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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 几个短短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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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8 20:56:11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本帖最后由 池城 于 2012-10-28 20:58 编辑

倒挂着的狗
我们是对双胞胎。我们决定谋杀上帝。
我们在地下室里。想着谋杀上帝的方法。首先,我们要找到上帝的住处。我们说,我们可以去问别人,可能他们知道上帝的地址。窗外,一辆车按了喇叭,我们不得不躲进了被子里。一会儿,我们钻出被子,声音没有射击我们。我们说,别人也不知道上帝在哪。我们都同意。可能不是人们不知道,而是我们胆小,胆小到连胆小的弱点也不敢承认。这也不能怪我们,要是汽笛声,我们还可以鼓起勇气听着。看着人类,跟他们说话,还要听他们的回答,这是我们万万做不到的。
我们继续想办法。期间,我们钻进被子数十次。我们想了许多办法。像是寻找上帝喜爱的食物,地下室里只有几本思想政治书讲到了上帝,但是没说上帝他喜欢吃什么。要是一样一样地尝试会很耗时间,而且不知道他的嗅觉如何。我们觉得这费时费力,还不一定能成功,就放弃了。
我们翻到一本英语书。书说,上帝是倒立着的狗。我们不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也有可能是一个谚语,或者狗知道上帝的家在哪。我们抓来一条狗,它也住在地下室。我们用绳子捆了它干枯的后腿,吊了起来,当然倒立着。看了看,只是一只倒立的狗,它一点也不像上帝。我们看过上帝的照片,他和人长得更相近些。我们只好审问。我们问,你是上帝吗?你认识上帝吗?你知不知道他住在哪?他住哪?我们在一旁武力伺候,用手,用书,用鞭子,用凳子,用钉子。在狗的全身敲抽砸钉。有所收获,敲打时它都会出声,汪汪汪汪的。我们听不懂,就放了它。
我们听过“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句好。可能上帝就藏在我们的地下室里,我们就疯狂而又颤抖地翻找起来。找遍了木桌的几个烂抽屉,衣柜里的几个生锈的衣架,床上的棉花和草。后来,我们掀翻了占空间的木桌,衣柜和一个单人床。最后,我们也探索了墙上、地上的每一个虫洞。我们把成果统计了下,只算生物:老鼠十二只,五只死的,蜈蚣二十八条,为了抓住,断了七条,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昆虫,总共201只,太小,烂掉56只。他们都不是上帝。
我们觉得这方法可行。给上帝写信。
刚开始,我们觉得这方法行不通。我们没有上帝的地址,又怎么写信给他请求他回信告诉我们他的地址呢!我们思考再三发现,我们犯了思维的错误。首先,上帝不是人,就算是人,也不是一般的人。因此,给一个普通人写信必须要有地址并不能说明给上帝写信也必须要有地址。而且,上帝作为人类有求于他的生物,人类绝不可能耽误或扣留上帝的信件。上帝有许多重要信件,人类一定会安全最快的送达。我们认为邮局可能就是人类与上帝交流的秘密机构。
我们决定写信。为了不打扰上帝的工作,我们写的很简短。信的全文如下:
上帝,您好:
我们是双胞胎。我们想要杀了您,但不知到哪去找您。因此,我们想要得到您的地址。希望您能回信告诉我们你的住址。我们感激不尽。
双胞胎敬上
信写好,我们迫不及待地要交信。只是外面的天还亮着。
半夜,我们终于出去。尽管路上没有了行人,马路上汽车车灯和汽笛声特别是汽车里的人还是不停地靠近我们。还好我们用棉花堵了耳朵。我们必须管住眼睛死盯着人行道和脚前面的几步路,否则会有生命危险。我们在寒风中奔跑。感觉好久才到邮局,我们把给上帝的信顶进了邮箱。等到信落到箱底,我们才放心逃开。
我们一路历险终于回到地下室。
我们轮流睡觉。我们白天醒着,我们晚上醒着,因为要倒计时。我们知道一般的信件到达要三天,来回就是六天,上帝工作繁重,但是他很有效率,一天回信时间足够,而且,这是给上帝的信,很有可能会快点,所以我们决定我们在七天内可以收到回信。我们算出七天一共是604800秒。
我们开始倒数。604800,604799,604798……。我们也开始睡觉,为了保持体力。我们一边数,一边看着闹钟,滴答滴答滴答,这样时间才会准。十二个小时,我们叫醒我们,轮到我们倒计时。二十四小时到了,我们在日历上做上标记。就这样,我们和手表、日历合作,倒计时的工作也就做的很好。
我们数着,345468345467,345466.。突然,我们小声说,听,好像是人的脚步声。我们说,这才是第四天。我们果然听到了脚步声,而且逐渐变大,是27厘米长的脚。我们扎进被窝,捂上耳朵,身体无规律地抖。我们继续根据指针的移动倒数着倒计时。耳朵堵得再严实,我们还是听到了恐怖的敲门声, 咚咚咚、咚咚咚。我们不敢呼吸。敲门声没了,脚步声也渐渐消失。可能是人以为地下室里没人。
我们这才敢钻出被窝。最好的事,我们还是正确地数着倒计时。我们看到门缝下有什么东西!我们思考着。我们慢慢靠近门口,小声地叫起来,是一封信。是上帝的回信吗!我们抓起信。我们抢着看。
我们疑惑不解,这是我们写的信。一字不差。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上帝知道了我们的真实目的害怕了,或是他在戏耍我们。我们一一推翻。就算上帝知道了我们的想法,他也会帮助我们完成,上帝都是会满足人类的祈祷,他更不会看着我们白白付出热忱。上帝更不会戏耍我们,我们也是他的子民,他爱着我们,他也没有这样的闲暇时间吧!
