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font size="4">在海边:断片Ⅸ<br/></font> <br/>水底行走&冯俊华 <br/> <br/><img height="536" alt="" src="http://www.ddfing.com/forum/uploads/20070413205859.jpg" width="376" border="0"/><br/> <br/> 步行在稀疏的树林间穿过。柳杉。L讲起了一个关于留在大陆的前国民党军官的儿子的故事(L有着非常和善的眼睛,以及白皮肤。他的眼镜一闪一闪的)。后来又说到了双鱼城,一个有非常多巫婆的地方。L的外婆也是巫婆。双鱼城有一口井,传说中这口井通入大海。双鱼城的来历,我忘记了……我想去双鱼城。只是想去。来到一条小路上。泥地。路旁有一间小卖部,由几块木板撑成的床,卷起来的蚊帐,只有一个玻璃货柜,小冰箱,堆着一些日常用品(毛巾,牙刷)和零食(成筒的饼干,速食面,矿泉水)的货架。我们买了矿泉水。小路尽头是一道堤坝,两个人开着小船正试图从低开的门闸下穿过。许多穿着人字拖的年轻人在起哄。其中几个还向着我们吹口哨。爬上堤坝的边沿,继续向前走。有一种开着鲜艳的紫红色花朵的藤爬满了堤身。Y在两旁的野草丛中发现了野果。紫黑色的浆果,中心有一条白色的梗。然后又走进了一个林子。更为稀疏的,还可以看见停泊在【?】里的渔船。但在最尽头的,那一道灰蓝色,并不明晰的,是不是大海?<br/> 走进一片草地,地上钉了许多木桩,缠着长长的纤绳。金黄色的草球(?),长长的刺能把人的皮肤扎破。Y扯了一个下来。我拿着。后来想回去的时候还可以拾,于是又丢了回去。始终没有带回去。又看到了柏树,风一来,所有的柏树都摇摆起来,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由远及近。像海涛一样的响声。海滩上长着巨大的【?】树(约三四个人那么大,比人高出许多),长长的宽大的叶子的边沿和中间长着硬刺,能结出很大的果子。沿海岸长着许多矮矮的树,叫做红树。这个海滩的沙很结实,而且地势相当平坦,踩在上面可以不费力气地前进。【接近海水的沙滩上有许多小洞,洞周围的沙子被刨成了一圈圈的花纹。这也许是某种小小的螃蟹。(像蚯蚓刨成的土)】有两个女人在刨一种叫做“白仔”的贝壳,用的是一个安上一根手腕粗的木柄的略长方形的铁框,不时地弯下腰去用手扒开已经被刨松的沙土,捡出一个贝壳放入缠在腰间的网袋。Y和L跑过去试了一下。笑声在空旷的海滩中回荡。岸边靠近树林的地方,有两个用破木板和胶布搭成的棚屋【发出浓重的咸腥的气味】。有窗门,有门。门上还挂了一把锁。在周围又发现了一个六个灶头的大灶,蓄水池,以及用途不明的大烟囱。又看见了那种紫红色花的藤。我们已经走到树林的背面。这里是牡蛎养殖场。我只看见了大片黑色的架子架在浅浅的水面上(这是由大海流入来的水),望不到尽头。黑色的泥质的浅滩上,有一只翻着的破船,长满了野草以及藤。快要下雨了。黑压压的云层向着这边,越来越近。赶快跑。进入了一片草地。长满了草球,扎在光裸的小腿上,刺痛。幸而很快找到了路。回头看,在阴沉的灰色的天空下,布满了金黄色草球的草地,就像一片灿烂的星田。长满了星星的田野。许多仙人掌,开了花,嫩黄色,或者说,这才是金黄色。气味甘甘的。我拔了一根刺。但在中途又弄丢了。<br/> 一路小跑着回去。已经有雨点打到我们身上了。经过堤坝的时候,下面依然聚集着许多年轻人。<br/> 【海边的白色建筑群。浅滩,停泊着渔船,由浅浅的河道通入大海,必须等涨潮的时候才能把船再开出去。】<br/> <br/> 【编者按】为纪念一位失去的朋友,这篇短文被命名为《在海边:断片Ⅸ》。事实上它正是对她留下的文字——草稿、书信、札记等进行整理的首批成果之一。稿纸上的反复、犹豫、箭头、穿插,我们都揣摩原意,尽可能不偏离地加以保留(读者在正文的方括号和圆括号中可以读到它们)。也曾考虑过加工、润色,甚至一位熟悉她创作习惯和风格的朋友已自告奋勇地要承担这项并不轻松的工作,但我们最终决定尊重逝者的权利,也许那些不完善处正是她生前多次提到的“从头来过”的努力呢?还有读者的权利,谁又能把他们读到自己热爱的作者最本真文字的呼求弃而不顾?加工润色?噢天,那无异在他们滴血的心上再插一刀!<br/> 但在此,我们要对那位热心的朋友表示衷心的谢意。同时感谢的还有H小姐,多亏她的细心,这份珍贵的文稿才不至于和泡沫塑料、废电池、她深爱的猫的排泄物等一起化作尘土。<br/> 还有照片。和文稿一起压在针线缝订的大本子下,即使是经过扫描的效果,也可以辨认出沙子硌的坑洼、阴影、裂开的角。用热粘合起来的胶片,在自然生态环境下可以存留十几万年之久,但中间那张纸,那被包裹的、喷在纸上的形象呢……<br/> 最后,我愿意从个人的角度回忆一下她,亲爱又可敬的朋友。我们相识于废物收购站,我是在其中打杂,而她是希望能在大户人家抛弃的废塑料中淘出还可以听的CD。那是夏天,没有工作的下午,我们就躲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听绕过破烂木板飘来的音乐(一台上世纪八十年代末的F牌CD机,生吞活剥几本维修方面的书后,我终于让它再度发声)。一般到五点多,她会攀着我的膝盖,从一人高的旧报纸上跳到地面,然后仰起头说,我走了,不然他们会把我杀掉。而我看着她的眼睛在阳光中闪动,总是一时答不上话。<br/> 现在我听着的Cohen,就是在那时第一次知道。那时,她还常常很正经地对我说,有很多东西是会变的,再很正经地叹一口小气。现在,我能不能也很正经地对她说——如果她还能听到并乐意听到的话——也有很多东西是不会变的,再很正经地笑一笑呢?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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