：“没什么，就是一个字。”
七姑婆其实读过书，是识字的，听说写了一个字，就让小杨伸过手来让她看看。小杨伸出手，七姑婆扭着头，望着小杨的手心，看了半天，突然吃惊起来，问道：“这是什么字？”
小杨心里想：知道你不认识，你还偏要看。但嘴上还是说：“是军旗邋邋的‘邋’字。”
七姑婆更加奇怪似的说：“你仔细看看，这是‘邋’字？”
小杨说：“这还有错？当然是‘邋’字。”
七姑婆说：“这不是‘邋’字。”说罢，又用指头指点着小杨的手说：“这是竖写的三个字：哪里逃！”
小杨吃了一惊，抽回手来一看，怪事，手上不是分明写着“哪里逃”三个字吗？心中陡然又生出无数的疑惑来，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七姑婆再追问时，小杨只是拿话来遮掩，最终没有告诉她实情。
七姑婆看着小杨吞吞吐吐的样子，点了点头，说了几个字：最终必送命！
小杨用肥皂洗了四五遍手，手心里的字怎么也洗不掉了，到最后还是隐隐绰绰的留在手心里。第二天，小杨见了柳叶就问：“你用的是什么笔？写的字怎么也洗不掉了。”
柳叶抓过小杨的手一看，嘻嘻的笑起来，却说：“洗不掉更好，给你一个纪念。你以为啊，哪能这么轻松就洗掉的？”
小杨听她这话，总像是话里有话似的，不觉得沉默了几秒钟。抬手再看，手心里的字虽然已经非常模糊，但是清清楚楚的，就是个“邋”字，哪里有什么其他的字？一时间，小杨又放下心来，暗中埋怨七姑婆多事，搞得自己也跟着疑心生暗鬼。
初恋往往无果而终。高考的日子很快到了，考了两天，小杨考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高考一结束，小杨父母的信就到了，催他赶紧回去。小杨还来不及去找柳叶告别，就被四大舅送上了长途汽车。
以后的几年时间里，小杨和柳叶分别在不同的地方上大学，开头还互相通信，不到半年，两人不能见面，爱情的火焰渐渐的就冷了下来，到大学毕业的时候，两个人早已经断绝了音讯，失去了联系。此后，小杨毕业、分配工作、恋爱、结婚、生子、钻营、逢迎、提薪、提职，说不尽人生路上的辛勤打拼，一晃二十多年就过去了，小杨也变成了老杨，在单位上有了一官半职，人也胖了，也有人来巴结他了，单位上又给他配了一辆桑塔那，老杨出来进去开着，回到家里，家里也是应有尽有，生活得十分滋润安逸。
四十岁的人了，生活一安逸，难免又生出了一些怅惘，内心里有些尘封已久的东西，不觉之间微微的起了波澜。碰巧，有段时间，网上时兴起了“寻找初恋情人”的游戏，老杨背着老婆沉缅其中。网络真是个奇妙的，无所不能的东西，不久以后，老杨在网上的同学录里结识了一个网名叫做“小翠”的网友，老杨内心有所触动，与小翠开始了一段时间的网上交往，当两人互相了解了对方的经历时，不禁都喜出望外，原来小翠真的就是当年的柳叶，一时间，两人的激动和欣喜，难以用语言来表达。
一天，老杨早早的开车出了门，事先和老婆打了招呼，说自己要陪同海外来的客人去考察一个项目，要走两三天，地点呢，是在市郊的一个高新技术开发区。老婆自然不以为异。可是才到下午，就传来了老杨的死讯，老杨的车在距城市五百多公里以外，即将到达某个小城的地方，冲下了山崖，老杨当场死亡。老杨的老婆心中不解，问老杨单位的负责人，说老杨不是去考察项目了吗？怎么会死在这个地方？单位的领导一听，也奇怪，老杨昨天向单位请了假，说他老婆生病了，要送她去看病，他老婆这不是好好的吗？看什么病？
这样一来，老杨的老婆和他们单位的领导，心中都明白了七八分，只是彼此并不说破，为老杨料理了后事。
小城当地的人无知，渐渐的传说开了，他们是这么说的：老杨本来是去考察项目的，车开在半路上，被来历不明的鬼 魅所诱惑，开错了方向，最终车子开到了悬崖下面。
最先发现老杨尸体的山民说，车跌下山崖的时候，老杨当场就死了，大家为了把他从车里弄出来，费了好大的劲，老杨的身体被卡在车里，两只手紧紧的握着方向盘，扳都扳不开，好不容易才扳开了，有人看见他的手心里，隐隐约约的，有几个字：
哪
里
逃

卢小狼

靠，封建迷信！！！

菜子

好象苏童也写过鬼故事的叫〈仪式的完成〉，重要的不是题材而是怎么写
作为通俗还是不错的，估计在今古传奇可以卖钱：）

西门抚琴

呵呵，这是个反封建的啊，最终把迷信的东西全部拆光了不是吗？作为一个通俗的东西还勉强可看，这话我服。谢谢两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