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诗四首

俞昌雄

陌生女人的画像


她的欲望埋进线条里，往暗处扭曲，到最后
激情消退，唯见裸体和我眼中的世界

一滴眼泪掉落的时间，一朵玫瑰长刺的时间
我看到陌生女人的时间。一切都那么短

短得像磨损了的画笔像慢跑的秒针像
猎犬啃剩的骨头，像蚂蚁触须像最后一口气

爱情有更多的圈套而女人没有，女人被自己
欺骗了，她也想遮住男人的眼光的

但她遮不住自己的裸体。每天她都这么想过
可那些男人的手总会趁机摸到要害

2004.4.21



早春十行


早春我去了趟郊外，田埂是新垒的，秧苗正拔节
那是父亲喜欢的场景，可他看不见了

早春我记起了燕子，南方是它们的而剪刀不是
黑色不是，连屋檐下的亲人也不是

我在田埂上摔过跤，我对亲人撒过谎
但我热爱这样的时光热爱早春晃悠悠的一切

叶片承载着露水，露水承载着阳关，阳关承载着
生命，而我承载着人类的喜悦

早春只有十行，而喜悦只有一行
我没办法走出太远，因为我的眼里含着泪水

2004.4.13



糖果从少年手中滑落


它会落进口袋，乞丐的碗里甚至是一堆
糖纸里。少年抓不住也无法分辨

糖果可以是甜的酸的还可以是令人讨厌的
但它不被剥开，永远是包裹严实的谜

糖果从我手中滑落时它已成为疽牙
一颗、两颗，蚂蚁惊慌失措，少年失声痛哭

糖果不想变为自己，我也不想失去幸福
它会继续下滑，从高处陷入深渊

糖果的问题终究没有令人满意的答案
当我将它从嘴里吐出，它就再也找不到甜蜜的方向

2004.4.8




终   点


鸟儿栖息的地方是我的终点，春天离去的地方
也是我的终点，出生时没有人为我这样想过

火车将去的地方是我的终点，炊烟飘断的地方
也是我的终点，临行前亲人们不曾给过提醒

一阵啼哭一行足迹以及一场即将来临的
告别的宴席，它们都记得我

我的爱我的背影我身体里渐渐醒来的味道
我的恨我的文字我灵魂深处逐日枯干的核

我从一扇关闭已久的门里逃了出来
现在，我该回去了，回到无尽敞开的世界里去

2004.4.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