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为首页收藏本站

黑蓝论坛

 找回密码
 加入黑蓝

QQ登录

只需一步,快速开始

搜索
查看: 2160|回复: 2
打印 上一主题 下一主题

[创] 阿三

[复制链接]

20

主题

0

好友

200

积分

新手上路

Rank: 1

跳转到指定楼层
1#
发表于 2012-7-25 17:28:09 |只看该作者 |倒序浏览
他枕着一只老式的帆布大背包,脸朝墙面一侧,头发上落满了墙灰,四肢蜷缩,身上盖着几张根本不能御寒的报纸。背后则是一个已经熄灭的石炭炉子。

用不了多久,来往的车辆和街面上零星的行人已经让白雪覆盖的路面变得污秽不堪。在靠近车站的一家餐馆门前,两个人正准备把他抬出来。

其中一个戴着眼镜,侧着身体慢慢的向狭窄门边移动,尽量不让自己的身体触碰到尸体。神情显得有些焦躁不安。

“这么沉!”戴眼镜的人说。另一个没有说话,只是屏住呼吸,头歪向一边,两只手使劲抓住肩膀的部位,把死者挪了出来。两个人歇了口气,又抬起尸体,向街道对面的那辆运垃圾的三轮农用车吃力的移动过去。

由于是清晨,街面上围观的人不多。车站前几家店铺的老板,几个等待乘客的司机,都扭转了脖子静默的看着这边。他们看到距离这一行为的不远处,一个背着背包,脸颊削瘦,个子高大的年轻人将身体缩成一团,慢慢的走了过来。和死去的那个人一样,仅凭身上邋遢肮脏的衣着,就能马上判断出他们的身份。不过幸运的是,活着的这个年轻人,熬过了昨夜的大寒天气——他经常熬过这样的天气,以至于是这镇子上唯一有名字的乞丐,大家叫他阿三。

当抬尸体的两个人距离农用车三四米的距离时,尸体的一头像一截木桩掉到了马路上污秽的雪地里。“妈的,实在是太沉了!”戴眼镜的解释说。

阿三缩紧身子走了过来,从农用车另一侧悄然无息的走过。两个人似乎都没有发现他,片刻传来尸体被重重的抛到车厢的闷响声。他背对尸体向前面的包子铺走去。通常这样的情形出现时,李老太会给他两个包子而不是一个。

身后,车辆发出轰隆隆的柴油机声音,蹦跳着向垃圾场的方向去。他们不会把他扔在垃圾场的,这一点可以肯定。他们至少会挖个坑。

对于小镇上的乞丐而言,冬天让他们变得像一张薄纸一样一戳就破。每一年都会听闻在这个季节有人被冻死。像一年一次的马拉松,他们倒在接近终点的位置。或者冲向不远处的春天。

当春天到来时,河谷周围的山便被染成了让人愉悦的色彩。阳光也自然更加充足起来,街面上有老头打着老式的纸牌,许多年前,他们就是这个样子,除非一个人死亡由另一个人候补,否则连桌椅和他们所坐的位置都不会有多大的变化;几家麻将馆则干脆把战斗搬到了街面靠近阳光的一侧,哗哗的声音像流水一样从很远的地方都能听到;野狗也多了起来,随意的在阳光下游荡,趴在某个阳光角落,睡着或注视什么。另一些同类则在垃圾堆旁寻找着食物,常常面对的竞争对手则是阿三。

就像动物们总会圈出自己的领地一样,当那些皮毛已经开始脱落的狗靠的过近时。他便迅速的扬起一只手,样子看上去很生气,手里却什么也没有。不过这虚晃的一招总是很管用,对待任何一只自卑而怯懦的野狗从来没有失效过。

被街道所弥漫的悠闲气氛所感染,在垃圾堆中寻找食物的他总是不慌不忙。运气好的时候,便能从一堆垃圾中拾到仅仅腐烂掉一半的水果,然后掏出那把锈迹斑斑的小刀,认真的像个雕刻工匠,削去腐烂的部分,似乎有点忧愁的把水果送进嘴里。一边咀嚼一边继续寻找。那种姿态,如果换上一身干净点的衣服,就像极了镇子上任何一个懒汉。

