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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桶木 于 2012-7-9 19:50 编辑
我们每天都要尝尝自己和别人做的咖啡,时间就像踩着飞快龟裂的冰碴,我们狂奔一气,甩掉的是被萃取干净的咖啡渣,什么都没有留下,都被憋进胃里,甚至连一颗蓝山豆都被憋进胃里,没有什么能像虹吸壶内天鹅绒的滤布一样高贵,它始终是咖啡粉与咖啡液分离的部位,它啜饮着用喉咙啜饮时间,每次都刚刚好。
地铁里我再三邀请他去我家附近的广场逛街,我说不出邀请的理由,总之每天分别之前我都会邀请他,他去过我家一次,那一次是和另外两个朋友,我们各自做了一道拿手好菜,喝着超市买来的苹果酒,我送给他一本签名诗集,他对着我讲了一大堆村上春树,对着我说他还有很多书没有看完,饭毕我单独送他去赶地铁,晚上广场边的情侣温习吻戏、拥抱、调情,我们俩都尽收眼底,不确定分别的时候他有没有回头,只是我很想回头,没准他又会跑过来对我说什么,说村上春树什么。我在地铁里显然是咖啡喝的有点多了,我絮絮叨叨地一再提出邀请,外面下着瓢泼大雨,他今天在过马路的时候拉过我一次,我无疑是在误会这件事,而在不久前我们还兴致勃勃地在兔子的快餐店里大谈各自的恋爱史,他说他在上高一的时候补课经常和一个女生一起回家,那个女生就做了他女朋友,上大学后有一天那个女生拿来一张照片给他看,说好不好看那是她的新男友,他说好看。从兔子的快餐店出来的时候我们的鼻子都变长了一点,鼻尖很长雨水就跨过雨伞滴在上面最后流成了一条线,我们在等着鼻子慢慢消下去。坐在地铁上,我们只坐五站就要分离,我于是想了个办法,我转过去说:“其实我没有那么矜持啦。”他惊呼“God!”我见他不信,我说:“你把手给我。”他犹犹豫豫地伸出手,我一把抓过来,我说:“握住。”他又惊呼“God!”手并没有握住,我说:“和我去逛街。”广播在提示到站了,我站起来拉着他就往外跑,他半推半就地说:“真的不要。”最后他说好吧,就去摸辣咖啡吧。于是我们去找摸辣咖啡,尽管我今天已经喝咖啡喝到要吐了,我还是愿意去找我从未去过的摸辣咖啡。
摸辣咖啡门口摆着一架巨型烘焙机和好几桶的咖啡生豆,以前教我咖啡的老师总是说摸辣是个让人又爱又恨的地方,我怎么看都不觉得。我和他挑了个靠外面的位置坐了下来,把滴答着水的雨伞放在身边的椅子上,俩人各点了一杯巴西单品咖啡,我告诉他我很失落,他说他理解,他说他也做过类似的事,过后也没有怎么样,我说我很无语,他看着我有距离地保持微笑,我觉得这应该是一种贴心,毕竟我被他拒绝过很久,现在很敏感,像只找不到宝瓶盖的寄居蟹。我不懂喝巴西咖啡的感觉,我面前的人惊讶于我灌咖啡的速度,我也只知道这杯不是爱尔兰咖啡,不是分手的前奏,而是带着潮湿味的、和兔子的快餐店里的美式咖啡没什么区别的味道。吧员问我:“小姐,你觉得我们的咖啡怎么样。”我说:“说实话吧,香味不怎么足。”这时候鼻子已经完全消下去了,我偷看了一下他,他的鼻子也消下去了,只是现在耳朵后面又长起一些茸毛一样的小刺,胸口也长起了,又潮又痒。静默良久,他看看表,八点过点儿,他预备要走,我们就一起站起身来,此时胸口奇痒又不能挠,我们俩闯入夜色,他瘦高的个子隐没于夜兽的鬃毛里面,我时而在他前面时而在他后面,我觉得所有人都看着我们发笑,我们那么奇怪,一会儿长着长鼻子一会儿又长着茸毛般的刺。
我正在一步步失去自信,从第一次拉手的那一秒起,我的自信就在流失了,我像一个只会说“活着多好”的人一样毫无准备地回家哭泣又满怀希望,我思考我的独特气质有没有带给我什么好处,尽管好处永远都不在其中。别人说错话做过分的事都会说“啊,我酒喝多了啊”,可是我却一再对他解释“我咖啡喝多了啊”。
回家的第一件事却是脱了个精光,然后开始抓挠痒处,观察痒处,然后继续抓挠,直到红色的砂变成大片的玫瑰,带着刺,把我的手扎得流血,我又不小心把血抹在了衣裙上,我想起了他逐渐疏离的面孔,我哭着睡去,并不沉重,只是太轻了。白昼来之前,不安分的血会凝固么,会干燥么,会消褪了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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