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输液（组诗）》

杜撰

《输液（组诗）》

1
临近十一月的薄雾在街上浮起
在上午浮起
远处有了很淡的蓝色
在你吸过氧气的医院里
两个撒尔塔女人
带着
一个还不会说话的撒尔塔孩子
她们小声地说着撒尔塔话
偶尔责备
哭出声音的他
用汉语，也用撒尔塔语
阳光出现的一刻
窗口的泥土有了金色
对面小学的三楼教室
走出一个小女孩
她关好门
轻手轻脚地跑开
塑料滴管中透明的液体
在匆匆忙忙往下掉

2
临近十一月的小雨夹雪飘湿街面
这样的天气适合睡觉
在你吸过氧气的医院里
我还是睡不着
额头扎针的孩子总在咳嗽
可他还想吃
他妈妈在磕的葵花籽
他的爸爸
是个红脸庞的男人
他们来自三十里铺往南的地方
一个比你大两岁的孩子
他手中的小游戏机
响个不停
他在陪他的妈妈
他叫来护士拔掉他妈妈手上的针
你见到白大褂就哭了
塑料滴管中透明的液体
像活塞在运动

3
临近十一月的晴天像夏天的某一天
阳光隔着帽子晒热头皮
只是鼓楼下坡开发成的高楼狭谷
全是阴影
和掠过衣领的冷风
在你吸过氧气的医院里
肮脏的塑料门帘挡住了阳光
一个小女孩和她的妈妈
离开以后
一个孤身的女人
又进来
在紫色的灯管下读了二十分钟小说
护士跑进来说开错灯了
紫外线是消毒的
会伤人
清真寺下午的唤礼声传向远处
清晰的阿拉伯语
清晰得
使纸页上的目光停止移动
塑料滴管中透明的液体
未溶的药物在下沉

4
临近十一月的街通向汽车南站
出租车外的阳光
很苍白
中途下车，记忆中断
在你吸过氧气的医院里
只有街上的车声，人声，车窗的反光
投来寂静
一个小男孩被他的父母抱进来
他还不会说话
他一直在哭
他的父母，只会哄他，骗他，吓唬他
只会让他拼命地哭
我讨厌他们
我讨厌他们就像讨厌人类
我只爱你
在你还不会说话的时候
我就爱你
塑料滴管中透明的液体
像脉搏在抖动

5
临近十一月的天空再次晴朗
车窗上的阳光
肯定也是晒着山中黄土的阳光
在你吸过氧气的医院里
斋月里生病的回族女人
一个人悄悄走掉
房间空了
对面墙上
颜色陈旧的壁画真的很大
画中躬身的白种医生
就是国际主义战士白求恩
天开始阴了
在返回城区的街上
两个红衣喇嘛说着简短的藏语
大步流星
他们为什么不回到草原上去
草原
病床上的草原
塑料滴管中透明的液体
溅起雨雾
2004/10/22—26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11-22 18:33:33编辑过]

失語患者

喜歡這個題材和意境
p.s.摟主的頭像，好帥！

杜撰

谢谢失語患者，你的签名的广告画，好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