当太阳开始渐渐向远处山峰连绵的线条倾斜时,打麻将的妇女不得不结束了她们的牌局,为自己即将回家的丈夫和儿女做饭;老人们也收了摊,提着自己的椅子,弯着腰,往自己不远处的家归去;那些野狗却依旧和正午时所见一样,有些怯懦有些悲伤——阿三则背着他那只永远鼓着却不知道装着什么的背包往下街餐馆较多的位置走去。

街道空旷了起来,时光也因此更容易流逝。

夜里时,人们常常会在电管所和车站之间的那段街道上见到阿三。那时一盏盏的路灯把街道分成一个又一个明亮且巨大的光圈,光圈挤压着黑暗,留下一道道狭窄的黑暗间隙。他在间隙里,坐在街道的边沿,两只手自然的搭在膝盖上,眼睛呆呆的,似乎在等待什么,似乎等待本身已让他十足的绝望。

曾经,人们其实可以在下街陈老板的大排档门口看到他,他出现在这里,盯着柜台上方悬挂的电视。双手背在身后,所站的距离恰恰好不会阻挡顾客,也不会让自己身上的气味飘进店里。整个夏季的夜晚,在小镇最繁华的地段没人会在乎他,包括身形矮瘦,总是忙着招呼客人的陈老板。秋季,萧条的生意则让阿三变得显眼起来,陈老板有时会拿着一根细细的竹棍,杵在他身上,驱赶着说:“霉鬼,不要妨碍我做生意。”阿三会识趣的离开。几天后又出现在精彩的电视节目前,只是位置站得远些,偶尔会为电视中的某个画面傻笑一下。陈老板则再次过来,还是那根竹棍,还是那句话。过几天阿三还是会出现在这里。其实陈老板本可以关掉电视就一劳永逸,可他从来没这么干过,似乎这和驱赶阿三不是一回事。

一天夜里,几个酒鬼就在那里打了阿三。悄然无息的他就再也没有回到电视前——他坐在电管所附近的台阶上,直视着空荡荡的街道,在偶有行人经过时又自卑的低下头。没人知道他想些什么。那种空洞的状态,似乎只有一尊僵硬的雕塑才可以孤独的忍受,对于一个活生生的人,这其实很难——而这,大概也是小镇居民一直认为阿三是个傻子的原因。

当一只黑猫像幽灵般的在屋顶上游走,夜在路灯下浓缩的更深,小镇的每扇窗户都失去了明亮时,他便站起来,走到一处至少不会被深夜酒鬼所发现的屋檐下,侧躺下来,身体蜷缩,就像婴儿在母体中的姿态。一只手盖住双眼,渐渐或迅速的无梦而眠。

每天凌晨四点多,这条如黑色绸缎般的街道,就已经有几盏灯泡在“咔嚓”声中,露出几丝光滑的明亮。做早点的小贩们最先忙碌起来,用不了多久,唯一的清洁工开始让沙沙声响起,算是打破小镇寂静状态的前奏。当天光开始微亮,建筑依旧被蒙着一层淡淡的暗色,周边村落的农民都推着装满新鲜蔬菜的板车,吱吱呀呀地赶过来。

他用手掌把自己从一种舒适的状态中撑起来,活动活动,四顾一番。背起那只从来没有清洗过的背包,把昨夜寻找的最舒适“卧室”抛在脑后,低着头,专注的像是要发现地面掉落的钞票,从屋檐下不会与任何人有冲撞的一侧走过。

在李老太的包子铺前,他会停下来,看着不断升腾蒸汽的屉笼表情毫无变化。那时,李老太正拖着肥胖的身体,吃力的应付着清晨时分总也忙不完的活计。但第一个意识到这个面颊削瘦,个子高高的年轻人存在的总是她。像个孩子每天向存钱罐放入一枚硬币的习惯,她拿起起一只滚烫的包子,在左右手不停翻滚着,一边走近,一边用一股子活力的劲头说着:“快接住,快接住。“包子一旦到了阿三的手中,温度似乎就立刻消失了,他拿在手里,没有任何多余动作,转过身,走向街道的尽头。远远望去,就像一个走反上学方向的高中生。