真相只有一个:我们是上帝。
这令人难以置信,甚至使我们窒息。但这是唯一可能的解释。为什么我们写给上帝的信被邮递员拿到了我们这里?这的确是写给上帝的,信封上写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不可能是邮递员出了错,我们能够想象到当邮递员拿到一封写给上帝的信,他会是怎样虔诚的心情,怎么还会出错!这封信的确送到了我们的地下室,这屋子里的生物只有我们长得像上帝。上帝的相貌应该也会变,那是他也以前的照片,现在就是我们的摸样。我们本有机会一睹上帝的容颜,但地下室里没有镜子。
我们就是上帝。但这也是更大的疑惑。我们中的谁呢?
相貌看不出来。我们长得一模一样,跟上帝相貌上的差异也就相同,没有更像的一个。我们敢大胆而肯定地说,就算是这篇文章的作者,他也不知道我们中的谁才是上帝。
就这样好无进展地思考了一个多月,我们只好把这个问题先放下。
我们终于到了干正确的事的时候。不管谁是上帝,亦或是我们都是。我们觉得到了想想该如何杀掉上帝的时候。
能谈论这个话题,我们很开心,这毕竟说明我们到了成功的最后一步。我们想了很多办法。可以用被子把上帝捂死,或是枕头。还能推到衣柜把上帝砸死,上帝最好事先躺在地上。或是把钉子钉进上帝的太阳穴,钉其他部位也许比较难死。也可以把上帝和蜈蚣老鼠们关进衣柜,饿死或咬死他。
这些方法也许都用不到。我们要是知道自己是上帝时,可能都不会劳烦对方动手就会自杀。我们说,我要是上帝就好了,说不定她会喜欢我。我们说,她讨厌你,她永远不可能喜欢你,只有祈祷上帝愿望才会实现,而她的祈祷是要你去死,难道上帝自己也要祈祷,向上帝的上帝吗?而且还被满足了愿望。如果是那样该是多么滑稽啊!我们掩饰尴尬说,要是你是上帝你会怎样。我们说,我会让地下室的那条狗受的伤变好。我们在等机会说,就是上帝你用手、膝盖、钉子打伤的那条干涸了的狗,上帝可真是好啊,他治愈了被他打伤的狗,那这算是上帝的祈祷还是狗的祈祷呢?说不定这时狗的祈祷会是上帝去死,不过这可能成为上帝为人民树立的知错就改的好典范。
谈话有点不快,我们决定先睡觉养足精神明天再思考。
第二天。多亏了狗的叫声,人们发现,地下室里的一个人躺在床上奇怪地死去。没有发现任何外伤,最有可能是憋死,而这憋死也极有可能是自己用自己的嘴唇堵住口腔窒息而死。当然,一切都有待官方的证实。
背面
我只能看到他的背面。他没有转过来,我也没有走到他的正面。
第一次看到他时,他正在推倒一堵他伸手刚好摸到顶的土块墙。他双手撑在墙上,左脚弓步,右脚笔直。墙很坚固,就是他用尽了全力,也只是微微晃动,丝毫没有倒下去的意思。我看这墙,肯定有坚实的地基和的粘性十足的泥浆。有了这些,才能使这本是外来的一堵矮墙钉进大地,与大地融为一体。想要撼动墙容易,要想搬倒大地却无法,因为大地不知倒向哪。
他推倒了那堵墙。我能想象他费了多大的力气。力气不是最重要的,他要建立一种关系,一种与大地更为紧密的关系。然而,墙已有大地的支持,他只得把脚插进大地。开始时,他只是头靠墙,双手慢慢挤在头与墙之间,他想伸直两臂,却没有效果。他一直发着力气,双脚不断下陷,下陷速度越来越慢,双手也渐渐成了扁圆、圆、椭圆。后来,他的脚不再下陷,有了顽固的支撑。这时,他的手惯性伸直,墙被连根拔起,应声倒下。
他擦了汗。拿来锤子,他砸墙,砸得粉碎,白灰四起。白灰很快沉淀,一个挺大的土堆。坟墓和墓前站着的颓废无力的人便出现在我眼前。他没有祭拜。把土堆堆成上小下大的圆柱筒形,他跑着提水,倒在土堆圆口里,又是几桶。
他要干什么,我得想象。看来他是真想修一个坟墓,那是谁要死了呢?我有点害怕,难道是我的坟墓,我只是一个看热闹的人。我太自大了,他为什么给我修坟墓,他不是我儿子,我没结婚,他的年纪也比我大许多,他有四五十岁。也许他是在给自己挖坟墓,可能他得了重病。又或者,他修的不是坟墓,而是一个纪念碑。他想记录他推倒大地之墙的人类壮举,我觉得这个的可能性比较大。我很高兴,我也在里面。
