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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2-29 09:40:37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停电    小时候——那时候我们还住在南香里那边的老房子里——一次，印象中似乎是夏天的夜晚，大约八九点钟的时候，小区里忽然停电了。电视看不成了，我们围坐在一起。我，妈妈还有奶奶，看着父亲摸黑开一个菠萝罐头。为什么要开罐头记不清了，但后来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对“停电”的印象都与这幅画面联系在一起：撬的动作、父亲的侧脸、从罐头内突然溢出的香气（无法看清罐子里的东西也许加深了我的触觉），以及菠萝这个粘稠的、不那么讨好的词。尽管后来我们分食了那听罐头，但它滋味很平淡，远不及罐头撬开前的那一刻那样，使我记忆犹新。红花羊蹄甲     第一次读到这个词时，是在生物课本上。相对于它另一个广为人知的名字“紫荆”来说，这个名字更冗长、稠密，质地也更温润而不透明，我的目光似乎难以穿透它，更不用说识别它的纹理和辨认出它触动我的原因。它像一个突然升起的障碍阻隔在我的面前，巍然不动，也像在一个我早已熟悉的街区中被我意外发现的一条神秘的、朝内折返的小巷（巷内没有路灯，没有人迹，只有发现者孤独的脚步声）。它在书本上“现形”，给人的印象是干巴巴的，没有图片佐证，也没有伴随而来的说明文字，仿佛只是偶然泄露，只是作者不经意间犯下的小小错误。它在那儿，通体干燥，已被夏日的阳光烘干，只透出夏日将尽时最后一缕树木和草丛的气息。一个曲别针，还没有被别人使用过。在整个生物课本中，它只出现了一次，却给我留下了很深的印象，就像得知陶瓷制品上那一层光洁的皮肤名叫“釉”时一样，这些固定的称谓，如同地图上一个个隐蔽的三角和圆点，让我辨别出山峰、关隘、珊瑚礁和湖泊的所在，以及它们背后丰盛的风景和物产的影子。 　　红花羊蹄甲，像那些我们自以为了解却又从来不曾认识的事物一样，你始终忍不住回到这个拗口的，没有实际用处的，即便在书面语言中也鲜少用到的词。四个开放的音节，加上结尾处一次委婉的收缩（并不十分干净利落，让人感到落脚后的反弹），仿佛一次长长的跳跃然后落地；也似一个涂成鲜红色的箭头，指向暗沉沉的所在。这也让我常常想到那些名词的秘密，尤其是一些词汇中的稀有金属。茫茫大海中的一块块袒露的礁岩，它们并不一定使我们耽于大海，却使我们的幻想超出我们自身的界限，长久在上方停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