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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阿平的家,按照那些人说的,就是一个工作车间,阿平常在房边的水塘边用磨砂轮打磨各式各样的东西。
后来来了一个叫阿雯的女人,她和阿平结了婚。
忘记说了,阿平家就在河边,而那片树林里就只有他们一家。
一年后,他们的孩子出生了,名叫阿禾。
2
已经记不得寝室卫生检查的通知是什么时候下来的了,但这次检查好像是什么打事,每个检查队的成员都忙得不可开交。
狼就是其中的一个,日夜奔波,也不知道他究竟在忙些什么。
总之这段时间好像有什么事发生了,男生宿舍进行了大调动,四人一间的寝室变成五人一间,周二晚上又开始了宵禁——二十点以后禁止外出,否则就会被抓进保卫处。我们宿舍的乐就被抓进去过一次,他完全不懂保卫处那些人在问他什么,但就这样把他放出来也是凌晨时候的事情了。
五月的校园阳光明媚,云阔天高,风和草煦。
两个月没有上课了,除了窝在床上睡觉我们什么事情也干不了。狼昨天在隔壁寝室试图往外打电话,却不知为何与什么人吵了起来,最后连电话都没打成。
反正一切让我觉得很怪。
3
“你得过癌症吗?”乐问我。
“没有。”
“你知不知道,越是不可收拾的癌症,在发病之前就越是没有征兆。可能只是看东西有点模糊,可能只是肚子有一点疼。可是一旦你真感觉到头疼、肚子疼了,那就真的没救了。”
“你想说什么?”
“你见过海啸吗?”
“没有。”
“海啸之前是大海最平静的时候,甚至还会退潮。”
草地上的天空泛出深蓝,在云波的搅动下就像一片海。
“嗯。”
“我们得小心一点,从最小最小的地方开始小心起,这样不会等到变大的时候就不能收拾了。”
“你很有古典气息。”
“呵,切——”
4
周一下午正式开始卫生检查了,所有人都按照生活部的要求,从宿舍里出来,散到学校草坪上,等着卫生部的人检查结束。
“不行,”我突然打了一个激灵,“我得回宿舍。”
但这时候那些穿黑制服的检查员已经进宿舍楼了。
“等一下吧。”乐劝我乖乖坐下等。
我摇摇头,走到宿舍楼后,攀着下水管上到二楼,又从楼梯走到三楼。
上楼的时候我看到狼从二楼楼道里走过,他瞥了我一眼,便毫不在意地走过去了。我知道那时候检查队还在一楼,不知他为什么会在二楼。
我走进宿舍,刚准备打开柜子,检查队的人就到门口了。
“卫生检查你不知道吗?”一个人问。
“我东西没收拾完——现在收拾完了,”我转向他们,“我能走了吗?”
他们没回答,我走出去,狼站在门一边,我没看他,他也没有看我。
之后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
吃晚饭的时候,狼找到我,问:“这次卫生检查你丢了什么没有?”
“嗯,”我点点头,“少了一百块钱。”
狼掏出一百块钱塞进我手里,也不管我明不明白他意思,就笑着走开了。
5
下午三点,我醒了,乐正在看一部老喜剧片,电影里一个脾气暴躁的老头和一个古灵精怪的小孩凑成一对在晚上偷面包店里的香肠吃。
影片放到后面,天下起大雨,偷吃香肠坏了肚子的孩子肚子疼痛不已,老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抱着他在高架桥下躲雨,远处的房子亮出明晃晃的灯光。
我很想哭。
卫生检查后,学校开了运动会。这天是运动会第三天,四点的时候我换好衣服准备去运动场看看。
路上正碰见了狼的妹妹兔和一个男生,而那个男生似乎正想请兔干什么。
“喂!”兔看见我,突然说,“你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都。”
那男生看着兔,嘴里嘟囔道:“你真的在等人啊。”
兔没理他,只是径直向我走来。
“谢谢你。”她小声对我说。
我们走向一条林荫路。
“你有没有看过一部电影?”我问兔,又向她说了卢之前在看的那部电影。
“我觉得好伤感,好像有些东西你从前美欧认真看过一样。”我觉得自己有一点喋喋不休。
兔没有回答我。
没多久我看到一个从前的同学,一个仅仅知道姓名,从来没说过话的同学。
她叫庄,如果我没记错的话。
“喂,”庄一身短衫,再加上她那头短发让她显得很中性。
兔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走了,我便向庄走去。
“昨天卫生检查你是不是丢了一百块钱?”她冷冷地问。
“是的。”
“我偷的。”她看看我,“我是卫生部的,他们不想让你知道是谁偷的,但是又不想让你声张出去你丢了钱。”
“声张什么?”
