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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帖最后由 缓缓 于 2012-7-24 00:09 编辑
这是普普通通的一天,夜已经深了。和这个城市所有夏天的夜晚相同,空气在经过白日猛烈的灼烧之后,在夜晚也还让人感到一种余烬未消的隐隐发烫。风似乎也被太阳给驯服了,不知道安静的缩到了哪个角落,就像个乖乖回家的孩子。少了风与地面的楼房树木的嬉闹,这个夜晚让人依旧感到闷热。
可是这一天对于诺小米来说却着实是奇怪的夜晚。诺小米在上海念书四年,工作三年,在一家外贸公司里做行政,现在25岁。她的每天都以同样的节奏进行着:起床上班,下班回家。打开电视拿着遥控器从依次看了看频道1、2、3……最终频道再跳回1。再打开电脑,打开一个又一个再一个的网页最后再全部关掉。十点钟,进入护肤黄金时间。诺小米洗漱完毕,依次拧开爽肤精华露乳液以及眼霜,层层涂在脸上。确认门窗燃气关闭、将空调调到睡眠模式,然后躺下、关灯、最后在黑暗中关掉手机,好了今天的事情完成了。诺小米想着,愉快的闭上眼睛。
然而,今天不知怎么的,和往常一样躺在床上的诺小米却无法睡着。她总是能听到一个空调外机的声音。这声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不知道。她只知道在她真心实意想要睡眠时这个声音便突然传入了她的耳朵。轰呼轰呼,低沉又微弱,但很有规律,像一个鼻炎病人的呼吸声一样。绵绵不绝的,传进诺小米的耳朵里来。
一开始诺小米并没有在意。应该是空调外机的声音吧。她告诉自己。夏天,楼上楼下都会开空调的,她自己也不例外,所以窗户外面有点声音这是正常。更何况,她对空调外机的声音也是相当熟悉了,这也全是亏了和男朋友陈俊吵架所赐。因为每次吵架他都会跑到隔壁房间关上门。知道这时候门是拍不开的,她便会站在主卧这个略微往前伸出的阳台,看着旁边的次卧的窗户,竖起耳朵,仔细听着那个房间里的丝毫响动,比如电视开启的声音,比如走来走去的脚步(当然大部分时候是听不到的),再比如砰的一声(准是又有东西又被陈俊用来发泄了)。而在更多的时候,陈俊会打开空调,那么挂在阳台外的空调外机启动的声音会盖过一切。先是哗哗的声音,很大,等到空调扇片转起来,就变成稳定的哄哄的声音。什么都听不见了,诺小米这便只能冲着窗户那边大声喊:“躲起来有什么!你给我出来!”有时候也会气急败坏的骂:“你这坏蛋!白痴!弱智!”
只是今天似乎真的不同了,这个声音似乎显得比往日都要顽固。诺小米在四十分钟后意识到了这一点,因为她竟然还没有睡着。她只要脑子里一出现自己还醒着的这个念头,那个声音便从黑暗中跑了出来,清晰的萦绕在她耳边。那么烦人,就像一只黑暗中的哼唧哼唧飞动着的蚊子。
究竟是哪儿的声音啊,诺小米想着。于是她打开床头灯,坐起来,歪歪扭扭的走去阳台一探究竟。打开窗户,一股热空气漫了过来,像是被迫面对的现实。诺小米皱皱眉头,然后在黑暗而沉闷的空气里仔仔细细的听着,声音似乎是从楼下传来的,但具体位置却是不清的。其实清楚又能怎样,诺小米想。难不成跑到楼下去敲那家人的门,说麻烦你们把空调关掉?人家肯定会隔着门大骂,你神经病啊。“你才神经病呢,你们全家都神经病。”呵呵,是有些傻冒,诺小米想着,又走回房间来。
坐在床沿儿,这还真不知道该做点什么好了。诺小米已经习惯按时睡觉了。突然丢掉的睡眠让她有点无所适从的。于是诺小米伸手去拿床头的手机,她想陈俊了,想拉他说说话,就随便聊聊也好,不然怪寂寞的。
手机开机很慢,她看着缓慢启动中的手机,突然意识到陈俊今天好像都没有给她发过一条短信,更别说打电话了。她的心中略微的有些不快。不过转念一想,或许陈俊在忙吧。陈俊在一个会计师事务所里面做审计,工作不错,只是常常出差,加起来班了来总是日夜颠倒。这次又是去出差了,都一个星期了,还不提要回来。
拨号码,电话很快通了,那边传来陈俊低低的声音。“喂,小米。”
“你在干什么呢?”
