钓鱼人的一天

陈舸

钓鱼人的一天


我手中鱼具沉重，
天边几颗星
象黑狗露出的牙齿
闪烁微光。
野花和青草的气息，将我
带到阴暗的水边。

晨光中的体育馆——
圆弧的顶部让人想起水母。
翻飞的鹭鸟
吸引着我的目光，
它们降落
让树冠一下子变白。

为了寻找
想象中完美的鱼群，
我要穿过岸边
乱草遮覆的小径。
葛叶暗绿的手掌
翻动，衣角被露水濡湿。

倾斜的草坡
已经被混凝土所覆盖。
水利工程
它乏味的防波堤，
掠夺了我
躺在太阳下做梦的乐趣。

我坚守
毫无遮掩的据点，
仿佛一个耐心而冷酷的
狙击手。
鱼群透过闪动的水面
以为是灰色的岩石。

红蜻蜓
在头顶盘旋，把我
当作一截干枯的树桩。
我的脸不安地转动
最后，它落在鱼竿的末梢
透明的双翅平展。

压抑着的狂喜
开始于黄色浮标的颤动，
它在瞬间沉没。
一股来自水底王国的
神秘力量
牵引我绷紧的神经。

鱼竿开始弯曲
尼龙丝发出嗡嗡低鸣，
我的心剧跳。
我感觉到硕大的鲤鱼
或者鲮鱼，发疯地
搅动了冰冷的湖水。

我尊重它。
有半小时那么久，
它不停地来回游动。
但事情已经变化
不仅仅是距离，疼痛
一个人隐蔽的欲望
正在被满足。

……紧张地
提起沉重的钓竿——
鱼钩上只有一片鱼鳞
硬币般闪耀。
心迅速下坠，我茫然地
再度凝视鳞片
那里，一道眩目的小彩虹。

白昼已被那些
偷吃鱼饵的小鱼虾
啄食干净。
或者被一条隐秘的大鱼
连钩带竿地
拖至深不可测的湖底。

夜色和寂静围拢过来。
更远处的钓鱼人
用手电筒探照水面，
光柱摇摇晃晃，让人以为
他正在一条下沉的船上
打着信号。


春天：肉联厂


他早已经见惯
被屠杀的牲畜。
尖叫和浓重的血污
不会再象当初
强烈地刺激他的神经。

透过落地玻璃——
厂区干净、宽敞，
围绕着整齐的番红花树篱。
让人难以想象
有那么多肥胖的猪
正在工场里被熟练地宰杀。

最近，进厂的生猪
数量明显减少，
他必须为此写出详尽的报告。
晚报的翅翼，松垮地摊开
他捕捉到：
“税务和工商部门
联合开展打击私宰生猪行动。”

需要摆脱这一切。
易经、星相和堪舆学——
不为人知地，他正在
研究它们。
虽然，他并不想洞察
人的前途，或者猪的繁衍。

在这个职位上
还是能感觉到慰籍……
郊区尘埃扑腾，
肉联厂，难以说是风水宝地。
番红花疯长的绿叶
正在被园丁修剪，
他瞥见
掠过一棵侧柏的火焰。


炎症


我肿胀的鼻子
最先触及
秋天微弱的凉意。
当在人行道上清扫枯叶
遭遇到困难，
哦，细雨中的证券交易所
人群并不因为行情
和天气的阴沉而减少。

我已经习惯
这种产生持续晕眩
和过多液体的痛苦。
用百元纸币
购买当天的报纸，
你肯定会遭到目光的怀疑
和荧光检查。
所谓的季节性，或者真实性
不外乎如此。

一片白色药丸
终止了我阴郁的幻觉。
秋天掩藏的腐烂
不会比黑夜更深——
农业银行变旧的钟楼
被这灯火明亮的城市遗忘
它的钟点，依然精确地
拨动着月光。

二十月

体育馆，让我想到开放性的建筑。

陈舸

诗的写作也应该是开放的，并要向现实和内心切入更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