他拿来一个木头模子。他快速地把和好的泥浆倒入模子,然后把成型的泥浆倒在一旁的地上。他是在做土块,得益于烈日的的暴晒,土块很快就干了,变得坚硬非常。就在太阳帮忙晒干的时间里,他挖出了一条窄渠,有半人高。不是坟墓,这可放不下棺材。他开始垒土块,用剩余泥浆当粘合剂。我大胆推测,用同种材料粘合同种材料粘合效果会更好,和同一个人的细胞之间较少出现排异反应同理。
渐渐地,他朝着我的想象前进,是一个纪念碑。他不再码土块,他的手摸不到更高的地方。他要在纪念碑上写字了。他站在纪念碑前,看着它,点了点头。他没有在纪念碑上写字。
我震惊了。我发现那不是纪念碑。它是一堵墙,先前的那堵墙,那堵大地之墙。
我正在为他的做法感到莫名其妙。他却开始推墙。
我恐惧,便逃跑了。
好多次,我想绕道而行,但每次绕道的道还是会经过那里。我不敢停留。他有时在垒墙,有时在推墙,有时在和泥浆。
就这样过了很多年。我终于向好朋友述说了这事,他们却没有丝毫惊讶,他们也见过或听过类似事件。他们认为这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后来,我查明(我不知为什么想制止这种行为)的确没有不妥之处,那是他自己的土地,也没有出现砸伤人的情况,就连邻居的投诉也没有。我还询问了艺术家,他们认为这是某种行为艺术,是在宣扬人要不断战胜困难、战胜自我,并投入到这无休无止的奋斗中。
我的莫名其妙的制止之心只好作罢。
我昨天去了一次那里。他长出了些白头发,却似乎更强壮了。我正要离开,他却作势要转过身来。我屏住呼吸,双脚颤抖,胸腔不知被什么冰锤样的东西撞击着。
他转了过来。它还是背面,或许那就是正面,只是和背面长得一样。
爱情故事
青年坐在桂珠饭馆的深处。等着食物到来。
青年四处张望。小男孩右手提壶,左手擎铁碗,给他倒上茶水,又提着茶壶去了厨房。青年看到左手边坐着两个人,一男一女,他们和其他男女没有不同,除了他们没有眼睛。他们没有眼睛这个部位,代之以平展的皮肤。没有惊讶,青年看到了更加令人吃惊的景象。他前面,一个小女孩七八岁,长头发洒在背上。她的脚惦着地。小女孩一直低着头,她在吃饭,好大的一盘,足足可以放下她的三张脸。青年不敢相信她能吃下这么多。他注视着小女孩,渴望发现她的奇特之处。他找遍了小女孩的全身和四周,只是她面前的盘子特别大和盘子里的食物特别多。青年没有放弃,说的更准确是被吸引,不知道被什么。他继续寻找。
小男孩从厨房出来。他趴在前排的饭桌上,握着遥控器,对着电视机。青年看到小女孩第一次抬了头,动作之快,她什么也不可能看到,青年想。电视机里传来断断续续的声音,青年听不出任何意思。青年恐惧极了,当意义语言变为单纯声音,他感觉危险在靠近。他开始讨厌小男孩,他认为小男孩正在召唤邪恶,给饭店里的每个人带来恐怖。这声音,都来自小男孩有节奏地、不停地快速换台。青年现在才知道,没有眼睛就没有表情,他猜测男女沉浸在爱情里。他多想看看小女孩,一定是颤抖的身体和闪烁的眼睛。小女孩又抬起了头,不敢相信,她看向了电视机的方向。
一个小男孩已经够恐怖。青年又看到一个黑面中年人,胡子拉碴,蓬头垢面,头顶全秃。中年人坐在小女孩的旁边,也就是青年的前面。难道这就是小男孩召唤来的恶魔,青年不得不接受。青年发现,小男孩停下换台,拿起茶壶茶碗,走向中年人。青年知道,这是他们的伪装,他们在接头,他们说了什么。然后,小男孩进了厨房,中年人开始喝茶。青年肯定,他们是要在食物上做手脚。他决定去制止他们,他继续坐着,丝毫没动。青年注意到,中年人肩膀和头不断向小女孩摸过去。他决定提醒小女孩,他坐着没动。
小男孩出了厨房,继续换台。这里面肯定有阴谋,因为他不能换台时,他会把台换到充满电流声的频道,他一来换台,似乎要给大家造成假象,他是救世主,是他救了大家,小男孩可真够恶毒,青年想。小女孩抬头的越来越频繁。青年对这毫无头绪,不知这是小女孩看透了他们的奸计,还是被他们的阴谋所迷惑。小女孩站了起来,青年知道,这需要多么大的勇气啊!她似乎没有丝毫的畏惧,径直走向门口,临出门时,还看了小男孩一眼。小女孩真勇敢,青年自愧不如。
“她吃完了吗?”声音从厨房传出。
“她吃完了。她没吃完。”小男孩回答。一个铁铲敲在小男孩的头顶,小男孩没有反应。
“好好回答。那个吃了五个小时的小女孩吃完了吗?”