“你说呢?”她狡黠地笑了笑。
6
晚上我一个人在宿舍,庄的女友背着一个大旅行包来找我。
“还你钱。”她甜甜地笑了,拿出几张一百元给我。
“我只丢了一百。”我拿了一张,把剩下的还给了她。
“这是真钱吗?”
我手上的钱版式很奇怪。
“没问题,”她肯定地点点头,“只是暂时没有发行。”
“什么意思?”
“你看日期。”
我看了看钞票上的年份,似乎是几十年以后。
“我们要走了,”她的声音依旧很甜,我隐约看见她包里还有整整一包那样没有发行的钞票,像砖块一样相互堆叠着。
我忽然明白了这是一对女贼。
7
运动会结束以后就复课了,一切正常,我没再见过庄和她女友。
8
阿雯是天底下最勤劳的女人,她一个人干了家中所有的活,这样阿平就有时间全身心投入到他的工作间里去。
阿禾长大了,每天都在玩电脑游戏,对什么都不理不睬。他很喜欢玩战争游戏,尤其是那些真实到血肉横飞的。他和父亲一样冷静镇定,也和父亲一样专注。
“阿禾,该吃饭了。”在阿禾打通了所有游戏的那个下午,阿雯说。
那时她正蹲在地板上洗衣服,厨房里的饭散发出热腾腾的香气。
阿禾一言不发地从房里走出来,他手上拿了一支带瞄准镜的标枪,他看着蹲在地上的阿雯,以他父亲的镇静和专注把那只标枪投向了她。
9
天已经渐渐热了。
晚上十点的时候,还有许多人热的睡不着,在学校里散步。
我在超市买完东西,排队结账时,一个人从门口进来,对我身后的人说:“你们班来了困难户?”
“嗯。”
“我们去解决掉。”
一瞬间的呆滞。
我知道发生什么事了:他们抓到她们两个了,她女友死了,现在他们准备把她解决掉!
我扔掉手上的东西,一下子回过身按住我身后的那个人,两拳打晕了他。刚才进来说话的人已经走出去老远,我追了出去,把他按倒在地上两拳打晕了。我给乐打电话,可他没有接。
一小时后传来消息,说乐上吊自杀了。
我哭了很久。
10
凌晨,宿舍里已经一地空啤酒罐了。
“你看,”兔说着,指向远处,“其实一切都和昨天一样。”
“嗯。”我茫然地应着。
兔流下了眼泪,她有点绝望地说:“开始了,就要开始了。”
像应和她一样,学校里传来千万声裤脚,但在热风中听起来不是那么清晰。
“战争。”兔完全醉了。
一个月以后,炮火的烟尘中终于完全遮蔽了天空,即使在白天也是一片阴霾。
我随着学校里其他人坐客车走了,车开过操场,那里堆满了被白布覆盖的尸体。兔手拿一本小册子,在这些尸体中间统计着这些尸体,就好像这些尸体中的一员一样。
据说战争开始的那个晚上庄逃走了,这一次真的没有人再看见过她。
也许她第一轮轰炸是就死了。
也许还活着。
11
到第二个夏天的时候,阿平造出了一家遥控直升机。
直升机在开了荷花的水面上飞行,像只蝴蝶。
阿平站在风中,有如一座雕像。
直升机仍在飞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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