而属于他的广阔校园则是小镇外的田野和被田野所包围的村庄。顺着乡间小路,他走近总有犬吠声和稻草腐烂气息的村落。在村里的道路上,能看见几个老迈的农民佝偻着腰,扛着锄头,背着背篓,向村外的田野走去。如今,已经很难见到年轻人背上农具延续一种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他们都在南方的城市,在工厂里。村子只剩老人和小孩。不过农家每一户与厕所、猪圈相连的厨房所飘出的炊烟却是机械而准时。这自然也是他来到这里的原因,农家的饭点总是比小镇居民要早上一两个小时,如果在这里一无所获时,他还可以马上折回小镇,赶上另一个饭点,依旧是机械而又准时。

有天,当他背着大包从附近的村庄悠闲的返回时,身边多了一只跟随他的野狗。那是一只灰色皮毛,个头矮小的狗。由于小镇野狗之间混乱的杂交,很难说清楚这狗究竟是什么品种。倒是一种落魄而怯懦的气质,和其他那些野狗毫无区别。

阿三在前面低着头,那灰狗就摇晃尾巴露出几分怜相的跟在后面。阿三停下来它也弯曲后腿停下来。在车站附近的垃圾堆,它成了唯一可以进入阿三领地的野狗。当其他野狗在外围试图靠近时,这只并不强壮的狗便接替了阿三驱赶的工作,沉默着像个兔子样的前跃几步,那些狗也就自然的后退了。偶尔有不愿臣服的,对着他的灰狗龇着牙,凶狠的对峙。他便停下手中翻捡,就近拿起东西,用力的打过去。

当盛夏将至,阿三理发时,他们自然也是在一起。理发,则是因为李老太。

这个因肥胖而行动笨拙的李老太总是在夏至未至时,手里捏着一块擦汗的手帕,吃力而缓慢的走在大街上。遇到迎面而来的老街坊,她会用同一种热情打招呼。那些小伙子,则在远远看到她时就避开了。因为碰面时,老太总是过分热情的唠唠叨叨,像自己的母亲一样,询问他们的工作,婚事和与生活有关的一切。

当李老太看到坐在街道屋荫下的阿三时,还是一样的热情。用她的大嗓门语速极快的说:“头发这么长,头发又这么长了。走、走、走,老太带你去理发。”阿三会有些木纳看着老太,缓缓的站起来,跟在老太身后,灰狗则跟着他,一起往不远处胡老头的理发店走去。

这个理发兼作花圈的胡老头平生似乎只会理一种发型。不过那种中规中矩的短寸,倒是让阿三半年的潦倒彻底被清理掉了:削瘦的脸颊,高高的鼻梁,透着一股子颓废的眼神和因理发所带来的精神头。帅气的连走过的姑娘们都会多看上一眼。可过不了几天,他就又是老样子了。


镇子上的小学生运动会,在某个夏日早晨开始了。小学生们由老师带领,排成两列,彼此有些松散的走上了街头。队伍从街头一直绵延到街尾,到处弥漫着一种如鸟雀齐鸣般的欢快。——孩子们组成的队伍使得街边忙着手头活计的居民都站到了屋檐下,挂着微笑,三三两两的议论着,当看到自己的孩子从眼前走过时,就更是欢乐了。

在车站附近,来往的车辆都被通过的队伍所阻塞。和平时哪怕被堵上一分钟也会焦躁的按喇叭的情况不同,司机们打开了车窗,探出头来,看着孩子们从眼前经过。一切似乎都可以为此停顿一下。除了阿三,在垃圾堆里,他和他的灰狗继续寻找着食物,仿佛排斥这正在发生的属于所有人的淡淡欢愉。

当灰狗看到一辆农用车旁边的板块面包时,就抛下阿三和垃圾堆跑了过去。一辆红色摩托车急着向车阵前方穿插,绕过农用车后方,想刹车不碾到那只灰狗已经很难。司机情急时按了喇叭,惊得灰狗向农用车下躲避,但一条后腿还是被压在了前轮下。那种尖利而响亮的狗叫声,引得所有人都好奇的向这边探着脑袋。司机不得不双脚触地,挪动压着灰狗后爪的车轮子。于是那种尖利的叫声更响亮也更痛苦,使得前方正在通过的队伍都有些步伐不整。紧接着是摩托车哗啦倒向旁边摩托车的声音,人们看到阿三在一旁用一种近乎滑稽的愤怒表情盯着猝不及防中,被推到在地的司机。