“她没吃完。她吃完了。”
突然,中年人站了起来,盘里还有食物。他走到门口,向小男孩说着什么,小男孩回答并指了指方向,中年人快速地出了门。青年不敢迟疑,小女孩有危险。青年继续慢吞吞地吃着不知何时到来的饭。五分钟后,他颤抖地出了门,下半身犹疑了一下,走向了小男孩指给中年人的方向。青年四下扫视,不见小女孩的踪影,更可怕的是,也没有看到那腐烂的中年人。他继续挪着脚步,到了一个棋牌室门口,往里一看,中年人就在里面。青年松了口气,绕过棋牌室,往回走。
桂珠饭店门口,青年看到一个中年妇女坐在路上。
中年妇女情绪激动:“我的勇敢的丈夫,他勤劳朴实。你们从他的皮肤就能看出来,被太阳晒得黝黑的发亮。他有强壮的体魄,他在木头场、码头都干过。四十多年来,他没有好好休息过一天。为了生活,他只能让儿子、我和别的啃噬着他。我说的别的,你们可能不太清楚,也觉得不重要。它非常重要,它要了我丈夫的命。它是一个愚蠢的恶棍,抢了我的丈夫,也抢了我丈夫的命。你是瞎了吗!你在我丈夫身上找到多少钱呢?你是因为钱少而杀了他!还是看他太辛苦再帮他解脱?你回答呀!你回答!你快回答……”
青年骂了句,神经病。走向前,他看到那对无眼人跑在前面。他抹了抹嘴角的油。
在废墟上
    九年前,在巴士拉的废墟上。我看到一个四十岁左右满脸胡渣身上挂着两块血红破布的红脸男人哭了起来。
    以前,这里是所学校。一个写着“四年级二班”的标牌,倒在废墟里。站在一块地板上,我不知道我站在几楼。我不敢移动,害怕踩疼了地板、砖头、灰尘和我的脚。我远远看着那个哭着的男人,像透过泪水看到的世界,模糊却又清晰。在他背后,清真寺的墙上千疮百孔,它依旧站着。
    突然,有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出现在废墟上。可能她一直都在那里,我不确定。小女孩穿着干净的裙子,挂着些星形、条形小花。她太可爱,不得不让人纳闷,她怎么会出现在这个肮脏的地方:废墟。她似乎在废墟中寻找着什么,弯着腰,翻动废石瓦砾。
    小女孩慢慢靠近那个男人,那个一直哭着的男人。她坐在了男人旁边。我想他们可能认识。男人丝毫没有察觉,继续干着一直干的事:哭。小女孩转向男人,嘴唇跳动着,似乎说着什么或是唱着。
    听不到,我站得太远。我却能听到哭声,有点模糊。可能是安慰的话语,很小声,而哭声向来理直气壮。我依旧不敢移动,只能站在废墟上,听着看着猜着。
    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十几年。十几年中,废墟慢慢下沉,快要和道路持平。十几年里,小女孩始终对男人说着,她的安慰也慢慢发挥作用。现在,男人的哭声小了很多,我快要听不见。
    男人不哭了,也可能还在哭,只是我听不到了他的哭声。我很高兴,终于可以逃离废墟。废墟就要全部被吞噬消失,而这剩下的只够塞在牙缝里。男人应该感谢小女孩。小女孩持之以恒安慰他的毅力,就是我们这些大人也做不到。男人太没礼貌。
    我看着脚下,废墟好像没了。突然,什么声音!男人放声大笑,不过更像是哭。没错,是哭泣的声音。抬起头,我看到:男人满脸是血,像是刷了一层红色的粘稠的油漆。我发现脚下又有了废墟。
    我仔细回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男人不哭的时候,我是看着废墟。似乎,我的余光看见小女孩手里拿着坚硬的凶器,当时以为是幻觉。用什么打的,半截砖头、她的头、她的膝盖、两扇铁门、一根唾液、她的左脚抑或她的屁股、她的嘴巴、她的脑浆、无数把十字架。小女孩用了全部,然而,我只看到那几样。小女孩速度太快,几乎把时间骗过。
    小女孩站了起来,继续寻找,弯着腰。我这才确认这更加可怕的事(对我来说),废墟又长了出来,我脚下还是地板,有了些别的标牌。
我看着男人的哭泣声,听着小女孩的寻找。我想如果废墟还会消失,我多么希望我能逃离这废墟,我多么希望我能给予小女孩寻找的东西,我多么希望我能让男人不再哭泣。我多么希望我们全都正常。
    我能在那么短的一刹那逃离成功吗?多少年后,我还记得这想法吗?我一定会被哭声吸引。我永远也不可能逃离废墟。
    我在废墟上站着。小女孩在废墟上找着。男人在废墟上哭。
我是一条狗
