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段距离
在公路的一边,树叶纷纷落下,
梧桐树干向内倾斜,追赶着黑板擦——
一只松鼠打着喷嚏,用尾巴藏起天空。
在晨光和落日之间,这条路像地毯一样
被卷起、收回;摆脱了墙裙,为此刻添加着
灰白色的机场。它想赶在时间的前头,
虽然它不理解自己的声音和用途,
不理解自己的渴望——
但闲置下来,等来荒野一场雪,
白得吓人,白得壮烈。
饮恨、惜恶,它是大海,是一团火烧云,
它是昙花的过度偶然。现在,
野草趔趄着疯长出一片浓密胡须,
在通往某个夜晚的路上,
光荣、残酷,黑得扎手,黑得迅速。
2004.11.22.
凤凰自行车
两个轮子在山间快速飞转,压过了田野,
碾过杏花、苦菜花,软禁了省界。
铃铛不响了,胎纹也旧。
风在靠近云端处,掠夺着稀少的羊群。
背着,驮着,它运送堤岸到了下坡。
转眼之间,轮子就已停住——
被修理、被清洗,但就是不能成为的它的缩影。
河水波光粼粼,空悲那一腔激动,
激动成葵花一朵,善良一个。
如果你是一个小马虎,
卸掉了闸片和后座儿,这可会惹恼你的
舅舅,他刚从工厂领回阶级的烙印,
但这回是温柔的高温:不见得
是一个通红的耳光,不见得是告诫、说服。
2004.11.
《中国》﹡
坐在倒数第三排,放映厅里座无虚席。
这黑暗真腼腆,几个小时前这里还是
它的白天,像街道,空无一人。
但有谁踩着缝纫机缝住了天空,
仿佛群众演员的前推后搡——
而我只感到了从后背涌起的海浪。
2004.11.29.
﹡:安东尼奥尼:纪录片《中国》(1972)。
广播剧
Verlusts der Aura
——本雅明
从午休时间迎来的倒下,倒进红塘、密语,
孩子们在欢呼胜利。
从影子下面逃出的山峦,分开云朵、机群,
孩子们惊讶于比喻。
从邮递员手中分检出的信笺,从小型作坊
里冒出的青烟,从沟壑纵横的田野中甩出
的村庄,从废弃的砖窑里伸出懒腰的白猫。
孩子们纷纷睡过去。
从公共澡堂冲出的蒸汽,从农牧场,大概
孩子们发现了奸细。
从高高的水塔,从避雷针、小喇叭,大概
孩子们不在乎天气。
从风起伏着的麦田,从熏黑的烟囱,从月
亮的括号里,从冬青到拐角处的滑梯,从
微微侧身,从嫉妒之火,
孩子们装饰了呼吸。
2004.1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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