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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endlesshappy 于 2013-6-9 13:55 编辑
欢欢最近买了几株多肉植物,她说它们肉肉的,像她。它们不需要太多的阳光和水,每一株都不同,名字肉麻极了。黄昏时,我打着呵欠,看着欢欢往塑胶小盆里倒满从小区装饰性盆栽那儿挖来的沙土,摆正植物。为了给小家伙找一个舒服的姿势,她仔细地用牙签调整沙土底下那些微弱无力的根茎。我蹲下来点烟时,感觉自己的胃像一座空旷的沙漠。我看见几只蚊子从她的小腿上离开,但她的耐心丝毫未减。我扫视她的小腿,以为能看到渐渐浮起的肉团。
我把落地窗推向右边,从阳台走进卧室,把地拖了三遍:第一遍用了很多水,地面不够湿,狗毛会飞得到处都是;第二遍时,狗和人的毛发被归拢在一起,堆在角落里,但与角落保持着一定的距离,否则得用纸巾去抠那些边边角角才干净;第三遍大刀阔斧,海绵条迅速地抹过木质地板上的剥落与凸起。明显的污秽不多,但透水的时候仍然看得见水的浑浊。灰尘和狗毛无孔不入,尤其是几根飘飞的狗毛沾在流满汗水的脸上时。我有几次都想把狗丢了,即便欢欢会跟我分手,即便我要在网吧费劲地下载A片、然后更费劲地安装合适的格式转换软件、并将转换成功的媒体文件通过可能电源不足的USB接口传输进我的手机、再带回即将交租的房间里看着手淫。
我至今不能确切地回想起和欢欢任意一次激烈争吵的原因。有一次似乎是因为合租房里的一个男人炒了青椒肉丝;有一次似乎是因为微博里关于情侣关系的测试;有一次似乎是因为我说她没有给我妈打电话——但我忘不了的是,有一次我掐住她的脖子,让她别再说了。她表情蛮横,像刘胡兰对着日本兵,法令纹深得犹如一把扎心的刀子。我双手的食指与拇指接触,姿势如同《水浒传》里举起痛饮时的大碗。我们都不曾松懈,时间没有持续多久——也许突然发生了什么,她像突然给人拔去了塞子,直愣愣地往下滑。我慌了神,赶紧抱她起来,一边庆幸她没事,一边四下里看。直到我掐她的最后一刻,她的眼神还是硬邦邦的。
我们走在回去的路上,我不停地问,她跟我解释,“突然就没了意识”、“我要是死了呢”、“你是有多恨我呀”之类,我听着听着,就恍了神,心里想:“就为了屁大点儿事儿,你要是不顶我的嘴,也不至于这样啊,而且老是这样……我之前就说过,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你怎么就不听,你又不是不知道。而且以前吵架时,我就总是拿头撞墙,你明知这一点,还要把事情搞成这样。”可是转念又想:“也许你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呢?”
我想写篇文章,名字就叫《当我们吵架的时候,我们在吵什么》,接着构思了一下文章的内容,蓦地察觉欢欢已经进屋,坐在床沿逗狗玩儿。我发现自己对这篇文章毫无把握,就像我毫无把握能够在一场争吵开始前就结束它,做不到如何去克制。如果不能克制,那么这样一篇文章写出来,也不会比一场糟糕的争吵好到哪儿去。太多问题我不明白了,有些碰巧明白,有些就一直恍惚。这时,欢欢突然抱住我。我把头越过她的肩头,伸出一只手让狗咬着。狗的克制非常明显,因为怕咬疼我的手指,小白牙几下几下地打颤。
一定有什么东西埋藏在深深的海里。渔船三三两两地漂浮于海面,像牛肉面上漂浮着的几片细碎的牛肉。其中一艘渔船上睡着一个小伙子,小伙子的胳膊和大腿上有几条刀疤,他的渔网很结实,因为他从来没捕到过几条像样的鱼。他正梦见鲸鱼,海里面满是鲸鱼。
“我发工资了。”她说。“多少?”“你猜。”“三千。”“不是。”“三千三。”“不是。”“两千八?”“是三千八!”她笑着说。“哇。”我讪笑着说(我的工资只有两千出头)。“日子会越来越好的。”她说。她这么说的时候,我满以为我会永远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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