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宝丽金
这些天,走在黄城的大街小巷,都能听到久违的声音。那些存活较久的店铺依里旧放着多少年前的曲子。而就在街的另一边,一些更新的节奏更响的舞曲将音量拧致最大,抢夺人们的耳朵。所以,人只能选择街道的某一边行走。久不听流行歌曲了,日新月异的音乐好象无法让人接受,我在想,比我更为年轻的人真的就能在二三十岁时依旧怀念这些没有保留价值的歌曲?还是会和我一样,若干年后走上街听到一首陌生的曲子,却又那么古老,带着华美和古铜色的韵律。似能绕梁。会不会也买张碟拿回家,让它进行?在乐曲中回想着过去,某个音符所代表的一个季节一个日子一个故事或是,搜索后的空白?
《偏偏喜欢你》 原唱:陈百强
那时候黄城刚刚出现闭路电视不久,不知道是因为编导喜欢陈百强的歌还是因为这个相对闭塞的城里没有更多的音乐可供挑选,每天下午放学回家我都能看到陈百强穿着白白的旅游鞋在演唱会上高歌。放学时间准时,从学校到家的时间准时,打开电视的时间准时,听到的《偏偏喜欢你》也准时,我再无暇顾忌任何游戏。对我而言,百听不腻的歌儿才是首选。
粤语有外国语言带着神秘的发音方式,又是这么好听的名字──偏偏喜欢你。执意中带着迷惑的疑问,还有一个刚刚对恋爱萌动、懵懂的少年。陈的声线柔和,样子也温文尔雅,很符合我当时想当个大人的模样。每天坐在电视前面,咬牙切齿地模仿每句唱腔。对于一个普通话刚刚掌握完整的人来说,这又是门新语言,尽管歌词简单,但要将音发对却很难。假如像后来有了随身听,也许学这首歌就不那么费劲,也不那么珍贵,然而当时只能依靠每天电视里播放的一次机会中获得学唱,还得花几天时间抄写歌词。
“愁绪挥不去/苦闷散不去/为何我心一片空虚……”多么伤感的歌词啊,一下子把还不知恋爱为何物的人推进了失恋的陷阱中。比如我,比如你,不是吗?慢慢的,由念着歌词到唱着歌儿,花了也许有一个月时间吧。等我可以丢掉歌词眯起眼睛很抒情的唱出来时,楼下大我几岁的哥哥对我说,唱这首歌的人刚刚死去。我很惊愕,这么年轻的人居然会死去。这应该是我第一次遭遇明星的死亡,他本该这么唱下去啊。我不记得自己伤心了多长时间,打开电视看到微笑着的那张面孔,居然有想哭的感觉。现在回想起来,电视台放歌的人也许是有意放陈百强的歌。王子似的歌者在床上躺了那么久,就被人期待了那么久。后头还跟着学了很多他的歌,《偶像》、《不》《一生何求》《今宵多珍重》等等。可这些歌都没有《偏偏喜欢你》记忆深刻,让我一次次唱起。
“为何我心分秒想着过去/为何你一点都不记起/情义已失去恩爱都失去/我却为何偏偏喜欢你。”我无意将歌词理解成谶语,但反复播放这首曲,他反复唱着,却又有点相似。
不高兴总会很快过去,毕竟我的初中时代有那么多快乐能够抛弃遥远的遗憾。我把这首歌到处唱,听到最多的是我的同桌们。当时挨我坐的女孩叫程亚玲,每次上课前她都会让我唱这首歌,从不厌烦的劲头让我谦虚得不行,每次都很不好意思。她家住的很远,坐完公车回家已经过了放这首歌的时候。于是她的同桌就要担负起陈百强的责任,重复再重复。我让她学着唱,她推说五音不全,穿着蓝色的小褂子在墙边躲避好象让她学歌是件遭罪的事。有时候她索歌的次数多了我就扯她的辫子以示惩戒,她也不在乎只说你扯完了可得给我唱。和她同桌的日子我就唱了无数次《偏偏喜欢你》,若是她心血来潮就连上副课也让我唱。好在当时我没变声,细细的嗓子可以将音量调到很小。她把歌词抄在一个精美的笔记本里花了三个课间十分钟,端端正正。她抄歌时怕人打搅,但凡有人离她三米,她就得用手把本子捂住。终于写完了,上课时偷偷背。我骄傲的告诉她,这首歌是粤语背会了也没太大用,还得跟电视唱。她不作声。一次放学,看她慢慢走出校门,想吓吓她,跟在后面,听到她慢慢唱着歌儿。她唱的的确不太好听,走调地方之多,急得我恨不能上前一一纠正。她就那么唱着,一次次,走得很慢,连她同厂的伙伴喊她都没听到。“为何你的嘴里总是那一句/为何我的心不会死/明白到爱失去一切都不对/我又为何偏偏喜欢你。”不久就换了座位,我记得好象是这样:在初中换个座位就像换个城市,一切朋友都是新的,而旧的居然就淡漠了。
她同厂我的兄弟刘对这首歌钟情,与我同桌。他一样五音不全,不同的是他在任何场合都敢唱,当他从我处将此歌学会后。这让很多人对我有意见,就好象我把杀人工具交到魔鬼手中了。兄弟刘唱歌有特色,喜欢坐在座位上神情演唱,手里抓着什么都算麦克风。他的吐词有很重的本地口音,而不能说他这是亵渎这首歌。他痴情这首歌差不多走火入魔了,上英语课都敢大声唱出。我们英语老师被欺负得多了也恨恨的来一句,唱,我不太反对,你也得唱好听点行不行?实际上当时全班都在唱这首歌,声音大小而已。文艺委员教这首歌的时候全班都会了,但还是很认真的学着。唱得最大声的肯定是兄弟刘,他只对一个方向唱,款款深情暗送秋波。
渐渐,这首歌就被涌入的新歌取代了,除了兄弟刘还念念不忘,其他人都在抄新歌在歌本上。歌星时代终于来临了,偶尔能听到兄弟刘怪声怪气的演唱就投去鄙视一眼,他则永远旁若无人。一度兄弟刘和那个女孩的恋爱沸沸扬扬,俩人传的纸条被老师没收了一份又一份。兄弟刘的脸色一天比一天差,上课就睡觉,像个哑巴,他和那女孩也无下文。直至初中结束,也再没听他唱起过这支歌,怕是遗忘了。要不,是这首歌真贴近自己时反而难以将忧伤唱出了?我宁愿这么想。
前几日陪朋友卡拉OK,听到与我年纪相仿的人轻唱此歌。望着陈百强,他和我12岁看见的他一模一样,而我的这些朋友,又在哪儿唱?
2003 12 9 于黄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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