“这么晚还能在哪,在宾馆里看客户的资料。你还没睡呢。”
“没呢……就是跟你聊聊。”诺小米的脑子开始高速运转,搜罗可供聊天的话题,“今天上班的时候,公司的Maggie提了一个新的Gucci包包来,粉色的,好罕见啊。不知道是谁送她的,但真是美哎,大家都围上去赞叹来着。” 诺小米呆的那公司就这样,每个人隔一阵都要找个东西来宣扬宣扬才过瘾的。虽然她也知道这样的攀比挺无趣的,但天天听着大家难么议论,也难免心里一动。
“呵呵,是么?”陈俊总是这样不关心的样子,让诺小米觉得她的名牌之路完全没有希望。
“是啊。对了,菲菲又打电话给我,约我周末出去喝茶,还嘱咐我一定帮她注意下周围有没有好男人介绍给她认识。她说她又坚定决心要踹掉现在这个人了。” 菲菲姓罗,是她的闺蜜,大学时候便认识了。毕业后也就一起留在了这个城市,联络自然也是从未断过,讨论得最多的也不过是逛街和男友。
“呵呵。菲菲一直很强势啊。”陈俊说。
“她总嫌她男朋友那个没什么目标,整天也不努力,就懒懒散散的过一天算一天。不过我也不喜欢她那个男朋友,他那个倒三角眼啊,我横看竖看都不顺眼。但是哎,说分手都说了一年半年的了,也没见真分。我反正不大信。”
“恩 。。。”
诺小米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沉默了。电话那头的陈俊所在的地方很安静,她甚至可以听到鼠标轻轻被摁下和弹起的声音。陈俊大概不那么想跟自己说话吧。诺小米想,每次打电话都是自己说个不停,他好像是什么要说的都没有一样。
“你有什么想跟我说的没?”诺小米问。
“没,我把这资料看完。你早点睡觉吧。”
“哦。那我挂了。”说完诺小米便飞快的挂了电话。
诺小米是有些气馁的。陈俊就是那个死样。不管她说什么他都提不起兴致来听的。好吧,似乎认识久了,一切就变成这样了。以前不是的,追她的时候他可热乎着。她从来没见过像他那样的,三天两头的拿着玫瑰来接她,动不动就想出各种小礼物,每次吃饭的时候都动用他那做销售的伶牙俐齿逗得她咯咯直笑。然后他见她笑了就会停下来,定定的看着她,说:你笑起来的样子很好看。
后来就自然在一起了。对于这个寄居的城市,她们俩都是外地人,也就顺理成章的住到了一起。房子是两室一厅,起初诺小米和陈俊就只租了其中一室,两个人都在时的确有些狭窄,特别是在陈俊熬夜的时候诺小米就死活睡不好。后来次卧的房客搬走,她和陈俊合计,也不缺这一点钱,就索性一整套租了下来。
可这一套房子租下来之后似乎事情就有些变化了,不知怎么的,吵架一下子就多了起来。就好像甜蜜的话都在那挤挤挨挨的小房间里说完了一样。诺小米其实只是委屈,陈俊天天忙着工作对自己既不关心也不理睬的。所以不小心找个什么晚回家不打电话的由头就开始大吵大闹哭鼻子,然后等陈俊把自己揽进怀里,说小米不要哭了好不好。可是到后来,吵架也成了习惯之中的事情,彼此说辞都是一样,最后的结局也成了陈俊走进小房间,砰的一声关上了门。讨厌极了。
可是又能怎样呢。分手?他们吵架再厉害也从未提过分手。虽然再恩爱也没有提过结婚。诺小米想,陈俊实在是太忙了,他也只是想快点做出些什么,事业事业。男人知道追求事业毕竟不是坏事啊。都在一起两年多了,有什么信不过的呢。
诺小米叹一口气,她看眼时间,已经十一点一刻了。不行,再不睡觉,就要错过皮肤保养的黄金时间了。睡吧。诺小米再一次躺在床上,关掉台灯。把手机放在床头。她深呼吸一个口气,然后闭上眼睛。她突然有些不放心,睁开眼,从床头拉了一张纸巾。分成两半揉成小团,塞进了自己的耳朵。这下好,她心想。重新在床上躺好。静静的等待睡眠的到来。
然而,只一会,那个声音又来了,声音从严严实实关闭的窗户外面来,有一部分似乎是通过和墙壁、地板、床的共振最终进入了她的耳朵。那是机器运行的轰隆声,就像老年人持续的低声咳嗽,中间夹杂这叶片转动形成的吱吱声,如同老鼠叫。老人,老鼠;老人,老鼠……脑子里的老人与老鼠的二重奏使得诺小米睁开眼睛,绝望的,将手伸向床头的闹钟,十一点二十二分。这一场和空调外机的战争宣告失败。时长9分钟。
她再次拿起电话。拨通同样的号码。她的声音不像第一次那么平静了。不等陈俊说话,诺小米便急急的说“我睡不着。”
“噢?怎么睡不着呢?”
