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夜》/《晨光》等十首

赖小皮

日夜
我们柔软地把身体
摊开在床上
我们从昨天下午
躺到今天晚上
我们一动不动地
把床单的褶皱压平了
把白天的光线
把夜晚的光线
压弯了
我们还要躺在床上
我们要躺下去
从今天晚上躺到明天下午
从明天下午躺到后天清晨
我们干脆再不起床
漫不经心地压死在床上




上帝之光
白天很白
黑夜很黑
睡死在阴暗的角落里
就这样没日没夜





晨光
你躺在我的床上
温热已慢慢平息
屋子太狭小了
空气稀薄得不够你喘气
你平躺在木板上
时间已经奄奄一息
我把目光投向你的骨头
投向洁白的光的深处



夜
坚硬的步伐温柔地走




温柔的部分
你抬起头来又低下去
光亮了起来又暗下去
我躺在你的怀里
隐居
我们都在慢慢缩小
缩成彼此最小的一部分




过节的时候最害怕母亲打来电话
过节的时候
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找几个人
多喝点啤酒
把大家的肚子搞大
大家都出门在外
都应该互相安慰
互相抱残守缺
僵死在异乡的怀念里




异乡人
离开故乡的人走了很远
说不定已经死掉了
如果他们还活着
说不定可以走得更远

但这又有什么区别呢





谁比谁更扯淡

我脸上有一朵小红花

是幼儿园阿姨送的

可我没上过幼儿园啊

这说明我是在扯淡

问题是

谁成天往脸上贴一朵小红花

不是在扯淡哇？





血肉横飞
他们围成一圈
摇
滚
他们
摇啊摇
滚啊滚
他们混蛋极了
他们把身上的肉
一块一块一块一块
一块一块一块一块
抛出去了
他们什么也没有
他们真好



就这么一点点
他们挤啊挤
他们把牙膏挤出来了
把汗水挤出来了
把心和一只好胃挤出来了
他们把床挤得
那么窄
他们恨不得马上
摔死在床上



2004年9月至10月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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