我一直还幻想自己不是狗。
我只是在街上游荡,在与我毫无关系的世界游荡,在和我关系密切的世界游荡。
“小流浪狗。”一个和蔼的声音传来。
我向四周看了看,没有狗在流浪,也没有别的狗。我稳重而缓慢地抬转头。当然我脸上贴着微笑。他是个人。难以置信,他也戴着那迷人的微笑,一模一样。
我动了动,他没动,看来他不是镜中的我。他是神仙,他在戏弄我。不,他有影子。这至少说明他不是鬼。我怎么变成了有鬼论狗!一点也不重要,就连我自己都不会在乎。我找到了出口:它们教我做无鬼论狗,我就是无鬼论狗,无鬼论狗当然不会相信这世上有鬼。正好和现实相符。这倒省事,只要听它们的就行了。
我看着那迷人的微笑,总像看着自己,有点难受,便搬开了目光。
我将目光移向路旁的花儿。奇怪,花笑开了花,是那迷人的微笑。再看树,树儿笑开了“牙”。她真没礼貌,难道它们没跟她说过要笑不露齿吗?也许,她的它们和我的它们不是同一个他们。这是极有可能的。
在我的它们熏陶下长大的我。我会对树说:
“树啊!你看看人家危房,那墙壁上的裂痕,那才是标准的,绅士般的迷人微笑。他笑成了一条缝,庄重又典雅。”
大家都在笑。我低下头,闭着眼睛。肯定遇上鬼啦,我确是无鬼论狗。我感到有点恶心,不得不睁开眼睛。
刚睁开眼,我就看见一只大蚂蚁和一条小青虫在打架。微笑不见了,无鬼论狗就是厉害,靠意念打败了那可怕的魔鬼。高兴之余,我便蹲下来欣赏这可爱的战斗!虽然蹲或站没啥区别,但为了表示对他们大无畏精神的尊敬,我还是蹲着。
他俩打得如胶似漆,脸上涂满了可爱的红色油彩,像印第安人的节日庆典。这时,我用那迷人的微笑给他们加油。它一直都在我脸上,只是现在我意识到我应该这么做。我靠近他们,那不是油彩,而是鲜血,涂满了整张脸。他俩血红的脸,嘴角微微上扬,脸颊现出因挤压而聚拢的肉块。眼睛眯起。我的天啊!他们在笑,是那迷人的微笑。
不知怎么,我更加不舒服,恶心想吐。我靠意志力吞了回去。它们说过不要给虫们留下坏印象。虽然恶心,但它们说的都是对的,这句话也是它们说的。
我开始下陷,一直下陷,掉进一个微笑着的、黑不见底的嘴巴。我继续忍着那恶心……
“小流浪狗,想什么呢!”迷人的微笑说。
地洞之前
我是一只老鼠。
我们老鼠大多喜欢打洞,我也不例外。不知是遗传,还是后天培养。在我的印象里,没有谁教过我打洞,打洞的老鼠却到处都能看到。
打洞的日子无忧无虑。直到那天,对我来说,是极不普通的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前后手并用刨土,眼睛耳朵警惕着危险。一切进行得很顺利,不一会儿,我挖出了一个二十多厘米深、能容我自由进出的地洞。我的毛湿的像刺猬,便坐下来休息。
这一休息,可惹了大麻烦。看着这地洞,我有了强烈的负罪恶心感。我跑出地洞。跑得飞快,跑了很远,足有几公里。距离毫无用处,那种感觉非但没有减弱,还死死地把我捆住。一股巨大的力量,拉我回到了地洞。
我推着洞边挖出的泥土,把它们推进了地洞里。我没有丝毫为自己劳动成果惋惜,反倒成了对自己的补偿。地洞填平了,负罪恶心感也随之消失。脑袋里只是回荡着一个声音,我再也不要挖地洞了,那是一个罪过,令人恶心的事。
我觉得发生了些什么。以前,挖地洞是那么合理,合理的几乎忘记了他的存在。现在,挖地洞却成了个问题。是该思考下啦!我一直挖地洞这件事,它正确吗?
我知道要判断一件事的正误几乎不可能,都只是些某个角度的看法。至少在以前,我觉得挖地洞是那么合理。一只老鼠为了过冬或者抵御天灾,当然就需要挖地洞储存食物。然而,因为那强烈的负罪恶心感,这合理性被动摇了。我是达尔文者,也许是我们在地球上打了许多洞使它不堪其扰,它可能是通过改变我们的基因进行自救。负罪恶心感可能是自然不让我打洞的圣旨。
我对我的推断很满意。我就给自己放了一天假,观看畸形双脚怪物的愚蠢表演。
第二天,我又有了一股强烈的冲动,我要去挖地洞。我很后悔,昨天真不该埋了地洞,本可以接着挖。我挖了个比昨天那个还大的地洞。负罪恶心感如期而至,我没有逃跑,填上了地洞。我决定再也不挖地洞了,那是一个罪过,令人恶心的事。
之后的每一天,我上演着同样的戏码。会有一股冲动要去挖地洞、后悔埋洞决定今后不再埋洞、挖好地洞、埋了地洞并发誓再也不干这样罪恶的事了。
渐渐地,一种厌恶感席卷了我。我对我挖了又埋、埋了又挖的荒诞过程产生了深深的厌恶。这可怎么办?