“不知道,就是睡不着。”
“那你躺着什么都别想啊,说不定一会儿就睡着了。”
“我就听见一个空调外机的声音,声音不大啊,但就一直响一直响,一睡下去就听见了。”
“现在也还有?”
“我跟你打电话的时候好像就听不见了。”
“恩……那你做一点别的事情转移注意力。”
诺小米又不想说话了。陈俊那边还是那样,只听到鼠标嗑嗒嗑嗒的声音,毫无变化。“你在干什么呢?”诺小米又问。
“我在看资料啊。”
“好吧,那你继续看。我先挂了。”
“恩,好。晚安。”
还有谁可以打电话去么?还可以跟谁说说今晚这恼人的声音?诺小米再也想不出来。她唯一的闺蜜罗菲菲这会儿应该正艳妆浓抹的出现在酒吧里物色她的下一个男朋友吧。从念大学以来,和罗菲菲的关系里,诺小米扮演的总是听众的角色,因为她自己的生活实在乏善可陈。不过她还是挺满足于了罗菲菲把自己当个朋友。这也算给她打开了一扇窗子,看看这个伤害的五光十色。而罗菲菲需要的,不过是诺小米及时的夸赞,满足她那从来停止膨胀的虚荣心而已。
所以,诺小米明白。克服那个声音阻挠睡眠的声音,只能靠她自己了。分心,分心。不去想空调,不去想空调。诺小米在心中默念着。于是她打开了电视。这个时候,电视上只剩下各式各样的连续剧了:青春偶像的,地方风味的,深宫争斗的,对了最近还开始兴起拉了穿越的。其实诺小米就从未喜欢过看电视,念书的时候乖乖念书,看电视剧这样的行为是被完全禁止的。“肥皂剧全是垃圾,不许看。”妈妈总是忙碌着各种事情一边讲。印象里的妈妈就是一个风风火火忙上忙下的人。诺小米的印象中,她对自己说得最多的词便是“不许”和“哦”。她的行为定下诸多不许,只要不违规,其余的事情也就不闻不问。所以诺小米常常不知道自己是如何长大的。第一次来例假,便自己去超市买了卫生巾,回家镇定的把内裤洗干净并跟妈妈说,我来月经了。她妈妈也就回道,哦,顿了顿又问,你今天的作业做完了?