谁都没想到他敢这么干,可能包括他自己。

“操你妈的,敢推我。”司机说着爬起来,一只巴掌在半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到了没有闪避的阿三脸上,刚刚的那股子愤怒表情就这么被扇到九霄云外。他就像一根木桩,矗立在那里,既不躲避也不逃走;司机凶猛的第二巴掌,让旁边看着热闹的农用车司机都不禁脸部一颤。不远处,孩子们也透过车阵间的缝隙看到了那只受伤的狗和他们记事起便认识的阿三,以至于整个队伍都几乎停了下来。维持秩序的老师催促着,扭回几个正入神看着的孩子的脑袋。其中一个说:“老师,有人在打阿三。”对此那老师不耐烦的回答道:“别管闲事快跟上队伍。”就这样,小镇的孩子草草的通过了。等待的车辆重新发动了起来,在沉闷的尾气骤然弥漫时,摩托车司机也整整自己的衣服,用手在空中点点,算是对阿三的警告。他跨上摩托车发动。阿三则抱这受伤的狗,逃出了即将散开的车阵。




李老太死了,也没什么风光的大葬,她的儿子从南方回来,简简单单的,几天之后,就又去了南方。包子店在关闭一段时间后又重新开张。一样的生意,老板是个四川口音的中年男人。店面已经被他收拾一新,招徕顾客时,有一股子仅仅止于脸部的热情。阿三带着他一瘸一拐的狗懒散的走了过来,和过去一样,他斜着肩膀,盯着蒸汽升腾的屉笼,等待李老太出现,热情和一只包子。可看到的却是一个操着四川话的中年男人。“滚开!莫打扰老子做生意。”老板走出来,一边说着,一边用一条抹布驱赶他。他没有走,动都没动一下。
“你要给他一个包子。”里面一个老主顾说。
“啥子?”老板问道。
“以前的老板每天就给他一个包子,把他给惯着了,你不给他是不会走的!”
“哎!这都是些什么锤子事!”老板摇摇头,大概是想到第一天做生意,便拿起一个包子,左右手翻滚着递给了阿三。他接住,对于包子的滚烫浑然不觉,转过身离开。没有多余的动作和任何感激。

他拿着包子啃了起来,只一口,就随意的扔到了地上,也不看,继续往前走。身后的灰狗欢快的凑了上去,正用前爪拨动时,阿三一只脚狠狠落在了它的屁股上,引来一声痛苦尖利的叫声。不远处,四川老板看着这一幕,站在铺子前,朝着阿三大骂:“你个龟儿子,你不吃问老子要啥子饭。你这个狗日的迟早要饿死……”对此阿三只能当作没听见,继续走着,身后,跟着那条不明不白挨上一脚的瘸灰狗。
分享到: QQ空间QQ空间 腾讯微博腾讯微博 腾讯朋友腾讯朋友
分享分享0 收藏收藏0 顶0 踩0

124

主题

9

好友

6089

积分

职业侠客

Rank: 5Rank: 5

2#
发表于 2012-7-25 19:45:18 |只看该作者
现代版第欧根尼?
八卦党话多派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104

主题

10

好友

6040

积分

职业侠客

Rank: 5Rank: 5

3#
发表于 2012-7-25 22:01:17 |只看该作者
小说很干,只有骨架,但血肉不足。
感觉作者的叙述并没施展开。有些该准确和细致的地方,可以看出作者也是用过力的,但叙述语气始终没找准,让某些用过力的部分也因错位而不够深入。另外,冷静的叙述语气并不代表不咸不淡的语气,这样写下去会使小说越来越乏味。
“的、地、得”的使用真的应当正确区分,我在这个帖子的回复里有提到简单的用法,烦请您注意一下。http://www.heilan.com/forum/foru ... 3&fromuid=33088
独立之精神,自由之思想。
回复

使用道具 举报

您需要登录后才可以回帖 登录 | 加入黑蓝

手机版|Archiver|黑蓝文学 ( 京ICP备15051415号-1  

GMT+8, 2025-8-4 07:07

Powered by Discuz! X2.5

© 2001-2012 Comsenz Inc.

回顶部