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 空》
每天，我从房间里走出来，
走在车水马龙的大道上。
我走着，走向天空，
所有的人都走向天空，
而实际上，大家可能只是看见了天空，
看见了，再走进低矮的房间。
我或者你，只有我们俩不断地走出房间，
把凳子和工作遗弃，
重新回到喧闹不息的大道上，走着，
一次又一次从某个角度走向天空。
有一天，我们会飞起来，飞在
这个城市的天空，被孩子们看见，
并成了一支滑稽的儿歌被他们传唱。
房间已经无用，房间里的事物，冷得透明。
我们是一些光线摇荡在暗的空间里。
《我 需 要》
我需要看见你，不断把你看见。
看见了你，
我才不会有雾一样的思绪弥漫心间。
才不会游移不定，
才不会心怀怨恨地活在世上。
过去，是每一天；
现在，是每一周；
将来，是每一月或每一年；
我需要，至少是一次，把你看见。
《我从所有的地方回来》
从山上回来，
从大街上回来，
从商场回来，
从外面回来，
我总是瞬间返回。
当我在你面前，
时间慢了，或者消失了，
你的言语像汪洋拍打着我心灵和岁月的堤岸。
我从所有的地方回来，
只是为了探询你幽深的内心--
在哭和笑的底下，
在衣裳包裹的肉体中，
在四肢摇曳的核心，
我把自己丢在了那里。
《有什么错呢》
我还有梦想，有爱，
它们在诗歌的句子间飞行，
时代的铁屋变成了野生动物园。
槐花的香气，
斑鸠的叫声，
有什么错呢？
狮子的小愤怒，
大象的小深沉，
有什么错呢？
我还有纸和笔，
颓废的生活有时灿烂。
《无 题》
岁月的雷鸣不可琢磨，
我的诗歌献给了它。
大地期待我的抚摩，
我在睡觉，
偶尔梦见它。
女人带来了物质的生活，
还有焦虑--
和平时代的焦虑，
无所事事的焦虑。
我读一本古代的书，
书页上留着折痕、茶渍、污迹……
和烟灰一样的笔记。
《诗歌的韵脚已被剁掉》
越来越虚无，
我活在一张地图里，
我的亲人在地图无法呈现的地方。
其实，
只要有一头毛驴，
放在大地上，
就能改变我的困境。
可我没有草料，
没有我的风雨、我的昼夜，
我没有这头毛驴。
总会有一天，
一个人骑驴走在高速公路上，
不要说他是我--
诗歌的韵脚已被剁掉，
我只是一个沮丧的人。
《梧 桐 树》
麻雀在梧桐的枝叶里随意鸣叫，
没有西边的光线来得固执。
树冠摇曳，
隔着两层窗户，隔着两层防盗网。
我坐在屋子里，看着又想着--
从一月到五月，硬邦邦的树枝，
怎样柔软，怎样吐出绿叶，
怎样涂满天空的窟窿……
褐色的果球看不见了。
西风一阵猛吹--
凤凰没有麻雀坚强，
法国桐失去了法国，
悬铃木在时光的背后朝向黑暗生长。
《尴尬就是命运》
尴尬就是命运，
我的诗歌，我的呜咽，
我的读者看不见我。
古代的诗人多么幸福：
没有钱，
他们四海之内皆兄弟，
酒水和美女都是上帝的赏赐。
我读古代诗歌，
就想回到古代。
我的身体，
肉体包裹的米粒之心在哭泣--
献给寻常歌女的眼泪，
叫我匍匐在地。
尴尬就是命运，
古代的诗歌，
是离我而去的天堂。
《我宁愿去死》
英雄没有了，
品德就是金钱。
我陪你死亡，
我看见你最后的爱--
就是要我离开，
要我活下去。
活着，去证明一个朋友的死，
活着，是吃饭和睡觉，
活着，是死亡的注解和安慰，
活着，是一个孤独的人绝望。
敌人来了，
我宁愿去死。
为了你，
我正好可以去摸索死亡的秘密。
面对无数敌人，
直到我看见他们离去，
看见死的时候没有亲朋的爱，
人多么羞耻。
《最后的温情》
宗教的淫荡，
世俗的清规，
政治散发着恶臭，
好整以暇的诗歌像虚伪的教堂。
虚无的法律，
卖笑的报纸--
她离开了我，
我离开了你，
情欲抒写着漫长的末日。
死亡，在路上招摇；
在火葬场，
残留着旧时代的仪式。
酒杯敞开在天空下，
漂浮着泡沫般的梦想。
被污染的血缘传递着一线最后的温情。
《插曲：一》
小雨从早晨开始下，小雨
从早晨下到现在。
麻雀叫声一片，
太阳依旧在云层的后面从东睡到了西。
小区的花园里没有人，
雨水从水泥凳上流下。
昨天，就是昨天的现在，
花园里寂静，这里坐着一位妇女。
她在摘菜，不是古代河中的荇菜，
不是古代山中的蕨菜，
不是古代野地里的野豌豆，
她摘的是市场上买来的红苋菜。
她的脸色泛黄，
她的姿态安静，
阳光照亮的部分--
旧衣服上，
写着下岗和失业的调子。
我骑车从她旁边晃过去，
想像着她丈夫在什么地方做着什么事情……
我在想像中就晃了过去。
小雨淅淅沥沥，
空气无比清新，
可贫困的人，
失去了艳阳天。
《锄头飞了》
我们是劳动者，
锄头已经生锈。
菜地在想像的辉光里摇曳，
我们去锄草，
杂草埋进土中，
土中的沙砾闪光，
是金子，又不是金子。
书籍掉在沟畔，
在风的阅读声里，
锄头亮了，
锄头飞了，
我飞了。
我看见很多锄头
拖着你们，
把你们拖过白天的大地，
把你们拖进屋子黑洞洞的睡眠。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6-17 16:27:28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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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8-4 13:08: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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