就是这样的。诺小米其实也不怪她。自打她和爸爸一齐从涂料厂下岗之后,所有的心思都扑到了她那用所有积蓄开起来的油漆店。一个成天在外拉货转销筋疲力尽的女人难免会失却那些作为女人的温存。谁叫她的爸爸天天醒来便去街上的麻将馆里,靠那些麻将块来消磨时日。诺小米只想远离这些。她不想和妈妈一样去咒骂,亦不想与她一道去面对。考大学的时候坚决不肯去离家更近的北京的学校读书,千里迢迢的考来了上海。她心中默默告诉自己,我再也不回去了。
她做到了。诺小米大学毕业,坚决不肯回家考公务员,而是在这个城市找了一份工作,虽然钱少又奔波,但也足够养活自己。她知道父母还希望她去做的事情,无非就是找一个可以结婚的好男人而已。很快,经朋友介绍,她便认识了陈俊。毕业学校、就职公司以及目前薪水都在她之上。诺小米想,这下家里该满意了。
毕业第一年她坚决不肯回自己家过年了,理由是陈俊也不回家,正好也能和好那些久不见的朋友联络下感情。她听得出告诉母亲这个消息时的那一声“哦”里面所蕴含失望,可是她心底却因此而有些隐约的快意。自由了。她在心里轻轻的呼喊着。从在这里开始,按照自己的意愿来生活了。买各种自己想要吃的零食,看自己想看的电视频道。
可是诺小米这才发现,当她真的可以优哉游哉的躺在床上打开电视,里面的各个频道再热闹,却始终没法让她有千万般的兴趣投入进去,忘情的观看。好像那些零食多吃几下也只觉得费钱和不健康。就好像她竭尽所能耗尽能量最终打败妖魔鬼怪取得了魔法宝石,却发现它已经在漫长的时间里失去了魔力变成了一块普通石头一样。诺小米只得万般惆怅的承认,那些还没来得及感受的欢乐,已经无法寻回了。如同年幼时和朋友躲猫猫,结果发现自己藏得太好以至于其他的小伙伴都放弃了寻找各自回家了,最终,一个人在夕阳里走出藏身之地,突然有种迷失的感觉。
尽管如此,她还是习惯回家便打开电视,,手拿着遥控器从1依次往后,到最后一个台再倒序一次往前,频道在指键下的往返跑动倒好像成为了她最热衷的一档节目。心里在想什么呢,她也不知道。
开着电视里传来热热闹闹的声音,那个烦人的空调声似乎暂时听不见了。诺小米舒了一口气。已经快12点了。只是这么一折腾,好像真的就没有了睡意。索性上上网吧。诺小米想。
打开电脑。QQ自动启动了,输入密码,隐身登陆,看一遍所有亮着的人。没有和任何人说话的兴致。然后上开心网,看一遍所有朋友的最新动态。无非是有关工作的抱怨,各地旅游的照片以及越来越多结婚的消息。诺小米很久不想同人说些什么了,不知道,就是觉得无话可说。有什么能说的呢?聊聊工作?似乎毕业这几年乏味单调的工作已经消磨掉了她对于工作的全部热情,每天的生活似乎就在等着退休而已,根本没有谈论的热情。说说男朋友?陈俊倒是忙碌,她也尽了一个女朋友所能尽的给他收拾东西、做饭、一起买衣服。除了太忙所以总会有些争论之外她并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
“诺小米你生活得像个老年人,一点没有激情。” 她唯一的闺蜜罗菲菲就常常撇撇嘴告诫她。诺小米也有这样的感觉,可是她不知道还可以做点什么,难道像罗菲菲那样换男友比换衣服还要勤?她做不出。所以,生活不就是这样么,就像老歌里唱的平平淡淡才是真的。一步步走来,念书、工作,她不也总是在做那个对的选择。但为什么,所有的选择加在一起,她的生活似乎并不璀璨,而是如此的平庸。像是一间装修整齐的屋子,但却空空荡荡,似乎生出了一层薄薄的霉菌,好像没有活着的事物存在。就像死了一样。诺小米突然觉得有些慌。
她想起了自己昨天做的梦。昨天夜里,她梦见念高中时每日走去上学的道路,她正朝着学校方向走去。家乡戴城的道路顺着河流而建。梦中阳光正好,照得路一侧的湖水波光粼粼,像凤凰的鲜亮羽毛。班里那时那个没话总来找她说话的羞涩男生,自己却偷偷仰慕着作文可以拿满分自己还会写诗但是成绩一塌糊涂的少年。这些日子在记忆里好新鲜,似乎连笑声都还在耳畔回响着。那时候,那时候……可是为什么一切就变成了现在这幅模样。为什么一切都让人觉得厌烦,觉得无聊,而且还不得不继续,究竟是为什么……
电视里刚转入洗发水的广告,伴随着头发垂顺滑过屏幕的恢弘音乐声背后突然有抽抽搭搭的啜泣传出;电脑的发光屏幕映出诺小米蓬乱头发,皱起的眉头,抖动的肩膀。哦,还有眼泪,眼泪大滴大滴的从眼睛里坠了下来了。诺小米哭了。这是怎么了啊,哭什么啊,明天顶着水泡眼去上班会丑死了。可是哭声似乎不受她自己控制的,抽泣越来越响了。最终,这个夏末的夜晚,这个叫诺小米的女孩在她的房间嚎啕大哭起来,虽然她自己也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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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手初写,越到后面似乎越显得气数不足了。。。恳请批评指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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