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成一棵树,就没有苦恼
1.
小时候,我走路摇摇摆摆,大地是多么沉稳;
长大后,我走路稳极了,大地却摇摇摆摆。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时候,我疤痕满身,只有伤口疼;
长大后,不增加一个新伤,我的心口却疼痛难忍。
这是怎么一回事?
小时候,我神经质地叫喊,舞蹈,头发像树叶,手脚像枝条;
长大后,我双臂高扬,活像一个痛苦的十字架。
这是怎么一回事?
哦,只要变成一棵树,就没有这些苦恼。
2.
我敲敲它的黑疙瘩;我摸它。
这就是一只动物和一棵植物的原始关系。
后来我们一起衰老,但并非同时:
总之,我会先埋葬在你脚下。
树液的芳香不能欺骗我。
树干那黑黝黝的深井
蓝烟飘散。它身上聚集着古老的风
和遥远的冬天。在冬天,它和我是一样的。
“喂,你看我像一棵树吗?”
“一点也不像,对不对?”这是哪个捣蛋鬼的插话。
“啊,是的,”这棵树回答,
“可我也并不像一个人。”
3.
我蹲在树上,发觉自己是个鸟巢,
光秃秃的翅膀下孵着两颗鸟蛋;
我站在树下,发觉漏斗似的巨大树冠
是我的鸟巢——翅膀插在鸟蛋上!
(“他永远是个孩子!”“你以为自己
永远是个风趣的旁观者?”)
我大哭。刺骨的冷空气像一座圆形的坟墓。
母亲,把我变成一棵树吧!
我含泪瞥着这棵树。是一只动物长着一团植物之心,
还是一棵植物长着一团动物之心?
(2003.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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