为了让这过程不再发生,我首先决定再也不挖,不挖自然不会埋,这可恶的过程也就终止。我坚持着。第一次,我坚持了八天,第二次三天,第三次一天,又回到了原位。看来我是阻止不了我挖挖洞。
我只好决定不再掩埋地洞。你们想象的对,我还是掩埋了洞。埋洞时,我也知道今后还会有挖洞的冲动和对埋洞的后悔、还会有对这一过程的更大的厌恶,但当时我的身体只被埋洞的冲动控制。我也战胜不了那恐怖的负罪恶心感。
必须想一个好办法,突破其中任意一个环节。我想到了,我是一只聪明的老鼠。我们老鼠不愧是万灵之首,不愧是高级动物。我决定从埋洞的环节突破,我把挖出的土埋了别的不是我挖的地洞,比如一些水井。自然的旨意就会实现,我挖了一些地洞,也埋了一些别的洞,相当于我根没有挖洞。实际上,我又是无时无刻没在挖洞。
不久,我在地下挖出了一条四通八达的地洞网,它是那么庞大,以至于我找不到出口。说实话,我根本没有找过。
从此,我生活在地洞里,努力挖着地洞,再也没有出去过。
保险箱
贫困养活着张老汉和他孙子张小猫。
一天,李家沟村的李村长,来到张老汉家。推开门,差点扯下这腐朽的木头,李村长还是稳住了门。
李村长好像抱着个机器,底气十足地指着那机器说:“张老汉,这是你买的保险箱。”
张老汉纳闷:我怎么不知道我买了保险箱,他没说出来。他觉得许多问题是不能问的。他还记得68年,8岁的狗娃问他一句:地主老张,为什么站在台子上?狗娃在黑屋里关了三天。
张老汉认为应该说点什么,就问了个无关紧要的问题:“村长,我想放什么都可以放在那机器里吗?”
村长已逃到门口,他害怕这房子会塌,声音从外面传来:“把值钱珍贵的东西放在里面。记住,它是‘保险箱’。”
张小猫一直躲在老汉身后。他害怕屋外的人,静静地偷看这白亮的盒子。他觉得这盒子有点像想象中的电视机,不像爷爷说的会响,却能在黑暗的屋里闪闪发光。
张老汉这时犯了难。他只听到了村长的话“把值钱珍贵的东西放进去”,没有看到他的表情,表情比语言重要得多,表情里藏着本质的语言。他愧疚自己没看到村长的表情。
只能通过那句话,他思考“值钱宝贵的东西”是什么。他转动老花的眼睛搜索黑屋,只有黑和一点暗(保险箱周围被照亮了点)。难道要把这暗装进去,那需要一个大号的保险箱才能装下这个保险箱和它周围的暗,老汉不自觉的摇了摇头,不能贪得无厌地问村长要个大保险箱。
张小猫看到爷爷摇动的头,觉得爷爷有烦心的事。他要为爷爷分担摇动的头:“爷爷,怎么了,给小猫说说。”
张老汉继续摇头,他知道小猫什么也帮不了。他心酸地说:“小猫,你知道什么东西值钱珍贵?”
小猫开始分担摇头。“值钱”“宝贵”这两个词,他第一次听到。爷孙俩就这样摇着头,韵律完美地一致。
张老汉有点难过。他又问:“小猫,你觉得我们应该把什么东西放进保险箱?”
张小猫还是摇着一直摇着的头:“我不知道。爷爷,你可以放进那些丢了你会很难过的东西。”
老汉吃惊小猫的话。他觉得如果丢了衣服裤子鞋子他会难过,冬天会很冷,但他们全都穿在身上,不会丢。他想到了,他可以把左脚的鞋子放进保险箱。张老汉摸了摸不存在的左腿,脸上露出了由衷的笑,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小猫高兴下:“小猫,我们可以把我左脚的鞋子放进去啊!”
小猫害羞地笑了,眼睛亮着,他知道这成果里有他的功劳,他天真的有点难过:“鞋子会孤单的,在保险箱里。”
老汉看着小猫。老汉豁然开朗:“小猫,你是爷爷最不想丢失的东西。如果丢掉你,我会非常难过,比丢掉十只左脚的鞋还要难过。”
老汉和小猫互相注视,始终摇着的头笑了起来。
小猫眉开眼笑。他向爷爷保证:“爷爷,我进了保险箱,一定照顾好你左脚的鞋。”
小猫把爷爷的鞋埋在胸里,钻进了保险箱。张老汉心满意足地关了保险箱的门,这下安全了,他很快入睡,抱着保险箱。
一阵敲门声,张老汉惊醒。他把保险箱轻轻放在麦草床上。
门开了,一个背着个小包的年轻人进来。不等老汉思索,他开口了:“张老汉,你好!我是《人们月报》实习记者,今天来采访你。”
张老汉纳闷:我有什么好采访,我什么都没有。他好奇地问:“采访我什么?”
年轻人解释:“我们听说你买了保险箱。我已经在村里采访过,他们都知道你买保险箱的事。这事说大也大,这不正体现了改革开放三十几年来的成果嘛!农民老汉买保险箱,也说明我们农民的生活蒸蒸日上!”
