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看: 2397|回复: 4

天荒

3 主题	0 好友	24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发消息

电梯直达

1^#

发表于 2008-2-26 22:35:24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一、烟火年是红色的，红色的对联，红色的福字，红色的灯笼，红色的唐装。袅袅娜挪的喜气，弥散在空气里。最喜欢的却是大年三十和元宵节那天。三十的下午喜欢骑车在街上闲逛，路边的商店大部分已经关门，而商店的门口两边却都贴上了崭新的对联，这个时候往往是晴天，有细细碎碎的阳光打了下来，红色的纸上泛起灿烂的笑意。路上的行人很少，往日车马如龙的大街现在却少见车辆以及行人。偶尔有人骑车经过也是急匆匆的赶路，车后有红色的大礼包或是水果蔬菜等年货。冷清清的大街，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我感到很舒心，它沉默的像一个做错事的孩子，等待别人的问候。间或有稀稀疏疏的鞭炮声传来，氤氲在寂静的空气里，异常的响亮，不小心便泄漏了时间的秘密。是的，是时间的秘密。年年岁岁今朝，今朝岁岁年年。旧时人何在？元宵节那天晚上，很热闹。这里有一个风俗——“烤百灵火”。其实就是把玉米秸或者捡的木柴等夹杂着松树枝（一种有丰富油脂的树枝，能够帮助燃烧）点燃，火焰冲天，一家人围在火边烤手，说说笑笑，热热闹闹。当然，这里面少不了烟花。而我们习惯回老家烤火。下了楼，从地下室推出车子，外面已经是绚烂一片。天空充斥的是浓浓的火药味以及各种漂亮的大礼花。抬头，前面缓缓升起一盏细碎的银色的火花，带着破空的呼啸声，待升至半空，一声惊响，绽放成璀璨的金色的圆盘花朵，接着颜色渐渐变深，妖艳成绯红，圆盘的周围始终是眨着眼睛的紫色火花。渐渐的，颜色越来越淡，终至黄色的火星，从空中坠落，迅速的靠近大地。各种礼花争相斗妍，有周遭都泛着金光的，有带着花蕊的银光花瓣，也有绿色的仿佛雨后的莲蓬。透过烟花望向天空，星星依旧是那样明亮和冷峻，冬天里不带一丝温暖。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让我想起“地老天荒”这个词。而我们终究会离开，只有每年的烟花依旧绽放，星星也依然会萧瑟如初。骑车回老家，看到路边一个女子，穿着黄色的羽绒服，一个人，始终背对着马路，她的手插进兜里，头扬起，在看天空的烟花，一个一个升起，又一个一个的谢幕。有烟屑落下，扑棱棱了一身灰，女子晃了晃身子，却没有低头。她的背影沉默的像暗哑的枪。这个时候，满世界都是轰隆隆的鞭炮声以及烟花的破空声，耳根甚至都已经是颤栗的俘虏，而她的背影却突然让我安静了下来。是的，什么都是孤单的。孤单的生活，孤单的死去，在热闹的时节依然孤单的过活。什么也奢望不来，热闹背后是深深的孤寂。在家门前点起了火，把不用的毡子，塑料布以及烂木头统统扔进火中。细细沙沙的松脂燃烧的声音异常清晰。有浓烟冒出，在半空中打了一个旋，直直的上升，接近天空，深蓝的叹息，逃逸，突然不见了。沿着浓烟的踪迹抬眼向上，便看到了天空那颗最大最亮的星星，仿佛我的表弟正在眨着眼睛看我。二、祭奠这些天来其实一直拒绝想起我的表弟。我想，他被深深的遗弃在2007年了。是的，他死了。这个仅仅比我小四个月，从小玩到大的表弟离开了。而他离开的时候，我在西安，千里之外，我根本不知道，却在梦里看到了他——我们小时候的光影，表弟站在三轮车前，我在车上，车上好多孩子，表弟冲着我笑。表弟是个高傲英俊的男子，一直都是。小时失去了他的父亲，不见容于家族。倔强，要强，也养成了抽烟打架的习惯。女朋友换了几任，而学校也走马观花似的频频易手，却终究勉强读完高中。接着便四处闯荡。“他是一个不成气的孩子。”这是所有人对他的评价。可是我知道的表弟却是一个内心脆弱，孤独的孩子。下雪天，他会说，姐，你跟我一起到舅舅家住吧，那离学校近。回家的时候，他会跟在我后面，一声不吭。我记得早上叫他起床，他缩到被窝里，把头蒙上，我使劲的拧他的耳朵，他迭声唤我，姐，姐。我记得我穿一件黑色的衣服，表弟缠着我换衣服穿，我笑骂着他小鬼头。我记得我去他家，他亲自下厨，炒的蘑菇炒肉，味道鲜美。我记得2007年的暑假，表弟对我说，几个女孩子跟他关系很好，他想离开她们，专心致志的对一个人好，而她们却说，如果表弟离开，她们就会死。是的，我怎么知道会死。我记得我对表弟说，小孩子对感情认真什么，大家说着玩而已。我疏忽了。我寒假回家的时候，家里人才说表弟死了，那时表弟已经死了三个月！——怕我在学校分心，如此而已，居然封闭消息。表弟是上吊死的，喝醉酒之后，没有遗书。我始终不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也不知道是不是像大家想得那样为了其中一个女人。我只是想表弟这么高傲的男子，肯定是受到了屈辱才会死，而这些原因，我居然什么也不知道！！而一切也已经来不及。晚上睡觉的时候梦见了表弟，表弟陪我玩，他说，姐，我怕光。他躲在黑暗的角落里。我把灯调暗了。表弟的脸慢慢的变紫，变黑——我知道他上吊后脸色是紫的。他说，姐，我是不是死了？我说，是。我看着这个穿着黑色衣服的英俊男人——我亲爱的弟弟，慢慢的伸出手去，终于抱住了他，我们都哭了。弟弟，我永远爱你。而如今，天边的星星，可是你在偷偷的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