老汉心想,真是好事传千里,我都是昨天才知道我买了保险箱。一天,它就传到了大城市。我接受采访,肯定是村里头一个,想到这,笑容就溢于言表。
记者拿出笔和本,和张老汉面对面坐下,开始了采访:“张老汉,你见证了过去中国八十年的历史,你觉得现在的生活有了什么变化。”
张老汉思考着,想着以前在商场的电视里看到的样子,学着说:“这八十年来,在村长的带领下,我有了保险箱。”
记者敏锐的嗅觉发现这是一个新闻点,决定挖下去:“为什么现在有了保险箱?这和什么政策出台有关系吗?”
张老汉恍然大悟,原来这和国家政策有关。他由衷地感激国家:“由于国家的正确政策和英明领导,我得到了想都不敢和想也想也想不到保险箱。我感谢国家,感谢政府,感谢领导。”
记者也跟着感动:“张老汉,你给我们谈谈你为什么要买保险箱。”
张老汉决定说实话,不应该骗这么好的国家。他知道“坦白从宽,抗拒从严”:“我没买保险箱,是村长送来说是我买的。”
记者思考了下,继续提问:“村长能送给你这么贵的保险箱,是不是说明我们李家沟村村民的生活有了很大的提高。”
张老汉不停点头,觉得他说的对,他不由得佩服起这个没来过李家沟却了解这里人民的生活的记者,张老汉动情的说:“我记得我爷爷对我说过,当官的张献忠那时乱吃老百姓。我们村的村民没有谁被谁吃过,就是村长也没吃过人。我们村民的生活水平提高了,村长却没有提高,一直住在他的二层小楼里。还送给我保险箱,真的非常感谢村长。”
记者继续问:“你喜欢这个保险箱吗?”
张老汉笑了,说起来:“非常喜欢。非常感激村长,感激国家!”
记者追根究底:“你认为保险箱给你的生活带来了什么好处?”
张老汉想起了小猫的话,得意洋洋地对记者说:“有了保险箱,我们就不会再丢东西。也就不会再难过。”
记者有点好奇,关于偷东西,他把“丢”理解成了“被偷”,张老汉这时还没想过“丢”其实有三种意思,记者就问:
“你是说有人偷过你的东西,是谁,你看到了吗?”
张老汉被带着回忆他们的面孔,他们是谁?:“我不知道是谁。我没有看到是谁,所以才是偷。要不然就是明抢,这在李村长的治下绝不可能出现。”
记者点头表示不知是不是表示同意,接着提问:“你丢了什么东西呢?”
张老汉回想不起来丢了什么,还是没被偷过:“我记不起来了。”
记者有点恼火,感觉被一个老汉耍了:“那你怎么说你丢了东西。”
张老汉有点疑惑,因为他发觉记者不相信老老实实说话的他,不过他更胆怯,因为他看到了记者涨红的脸,老汉只能无声嘟囔着:“那我怎么干了一辈子活,还吃不起饭。连腿都没有了。”
说到这,好像发现了什么,张老汉开心的好像可以燃烧由自己引起的记者的火气,顿时大声起来:“我知道我丢了什么,我丢了左脚。不知道谁偷了我左脚。早上起床不见它。走路还是不见它。吃饭不见它。摸着它时不见它。不看它时不见他。睡觉时不见它。摔倒是不见它。跳跃时不见它。黑夜里不见它。……”
张老汉边说边流泪,泪水越来越大。这可把记者吓坏了,幸好这时他的电话响了。他把手机拿到外面再接,借此逃离这个怪老头。
铃声响时,小猫被这动听的音乐吸引,打开保险箱的门,抱着爷爷左脚的鞋,冲碎了腐朽的木门。飞散的木屑追赶着小猫,小猫追赶记者的小汽车。追着追着,就离开了黑屋的眼睛。
张老汉更加控制不了这眼泪,实际上他是在鼓励着眼泪的汹涌。之后,不只是眼睛在流泪,杂乱的像羊毛的头发也抽泣着溢出汗珠样的泪水,鼻子流出两道自来水大小的泪水,波涛汹涌的泪水从干裂的嘴巴呼啸着决堤般涌出。没几分钟,张老汉全身每一根汗毛、每一条细纹、没一个突起和凹陷,都喷出了翻滚的泪水。这泪水大到没有谁会觉得她会变小枯竭。泪水渐渐淹没了哭泣,淹没了泪水,淹没了老汉。轻而易举的摧毁了黑屋,摧毁了李家沟。
泪水成了洪水,把大地洗的平平静静。
小宝埋着头想要知道张老汉的结局:“张老汉后来怎么样?”
小宝妈眼睛湿润:“洪水还是停了,张老汉后来找到了保险箱。但是他疯了。开始时,他认为有人会偷他的衣服,就脱了衣服放进保险箱,光溜溜地抱紧保险箱在胸前。他是真的疯了。洪水洗刷过的大地上,只有他一个幸存者。他恐惧,当他得知有人还想要偷他,他决定把自己也放进保险箱。他觉得只有把自己装在保险箱藏在哪里才安全。他本想让保险箱跳入大海,跳进火山。但他离不开这里,他深深爱着这里,爱着这里的每一粒土,每一缕风,每一束阳光。最后,他决定把保险箱和保险箱中的自己和衣服埋在很深的土里。小宝,你觉得张老汉会成功吗?”
小宝抬起头,头发湿了,眼睛红着,一个一个字地说:“张老汉应该成功。我不希望他成功。”
小宝妈欣慰地微笑:“保险箱带着他里面的所有和所无,跳入张老汉挖好的洞,躺在洞底热乎乎的土壤,一动不动。风从四面吹来,在洞口相遇。土粒排着队进入洞里,靠近保险箱、爬上保险箱、盖着保险箱。渐渐地,土粒盖满了整个洞,他们留了小路。光可以弯腰爬进去。风可以扶着墙壁缓缓前进。土也可以让前面的土粒让开条小路进去。”
小宝妈合上族谱,柔软的背影悄悄地划过那扇合着的白门。小宝已静静地睡着。
小镇女人
平原的小镇上,住着一些女人。
d来到床前。n还没醒,侧身蜷缩着,两个膝盖并排挤在胸前。胸前的被子挤成一团,背上的被子绷得很紧。d看着n的脸,n的眼睛附近有几道干涸的“白沙沟”,一直连到枕头。d想n没睡好,流了许多汗。
d弯下腰,哈了一口气在n脸上。n睁开了粘稠的眼睛,蠕出几只蛆,落下不见了。
n是一个小镇女人。d是她的狗。
她坐起来,下了床,拿着狗链,锁链拴着她的手腕。她拿起木椅,掀开门,把木椅放在门前。她听到广播在叫,说着一种她听不懂的语言,像是砍伐森林的声音。
她的狗没有出来,和往常一样。她弯背坐在木椅上,手扶着大腿,睁着眼睛和嘴巴。她没有看什么,什么也没说。她如一个肥胖的蛆般瘫着的蟾蜍。她露出青筋的左手押着锁着狗的锁链。
小镇的街,有七八个女人在门前。一个女人紧抱着只鸭子,鸭子“嘎嘎”地叫个不停,伸长了脖子。一个女人在梯子上爬上爬下,她在房顶边沿偷偷往外看,在地上望房顶。一对姐妹目不转睛地互相盯着对方,她们正在创造一种新语言,不需要发出声音的语言。一个女人在讨论广播,她双手捂着耳朵,说出来许多难以理解的拼贴话语。一个女人在和街上的每个女人交谈,她却一句话也不说。
n拉了拉绳子,她感觉到d在锁链的另一端。她起身打开门,d坐在门里。n和d对视着。n挽起锁链,用力甩在d的脸上。d大叫。n满意地关了门,继续坐在门口。
相同的一天过去了。她听不到了广播的声音,也看不到了门外的街。
这个小镇女人睡着了。
那只黑老鼠吃了个人

傍晚街角,壹大声喊:“那只黑老鼠吃了个人。”
突然间,人群乌云般压过来,挤在县城漆黑的一角。
壹又说:“那只黑老鼠吃了个人。”
人群中,1、2、3等惊恐地捂着眼睛,4、5、6等点着头如饥似渴地吞咽着每一个字,7、8、9等批判的眉毛和嘴巴夸张地在各自脸上舞着。
壹接着说:“那只黑老鼠吃了个人。”
1说:“这太可怕啦!我不敢看。”
4说:“这是真实存在的,那只黑老鼠吃了个人。”
7说:“这不太可信,以前没听过这样的事。”
人群不断累积,一圈外面裹上一层,一层外面围着一堆。渐渐地,别的街区的居民带着身体来了,旁边县城的小孩脸上蹦跳着好奇蹦跳着过来,外国记者也听到壹的呼喊赶来报道。
可想而知,县城的街角堵得一滴空气也爬不过去。
居委会主任玖说:“是谁把街道堵成这样?”
2说:“是一只黑老鼠。”
5说:“吃了人的黑老鼠。”
8说:“是我们,壹叫我们过来看吃了人的黑老鼠。”
玖没有看到黑老鼠,地上都被脚挤满,有的还互相叠着。
玖只好找到壹说:“是你说的这有只吃了人的黑老鼠吗?”
壹说:“是的。我骗他们的。”
玖说:“你怎么证明呢?”
壹说:“这里根本没有黑老鼠。也没有吃了人的黑老鼠。我一直谨记我父亲的话,做人要诚实。”
玖说:“你父亲是谁?”
壹说:“伍。”
玖说:“我相信壹说的都是真话。所以大家都散了吧!”
玖做着手势,要人们散开回家。
3说:“抓住了吗!我永远都不会睁开眼睛。”
6说:“我听说过吃老鼠的人。应该也有吃人的老鼠。”
9说:“没有。玖都说了。那个黑老鼠和被它吃了的人也没有提出异议。”
很快。人群散去。有的闭着眼睛撞上了墙痛,有的昂首挺胸地大步向前飞,有的弯腰在黑暗的街角寻找黑。
县城的一切似乎和昨天、和明天一样,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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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2-10-29 09:17:33 |只看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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